凌霄孤雁
下集電影小說.馬金・
一、少奶奶派頭十足
女管家飽受委曲
一輛新式的廂車,風馳電掣的從街頭直駛過來,在一間相當堂皇華麗的大廈門前停下。從車裏面走下來一個服飾非常入時的摩登少婦。她囘轉身向車裏的另一個女郞說道:「今晚我不到你那兒去了。」
「你不來打牌嗎?」從車窗裏探出一個女人頭來。她的裝飾,也跟車外這一個少婦一樣的打扮得很入時摩登。
「不了,我想去看一塲五點鐘的電影。」車外這一個少婦一面說着,一面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錶。
「那麼我先囘去了,再見,姐姐!」車上那女郞說着,將頭縮了囘去。汽車也就跟着開走了。
留下的這個少婦,看着汽車走了,便轉身走上門前石階,向大門走進去。不用說,她就是這大廈的女主人,也就是凌霄雁的新婚太太杜鵑鳴。
「少奶奶囘來了。」當她踏進客廳的時候,女佣人忙着走前來迎接。
「少爺還沒有囘來嗎?」鵑鳴將外套除下交給女佣人。
「還沒有。」女佣人接過外套,把它掛到衣架上去。
這時,一個穿得很樸實的女子從裏面走出來,她雖不像鵑鳴打扮得那樣摩登入時,但由於面目生得端整,身材長得
適中,令人看了覺得富有女性的一種自然美麗,不像鵑鳴那種由胭脂面粉打扮出來,不耐久看的「人工造美」。
這女子並不是這華麗的家庭裏的一個什麽親屬家族,她只是一個比佣人高一級的女管家,叫着夏荔紅。因爲女主人整日在外面享樂貪玩,早出晚歸,所以這家庭的一切大小事項,都落在她身上,由她一手管理,無形中,她便變成了這家庭的一個重要份子了。
「怎末,凌先生還沒有囘來?」鵑鳴看見荔紅走來,一 臉不高興的問着。看樣子好像這女主人與女管家之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凌先生還在實驗室工作。」荔紅對鵑鳴的神氣像是無所覺得,其實,她對鵑鳴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已經是慣了。她仍然笑着囘答,露出一排潔白可愛的牙齒。
「實驗室,實驗室,整日獃在實驗室!」鵑鳴聽到「實驗室」,就像是受到多大的委曲似的怨聲嚷道。她順手拉過一張椅子,一個屁股重重地坐下去。
荔紅知道鵑鳴又在發她丈夫的脾氣了,並不去理會她。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開口說道:
「少奶奶,近來什麽東西都貴了,每日的菜也貴了起來,你發下來的家費,實在很難……」
「你不會向凌先生說去,這事情也要問我?」鵑鳴沒等荔紅說完,便氣冲冲的頂了過去。
「我看凌先生實在很忙,他整日專心在硏究他的工作,所以不想將這瑣碎的家事去打擾他。」荔紅明知鵑鳴講得無理,但她仍解釋着說,可是鵑鳴却又一句頂了過來:
「那你就來打擾我了!」說着,站了起來,大展雌威:
「我是好給人打擾的嗎?」
這使荔紅感到太意外了,她沒想到做爲一個女管家的向主人提起家費開消問題會碰到這樣一個釘子,又碰得這樣委曲。她一時也感到再說不下去了。正恰這時候,霄雁的母親林孤鳳走了過來。看見自己的媳婦在發脾氣,便問道:「阿鵑,你又在發什麽脾氣了?」
「你問她!」鵑鳴的神氣,顯然的表示出對這一個長輩並沒有一點尊重敬畏。
「什麼事,阿紅。」林孤鳳這老人家,知道自己媳婦的性子,便轉過頭來問荔紅。雖然荔紅與孤鳳並沒有什麽骨肉關係,但由於能幹,孤鳳把她幾乎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的喜歡。
「老太太,並沒有什麼事呀,我祗是對她說起近來菜貴了,照每日的家費實在難以應付。」荔紅溫聲和氣的說。
「阿鵑,你要明白,自從霄雁娶了你,我就把家政全交給你了。」孤鳳對着鵑鳴半責備半勸吿的說:「你現在是一家之主,阿紅對你提起家費開支,並沒有什麼不對,你還發起脾氣來?」
她看了鵑鳴一下:「我看你,整日不在家,早出晚歸,一切家事都不管……」
「難道我嫁了你的兒子,我連打牌,看戲都不能了?」鵑鳴不服的囘答。她不想再聽她婆婆說下去,便悻悻然走到一邊去。
「你敢講這話!我兒子娶了你,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把一切家務撇下不管,只往外跑,要不是阿紅一人能幹,這個家還成什麼樣了?」林孤鳳給媳婦激怒了,她追過去。
「能幹!那麽家費不夠,叫她想辦法好了,不用問我!」鵑鳴給感情控住,對她婆婆講話並不顧及一點理智。
荔紅在旁看見她們婆媳倆快要吵起來了。忙走去勸住孤鳳:
「好了,老太太,這事情以後再說吧,你下去休息休息。」她一邊說,一邊扶着孤鳳走開。雖然在她的臉上,還留下來剛才從鵑鳴那兒受來的委曲的陰影。
二、舊友出洋找生路
慷慨解囊助一臂
凌霄雁的實驗室,是設在這大廈左側的一間旁屋,所以有時候工作忙起來,沒有囘家吃飯,荔紅便代他送來。
這時候霄雁正在實驗室裏硏究他新發明的機器,埋頭看着圖樣。他的弟弟俊榮在一旁磨着一些器具,做爲哥哥的助手。但這一門工作對他這一個懶惰成性的人是絲毫不感興趣的。他磨了一會,把手裏的工作停下來,深深的打了一個呵欠。
霄雁看見俊榮無心做事,過來指責:
「你總是無心做工,整天只是想睡覺。」
「昨晚很夜睡,今天又早起,又做了這大半天工作,你叫我怎麼不疲倦?」
「靑年人做點事情就叫苦,你忘了父親說的話嗎?這時候不努力,難道等着將來受苦?」
「……」俊榮給哥哥說得不敢作聲,只好繼續工作下去。他在這哥哥面前,不能不有點敬畏,因爲現在全家的生活都靠他支撐,連他今日有這樣的享受也是這哥哥所賜予。
當霄雁走囘到工作台,預備着手工作的時候,他舊日的上司李工程師忽然出現在房門口,走了進來。
「老李,今天怎末得空來啦!」霄雁拾起頭來招呼。
「我已辭掉工作了。」李工程師走近台邊。
「好好的爲什麽不幹?」
「待遇不好,幹不了。」李工程師說,拍了一下霄雁的肩膀:「吿訴你,我預備到新加坡去啦!」
「你要到新加坡去了?」
「是的,那兒的朋友替我找到一個好職位,待遇好。你說,不趁這機會去幹一下,還待什麼時候呢?」李工程師說着,突然換了口氣:「今天我來,可以說是來向你辭行,同時也可以說是來向你……」他顯得不好意思說下去。
「有什麼事,你盡管說好啦,對我,還有什麽客氣的。」
「我要你帮忙我這一次,不然,這個機會只好看着被落空了。」李工程師說:「你知道,我一家九人,向來都全靠我的薪水生活,手頭一點儲蓄也沒有,現在要走的川資成了問題,所以想你帮一下忙!」
「這不成問題,老朋友那有不能帮忙的地方。」霄雁笑道:「那麽,一千元夠嗎?」他一點也不勉强,他是樂於帮忙眼前這一個朋友去發展前途的。
「一千元,那太多了。」李工程師感到歡喜:「我知道你是不會使我失望的。」
「阿榮!」霄雁喚了他弟弟一聲:「你到家裏拿一千元來。」
俊榮對於哥哥的指使,常是不滿意,但也不
得不服從,他到家要把錢拿了來。
霄雁將錢交給李工程師:
「祝你一帆風順!」
「對於你這一次的帮忙,我實在感激得很,這一千元我將來一定要還的。」李工程師接着錢,並向霄雁致謝。
「老李,你幹嗎這樣客氣。以後說不定我要你幫忙呢!」
「豈敢,只要有機會。」
李工程師走後,霄雁看看時間也晚了,就對俊榮說道:
「你先囘去,叫大嫂先吃飯吧,不用等了。」
這一道命令俊榮當然感到歡喜,快步的走了出去。
三、想偷閒鬼計多端 盡孝心痛打妻子
鵑鳴獨自一個人悶悶的在客廳裏的一張沙發上坐着。俊榮吹着口哨走了進來:
「大嫂,大哥叫我們先吃飯,不用等他。」
「你就叫佣人開飯吧。」鵑鳴有神無氣的說。
俊榮下去吩咐佣人開飯後囘來,在鵑鳴的旁邊坐下:
「大嫂,今天你像是很不快樂,有什麽事嗎?」
「還不是他!」
「誰?」
「你大哥呀,哼,一天到晚就是獃在實驗室,叫他同去跑一趟,看一塲戲都不肯。」鵑鳴怨聲說。
「我不也是一樣,整天給大哥拉住在實驗室工作,眞悶死人。」俊榮聽見鵑鳴在埋怨霄雁,便趁機在她面前火上加油:「大哥實在太不成話了,不要說不陪你跑街,看戲,就是你囘來了,他還是躱在實驗室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沒說沒笑。」
「嫁了他,就像守活寡一樣。」鵑鳴在俊榮面前,是一點也不拘束的。他們在玩和享樂方面,早已是一對兒了。
「大嫂,你也不必生氣。」俊榮說着,凑近鵑鳴的身邊去:「我倒有一個辦法,叫大哥不得不依你。」
「什麽辨法?」
「叫他把工作時間縮短。」
「他那兒肯聽這話。」鵑鳴失望的說。
「現在有一個辦法,使大哥不得不服從你。」俊榮得意的說:「你可以要挾大哥,如果他不把工作時間縮短,你就把家政交還母親管去,大哥是講孝順的,他怕母親操勞,不答應也會答應的!」
「對了,你這辦法倒不錯。我怎末沒想到? 」鵑鳴好像覺得這計劃很有把握,臉上露着勝利的微笑。
但她沒想到這計劃被站在梯口的荔紅聽到了,她趕着走上樓去吿訴霄雁的母親:
「老太太!」
「什麽事?」孤鳳帶着眼鏡專心在做着針線,並沒有抬起頭來。
「老太太,」荔紅再喚了她一聲,孤鳳才抬起頭來。荔紅繼續說下去:「這事情本來我是不該對你說的,這是關於你們的家事而我是一個外人……」
「什麽事呀?阿紅!」孤鳳放下手裏的針線,縐着眉頭問道。
「我剛才下去,走到樓梯口,聽見俊榮在唆使鵑姊,要她叫凌先生縮短工作時間,不然,就把家政交還你。你想,這樣一來,不是要使凌先生分心,不能專心做他的事業。」
「有這樣的事情嗎?」孤鳳生氣的站起來:「好,你跟我下去我問他們去。看他們胆敢這樣做?」
荔紅扶着孤鳳走下樓來,到鵑鳴面前,孤鳳就對她問道:
「阿鵑,你要霄雁縮短工作時間,是什麼意思?你不管家政,又是什麼意思?」
這使鵑鳴感到驚訝,她没想到事情會這樣的發生,她給孤鳳問得一時難以作答,憤憤地將排上來的碗筷,推開去,站了起來,頭也不囘的往
樓上衝去。
鵑鳴一進自已的寝室,順手在裝飾台上拿起一瓶香水,用力的摔在樓板出氣。
隨着她走進來的女佣人,急彎下身子去收拾。
「眞氣死人,這事情這麽快就給她知道了?」鵑鳴靠在床上狠狠地說。
「少奶奶,我看這事情一定又是阿紅搞鬼。」女佣人走近去:「剛才你跟二少爺在談話的時候?我捧着菜進來,看見阿紅躱在樓梯口偷聽。」
「你看見她?」鵑鳴坐起身來。
「是的,我看見她一直站在偷聽你們講話。」女佣人得意的說,像是她這一次對主人有了很大的功勞,而感到光榮。
「好!我問她去!」鵑鳴一骨碌站起來,又急匆匆的奔下樓來,喚住荔紅:
「阿紅,你在我家裏當管家,太能幹了!」鵑鳴帶諷帶刺的說着:「現在家裏的什麽事情你都管上,連我私人的事你也不放過。」說着,又換了口氣道:「剛才你說家費開支難,我爲了節省開支,像你這樣一個能幹的管家,我也無法用下去了。」最後她命令的說:「現在你可以走!」
「走就走!」荔紅聽了鵑鳴這一連串的話,心裏早已不高興,於是就反抗的說:「你別以爲我是喜歡在這裏受人家的氣,看人家的臉!」說完她轉身就走。
「阿紅,你別走!」站在一旁的孤鳳看着鵑鳴的擧動,頸筋都浮上來了,她把荔紅喚住後,對鵑鳴厲聲說道:「你越鬧越不像樣了!你要阿紅走,我可不讓她走。我問你,像你這樣整天在外跑,沒有了阿紅,我這家可要成什麼樣子了?」
這一來,婆媳倆眞的吵起來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都不肯示弱。荔紅看到這情形,靈機一動,她急急的走到實驗室來,對霄雁說道:
「凌先生,你快囘去,老太太與鵑姊在爭吵!」
霄雁聽見這消息,連忙停下工作,趕到客廳上來。荔紅也跟在後面進來。
霄雁進到客廳,看見鵑鳴還在與母親爭眇,便衝上去責備她:
「鵑!你這像什麼樣子,對媽你也這樣吵嗎?」
鵑鳴並不把霄雁的話聽進耳裡,還是對住孤鳳爭論,霄雁一時氣上來,打了她一下耳光。
鵑鳴被打,羞憤交集,哭着奔上樓去。坐在梳妝台前繼續抽泣。
霄雁跟着上來:
「你連媽也不看在眼裏了,對着她老人家你也這樣狠!」
「今天……算是讓你兇了……」鵑鳴哭哭啼啼地說:「你……你欺侮我!你知道我爸死了……現在只有我一人……你就欺侮我了……」
「廢話!」
「不然,你怎末敢打我……好……你要打, 打吧……你打吧……」鵑鳴說着,就把身子一直逼近霄雁,不停嚷着:「你打吧!你打吧……」
「你再鬧!」霄雁給她一直逼過來,頓時怒火上升,順手把她推倒在牀上。
這一下,鵑鳴就像殺猪似的放聲大哭起來。
孤鳳與荔紅怕他們夫妻倆鬧出岔于,趕着上樓來,看見鵑鳴哭得不成樣子,便軟下心腸,走近牀去勸慰。
這一塲風波,也就在這勸慰中平靜下去。
四、醋海生波辭管家 有情難捨留伊人
這一天,荔紅送飯到實驗室給霄雁吃後,兩人雙雙走出了實驗室。荔紅轉身要走囘去,霄雁却阻住她:
「慢點囘去吧!今天天氣很好,你陪我到庭園走走好嗎?」
荔紅向他望了一眼,沒有囘答,微微的笑了一笑,這笑顯出一種女性敏感的羞澀。
他們倆緩緩的走着,來到走廊的欄杆前,荔紅停了脚步,依着柱子站住。
霄雁也跟着在旁站了下來,過了片刻的沈默,他終於開口說道:
「這些日子來,我眞感激你,要不是你常在旁鼓勵,我簡直要放棄我的工作了。」
荔紅沒有作聲,一陣紅潮掠過了她的兩頰,她把頭低了下去。
霄雁略停了一停,柔聲說道:
「我希望你不要離開我,紅,你能不能答應我這要求。」
「我現在不是常跟你在一齊嗎?」荔紅斜着眼角望住他。
「不,我怕你有一天要離開我。」霄雁臉上露着憂鬱:「你知道,近來鵑鳴便我太失望了。我與她在一齊是得不到幸福的,你說是不是?」
荔紅沒有囘答他的話,她顯得難爲情的把面轉過去,望着天微笑道:
「我們下次再談吧時候不早了,我該囘去。」
他們兩人繼續向前走。荔紅因剛才霄雁的一番話,心裏像有所思的低着頭踏着脚步,她沒有注意到前面一棵小樹,差點兒給它纏倒,如果沒有霄雁及時把她抱住。
在這一刹那間,迎面走來了鵑鳴和她的妹妹,看見了這情形,鵑鳴便指定霄雁與荔紅有曖昧,拉住他們兩人吵到孤鳳面前去,要孤鳳辭去荔紅,孤鳳這下子可被她難爲住了,雖然霄雁極力替自己和荔紅爭辯。
荔紅受到這更大的委曲,羞怒交併,便决定離去,然而霄雁却走上前去攔住:
「你不能走,我這個家不能沒有你。我請你看在我母親臉上。要是你走了!我母親就要受罪,她年紀這樣大了,你忍心看她爲這一個家來操心勞作嗎?」
荔紅給她說得難過起來:
「你沒看見人家迫着我走!」
「不,我還有辦法可以留下你,你且慢走。」於是,霄雁轉身走到鵑鳴面前,對她說道:「你要辭去阿紅,你可得仔細考慮一下。她走了,就算你用了別人來管理這個家,你能相信會管得像今天這樣好嗎?那時候管不好,你却不能眼看這個家亂下去,你得抽出你打牌,看戲的時間來管理家務,你能做到這一點嗎?」
鵑鳴給霄雁一提醒,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辭退荔紅的决心也就動搖了。但要留下荔紅,却覺得自己下不了台。
這一點,霄雁心裏明白,他爲了使荔紅不走,便自願受些委曲,讓鵑鳴有得下塲,所以從旁說道:「如果你留下阿紅,我可以担保今後不會再有像今天的事情發生。」
「讓我考慮一下。」鵑鳴說着,走了過來與她妹妹商量:「你看怎末辦?」
「如果你今後不想打牌看戲。你就辭掉她!」鵑鳴的妹妹說這話,並不是在幫助荔紅,她也是在爲自己打算,因爲她認爲霄雁的話是對的,如果鵑鳴給家務纏身不能外出,她便要失去了一個打牌的對手。
鵑鳴給妹妹這麽一講,她投降了,對霄雁說道:
「留下是可以的,不過以後我不准她再走進實驗室去!」
「這容易辦到!」霄雁一心只要鵑鳴同意留下荔紅,其它一切他是不去理會的。
「阿紅,你不能走了。」孤鳳看見兒子與媳婦的談判成功,笑開了嘴對荔紅說道。
「老太太,本來我是决定走的,不過想到你
一向對我這樣好,把我看成像是你的親生女一樣,我實在不忍心離開你。」荔紅禁不住滴下了熱情的眼淚。
鵑鳴看了她們一眼,便拉了她的妹妹一同打牌去了。
五、壊弟弟喪盡天良 惡妻子自食其果
夜晚,鵑鳴獨自一人在庭園納悶的坐着。不久,俊榮輕手輕脚走了來,看看沒有別人,便在她身旁坐下:
「大嫂,今晚沒出去?」
「哼!」鵑鳴皺着眉頭看他一眼。
「又生氣了?」
「唉!留下阿紅我總是不放心。」鵑鳴仍是眉頭不展的說着:「同時,對你大哥的工作我又沒辦法使他改變,怎不叫我生氣。」
「大嫂,我還有一個辦法,你想聽嗎?」
「又來了,每次總是走不通。」
「不,這次却要看你敢不敢,包你成功!」
「祗要使他不癡心工作,甚麼事情我都可以做!」鵑鳴堅决的說。
「好,你聽我說。」俊榮把嘴凑近鵑鳴耳邊,輕輕的說了一陣。
鵑鳴聽着,臉上顯出驚訝,但等俊榮講完後,她却歡喜的露出了笑容:
「那麽,你一定要來,別害我等你。」
「當然,我一定來的,你聽見我吹口哨,就要出來。」
鵑鳴點了點頭。
「就這樣决定了!現在我先走。」
鵑鳴看他走遠了,也就站了起來,走進屋裏去。
夜慢慢的深了,四週的空氣像死一般的寂靜。黯淡的月光照進了霄雁的臥室。
霄雁已睡着了,但和他同床的鵑鳴,因爲有心事,一直沒有睡着,她半坐起身子,仔細看了一下霄雁,確定他已睡着了,便偷偷地爬下牀來,打開梳裝台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盒子,那裏面裝滿了許多貴重的首飾,鵑鳴將這全部貴重的東西,一把一把的裝進自己的袋裏,然後才把空盒子放囘原處去。
這時候,一陣哨子聲傳了來,她知道俊榮來了,就輕輕的打開了房門出去。
「準備好了?拿到手嗎?」俊榮一見鵑鳴,就急急的問道。
「都拿了。」說着,鵑鳴拍了一下那飽滿的衣袋。
「現在我們可以動手了。」俊榮拉住了鵑鳴的手,慌張着向左邊走去。
他們來到了實驗室,俊榮熟識的走去拿了一桶汽油打開蓋子,將汽油到處淋着,原來他們是來放火燒毀這實驗室。
「我到外面守望,等着你。」俊榮將汽油倒完後,拿了一盒火柴來,對鵑鳴說:「拿去,不要怕。」說完他就走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不料因用力太大,外面的門閂被震動得自行扣住了。
鵑嗚在裏面劃火燃燒。一下子火光四起,鵑鳴急着要走出來,但門却緊緊地打不開,她喚着俊榮,叫着救命,可是不見俊榮走來,結果在火燄中,她昏倒下去了。
大火終於將全家人驚醒了,霄雁冒險衝進實驗室,希望將機器圖樣搶救出來,怎知剛一進門,突然一聲爆炸,濃烟四起,將他的眼睛薰得不能睜開。幸而荔紅及時冒險趕來,把他救了出去。
荔紅將霄雁扶囘客廳,讓他躺在一張長沙發上休息。她臉部也受了傷,但她忘了那傷痛,只關心的問着霄雁:
「怎樣了?你眼睛好點嗎?」
「不,我看不見東西,我的眼睛……怎麽!
我瞎了!不 !不!」他痛苦的掙扎起來,突然大聲喊道:「俊榮呢,俊榮在那兒。」
躱在牀角的俊榮,他不知在甚麽時候跟着進來,聽見霄雁喊他,懦怯的答道:「我在這兒。」
霄雁跟着聲音衝到他的面前:「你知道火怎樣燒起來的嗎?」
「不……不知道……」
「糊說!」霄雁一把將他抓住:「實驗室好好的怎麽會失火,你快說,除了你有鎖匙外,誰都不能進去。」
「我……我實在不知道!」
「我不相信,」霄雁氣得將他推倒,又顚顚倒倒的走囘沙發躺下去!
「完了,我的機器,我的心血。哦,我的眼睛……」他痛哭起來。
荔紅過來安慰他:「不要難過,你好好的先休息一下吧,我給你請醫生來。」
突然女傭慌慌張張的走進來報吿:
「不好了,少奶奶死了,在實驗室被燒死了。」
「啊!」荔紅和霄雁同時感到驚異!
六、情意深深求婚事 含羞脈脈許芳心
霄雁的雙眼因這一次的災害失明了,醫生要他長期休養,始有復明的希望。
在霄雁休養的期間,荔紅似乎變成了她私人的看護,一切事情都由她來服侍。
這天,當荔紅爲霄雁滴眼藥的時候,霄雁笑着對她說:
「紅,我現在反而感到雙眼失明給我很大的幸福。」
「這是怎麽說的?」荔紅不明白他的話。
「不是嗎,要不是我眼睛這樣,你那兒會這樣常陪着我,跟我在一齊。」
「這是我該做的事情,難道我看着讓你眼睛瞎了下去?」荔紅知道霄雁的話意,但她却僞裝不知的囘答。
「紅,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該怎樣感激你?」說着霄雁換了口氣道:「紅,假使我的眼睛好了,你還這樣陪着我,跟我在一齊,不離開我嗎?」
荔紅沒有囘答,她像一般少女一樣,碰到這種問題的時候,就讓一種又喜又羞的感情所控制,不知應說甚麽話好。
「怎麽,你不回答我了?」霄雁心裏感到一陣痛苦,由於眼睛看不見,他對荔紅不出聲囘答有點誤會。
「你好好的休養吧,等你眼睛好了再說。」荔紅以安慰的口氣說。
「唉,我知道我們相識太遲了。」霄雁失望的嘆息着。
「不,你們相識並不遲!」突然一陣女聲傳過來,這是孤鳳的聲音。她說着,走近他們,在他們對面的一張椅上坐下來,便笑着對荔紅說道 :「阿紅,我說的對不對!」
這一問,荔紅頓時粉頰通紅,她羞得低下頭去。
接着,孤鳳認眞的說:
「阿紅,這事我早就想對你提起,不過我不知應怎樣開口,現在我就趁這機會說開來,我認爲霄雁與你眞是一對,而我也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我一天也捨不得沒有你,對於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將來霄雁眼睛好了,我就給你們成婚,阿紅,你答應吧!」
「紅你答應吧,你不可憐我,你也該爲我媽想一下,我媽這樣大年紀了,不能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能幹,聽話的媳婦在身傍。」霄雁在旁苦苦的求着。
「阿紅,你答應我嗎?我要你說一聲,讓我放心。」孤鳳說。
「說呀,紅,你說呀?」霄雁急急地求着。
「我答應你,老太太!」荔紅終於答應了,
她不能再壓制自己的情感,隱瞞住自己,她對霄雁,自從鵑鳴死後,芳心早已默許了。
「紅,怎麼你又叫我媽老太太?現在你應該改稱婆婆了,是嗎?」霄雁緊緊握住荔紅的手,快樂的說笑着。
「對了,該叫我婆婆了。阿紅,你說,是不是!」孤鳳也笑着說道。
「是,婆婆!」荔紅衝口而出,但却含羞的推開了霄雁的手,懷着愉快的情感,像一隻快活的鳥兒跑開去。
七、入情入理騙遷居 一活靈活現虛構景
俊榮從鵑鳴身上得到了她偷來的那批首飾,他濶起來了,再不怕霄雁了。一天,他和霄雁爭吵一陣,便離開這個「家」,自己在外面混日子。
霄雁自從眼睛失明後,家境一日一日困難起來,但他還不知道,荔紅與孤鳳怕他傷心,一直瞞住他甚至連那盒金首飾被偷,也不給他知道。所以他靜心的休養着,以爲在這休養期間,生活是不成問題的,當靠那批首飾就夠支持了。
然而,事實是可怕的,一件件値錢的東西,都爲了每日的生活和他的醫費當的當光,賣的賣完了。
最後,連這大房子也住不下去,於是荔紅不得不與孤鳳商量,找個小房子搬。
「好是好的,」孤鳳贊成道:「不過,怎樣對他說呢,這些日子來,他一切都不知道。」她指一指躺在沙發上的霄雁。
荔紅想了一想:
「我有辦法。」說着,她走過來,壓制內心的痛苦,對霄雁柔聲說道:
「醫生要你換個環境比較好的地方休養,我想明天就搬去!」
「搬去?我一個人?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見,一切都要人……」
荔紅沒有等他說完,就說道:
「當然我和婆婆都跟你去。」
「旣然這樣,就聽醫生的話搬吧!」霄雁無可奈何的說。
荔紅望住他,禁不住掉下了眼淚來,她感到這些日子,她都在對他說謊。
第二天,他們搬進了陋巷裏的一間小房子,同居的還有兩家人。
霄雁搬進了這房子,便對荔紅問道:
「你說這兒的風景很好,你帶我到外面走走。」他站起來要走。
荔紅因地方狹小,地上又推滿了東西,怕他絆倒而露出馬脚,便放下她收拾的工作,扶着他,到門前來。
門前兩邊是堆滿了一些箱頭雜物,還有些零亂的家庭用具。
「紅,你對我說呀,這兒的風景怎樣好?」
荔紅楞了一楞,接着便鼓起勇氣對他騙道:
「這兒的風景眞是好極了,前面是一條小河,兩旁種了柳樹。左邊有一個噴水池,池旁開滿了花朶,紅的,白的,黃的,非常美麗……」荔紅口裏說着,心裏却在哭泣。
「眞是一個好地方,可惜我看不見!」霄雁羨慕的說着,用鼻子深深的吸了兩下:「怎麽我沒嗅到花香。」
「也許現在的風不是吹向這邊來吧!」
「不錯,也許風不是向這邊吹來。」霄雁自語的說着。
「你站好,我去拿椅子給你坐。」荔紅走進去拿了一張椅子出來,放在門旁,扶着他坐下:「你坐在這裏休息,不要隨便亂走,這裏你還不熟識,會撞着東西跌倒的,我進去啦,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荔紅像哄孩子似的哄他。
「好吧,你進去,」霄雁說着,坐了下去,嘴角露着滿意的微笑,剛才荔紅對他虛空構出來的一片風景,又在他腦裏浮現着。
吃飯的時候,霄雁向荔紅問道:
「這裏的兩個同居,她們是誰,你知道嗎?」
「哦,」荔紅怔了一怔,接着說道:「她們都是人家濶太太來的,一個是銀行裏總經理的張太太,一個是間洋行大老板的李太太!她們都喜歡這裏的環境,特地搬來這裏住的。」荔紅一邊說着,一邊在替孤鳳瓢粥。因了家境困難,除了瞞住霄雁另燒飯給他吃外,她與孤鳳却吃起稀粥來了。
「紅,你在瓢甚麼呀?」荔紅瓢着鍋底的稀粥的聲音,給霄雁聽見,他便奇異的問道。
「我,我瓢湯呀!」
「哦。」霄雁相信着不再問下去。
荔紅瓢了半天,仍瓢不上一碗,便把自己的半碗稀粥倒在一齊,送到孤鳳面前,孤鳳正要開口說話,她立卽做着手勢阻止她,怕給霄雁聽到。
孤鳳望望荔紅,又望望面前的一碗粥,眼圈紅了起來,荔紅不敢再看她,眼淚也在她的眼睛裏水晶晶的閃着光。她站了那麼一下子,靜靜地走開去。進了厨房,她便向兩位同居婦人說道:
「說來眞不好意思,但我也不得不向你們說了,今天我們家况這樣困難,但我一向沒有給我先生知道,爲着使他能夠好好的休養,希望他眼睛能夠早日好,我一直瞞住他。如果他對你們問起甚麽,我請求你們別照實對他說,這一點,我想你們一定能幫忙我的。」說着,眼淚滴了下來。
兩個同居看到這情形,感到無限同情,禁不住也歎了氣,默默的點着頭。……
八、花言巧語拉皮條 衣冠禽獸現原形
一天,荔紅上街去,途中給一個叫做胡桃的富商看見,他是俊榮的財主,年紀雖已五十多歲了,却是一個老色鬼。
「眞是一個好貨,好臉孔,好身材……」胡桃兩眼死釘住荔紅,嘴裏自語着,但荔紅一點也不知道。
「你喜歡嗎?」俊榮在旁說:「我認識她,祗要你喜歡,包你如願以償!」
胡桃聽了,如獲至寶的轉過頭來,瞇住眼睛笑着:「好,看你的本事!」
於是,第二天,俊榮來找荔紅,她正在晒衣裳。
「大嫂!」俊榮喚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來:「想不到你也會找到這兒來了?」她冷冷的說。
俊榮走上來:「自從你們搬後,我就一直在找你們,今天總算找到了。」接着,他裝着關心似的問道:「聽說近來大哥情况不好,是嗎?」
「你大哥祗從眼睛失明後,有出無進,生活一天天難起來。」
「這樣下去怎麼行,你不做甚麽打算嗎?」
「我想找些事情做。」
「那正巧,我朋友的寫字間裏正要用一個女職員,我可以介紹你去。」
俊榮趁機將話引到今天來訪的目的。
「寫字間的工作,我恐怕做不來。」荔紅信以爲眞的說。
「不會的,那是很容易的工作,我知道你做得來,我才敢介紹。」說着,俊榮就催促她:「現在我帶你去見見我那位朋友。」
「現在就去?」
「當然,這事情要越快越好,不然,這份工作怕要給別人拿去了。」
荔紅由於生活煎迫,難過日子,又經俊榮這樣催促,便走進去向孤鳳說了一聲,跟着俊榮出來。
俊榮把她帶到一間大酒店來,這使荔紅感到奇異:
「你不是說要去見你那位朋友嗎?怎麽到這酒店來?」
「你不知道,這時候我那位朋友,總到這酒店喝酒,不在寫字間的,你跟我上去,一定能見到他!」俊榮狡滑的笑着說,但荔紅一點也看不出,便跟他上去。
俊榮把她帶進了一間房間,胡桃早巳在裏面等着,他們當然是先約好的。
「這位就是我的朋友胡先生,」俊榮對荔紅介紹後,便轉過臉去向胡桃說道:「今天我帶夏小姐來,爲的就是關於寫字間工作的事情……」他向他去了一個眼色。
「好極了,好極了!」胡桃沒等他說完,會意的答着,眼睛死看住荔紅;「像夏小姐這樣的人材,一定重用,一定重用!」接着便裝得很客
氣的請荔紅在一張長沙發上坐下。
俊榮在胡桃的指使下,他到外面拿酒去了。房間裏祇剩下胡桃與荔紅。
「胡先生,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寫字間的工作……」荔紅看着俊榮走開,心裏也有點慌起來,便急問道。
「容易,容易,你放心好了!」胡桃搶着說,顯然地,他是不願把時間來談這事情,擋擱了他的心事。
「不,我是想知道究竟做些甚麽工作,因爲寫字間的工作我從來還沒做過。」荔紅一本正經的說下去。
「這倒沒關係,你不必上寫字間工作也可以!」
「那麼,要我在甚麼地方工作?」荔紅奇怪的問。
「就在這裏,我給你弄個台子,你就可以辦公了!」胡桃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
「這裏?」荔紅更奇怪了:「究竟你請我做些甚麼事情呢?」
「我請你做我的私人秘書。」胡桃涎着臉笑道。
「私人秘書,私人秘書是做甚麽事情的?」荔紅不明白。
「私人秘書就是做我私人的事情,常常跟隨我,和我在一齊。」胡桃一面說着,一面挨近她:「有時候,也陪我喝喝酒!」
「這個我做不來!」荔紅向後坐開去,這時候她心裏有點明白了。
「笑話,笑話,夏小姐不做這事情太不賞臉了!」胡桃突然握住她的手,把臉挨近去。
荔紅急推開他,站起來,生氣的說道:「胡先生,你年紀這樣大了,我沒想到你會有這種舉動,好了,甚麽寫字間的工作,我也不幹了。」說完,頭也不囘的向房門走去。荔紅打開房門,正遇着俊榮捧着酒進來,他攔住她:
「怎麽,你,你要走了?」
「哼,全是你的鬼話,甚麽寫字間的工作!」荔紅恨恨的說,從他身旁閃出去,把他手上的酒都碰倒了。
胡桃對着門駡道:
「不識抬舉的東西!」
「你別生氣,這小妮子,我有辦法,包在我身上好了!」俊榮嘻皮笑臉的說。
九、尋找生活擺小攤 一片苦心祗爲鄭
荔紅氣憤憤的囘到家裏,將所遇到的一切情形從頭到尾的對孤鳳說了後,氣憤的聲:
「哼!這社會,原來是這樣虛僞,黑暗!」
孤鳳也嘆了一口氣:
「阿紅,還是算了吧,你也不必到外面找工作了,你年紀還輕,我總是不放心!」
荔紅苦着眉頭:
「可是,日子怎麽過呢?」
「讓我去做工好了,我老了,不要緊。剛才前房的李奶奶說甚麽地方要請人。」
荔紅正要開口說話,突然霄雁喚她:
「紅!」
於是她應聲走過去:
「什麼事呀?」
「你和媽在說些什麽?請人,做工?」
荔紅沒料到他聽了她們的話,一時答不出來,忽然靈機一動,便囁嚅的說道:
「我……我和媽在商量……想……請一個工人服侍你呢。」
「請人服侍我?」霄雁奇異着 :「我眼睛瞎了這許久,一點也沒收入,你還要請人服侍我?」接着他不滿意的說:「還是不請好!」
荔紅怕他生氣,而且這事情也是憑空說出來的,便順他意思說:
「不請就不請好了!」說完她又折囘來與孤鳳商量怎樣打發日子。最後,孤鳳提議道:
「還是這樣吧,讓我在街頭擺個小攤,賣賣紅豆粥。」
這提議荔紅並不反對。於是婆媳倆就這樣决定下來,偷偷的瞞住霄雁,賣起紅豆粥,支持困苦的生活。
這一天,孤鳳照常在街頭賣紅豆粥,俊榮走了來他讀着小攤旁掛着的一張紙條:「淸甜紅豆粥」。便嘲笑的說道:
「哦!賣起紅豆粥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直向霄雁家裏來,正遇着霄雁,兩人爭吵起來。
「你以爲我喜歡到這骯髒地方來嗎?瞎子!」俊榮最後反起面來,悻悻然的說着,便走了。
「骯髒的地方!」俊榮的話使霄雁起了疑心,他自語着,突然向裏面大聲的喚着荔紅。
荔紅驚訝的走過來:
「什麼事?」
「我問你。」說着,霄雁站了起來:「這地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我不是早對你說了,環境很好!」
「我不信,剛才俊榮來過,與我吵了嘴,駡了這地方骯髒便走了!」
「俊榮,他是一個壞蛋來的,你也相信他的話?」荔紅裝着鎭定的說。
「那麽,花開在什麽地方,我要知道這兒是不是眞有許多花!」霄雁心中還是懷疑。
荔紅急了起來,不由自的扶着他走了兩步,正在左右爲難的時候突然看見一盆枯萎了的菊花,便很技巧的把費花移到霄雁面前:
「你摸摸看,這兒不是開着許多花!」
霄雁伸着雙手摸着,荔紅便將那盆花在他手邊私動,令他摸住了花。
「是的,這兒有花」,霄雁拾着頭自語。
「你現在可相信了。」荔紅滴下了眼淚,她這一片苦心,霄雁是不知道的。
十、求情借錢受奚落 藥費無着更傷心
荔紅與孤鳳忙着在選紅豆,霄雁喚她替他打盆水洗臉。
荔紅替他捧了一盆水來,對他說:
「你自己洗吧,肥皂就放在盆邊。」說完,又忙着去選紅豆。
霄雁坐在床前的一個小凳上擦着肥崑洗臉,不小心肥皂從他手中滑下,他用手在地板上摸索,摸了許久仍摸不到肥皂:
「紅,把肥皂拿給我呀!」
「我不是給你放在盆邊嗎!」荔紅祗管埋着頭選紅豆。
霄雁又摸索了許久,還是摸不到肥皂,於是暴燥起來,嚷道:
「紅,叫你拿肥皂呀,怎末還不過來!」
荔紅趕緊過去,將掉在地上的肥皂拿給他。
「怎麼叫你半天還不過來,你不管我了,把我這看不見的人撇在一旁了!」霄雁還生着氣。
這話傷了荔紅的心,傷感像潮水似的湧上她心頭,她哭了。
霄雁聽到她哭,頓時懊悔起來,他知道自己使她太委曲了,於是柔聲說道:
「紅,我對不住你。近來不知怎的,我心情變得很壞。我請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個殘廢的人。」
「你別難過,祗要你眼睛好起來,一切事情我都能忍受!」荔紅安慰他,但她自己却更悲傷的流着淚。
這時,同居的李奶奶和張奶奶從外面進來,介紹他們有一個路過此地精湛眼科的名醫。
於是荔紅和孤鳳設法怎樣弄些錢,替霄雁醫治。最後她們在百般無法中,想起了鵑鳴的妹妹鵑鳳。因爲霄雁目前只有她這一個近親,祗好硬着頭皮向她求去。
她們向鵑鳳再三請求,說盡好話後,鵑鳳從袋裏抽出了幾張鈔票:
「這裏五十元,拿去吧!」她斜着眼睛看她們。
「五十元,恐怕不夠用,請你多幫忙些。」孤鳳再向她請求。
「五十元嫌少嗎?」鵑鳳帶着奚落的口氣說着,她將手裏的鈔票揚了一揚:「要不要?不要,我也沒有時間跟你多談了。」
孤鳳只好忍氣呑聲的將錢收下。
鵑鳳見她收了錢,便轉頭去喚一聲佣人,帶諷帶刺的說道:「以後我要你當心門戶,別隨便開了門讓人進來!」說完,理也不理的直上樓去了。
荔紅和孤鳳囘來,就帶了霄雁找那位途經此地的名醫去。
醫生診視後,荔紅便叫孤鳳先帶了霄雁囘家,自己留下來與醫生詳談。醫生吿訴她,霄雁的眼睛雖受傷慘重,但仍存有視覺,但祗有一種葯可醫好,而這葯却貴到要一千元。
一千元!這使荔紅聽呆了,目前要她拿出一千元,簡直就像登天一樣難!
荔紅懷着憂鬱的心情囘家,霄雁就向她問着,她由於心裏只在憶記那一千元的葯費,不知不覺中衝口而出:
「他要一千元!」
「一千元,一千元就給他醫好了!」霄雁快活的說,但他這話却使荔紅和孤鳳心慌起來,不知怎樣囘答。
霄雁沒聽到她們說話,他敏感的問道:
「是不是錢用光了?」
荔紅不想使他知道沒錢醫治而傷心,便又哄他道:
「不,錢還有!」
但霄雁不相信,他迫着她將錢拿出來讓他數。荔紅沒奈何,她進去拿了,她拿來了一叠當票交給他。
霄雁將當票接在手裏,一張張的數着:
「還有這許多錢,你爲什麽不讓我醫治,是不是要我永遠瞎下去?」他生氣了。
這話使荔紅悲慟欲絕,她轉身撇下了他跑到門外悽慘的放聲哭起來。
孤鳳追了出來,安慰她:
「你不要難過,你知道他近來脾氣變壞了。」說着,自己也掉下了老淚。
「不,奶奶,」荔紅哭哭啼啼的說:「我不是哭他駡我,我是哭着沒有一千元給他醫治,現在有這機會,沒辦法給他醫好,叫我怎麽不傷心,他是不能因這兩只眼睛就這樣斷送了前途的……」說着,抱住孤鳳痛哭。
這時,俊榮突然來了。問了當後,說道:
「一千元,這小數目,我有辨法!」
「你有辦法!」荔紅錯把他當做救星。
「你可忘記了我那位朋友胡先生?」
「胡先生!」荔紅心裏在打着主意。
「胡先生是誰?」孤鳳向荔紅問道。
「就是我對你說過的,要請我做私人秘書的那位胡先生。」
「那不行!」
「奶奶,你放心,我有把握!」
說完,荔紅就向俊榮堅决的說:
「好,你帶我去見他!」
十一、借藥費險失貞操 感恥辱旅店責妻
俊榮帶荔紅到酒店來見胡桃後,便先自溜開了。
胡桃知道荔紅這次來見,爲的是錢,而錢在他却是取之容易的東西,也是他用來扉弄女性的武器,因此心裏得意洋洋:這塊天鵝肉今天是親自送上來了。他手裏拿着鈔票向荔紅顯耀,誘惑,再三迫她喝酒。荔紅在這情形下,爲了救醫霄雁心切,她舉起了酒杯 ,狠狠的一杯,兩杯,三杯的喝下去。
俊榮從酒店出來,就一直來找霄雁,他是存心將他這一次所幹的「光榮」的事情來向他報復,破壞他與荔紅的恩情,使他家破人散。
「你這瞎子,你看不見的事情多啦!」俊榮幸災樂禍的嘲着霄雁。
「我不相信她會幹出這樣的事情!」霄雁痛苦的說。
「你不信嗎?我可以帶你去捉姦,她現在還在酒店裏,」俊榮毒狠狠的說。
霄雁給他說得羞怒交併起來:
「好,你帶我去!」
俊榮就將他帶到酒店來,站在房門外對他說:
「就在這一間房裏,你可以聽聽裏面在講些什麼?」說着就走了。
霄雁在房外站了一囘,荔紅的聲音,從房裏傳了出來。
「我不能再喝了,我已經喝得太多了」
霄雁再也受不住這「恥辱」,他憤怒起來,伸着雙手左右尋摸着,給他在牆角摸着一把掃帚。當他又摸着囘到房門口時,一個僕役正從房裏拿着空酒瓶出來,因此使他乘機衝了進去。
荔紅看見他進來,驚異的叫了起來:
「你!你怎麼跑來了……」
「哼,你以爲我瞎了眼睛,就找不上來嗎?」霄雁暴怒的駡着,將手裏拿着的掃帚亂揮亂打,自己差點兒被椅子絆倒下去。
荔紅趕過來扶住他,聲淚齊下央求着:
「你不要這樣,你要打打我好了,你打我好了……」
霄雁將她推開:「你這無恥的女人,你別再來見我!」說着,便丟下她顚顚倒倒地走出房去。
十二、舊友相逢獲救星 恩愛夫妻喜團圓
霄雁剛踏出酒店,巧給從新加坡囘來的舊友李工程師遇見。
「怎麽,你不認得我了嗎?」李工程師走到他跟前。
「你是誰?」霄雁一時沒想到是他。
「我是老李,你也認不出啦?」
「我看不見你,你不知道嗎,我眼睛瞎了!」霄雁痛苦的說。
「你眼睛瞎了?」李工程師驚異的望着他雙眼,痛惜的說:「你怎麼搞成這樣子?」
「唉,說來話長。老李你現在可好嗎?」
「我已經撈到世界了,我這次賺了不少錢囘來,」李工程師說。最後,他帶了霄雁囘去决心請醫生替他醫治……
荔紅見霄雁已有幾天沒囘來,怕他發生意外,忙着寫尋人字條去招貼,而孤鳳却因兒子不囘來,病倒在床上。
日子在困難中過去。
一天,一輛汽車在順巷口停住,從車裏走下來一個穿得很整齊的靑年,原來就是霄雁,他的眼睛已醫好了。
「我不進去了。」送他來的李工程師笑着對他說:「讓你們兩個恩愛夫妻,好好的言歡團圓吧,你也別再錯怪她了!」說完,他開着汽車走了。
霄雁很快樂的走進巷裏,當他快走近門口的時候,突然像想起了甚麽似的,便裝着瞎子摸索着走進屋去。
荔紅正從裏面出來,拾頭看見他,驚喜交集,衝過來扶住他。一面向裏面喊着:「婆婆,霄雁囘來了,他囘來了!」
孤鳳連忙從裏面出來:「你囘來了!」快樂的眼淚幾乎要從她的眼裏掉下來。
荔紅扶住霄雁走到床邊坐下來:
「雁,我想你一定會囘來的,你終於囘來了。」
「是的,我一定要囘來的。」霄雁握住她的手說:「因爲這兒的風景太好了。紅你不是對我這樣說嗎?前面是一條小河,兩旁種滿了柳樹,左邊有一個噴水池池旁滿開着花,紅的,白的,黃的,眞是美麗極了!」
荔紅聽着,不敢看他,她低下頭去,痛苦又爬上了她的心頭。
「紅你再帶我到外面走走,我眞喜歡這裏的風景。」霄雁站了起來。荔紅不得不跟着站了起來,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痛苦像針似的一針針剌着她的心,她悲傷着他的眼睛至今還不見好,也悲傷着她自己一直到今天還是要瞞住他一 切,她終於掉下眼淚哭了。
「紅,你怎麽哭了,」霄雁輕聲地問她。
她沒有囘答,默默的扶住他。
於是,霄雁從袋裏拿出一條手巾來,給她擦淚。她接得不好,手巾掉了下去。霄雁本能的彎下身去拾。
荔紅驚異的看着他的擧動。頓時,她那滿是淚痕的臉孔,像雨後天晴的太陽一樣明朗了:
「你看得見了!」她狂喜的抱住他。
「紅,我眞對不起你,我知道你受了多大的委曲,我給你太受苦了。」霄雁也緊緊的抱住她,以感激的眼光注視她。
孤鳳在旁也跟他們一樣的歡喜着。她的臉笑得滿是皺紋。忽然,她望着門外說道:
「俊榮又來了,他又做什麽!」
霄雁叫她們別作聲,讓俊榮進來,自己却走到桌邊坐下,裝着瞎子。
俊榮搖搖擺擺的進來,看看大家,便走到霄雁身邊:
「你這瞎子,怎麽又囘來了?」
霄雁站起來,厲聲駡他,一步一步的迫過去,忽然一拳將他打倒在床上。霄雁便趁勢將他壓住:「你還欺侮我瞎子嗎?」
俊榮望了望他,懼怕的叫道:「你……你……看……看得見了!」他用力掙扎着,一脫身,便往外溜走了。霄雁想追出去,荔紅却拉住他:
「算了,今天給他也夠敎訓了!」
孤鳳也走過來勸他。
這時,霄雁轉怒爲笑,他一手擁住荔紅,一手擁住年老的母親,興奮的說:
「今天起,我們要開始新生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