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樣導演「紅玫塊」
王引
導演人語
我把整個一九五二年之春,付與「仲夏夜之戀」那個戲後,原想本「夏月炎炎正好眠」之意,休息上一個半個月的,可是「紅玫瑰」那個本子,使我突然轉變了原意,决定不再休息,我自信這個戲可以帮助我成功,豐足的戲劇,完整的故事,我要把握我的靈感立刻從開始休息的床上躍起,在寫字檯旁,我把鋼筆白紙勾出戲的輪廓人事支配,以及劇本的增删處,第二天,我就通知公司,我要立刻拍攝「紅玫瑰」。 對于人的選擇是依着戲而决定的,也就是戲里需要的,戲里有一個能歌的紅歌伶,才逃出一個軍閥的虎口,却又逃進了根窟;她心里愛着一個窮敎員,可是當地最有勢力的一個軍閥愛上了她,她爲她與教員的前途計,虚與委蛇,希望能唱滿合同之後,雙飛遠□去度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可是軍閥的鷹犬們發現這秘密,敎員被諂誣了,除了捨一已幸福成全敎員的生命外,別無他法,她屈從軍閥換來他的生命,可是敎員是人,他忍耐了一年,終因無可忍耐,冒險進入軍閥家,經歌伶昔年的女僕設計混進去了,却在出來時計劃失敗,被軍閥當着歌伶槍决,軍閥的笑聲中,爆出一朶火花,歌伶用他的鎗殺死了他,軍閥的爪牙們亂鎗相擊,歌伶在血泊中爬行到敎員屍身前,手握着手,安寧微笑着死去。
在中國為軍閥割據昏暗時期,這故事並不虛構誇張,我當時就决定請李麗華小姐担任這個歌伶的角色,我相信我的觀衆們同意我這個做法,軍閥這個角色,決定請四爺王元龍,在當時的軍閥,四爺見過,四爺又善演戲,外型又便宜了,我閉目一想,一個活了過來的軍閥浮出眼前。
忠誠,感情從事,敢(心下)直,一個窮小敎員,黄河!我不假思索,他就是他。
聰明,理智的歌伶的女僕,戲很重,而很不容易討俏,我請到劉琦,這個多方面的好演員,祇有她能演得入木三分。
其他如副官,小厮,茶樓掌隨,敎員的父親,甚至戲院的觀衆,都嚴經挑選,務求完善,人家說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是我却是求無過而更求功的。
這是我一貫的主張,認爲每一個導演都該這樣做才對,我對劇中人的當時所處的環境,加上他的性格,求得戲中的表情,在攝製「紅玫瑰」一開始,我就把我自己拉回軍閥時期,盡可能的揣摹當時人的舉止行動,風氣,談吐,自已先學會了,把這意思吿訴要演這角色的人,不厭不倦的講給她聽,幸而選人時沒看錯了眼,那幾位,都十分聰明,對劇本中人也頗有興趣,在工作上便利多了。
那本劇本幾乎讓我翻破,我本想把它變成我的傳世之作,所以不願把鏡頭向空間放,可刪的地方,儘量的刪,當然我是以不妨碍戲爲原則的。
毎堂佈景都絞盡腦汁,這個時期應該用什麼擺飾,那時候的洋房是怎樣的?爲了一具舊式銅床,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我不肯浪費,但也不肯馬虎,有一場茶樓佈景,祗是三五分鐘的鏡頭,我們的工人搭了個通宵。
在「紅玫瑰」每一場開拍之前,小咪四爺,及全體有關這場戲的演員,都會同商討,覺得有一點點不妥處我們就想法改,所以,每一尺片于,要化比平常戲兩倍時間,戲里的對白,是我與我的兩位老鄕,三個人合擬的,因為在那時代,以一個賣藝的身份,也決不可能說新時代的話,所以,用土白的地方很多,軍閥亦然,劉琦的丫頭,蔣光超的小廝,部曾先硏究他們身份,而從决定用字,我用字是比較苛求的除字面力求其美,還要求其意境之美而切,更重要的,是音律的美,舞台劇上注意音律,電影也得如此,譬如,紅玫瑰在戲里向那軍閥「佛似待,賊似防」,他要她□喝酒,她要拒絕,又要說得婉轉,這真是要命的事,再三硏究結果,我們得到這樣一句:「謝你的好意,司令,我决不能喝,以前有過這種經驗,身子不舒服,喝了酒,就更難受,你能不能原諒,今晚上別讓我喝酒,好嗎?」全句就以好嗎」兩字最有力,像一個歌女向一個她所畏懼的人拒絕一件事,求饒而又帶幾分「作□」的成份在內。所以這里面的對白,都很順口,看劇中人身份編對白,關干這,萬家寶,老舍,最最攷究,决不會讓一個不識之無的老粗,或是歌人說出一段莎翁長詩來,由這兩位作品的影响,我最怕犯了這個毛病,對于對白,確曾下了一番苦心。我喜歡喝幾杯,在片子未攝製前,我幾乎晚晚喝醉,常人在喝醉之後,思想,動作,終未如未飲之前來得敏捷正確。雖然,也有必須喝了酒才做詩的李白,喝了酒能打老虎的武松,即如電影圈咱們外國
同行克勞特倫斯之必須喝了酒才能做戲,但畢竟是少數的例外,我於是戒了酒,日夜不休的想,想到現在終算大功吿取,但太太打趣着說玫瑰紅了,你的頭髮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