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紅菱艷本事
紅極一時之名歌星「紅菱艷」,譽滿江南,欵倒衆生,殊不知其固有一頁傷心史也。
「紅菱艷」原名程芳華,幼年失父,偕弟奉母而居,不久母又棄養。姊弟相依爲命,生活維艱,吿貸無門,不得已,經天仙歌場之鋼琴師李淡雲介紹,登台鬻歌,蓋淡雲初爲某校之音樂敎師,素知芳華歌喉天賦,必可一鳴驚人也,時適天仙台柱白蓮花恃譽而驕,故意誤場,台下觀衆大嘩,天仙經理着急萬狀,芳華乘此良機,躍登歌壇,雖頭角初露,竟四座咸驚,經理知其非池中物,乃正式邀其下海焉。
芳華以「紅菱艷」藝名,作職業性之歌女,旋即大紅大紫,五陵少年,爭擲纏頭,風華不可一世。芳華以其所得報酬,爲了乃弟仲華從事攻讀,諸般溺愛,淡雲頗不以爲然,偶加勸吿,但芳華不顧也。
忽忽數年,仲華已畢業於某大學,以姊敎養恩重,特向其徵詢今後就業方針,芳華愛弟心切,盡出所蓄之資,爲其租賃大厦,購置汽車,囑其周旋於金融巨子之間,於是仲華儼然成一巨商矣。
時有少年夏正之者,爲巨商顧修鴻之乘龍快婿也。偶爾涉足歌場,一見芳華,驚爲天人,遂每日留連,且每至必點戲,而每點必伍百打,並每於芳華歇畢下場時,亦自退席而去,是以衆多奇之。
一日某大班以此詢正之,正之以逢場作戲爲答,且對「紅菱艷」語多輕鄙,刻意揶揄,會芳華適過此,聞而大忿,反唇相譏,正之驚其出語不俗,刮目相看,並躬自示歉。自是二人時相過從,月下花前,情素(心旁)漸生, 芳華深自慶幸,以爲從此終身有托矣。
好景不常,正之忽數日不至,芳華憂之,就詢於李淡雲,淡雲勸其勿太認真,歡笑場中之男兒薄倖,自古己然,不足爲怪,而芳華則堅持成見,謂正之必不負心,無何,正之果有函來,約芳華晤面,芳華欣然應約,暢談之下,始知正之已使君有婦,近日河東獅盡知其行踪,乃禁其行動自由。正之以妻驕慢成性,婚後生活,殊無快樂,自識芳華,方知人生之真正樂趣。惟數日不見芳華,愈覺芳華佔其生命中之重要成份,遂相與爲謀,誓願與妻離異,而與芳華共締絲蘿。自是,二人度其甜蜜之生活,其樂無涯,忽一日正之又未至,芳華待至終宵,倦極思寢,會有老翁自謂顧修鴻者來訪,盡述子之往事,蓋正之本一簍人子,其所以有今日者,均爲翁之賜助也。修鴻痛陳利害,軟硬兼施,且謂正之已偕妻赴南洋,幸芳華有以自重焉。言畢留刺而去。
芳華經此打擊,神態反常,一變已往作風,不惜身體,爭名奪利,自感身世凄凉,其唯一之寄托,則爲幼弟仲華,故每有所獲,盡供乃弟之交際用途,仲華亦盡性揮霍,蓋此際已受環境誘惑,窮極奢侈,揮金如土,並結識建國銀行董事長金禁之女公子,自以長袖善舞,不可一世矣。
芳華不久發現身已懷孕,因不願胎兒無父,思維再三,遂修書致修鴻,願正之認此骨血,則別無他求矣 。修鴻再蒞其居,譏其歌場習氣未改,假藉懷孕爲名,竟圖敲詐。芳華百口分辯,修鴻終不置信,但謂不論真仰假,虛或實,願留支票一紙,作從此一刀兩斷之代價,言畢,置支票於案上,掉頭而去。
芳華柔腸寸斷,一痛而蹶,適仲華歸來,急救其起,詢知詳情,乃勸其轉換環境,至鄉間待產,因李淡雲久經輟業歌場,現任職於某鄕學校敎授音樂,其地幽靜,頗適芳華所居,言次且謂即將與金小姐締婚,金宅為本埠巨商,結婚儀式,不便簡陋,故需用巨款,遂向乃姐索取修鴻留置之支票。芳華芳心大慟,但以弟能成家立業,亦爲己向平之願,因慨然予之。惟謂俟其結婚後,渠再赴鄉待產,蓋以便參加仲華之婚禮也。然仲華慮其姊乃一歌女身份,公然出面參加婚禮,則不無影响己之名譽,遂僞言身體為重,宜早休養,不需爲婚禮抌擱行程也。
芳華居住鄉間,產一男兒,私心窃慰。一日淡雲持仲華之終婚喜柬,及載有結婚新聞之報紙以示芳華,芳華見報譽乃弟爲殷商,自忖果不負當日一番培植之苦心,頗爲欣悅。詎該報紙另有消息一則,謂富商顧修鴻之婿夏正之心臟病發,遽爾逝世,芳華如雷擊頂,痛不欲生,遂决心偕嬰孩返埠與弟相依,俾精神有所寄托,時仲華已另營新宅,廣廈巨檻,軒昂華麗,芳心按址訪得,逕入大廳,仲華以新婚未久,方與貴賓做方城之戰,驟見芳華入宅,驚愕未定,急近前秘談,責其無故唐突而來?當詢之芳華係因正之已死,欲來同居時,乃更面呈難色,屬姐旣愛護乃弟,必須有始有終,犧牲一己,不應以一歌女身份,使其蒙受恥辱,芳華聆之心胆俱碎,詢其究應該如何犧性?會金珍妮來,即問女客爲誰?仲華惶悚萬狀,遽謂吾家早年領養之婢女也。芳華聞言,魂飛魄散,奪門而出,逕赴郷間,哭訴於淡雲之前,淡雲婉言相解,但謂過去教育乃弟方法,完全錯誤,致種因而收果,然往者巳矣,來者可追,對乃弟敎育雖吿失敗,而幼子尙有將來,應改變方針,善爲培育,芳華至是,始感淡雲所言,句句金石,慚愧之餘,猶如大夢之初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