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貴興打三梁天來
・安吉爾・
無獨有偶
眞是巧合!
在這文明時代的新人物,竟也發生違背時代文明的舊事件來——
有個花花公子,姓凌名霄。
這天淸晨,自外怏怏歸家。
二叔及師爺區技良迎上,兩人一見凌霄的神色,不覺一愕!
「大爺,昨夜不順手麼?」區師爺關切地問。
「還用講?!」凌霄冰冷地答。
二叔詫異地道:「又輸呀?」
凌霄無精打采地坐着,燃了烟,吸一口,納悶地道:「這才奇,近來逢賭必輸!」
「確實令人費解」,區師爺亦帶逢承,亦帶安慰的說:「大爺手法的高明,應該常勝才是。」
二叔沉思片刻,他說:「難道有什麽阻隔?」
「阻隔?」凌霄懷疑着。
這時,凌霄的妹妹阿燕恰經過,見了他們的情形,心知有異,於是躱在一隅偷聽…………
區師爺猛然道:「啊,大爺,風水先生曾說過,對門的車房,煞氣太大,必須設法拆去才保萬事順利呢!」
「那車房是我表兄梁琛的,我不是叫你們去吿訴梁家麽?」凌霄以爲這是不成問題的。
但,二叔却道:「梁家不但拒絶拆車房,甚且怪責我們無理!」
區師爺跟着進讒:「梁家太不賞臉,大爺的威風盡失了!」
「什麼?」凌霄不聽猶可,聽了不禁怒火焚燒,瞪着眼道:「梁琛竟敢跟我作對?!」
「非敎訓他一頓不可」二叔乘機挑撥。
「好!你們想想用什麽方法對付。」凌霄彷彿下了一道命令!
區師爺和二叔便動起腦筋來…………
「大爺,」區師爺隨卽計上心頭:「梁琛最愛看大戲,我們收買流氓,今晚散塲時打他一個死去活來!」
「對!」二叔頻讚:「好計,好計!」
阿燕聞得要暗害表兄,畏縮地走近哥哥面前,囁囁地道:「哥哥,你不能這樣做,况且,爲什麽要做官呢?做了官,多了一個貪官的醜名,做淸官,又沒有好處,官做不到便算了,又要害表兄……」
凌貴興豈容阿燕說話,他駡道:「多嘴,吿訴你,以後不准你去梁家,如果你再和梁家來往,我就打斷你的腿,出去!」
阿燕勸不住哥哥,非常不安,祗好悄悄地潛往梁家吿密。
在梁家。
阿燕匆匆而至,梁母喜道:「阿燕,你表兄正要找你今晚一同去看大戲呢!」
「姑媽,你們今晚不好去看戲了!」
「爲什麽?」梁母莫明地問。
「有人要傷害你們。」
「誰?」
「哥哥。」阿燕憂鬱地說。
「眞的?」梁母亦驚亦疑地問:「你哥哥怎會傷害我們?」
「因爲車房的事。」
梁琛剛和弟弟下樓來,他說:「表妹,你哥哥爲什麼要我們拆去車房呢?」
阿燕道:「他聽信風水先生的話,說你們的車房煞氣太大。」
「這實在是沒有理由的。」梁琛的弟弟憤然地說。梁母道:「彼此親戚,怎好因爲這樣鬧翻?」
「是的」梁琛道:「等我去同他說。」
「不!」阿燕急道:「他正要傷害你,表哥,你千萬不要去。」
「阿琛,你不必去。」梁母說:「他的行爲正像以前的「風水禍」一樣,他姓凌,而我們姓梁,又是親戚,待我送一本「風水禍」的舊小說給他看,他一定會覺悟的。」
梁母便取出一本「風水禍」的小說來,交給阿燕道:「你帶囘去叫他看看吧。」
阿燕接過了,對梁琛道:「表哥,你們今晚千萬不要去看戲,以防萬一。」
梁琛笑道:「我不怕,現在是有法律保障的時代,你放心。」
阿燕祗好辭別梁家。
在凌霄的臥室。
阿燕見了哥哥,笑問:「沒出去呀?」
「太累了,想歇一歇。」
「哥哥,我剛買了一本小說,讓你先看吧。」
「什麼小說?」
「風水禍。」
「那有什麽好看?」
「不,哥哥,這個故事很動人的,你看了便知道。」阿燕把書交給凌霄,退了出去。
躺在牀上的凌霄,翻開小說,一頁一頁的看下去……
矇朧之間,竟幻見自己變作凌貴興,梁琛變作梁天來,演出慘絶人寰的大悲劇……
驚心動魄
……凌貴興出省城謀官職剛囘鄕來,其叔凌宗孔趨炎附勢,而又有區師爺狐假虎威,爲討主子歡心,召齊下人婢女列隊門前迎候……
「恭喜老爺!」
呼號聲中,凌貴興挾着一位摩登小姐踱進大廳。
「侄老爹——」凌宗孔望着摩登小姐。
「哦!我忘了介紹。」
凌貴興先介紹了凌宗孔,區師爺,和自己的太太們,以及妹妹貴仙等才介紹摩登小姐:「這位是露絲小姐。」
隨着,凌貴興吩咐太太們欵待露絲小姐上樓去,並叮囑:「小心服侍!」
凌宗孔和區師爺跟凌貴興進了書房。
「侄老爹,得到了什麼官職呀?」凌宗孔問。
「唉——」凌貴興長嘆一聲。
凌宗孔和區師爺驚疑萬分!
「不是說已有九成希望麼?怎的又吹了?」凌宗孔似代主子難過。
「別提了!」凌貴興滿肚子不高興。
凌宗孔道:「侄老爹,照說你要謀一官半職是易如取火的,古語云:一命,二運,三風水,我看侄老爹的命和運是毫無問題的,那不能不想到風水了。」
「風水?」凌貴興猶疑不决。
「大爺,風水不能不信,我想是風水有阻隔,不然爲什麼已經到手的官職又丟了?」
「那麽。」凌貴興說:「你們去找風水先生明天上山去看看吧!」
翌日。
凌貴興,凌宗孔和區師爺帶着風水先生馬半仙到了凌家墓前。
風水先生馬半仙擺正羅盤,向四週觀看一遭,讚不停口,說什麽發幾個狀元,出幾個大官,天花亂墜,但最後又大搖其檳榔似的腦袋,連嘆:「可惜,可惜!」
凌宗孔忙問:「馬先生,到底有什麼阻隔呀?」
風水先生馬半仙道:「這座山,來龍十足佳,祗是去脉不通。」他站正放眼遠望:「你們看,前頭一座石屋擋着去路,正如萬馬奔騰,被石屋一攔,亂了方向!」
「侄老爹,果然是風水有阻隔了。」凌宗孔自以爲料事如神。
「大爺,那石屋是你表兄梁天來的,何不叫他拆去。」區師爺說。
「打發了風水先生再說。」
凌貴興聽了便拿出一叠鈔票給風水先生。
「謝謝大老爺。」
風水先生走後,凌貴興說:「你們去叫梁天來拆去石屋吧。」
「侄老爹,梁家由我自己去,或者因爲我和梁天來的母親是姊弟關係會賣個人情。」凌宗孔自吿奮勇的說。
「那麼我陪大爺去酒樓喝茶。」區師爺說。
三個人分開兩條路而走。
放開區師爺陪凌貴興去喝茶不叙,單寫凌宗孔去梁家的經過:
凌宗孔到了梁家。
梁天來迎上了,叫一聲:「二舅父。」
凌宗孔道:「你的媽呢?」
梁天來道:「媽在樓上睡了,有什麼事嗎?」
「有件事要同你們談。」
「那麽請坐吧 二舅父。」
凌宗孔坐定了,梁天來叫下人獻茶,凌宗孔道:「免了,免了,我說完就要走。」
梁天來侍立在旁道:「二舅父,是什麽事?」
凌宗孔開門見山的說:「因爲你們的石屋破壞了凌家的風水,所以凌家托我來叫你們把石屋拆去。」
梁天來一時啞口無言,答應呢,自己不肯,拒絕呢,又怕得凌家,沉思良久,終於答道:「二舅父,這間石屋是家父遺產,他老人家臨終時曾叮囑要將這石屋一代一代遺傳下去,言猶在耳,我怎能把它拆去呢?還請二舅父鑒諒。」
凌宗孔一聽隨卽面露不快的神色,他不顧梁天來的懇求,决絕的說:「我不管,凌貴興要這麽辦我便照辦!」
梁天來的弟弟梁君來也在塲,他少年氣盛,壓不住情感的衝動,脫口說道:「石屋是梁家的,拆不拆是梁家的自由!」
「什麽!竟敢目無尊長!」凌宗孔居然拍桌大駡!
「君來!站開,不許鬧事!」梁天來喝退弟弟,頻向凌宗孔謝罪,並且說道:「二舅父,怎見得我們的石屋會破壞凌家的風水?」
「凌貴興事事不成就,當然是風水有關,這次官職本來到手,現在又吹了。」
梁君來到底是血氣方剛,他忍無可忍,譏諷道:「要想做官應該多讀幾年書,和風水有甚麽關係?」
「愈來愈兇了,還了得?」凌宗孔咆哮着。
爭吵聲驚動了樓上的梁母,她步下樓來。
凌宗孔惡人先吿狀,上前說道:「姐姐,他們兩兄弟目無尊長,不把我當作舅父,出言和我頂撞!」
「宗孔,到底爲了甚麼事?」
梁君來搶着道:「凌貴興做不到官便要我們拆去石屋!」
「君來!不准多說!」梁母責駡着。
梁天來道:「媽媽,我低聲下氣同舅父說,石屋是父親傳下的,梁家誰都沒有權去拆,誰知舅父不諒……」
「不用你說。」梁母打斷天來的話,對凌宗孔道:「宗孔,要拆我們的石屋是你不對……」
凌宗孔不待梁母說完,發怒插言道:「你們一家大大小小合起來反對我,好!我囘去同凌家說,看你們怎得了?」他轉身便走出大門。
凌宗孔這一走,梁家從此多事矣!
且說凌家。
這天露絲小姐大發其小姐皮氣,向凌貴興的髪妻和二奶鬧着厨子買些猪肉魚肉不好吃,兩位太太受不了這種雌威,𥘵護厨子,說:「猪肉魚肉不好吃,要吃甚麼?」
露絲小姐抵不住這反攻,祗好撒嬌,收拾行李要返省城,凌貴興知道了,叱駡得兩位太太珠淚暗中流!
貴仙頗同情兩位嫂嫂的苦衷,她却不敢勸哥哥,唯有善言加以安慰!
凌貴興失去了露絲,心情正是惱恨萬分,凌宗孔恰恰囘來,徧他加油添醋,凌貴興問他:「事情怎麽樣?」
「說起來一把火!」凌宗興加重語氣說:「梁家一口拒絶,並且駡侄老爹要想做官應該多讀幾年書!」
「豈有此理!」凌宗孔像火山爆發一般:「區師爺,替我想個法子報復!」
區師爺道:「報復的方法,莫如『打』爲上」,說了在凌貴興耳邊密談幾句。
由此,凌貴興生起打梁天來的惡念。
數日後——
街頭有個乞丐唱出求憐的歌聲,狀至落魄,他名叫張鳳,大半天得不到路人施捨分毫。
梁天來適經此處 睹張鳳,原是舊相識,他問:「張鳳,你爲甚麽攪成這樣 」
張鳳嘶啞着喉嚨道:「大少,別提了,我因一病,身衰體弱了,找不到工作,所以弄成這樣,唉!大少,我巳很多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哦——」梁天來徒起憫惻之心,拿出幾張鈔票來,說:「張鳳,這里有點錢,你先醫好病,有剩的做點小買賣吧。」
「大少,」張鳳見了那麽多的鈔票,一時萬感交集,他說:「我眞不知如何感激你了。」
「不要這樣,張鳳。」
「大少,你這樣待我,我今生今世如果不能報答你,來世做牛做馬,我都要報答你的。」
「張鳳,你千萬不要這樣,但望你自愛,努力做人!」
「多謝大少。」
梁天來做了這件善事,終是獲得善果的。他行近涼茶攤,叫了一碗涼茶……
凌貴興日日派人各處跟尋梁天來,現在,凌貴興找到梁天來了。
「孔叔,你先上去同他講。」
凌宗孔走近梁天來道:「天來,日前我同你商拆石屋,你不肯,現在。凌貴興要收囘石屋了。」
「二舅父,你說什麽?收囘石屋?」
「對了,你爸爸生前借了凌家一筆債,凌家要拿你的石屋作押。」
「二舅父,你這是什麽話?我知道爸爸生前絕對沒有借凌家的錢。」
「沒有?」凌宗孔由袋裏取出一張字據來說:「你看,這是你爸爸簽的欠單。」
梁天來伸手要接過來看,但凌宗孔縮囘了。
「二舅父,這張字據從何而來?有誰作証?」
凌宗孔聽了答不出,他囘頭望望凌貴興。
凌貴興親自挺身而出,嚴厲的道:「梁天來,這筆債你想賴麽?」
「不,這筆債實在是不明不白,叫我怎什還?」
「什麼不明不白?」
「不是我爸爸親筆簽的。」
「不管!」
「那恕我不能負責。」
兩人詞鋒相對,凌貴興頭一搖,後面的打手衝上前,扭住梁天來就打……
圍觀者沒有一個敢勸,張鳳瞧着,急了起來,匆匆趕去梁家,叫了梁君來搶救。
梁君來眼見哥哥被打重傷,正要責問凌貴興,而打手們已七手八脚照樣施以老拳。…………
兩兄弟臥倒地上,動彈不得,凌貴興這才領了打手們揚長離去。
張鳳叫圍觀者抬了兩兄弟囘梁家……
梁母爲着息事寧人,她沒有把這件事擴大。
凌貴興却因此更加放恣了!
是個中秋節——
凌貴興准備大宴賓客,佈張熱鬧,凌宗孔又播弄是非,唆擺凌貴興道:「侄老爹,像這麼大的塲面,凌家宜顧全體面,顯一顯傢俬,寶物,如果梁家的紫檀傢俬和玉石花盤借了過來,那才堂皇!」
「哦——」凌貴興想想,說:「梁家未必肯借」。
「梁家吃過我們的苦頭,諒他不敢再冒犯。」凌宗孔說。
「那叫工人去試借看行麽?」
梁家和凌家積怨已深,當然是借不到。
當工人們囘報後,凌宗孔說:「梁家這麼不留情面,侄老爹,不如叫大盜林大有搬齊人馬去硬拿吧。」
於是,凌宗孔和林大有的爪牙去到梁家,凌宗孔先問梁母道:「姐姐,對不住,恕我們無禮!」
「宗孔!你竟敢欺上門來。」
然而凌宗孔頭一搖,爪牙們七手八脚把一套紫檀傢俬和玉石花盤搬走了,像是打家刼舍一般,可謂無法無天!
事後,梁天來要去吿狀,梁母說:「這里都是凌家勢力範圍,沒有用的。」
梁家再度容忍。
再說凌家——
中秋節的晚上,浩月當空,凌貴興和賓客們正在猜拳喝酒。
忽然,一陣歌聲傳來,凌貴興聽着,原來這歌是諷剌他的强蠻不近人性!
凌貴興隨聲尋去,唱者不是別人,乃是妹妹貴仙!
貴仙被哥哥大駡一頓,還牽連了嫂嫂被痛責管敎不週,眼見嫂嫂哭着竄囘房中。
當晚席散後。
凌貴興醉意醺醺的囘到臥室,一眼望見太太嗚咽悲泣,他喝道:「哭!哭!去死吧!我不願見你!」說着踉蹌地出去。
香閨里,冷淸淸地,淚人兒顧影自憐,腦中湧着可怕的思潮:「他要我死!」她肝腸欲斷,神魂不定……。
凌貴興却逕自走去書房,艶婢阿英進來服侍他。
酒,最易亂性!何况凌貴興原是攀花拆柳的聖手?所以,當他醉眼矇嚎地看着阿英時,徒生淫念,以一貫作風,威逼阿英——房中燈黑了,阿英「哇」的一聲,便喪失了她的貞操,她被惡魔强姦了……
凌貴興一覺醒來,天已發白,阿英却哭到天亮,凌貴興用甜言蜜語安慰她……
忽然,佣人驚慌失措地進來報道:「大爺,大嫂自殺!」凌貴興却懶洋洋的出去。
阿英眼前看見了一幅凄涼的遠景……
太太的死,凌貴興不但不自承罪過,反認是風水所致,遷怒梁家,對梁天來更加痛恨。
因此,凌貴興叫凌宗孔去找大盜林大有來。
凌宗孔在街頭找到了林大有,說:「我們侄老爹有要事托你辦呢!」
這情形被乞丐張鳳看見,他懷疑:凌貴興爲甚麼要找大盜林大有?好奇心促使他跟蹤而去。
凌宗孔把林大有帶囘凌家會晤凌貴興。
「林老哥,我想拜托你辦一件事,不知肯代勞麼?」
「大爺須用到小的,雖蹈湯赴火,决不推辭!」
「那好極了,這件事你辦妥了,重重有賞。」
「不知是甚麽事?」
凌貴興道:「因爲梁家的石屋破壞了凌家風水,我叫他拆去,他竟敢反對,我恨不得把梁家剷爲平地!」
「那易辨,只要我一把火甚麽事都解决了!」
「好!」凌貴興道:「甚麽時候可以辦妥?」
凌宗孔道:「侄老爹,我知道今天就是梁母的生日,梁家必定全家人齊集一塊,今晚一網除盡豈不爲妙?」
「對!一不做,二不休,就這樣吧。」凌貴興便對林大有說:「林老哥必須小心行事。」
「你放心,」林大有拍拍胸膛:「一切包在我身上!」
隱在窗外的乞丐張鳳,聽着吃驚非小,他想:梁天來是個好人,况且有恩於我,豈能坐視不救?
正當梁家擧杯歡慶的時刻,張鳳匆匆竄到梁家。
門房看見張鳳滿身汚濁,不讓張鳳進去,兩個人爭吵着,梁天來聞聲出來,見是張鳳,對門房道:「讓他進來。」
張鳳見着梁天來,一時性急,說話糊塗起來:「大少,不好了,走啊,走啊。」
「唉!張鳳,怎麽亂嚷?你要酒我叫人拿給你好了」說着吩咐人拿酒來。
但張鳳焦急道:「不是酒呀,大少,走啊,快走啊。」
梁天來像是丈八和尙摸不着頭腦,說:「張鳳,你說要酒,拿給你又說不是,到底是甚麼?」
張鳳這才抑住氣,環顧四週,梁天來心知其意,說:「張鳳,有甚麽話儘管說,這里都是自己人。」
張鳳便道出凌貴興唆使歹徒架害的毒計。
梁天來慌道:「眞的?」
「是啊,大少,我親耳偷聽的呀,快走吧,遲了恐怕沒有命了!」
梁家人等個個心驚肉跳,梁天來便對衆賓客道:「各位,眞是抱歉,臨時發生事故,恐怕牽連各位,祗好請各位暫時離開,改天再候駕。」
衆賓客誰不畏凌貴興?大家一哄而散。
凌貴興的妹妹貴仙在此,却不願走,她說她哥這麼喪盡天良,她寧願同梁家的人同苦啊!梁母道:「天來,你和弟弟君來避開去。」
「不,媽,我要看看凌貴興怎麽幹!」
「天來,媽在這里會應付,你和君來去吧,梁家就只剩你們這點骨肉了,走吧,聽媽的話。」
「好,照想凌貴興不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
梁母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張鳳也頻催梁天來和君來走,兩兄弟唯有怏怏而去。
梁母隨卽吩咐合家人等躱進石屋……
這是一個多麽可怖的夜!
林大有率帶黨徒,重重圍着梁家。
然而,他們發覺梁家沒有一個人影,却捉到一個佣人——阿超。
在死的威脅之下,阿超毫無懼色,他不願供出主人的藏身之所,於是被擊倒地上!
一羣黨徒終發覺石屋里躱着人;先用一把火把梁家燒去…………
石屋的建築非常堅固,黨徒們打不進去……
「喂,用烟燻,看他們躱得了?」
「對,快,不用遲疑。」林大有親自出馬督陣。
陣陣濃烟,吹進石屋…………
石屋里,梁家人等被烟燻得透不過氣來………
烟,像是毒氣。
石屋里的人,一個個暈倒,掙扎,…………
火和烟造成一宗民間慘案!
走避了的梁天來兄弟,遠望着自己的家,火光冲天!
漸漸地,火光熄了……
梁天來和弟弟君來急忙潛囘——昨日堂皇的家却變作瓦礫之場,這是多麽可痛可恨的事呵!
兩兄弟忍淚走到石屋,用匙開了門——里邊充滿着濃烟!
「媽!媽!」兩兄弟喊破喉嚨,聽不着囘聲。
在陰氣森森,烟霧重重之中,梁天來兄弟摸到梯邊,猛見媽倒臥地上。
「媽!媽!」
聲聲悽叫之下,梁母慢慢張開沒有神氣的眼,淚兒不禁奪眶而出…………
「媽!媽!家嫂和家人呢!」
梁母無力的道:「都……在……房……里……」
兩兄弟連忙分頭去探望……
兩兄弟却哭喪着臉出來……
「媽!統統都死了!」兩兄弟號淘大哭……
「天來!此仇……此恨……你們一定要……記住……」
「媽!凌貴興害得我們太慘了!」梁君來說。
梁天來屈指一數:「死去七條人命!」
「不止呵!」梁君來道:「二嫂已有幾個月身孕了。」
「唉!七屍……八命……」梁母一句一淚的說。
凌貴仙也同遭浩刼。
「媽!我一定要吿狀!」
「但是,天來……這里是凌家勢力……恐怕我們的仇和恨……永遠沒有償還的日子……」
這一邊,哀哀楚楚……
那一邊:却樂意忘形…………
凌貴興料想不到梁天來沒有死!
梁天來、果然含冤吿狀、然而,總沒有下落…………
就此甘休麽?不!梁天來在鄕吿不准,吿上縣,吿上省城…………
事情愈鬧愈大了!
凌貴興不免担心起來。
「怕什麼?」凌宗孔道:「祗要侄老爹肯用錢,就可以干戈化玉帛!」
「沒問題!」凌貴興有的是臭錢!
「那麽,呌區師爺去賄賂便萬事無憂了,」凌宗孔說。
「要多少?」
「隨大爺的意思。」
「三萬?五萬?十萬?」
凌貴興自動儘加。
「夠了夠了,有十萬塊錢,什麽事都妥當!」區師爺拍拍胸瞠。
凌貴興便把錢交給區師爺。
凌宗孔尾隨着區師爺走到僻靜處道:「老區,不用十萬吧?」
「哦,凌老先生,你放心,我决不虧負你!」區師爺明白凌宗孔的意思。
「那就好了!」
「哈…………」凌宗孔和區師爺笑大了嘴。
梁天來吿上省,狀詞是名聞遠近,有「包勝律師」之譽的施智伯所寫的。
但是,有錢使得鬼推磨,開堂之日,審判官說沒有人証而把案展延了!
施智伯爲求人証,叫梁天來無論如何找出張鳳上堂。
梁天來便下訪張鳳。
張鳳畢竟是義薄雲天,他一定要報梁天來的恩。
凌貴興得悉可作梁家人証的,唯有張鳳而已,因此,他問計於區師爺和凌宗孔。
「讓我先去找張鳳,」凌宗孔說。
凌宗孔找到張鳳,以金錢爲誘,但張鳳拒絕了:區師爺道:「不要錢?那麽把婢女阿英嫁給他,拉住他不去上堂便行了。」
凌貴興便召婢女阿英,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問她願意不?
阿英想:張鳳雖是乞丐,但他有顆正義的心,嫁他總比屈死於凌家好,便答應了。
凌宗孔帶了阿英去見張鳳,却遭受張鳳的譏諷:「你想替凌家使用美人計麼?」
「不!」阿英義正嚴詞的說:「我在凌家總算受盡侮辱了,我寧願嫁一個有血性的人,儘管那個是乞丐。」
張鳳被這話激動了,他吿訴凌宗孔道:「等我想一晚,明天囘答你。」
凌宗孔走後,張鳯往見梁天來,施智伯道:「這確是美人計,不過,這個婢女旣有心跳出火坑,張鳳不妨要了她,只是萬勿有誤上堂作証。」
翌日。
張鳳帶着阿英拜見梁天來。
施智伯對阿英加以勸導,阿英說:「張鳳幫梁家的事,我决不阻止,凌家也應是罪惡滿盈了。」
梁天來對張鳳道:「阿英的心地很好,我也主張你要了她。」
「不過,」張鳳說:「我正像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阿英的生活我怎負得了?」
「張鳳,你爲梁家雪寃,我已把你當作自己人,以後你也不必乞食了!就和阿英住在這里吧。」
凌貴興可謂陪了夫人又拆兵——枉費心機!
案子再審,張鳳居然出現,凌貴興敗訴!
區師爺授計凌貴興反案,且又敲了一筆錢。
三審之日,張鳳在証人台上突然死去!
案子又再推翻了。
施伯智嘆道:「梁天來,你這件案,除非上京吿狀,否則將寃沉大海了。」
梁天來頹喪地囘家,誰料寃家路狹,碰着凌貴興!
凌貴興對梁天來狰獰地笑道:「梁天來,心服了麼?如果再不心服,有本事便上京吿我吧。」
梁天來氣得說不出話來。
凌貴興用扇子在梁天來頭上拷了三下,譏諷道:「梁天來,讓我打醒你,沒有錢上京,我給你好了。」說着取出叠鈔票擲在梁天來身上,一陣奸笑,走了。
梁天來忍辱囘家見了母親,把路上的情形吐露,最後說:「媽,無論如何,我一定耍吿上京去!」
梁天來果然啓程了。
凌貴興得區師爺報吿,說:「大爺,這次不好了,梁天來眞的上京吿狀了!」
「哈…………」凌貴興滿不在乎的道:「任梁天來插翼也飛不過我的手掌!」
「爲什麼?」區師爺驚異的問。
「吿訴你,上京的路上,每個關口我都佈置好了,梁天來的眞容,每個關口都有,他怎會逃得過!」
「哦——」區師爺這才恍然大悟。
梁天來一路上,風聞人語,憂心戚戚。
一夜——在旅邸。
梁天來長嘆一聲道:「做人如此,不如一死了之。」
隔房住着二個茶葉商人,聞聲驚道:「隔房的人不知何事嘆氣,或者事業失敗,無資囘家,我們過去看看。」
梁天來接見了這二位生客。
「朋友,你有什麼難題,如果我們能力做得到,一定會幫助你的。」
「唉!你們是不能幫我的。」
「不妨說說,大家同伴,那有不助之理?」
「老實說吧,」梁天來悲切地道:「我有一段天大的寃情要上京吿狀,但是……」
「天大的寃情?總不比梁天來七屍八命那麽慘吧?你又何必灰心?」
梁天來道:「老伯,我——我就是梁天來。」
「啊?你就是?我們一定幫你上京。」
「可是,關口貼遍我的眞容,叫我如何得過?」
二位商人密語一番,終於說道:「我把你裝在茶葉箱里槓你過關吧!過了這個關便一路無阻了。」
「我梁天來不知該如何報答你了。」梁天來撲的一聲雙膝跪下。
「起來起來,何必禮重若此?」二位商人吩咐梁天來天將破曉時便躱進茶葉箱里。
好容易到了關口——這兒是南雄嶺。
天已近晚了。
查關的一箱一箱的打開來看。
梁天來是押後最末一箱——第一百號。
九十九號過了,現在是輪到第一百號,兩個茶葉商暗叫不妙。
豈知蒼天有眼,霎時間風起雲湧,大雨傾盆而下……
關口工人本已精疲力竭了,借着一陣狂風暴雨,他們停止下來,叫着:「走吧!」
二位商人揑了一把冷汗!
箱子里的梁天來暗里謝天謝地。
梁天來報仇雪恨盡此一遭!
凌貴興死已臨頭了…………
……至此,凌霄在矇朧中驚醒……
血債血還
凌霄帶着餘悸,爬下牀。
書中的情節,一幕一幕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凌霄想:豈可舊事重演?重蹈覆轍?
時鐘已近十二時。
凌霄匆匆趕去戲院。
師爺區技良和二叔迎着道:「時間快到了。」
「呸,我幾乎給你們害死了,原定的計劃卽刻取消,不得有違!」
凌霄駡得二人面面相顱…………
戲院里。
台上正演着最後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