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說
一朝春盡紅顔老
湘子
（上部）
都會的早晨，貴族宅區充滿甯靜，一個郵差騎了單車由遠而近，到了一家住宅的鐵門外，把車靠在牆邊，將鐵門邊的電鈴一壓，沒有幾久，有一個少女走出來，那個郵差乃將信一封交給她，囘轉身再踏車而去。
這個少女叫做魯思芳，她正含苞待放，活潑天眞，邊行邊將該信拆開閱讀，笑盈盈地走到樓上去：
「爸爸！大哥已經由新疆起程囘家了，這是他寄來的一封信。」
「他有寫幾時可以到埠沒有？」她的父親問。
魯母亦喜氣洋溢地問：「什麽？你的大哥囘來了嗎？」
思芳答：「是呵！計程本日可以抵家。」
魯母說：「趕快去通知你的大嫂，她知道這個消息，不知將如何的歡喜呢！」
思芳正想要走去向她的嫂嫂報喜，向她搞一下竹槓，不料行到走廊，俯視花園，瞥見有一對男女正在擁抱，好像很親蜜似的。她瞪睛一看，誰知那個女的就是她的大嫂冷若冰，男的並非別人，也就是她的大哥魯耀光。她無邪氣地連聲呼喊：「大哥！大哥！你已經囘來了嗎？」
若冰聽着聲音，馬上把手縮囘，耀光抬頭一望，看見思芳在走廊叫他，他問：
「妹妹！爸爸和媽媽呢？」
「他們都在樓上，趕快上來吧！」
耀光遂興若冰同上樓來向兩位老人家請安。
魯翁樸是這個家的主人，此時他正在和他的太太談些閒事，忽然看見耀光囘來，非常歡喜，問：
「耀光！你囘來怎末連我亦不知道呢！」
「爸！我剛剛囘來的。」
思芳插嘴說：「是呵！大哥來得太神秘，剛接到來信，現在人卽跟住來……」
翁樸笑着說：「他是恐怕你再向你的大嫂搞竹槓的呵！」大家聽了都笑出聲來。
魯母說：「耀光，你媽時常掛念你，你現在囘來，媽實在歡喜極了。」
思芳問：「大哥這次是學到什麼東西來呢？」
翁樸說：「你大哥是一個採礦工程師，也兼學建築橋樑的。」
翁樸再說：「再過沒有幾久，中秋佳節快到了，我想趁此令節舉行一個月圓會，我們一家人可趁此良宵美景來合歡一下，耀光！你等下打封電報到新加坡去催促你的弟弟思强囘來。」
耀光答：「是，爸爸，我等下去拍。」
若冰伴着丈夫囘到自己的房去，她向耀光說：「我給一樣東西你看。」
耀光問：「什麽東西呵！這末高興。」
若冰說：「等下你就知道。」說完走到臥床旁邊的一個搖籃中抱出一個小孩子，笑嘻嘻地繼續說：
「耀光！你看這是什麽東西？」
「噢！我的兒子！你看他的眼好像似我，他的鼻好像似你，他的小嘴，卽好像我們。你已經給他改了名字沒有？」
「已經把他的名字改作小康了。」
耀光把孩子由若冰的手接過來，滿面笑容向着孩子說：
「小康，你的爸爸囘來了你知道嗎？」
此時思芳走進來向耀光說：「大哥！爸爸在着叫你呢！」耀光聽見他的父親叫他，他想要離去，復捨不得他的孩子，在他臨去的刹那還向小康的額角輕輕吻了一下才出去，這般情形給若冰看了覺得心中非常的欣慰。
翌晨，若冰無事在房休息，思芳向她問：「大嫂！我的二哥你還沒有見過面是不是？」
若冰說：「是呵！我與你的大哥結婚時，你的二哥豈不是已經到新加坡去了嗎？」
思芳說：「這次我的二哥囘來，我們更加熱鬧了，你知道嗎？二哥個性是好說好笑的，他比較大哥更加有熱情，以前他在家裏個個都喜歡他的。」
女婢走來報吿：「三姑娘，二少爺囘來了！」
思芳歡喜萬分，趕快和若冰走下樓去，時思强已在廳上和着他的父親與大哥說話，耀光看見若氷下來，他卽向若冰說：
「冰！你還沒有見過我的弟弟，你過來見見他。」
若冰輕輕地向思强瞟了一眼叫聲：「二叔！」
思强也笑嘻嘻地叫：「大嫂！」思芳問：「二哥，怎末你囘來樣這快，昨天大哥才打電報給你呢？」
思强答：「我本想早些時日囘來的，所以沒有預先寫信通知你們。」
午飯後，若冰雙手夾了一大堆厚皮的書籍，由花園經過，因書重手力不足將書散到地上，若冰蹲下去一本一本的收拾起來，時思强亦正經過，赶快走上前替他的嫂嫂收拾書籍，忽然發現一本描寫戀愛的書，思强笑着問：
「嫂嫂！你也喜歡看這類書嗎？」
「是，這類書，靑年人看了是有稗益的。」
「那末這本書借給我看一看好嗎？」
「好，你拿去吧！」
第二日，耀光卽到礦業公司辦事處去工作，因他係奉有關機關的命派返此地來開採金礦的。耀光熱心服務深得上峯的信賴，對開礦的事宜，進行得頗爲順利。
有一天，若冰和思芳正在談話，思强走上前來向思芳說：「阿芳，我想今晚同你和大嫂到舞廳去玩一玩好嗎？」
思强說：「我可無問題，但是大嫂不大方便。」
思强說：「待我打個電話給大哥說一說就是。」他講完就走到電話邊打電話給耀光說：「大哥！我想今晚帶妹妹和大嫂到舞廳去玩一玩好嗎？」耀光在電話中說：「好呀！你們去玩一玩也好。」思强得着大哥的準許，他笑盈盈地說：「啦！大哥已經答應了，你還怕什麼咧！」若冰把電話接過來問：「耀光！你叫我和二叔與三姑娘到舞廳去玩嗎？」耀光說：「是呵！你的二叔喜歡帶你們去你就陪他去無妨。」
有一次，耀光照常到礦業公司去辦事，若冰正在以牛奶餵小康，思芳走進來說:「大嫂！我覺得二哥對你特別有好感，你也覺得沒有？」
若冰愕然答：「三姑娘，別這樣說吧，等下給人家聽見發生誤會就糟了！」
思芳說：「豈不是嗎？我看二哥還愛着你呢！」
若冰扳起臉孔厲聲說：「請你尊重些別再這樣的胡說。」她說了這句話後，睬也不睬思芳，大踏步地走出廳去，思芳看見若冰動怒，趕快跟出來說：
「大嫂！別生氣吧！算是我說錯話，讓我來向你賠罪！」
若冰才轉露笑容說：「好啦！以後說話要小心一點就是。」
耀光自在礦業公司服務後，孜孜工作，業務蒸蒸日上，不但得到上峯的嘉許，在公司裏的職員們也都對他有好感。一天，他屬下的一位職員叫做老程的到辦事室來向耀光說：
「魯工程師！我想辭職不幹。」
耀光疑訝地問：「你的工作做得很好，爲何要辭職？」
老程說：「因爲我這次要囘去結婚，家裏亦乏人料理，所以我想把這裏的工作辭掉，囘去再另外打算。」老程是一個忠實的人，他把自己的家事如連珠炮響地說得不停，耀光聽得有些不耐煩截住他的話頭說：
「旣然你决定要辭職囘鄕娶親，我亦不再挽留你。」說着卽將袋裏掏出一叠紙幣說：「啦！這裏一百塊，你拿去當爲我送給你的禮儀。」
老程恭恭敬敬地把錢收起來說：「謝謝魯工程師的好意，你對待我這麽好，我囘去一定將你的恩德說給老婆聽，待有機會時自當報答你。」
耀光說：「這算些什麽，就此向你順風。」
翌日，有一輛汽車開到曠業公司的門外，由車內出來的人，一個是穿着呢絨的洋服，他是當地一個專做非法勾當的市儈，姓仇名如海，生得虎眼賢眉，一望便知是一個老奸巨滑的人，一個穿着不整齊的衣服，橫肉臉，野蠻相，跟在如海的後面。兩人一直入到工程師的辦事室向耀光問：
「這位就是魯工程師麽？」
「是，有何指敎。」
「沒有什麼事，不過聽說這次魯工程師來這裏開採金礦，須僱用工人百餘名，所以我想來向你，包工因爲我的屬下正有百餘人空着呢。」
本公司是公辨的不是私辦的，一切的事亦應當照公辦理，不能給人包辦理。」
「魯工程師！你是新來上任的，還不知我在當地的勢力，我勸你這事識相地和我合作，大家可以撈一筆錢，不然的話，恐怕你難以立足咯。」
「請你說話自重些，我是出來替社會服務，我不能藉公飽私，請你不要再來麻煩。」
「這事你必須考慮一下纔對。」
「無需考慮，請你走吧！」耀光理直氣壯向如海奚落一番，順手將活葉門開着，讓他們出去。如海無法和跟在他後面的部下悻悻地走出，到了大門外，如海向他的部下說：「這個傢伙如此强硬，非給他一個敎訓不可！」他的部下隨卽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如海說：「對！一意這樣做！」兩人乃上了汽車開囘去。
這兩個不速之客離去後，耀光也曾由公司裏的職員知道他是當地黑社會人物，是一個有勢力的市儈，也知道他的名叫做仇如海；但耀光自己想自己沒有做出虧心事管他媽的，亦絕不爲此而介意。
時在中秋佳節，月魄懸空，氣候溫和，家家戶戶都在焚香拜月。在魯宅的花園中，設着香案，生菓月餅排滿一大檯，在另一邊的一隻棹，圍着翁樸夫婦，耀光，若冰，思强，思芳等在着賞月，慶讚中秋，俄而翁樸說：
「今年我們一家人都團聚在一起過這個中秋節，我心中覺得非常的高興。」
魯母說：「我亦希望我們一家人年年能得如花之好，如月之圓！」
思强說：「今年多了一個大嫂和我們賞月，我也覺得多麽快樂。」
俄而女婢走來向衆人說：「有電話來了！」翁樸說：「這樣晚何來的電話？」思强說：「待我去聽一聽。」思强跑進去聽了電話後復走出來向耀光說：「大哥，是公司打來的，他說要和你說話。」耀光卽起身進去，他聽過電話後出來向翁樸說：
「爸！公司裏說有一點兒事要我馬上去解决，我去一下就來。」
魯母說：「這樣晚，而且現在我們正在歡叙，有事明天去未遲。」
翁樸說：「不是這樣說，公司裏一定有什麽事才打電話來的，我想還是去看一看，我們等你囘來吃消夜就是。」
耀光說：「是的，我現在去。」
在明月的照耀躍下，雖然各處都看得淸淸楚楚，但因曠業公司是設在比較開市塲稍遠的地方，所以四處都顯得寂靜冷落。如海和着他的屬下歹徒兩人鬼鬼祟祟地抬了一個爆炸物的爆發機放在離開礦業公司約有一丈餘的偏僻處，將一條引火線連結在爆炸物上暗地裏放在公司的大門前。不久耀光來到公司了，他正踏入大門，忽然轟然一聲爆炸起來，耀光登時倒在血泊中，驚動了裏面的看守人，匆忙走出來把火撲滅，將耀光救起送到附近的醫院去。
另一邊在魯宅的花園中，大家正在等着耀光，大家看着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而耀光還未囘來，於是大家都疑訝起來，當他們正在焦急的時候，忽然電話聲響了，思强立刻走進去拿起電話筒一聽，聽着是由醫院打來的，已是有些奇怪，繼而聽着醫院的人說耀光被炸去一腿現在醫院救治等語，一時莫知所措，趕快把電話筒放下，走出來向大家說，若冰一聞之下幾乎當堂暈倒，於是一家人倉倉惶惶立刻赶到醫院去。
在醫院的接待室中，醫生向翁樸說：「現在已渡過危險期，不過一腿因傷勢太重必須鋸去，大家愴然淚下，尤其是若冰一慟欲絕。
翌日，耀光神志漸復，於病床上他發覺巳失去一腿，大聲狂叫：「我的腿呢！還給我的腿！」刺激若狂，狀甚悽慘，經若冰，思强在旁極力向他安慰，纔沉寂下去，躺在病床上不斷的嘆氣。
數月後，耀光已返家醫治，雖傷勢已漸愈，能在兩邊的脅腋下托着一對木脚而行，但醫生囑其家人必須小心勿給他多受刺激，不然，連他的眼睛亦有失明之虞。
一日，若冰走過大廳，被思强看見走來問她：「大嫂！爲何近來大哥時常發脾氣？」
若冰說：「這是因爲他受了這次的剌激，心情不平衡的緣故！」
思强說：「這次大哥遇着這樣的不幸，我很替你傷心。」
若冰愴惻地答：「這有什麽辦法呢！」
思强說：「大嫂！你現在年紀還靑，不幸大哥變成一個殘廢的人，我實在替你的前途担憂。」
若冰含情脈脈地瞟了思强一眼說：「二叔！這是我的命，要怨誰呢！」
思强行上前一步，絕無顧忌地向若冰說：「大嫂！你何不跟我到新加坡去同度幸福的生活呢！」
若冰若有所感地說：「二叔！請你不要再講下去吧！」她講着卽囘轉身走過去；可是他們的談話早被思芳窺見了，思芳對他們的行動早有懷疑，現在她聽着思强勸着大嫂和一塊兒去新加坡，她更加証實他們有什麼瞹眛的行爲。
（中部）
在一間相當廣濶的房中，耀光坐在病車上於室中移動或藉拐杖起來散步，若冰坐在搖籃邊喂着小康吃奶，她的心情是多麽煩悶，黯然無語，耀光看此情形向若冰說：
「冰！我現在已成殘廢，我覺得此後無能給你幸福。」
「你何必這樣講呢！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就是怎樣殘廢我亦是覺得幸福。」
「可是我失去一腿，怎末可以再出來做事呢，那末我們將來豈不是生活會發生問題嗎？」
「耀光！你的脚雖然失去一只；但是你還有淸醒的頭腦，還有明亮的眼睛，還有兩隻手，你還有光明的前途。」
「我自覺太辜負你的靑春，我以爲你另外去再找一個有用的人比較有幸福。」
「耀光！你別以爲我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我情願永久服侍在你身邊，你別再說這些大殺風景的話吧！」
若冰聽着耀光發出這末的怨言，不禁悽然淚下，抽噎着以好話來安慰他，耀光亦爲之感動滴下幾滴傷心的眼淚。此時思芳匆匆走入向着他們說：「大哥！母親現在舊病復發，突然摔倒……」又向若冰說：「大嫂！你趕快下去看她！」若冰慌惶地立刻走出，思芳亦正要跟出去，忽然又停止步轉囘頭進來向耀光說：
「大哥！我現在有一件事情不能不向你說。」
「阿芳！什麽事呵！你說吧！」
「大哥！我以爲你促二哥趕快囘新加坡爲妙。」
「到底是怎末一囘事？」
「我現在不能不向你說；因爲我恐怕這樣搞下去，將來會不可收拾的，你知道嗎？二哥最近和大嫂非常要好，甚且我親耳聽見二哥勸着大嫂跟他去新加坡。」
「眞的有這件事麽？這個沒有羞耻的東西，我要去敎訓他！」
耀光一時怒不可遏扶着拐杖一步一步下樓，思芳一時反悔不應向大哥說出這件事，可是已經說出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看着大哥動怒，惟有懊悔地離去。
思强在大廳上正打電話請醫生來診視母親，耀光脅腋下托着木脚橐橐地來到樓梯的半截處停住脚，俄而思强打完電話，耀光也已拾級的來到樓下了。
耀光的精神是那末頹喪，臉色是那麽蒼白，思强看得有異問：「大哥！你下來做什麽？」耀光以沉重而復愴憾的聲調說：
「阿强！聽說你愛上你的大嫂是不是？」
「大哥，請你不要誤會，我不過是和她講得來罷了！」
「一切的事情我都明白，不過這事如果給他們老人家知道將會如何的難過呢！」
他們所講的話，已被翁樸在樓上的梯前聽見，他覺得不便聲張，只有搖着頭憂着臉縮囘裏面去。
思强給大哥責備幾句，不忍卒聽，返身欲上樓，耀光想要攔住他，因思强的步開得快而自己的單脚不夠力量遂跌倒下去。思强見狀慘然，趕快將他扶起，决意離家。
薄暮的時分，思强收拾了行裝，向父母辭行後，走過花園，正遇着若冰，他趕上前攔住若冰說：「大嫂！爲了減輕大哥精神上的痛苦，我已經决定於明天囘新加坡去。」
「幾時囘來呢！」
「那說不定……大嫂！我實在替你可惜，像似你這樣一個年靑貌美又好女德的人而跟住一個殘廢的丈夫在一起，實在太枉屈了一生………」思强說着禁不住他的熱情伸手握着若冰的手，此時若冰的理智幾乎被思强的熱情迷醉了，她靜默一下，忽復猛醒起來說：「二叔！請你不要再提起這些話吧！」說着將手縮囘慢慢地行開。
事有凑巧，思强和若冰在園中相會的情况，竟被耀光由樓上瞰視所見，他更加思疑，嫉妒，誤會，忽又自己想自己已是一個殘廢的人；但復再想一想而自言自語說：「是，她講得好，我雖失去一脚，我還有淸醒的頭腦，還有明亮的眼睛，還有兩隻手，我應該振作起來奮鬥……」遂忍痛入室，看着他的孩子小康熟睡在搖籃裏，他踱上前去看一看自己的骨肉，頓有所感，不禁淚從中來。
入夜，若冰囘返房去，不見耀光，大驚，連呼：「耀光！耀光！」慌忙走近搖籃邊，又不見她的愛子，一時心驚胆顫，莫知所措，忽然看見搖籃中有信一封，急拿起來拆閱之，信中寫：
「冰！我無法阻止你和二弟的感情，爲使大家不致痛苦，我决意携小康離去………………」
若冰看着這幾行字，心如刀割，眼涙奪眶而出，沉思有頃，她自言自語：「不能，我不能離開他，我不能離開我的親兒我要去找他，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他們囘來！」她說着卽匆匆收拾輕便的衣物，就此留書出走。
第二天的早上，思芳有事來找若冰，一入室，寂然無聲，她已覺得有異，在眼光的四射下，她發覺房中留着大哥與大嫂的遺下信件，急翻閱之，驚惶不已，連忙走到她父母的房去喘着氣說：
「爸爸！大哥和大嫂相繼出走了！」
「什麽？耀光走了，大嫂亦走了！」
思芳的母親正病臥在床不起，一聽見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非常難過，上氣不接下氣勉强坐起來，問：「你的二哥呢！」思芳悽切地答：「二哥亦於破曉時囘新加坡去了！」
翁樸老淚滾滾墮下說着：「完了！什麽都完了！」他那重病在床的太太，亦因此刺激過重一氣而絕，一時哭泣的聲音震動週圍的空氣，悽慘氣氛已籠罩着全室。
火車機聲軋軌地響，在車廂內的耀光已携着他的幼兒小康被儎到另一個城市來了。他於下車後乘人力車來到一間客棧門前停下，付過車錢卽托拐杖夾着小康想入內投宿，一到櫃前正遇見以前在礦業公司裏的同事老程，老程愕然而問：
「魯工程師！你爲何到這裏來呢？你的脚怎末變成這個樣子？」
「這事慢慢再吿訴你，請你先替我定一間房子。」
「不必租房，到我的家去住一下豈不是較方便麽？」
「你家在那裏呢？」
「就是在對面那間屋。」
「那豈不是太攪擾你麽？」
「那裏的話，以前我在公司裏得着你那麼的帮助，我解職囘家時你又送給我一筆錢，這點恩惠，我應當報答才對。」
「旣然你不嫌我這個殘廢的人就暫時去打攪你吧！」
到了老程的家，老程殷勤招待，叫入他的新婚未久的老婆出來與耀光相會，並將以前得着耀光資助的事講給他的老婆聽。程太是一個北方人，說着生硬的廣東話，心胸狹窄，她看着耀光的來，因爲是丈夫的恩人不得不勉强招呼，其實她的心中已有多少不舒服了。
月餘之後，程嫂對耀光父子寄住徒增消費的事，頗有煩言，時常對老程大發牢騷，什麽白米吃得這樣快哪，孩子哭聲吵死人哪，沒有錢買菜哪，急得老程婉言苦勸，深恐被耀光聽見給他太難過，但是這些話偏偏給他聽見。
老程厭於再聽他的老婆的牢騷話，他不睬她來找耀光聊天，耀光看着他的臉色不對，向老程說：
「程老哥！我不想再在這裏住下去。」
「我明白了，我的老婆是這樣的牢騷，你可不必介意。」
「但是我自己覺得這樣長住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要出去找一點事情做。」
「是，我記起來了，我有一個朋友開設一家建築公司，他前次對我說要聘請一個畫建築圖樣的人，我想這份職務你最適合的，我去代你問職好嗎？」
「好極了，請你去替我跑一跑。」
從此耀光卽窮年累月，埋頭苦幹於「畫測」的工作以撫育愛子，而程太看着耀光已能自謀生活，亦不再計較，老程於心始慰。
光陰荏苒，倏忽已過六個年頭了！小康亦已經六歲，且在一間小學校讀書。有一天，在課室裏，黃老師帶着一個女人來，向各小朋友說：「本校現在已經新聘一位音樂敎師魯思芳，就是這一位先生，你們起來向魯先生行一個禮。」
行過禮後，大家坐下去，頑皮的小康却獨自一人站立起來向黃老師說：「黃老師！魯先生旣是音樂敎員，可不可以請她先唱一支歌給我們聽？」黃老師嚴肅地喊着他，說：「魯小康！坐下去，不要多嘴！」此時在旁站立的思芳聽見黃老師喊出「魯小康」這三個字，她爲之愕然，把視線注到小康的身上去，若有所觸似的。待到黃老師步出課室後，她纔徐徐地呌小康到一邊問：「你的父親叫做什麼名？」小康答：「叫做魯耀光。」思芳驚喜交集，急着問：「你住在何處？」小康答：「就住在這裏過去不遠的地方。」思芳說：「你帶我去見你的父親好嗎？」小康答：「很好！很好！」
小康帶思芳到家裏頭去，時耀光正在埋頭畫建築圖案，他一見思芳進來，爲之一怔，心中忐忑異常，趕快叫聲：「阿芳！」思芳亦歡喜到連眼淚都要流出來叫：「大哥！」耀光以小康在跟前諸多不便，遂呌小康出外遊玩，乃與思芳坐下去談話——
「阿芳！你怎末會到這個地方來呢？」
「我跟着丈夫來這裏尋求生活。」
「你結了婚是嗎？」
「是！我已經和一個姓吳的結婚了。」
「你現在做什麼職業？」
「就是在小康讀書的學校担任音樂敎員。」
耀光與思芳兄妹相見，恍如隔世，他們先說了一些無關重要的話後，耀光的態度沉着起來了，他似乎是怕着將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將由他的妹妹帶來，但他還抱着無限希望的問：
「三妹！家中的爸爸，媽媽現在康健嗎？」
「媽媽聽見你們出走的消後，因心臟病復發，又受着過份的刺激，遂卽去世……」
耀光聽了非常難過搶着問「爸爸呢？」
「爸爸亦因終日掛念着你們，身體日漸衰弱，後來亦在母親逝世三年後因病而歸天。」
「你的大嫂呢？」
思芳咽噎而答：「大嫂在你離家後，亦留下一書而出奔，我還記得當時她那封信曾寫着這末一句——耀光對這件事太誤會了，我决意去找他囘來，如找不到他，我亦至死不囘——從此就沒有她的消息，不料在父親死去的那年，突然接着她的來信述及別後的狀况……」
耀光此時淚水已撲𥰡𥰡地墮下了，他急着問：「她說些什麽呵？」
思芳接下去說：「她大意說——三年來我遍走天涯，都找不到耀光的踪跡，爲了生活的迫壓，在無可奈何的時候，我不得不出去充當舞女；但其主要原因，亦就是希冀延續我這薄命入的一條命，俾能有機會再見耀光與小康的一面……」
思芳言畢，淚盈眼眶，耀光聽到出神喟然而嘆一字一字的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室中空氣頓時緊張起來，思芳拭着淚問：「大哥！小康亦知道家中的事嗎？」
耀光凄然地答：「小康還不知道，他以爲他的母親已經不在人間。」
思芳沉思半响說：「大哥！我以爲你寄住在朋友的地方總是不大方便，不如搬到我的家去一齊住，我亦可以帮你照料小康的，好麽？」
耀光說：「亦好，等我向老程夫婦講過就搬到你家去。」
（下部）
浮雲舞廳，在彩色燈光的照耀下，益加起着神秘的作用，舞池是光滑得如鏡一般，舞孃們個個扮得花枝招展爭硏鬥麗，散在各處的檯前，有如閃爍的燈光點綴在天空一樣，舞客們都在把各自的煩惱抛諸九霄雲外來盡情的享樂，可謂「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的呵！
過了一塲狐步舞之後，暗淡的彩色燈光轉爲光亮了，在音樂台上奏出悠揚的音樂後，隨而有一個歌女上台，站在麥加風前播唱新曲，她唱完後復囘到她的座位去，博得座衆的掌聲雷震。
這個歌女的名呌做莎莉，是一個廿六，七歲的舞孃，面孔雖不十分漂亮，可是丰姿綽約，也夠令人消魂。在她的旁邊坐着一個比較鎭靜，五官端正的女子，她雖然也和其他的舞女一樣穿着時麾的麗服；但在她的眉目之間，多少總透露着她那悒鬱的心情，她是誰？她就是冷若冰！
在這一晚，仇如海亦與他的老搭檔來浮雲舞廳找尋刺激，因爲他爲着商務關係，乃於年前來住在此地的呵。如海所坐的地方正隔着若冰不遠，他望見若冰，覺得似曾見過的，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愛慕，遂着舞女大班喚之坐檯子。俄而舞女大班帶着若冰來到如海的檯子坐下去。
如海問：「你叫做什麽名？」
「麗麗（因若冰已改名）」
如海疑訝地說：「哦！好像在什麽地方相識過？」
若冰說：「恐怕你認錯人。」
如海蹙着眉沉思一下說：「是呵！你的顏容，彷彿在魯工程師桌上的一張照片看過的。」
若冰怔忡地問：「你認識魯工程師是不是？你知道他的消息嗎？」如海此時已有成竹在胸，假露悲傷的口氣說：「他已經死了！」
若冰一聽着如海這句話，幾乎要哭出聲來，因爲在大庭廣衆之間。她不得不極力抑壓着這個卽將爆發的情緖，但亦無心再與如海週旋蹌踉離去，害得如海和莎莉爲之愕然。若冰囘到公寓後，夜已是深了，和她一齊住的莎莎在散工後如常時一樣大家打個招呼後卽去就寢，此時若冰的心情非常痛苦暴燥，她想着自己千辛萬苦所要找尋的人已經不在人間，此生還有什麽留戀呢！在極度刺激底下，她不再躊躇地將手袋裏的一瓶安眠藥拿出來大量呑下去，不久，她覺得昏昏迷迷，俯撲在床上呻吟。莎莉正要入眠，被她的呻吟聲驚醒，囘首一望，看見若冰神色突變，連聲叫喊：「麗麗！麗麗！」可是得不到她的囘應，莎莉慌忙打電話請醫生來，幸得發覺尙早，經醫生診治後已無大碍。
第二天，如海聽着麗麗服毒的消息，很担心地走去找莎莉詢問究竟，他獻假殷勤向莎莉說：
「不必騷擾她，給她靜養，這裏有幾百塊錢，請你轉交給她，聊表我一點兒心意。」
莎莉說：「仇先生太有心了，我一定說給麗麗知道你來看她幷送錢給她。」
如海說：「你所知道，我爲人爽快，對麗麗的事我自應盡力帮忙，如有需要我幇忙時，請你向她說可到大同洋行去找我。」
莎莉說：「仇先生這樣好意，我們應當向你道謝。」
過了幾天，若冰已恢復健康，她聽了莎莉的話，還以爲如海是一個有義氣的好舞客，她卽偕莎莉按址到大同洋行去向如海面謝，說：「仇先生，我在病中多蒙你的照料且慨助金錢，今天特來向你道謝。
「小意思，小意思，這不算什麽……嗄！麗麗小姐！你所欠舞廳的債項，我已經替你淸償……」
「怎末，你已經替我淸還舞廳的錢了嗎？那怎末可以，這叫我如何來報答你呢！」
莎莉說：「仇先生是一個又大量又爽快的人，他替你還債，那豈不是好嗎？你向他道謝幾句就算了。」
如海自鳴得意露着笑容說：「麗麗！我以爲幹那種貨腰生涯，總不是根本的辦法，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盡量帮忙你經濟上的困難。」
莎莉說：「是呵！做舞女是沒有辦法的，如果有好的出路，還要幹什麼呢！」
若冰凝眸含颦默然無語，如海乘機說：「我今晚請晚你們去吃晚飯。」莎莉說：「好，你今到我家裏來吧！」若冰與莎莉乃吿辭囘公寓去。
若冰不知如海的奸險，也不知他就是謀害丈夫的仇人，她被其花言巧語所惑，跟他過從甚密就此，歌台舞榭時見他倆形踪。
一年容易又屆中秋，入晚，耀光在房中正對着若冰的像片凝思，小康偕其女同學大女入——大女是老程於那年囘鄕結婚後翌年所生的，正少小康兩歲。大女手捧着月餅一盒向耀光說：
「老伯，這盒月餅是我爸送給你的。」
「乖孩子，你囘去替我向你的阿爸說聲謝謝。」
小康說：「大女，今晚月光那麽好，我和你到天台去賞月好嗎？」
大女天眞地答：「不，我媽吩咐我趕快囘家去吃團圓飯，明天我再來和你去玩。」大女說完卽囘轉身出去。小康聽着大女的話，突然心有所觸，他向耀光問：
「爸！人家個個有母親，怎末我沒有呢！」
「你的母親，我豆不是對你說過已於你出世後不久去世了嗎！」耀光一面以好言安慰小康瞞着他，一面偷偷流着眼淚。
同在這個時候，若冰在公寓內凭襴對月神馳，莎莉參加化裝跳舞會囘來，把她扭到室內去向她說： 「麗麗！我報吿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呵！這樣高興！」
「剛纔我在化裝舞會中遇着仇先生，他托我向你求婚。」
「求婚！」若冰愕然說：「我的心事你是知道多少，耀光過去對我的情愛，我是不能忘懷的，如果我再下嫁他人，豈不是太對不住他嗎？」
「旣然他已經不在，爲着自已的生活，重婚他人總比出來做舞女爲安定，而且仇先生對你的感情那末好，我勸你還是嫁給他爲好。」
若冰感懷身世，悲從中來，不禁淚水汪汪而下，噎噫着說：「好！我答應他就是！」
若冰嫁如海後，起初，如海倒也奉之如拱璧，帶她出入娛樂場所，若冰於心稍慰；不料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如海對她的感情，也一天一天的冷淡。繼而頤指氣使，呵斥辱駡，陡使若冰自嘆薄命，只恨自己的看錯人，亦惟有啞忍之而已。另一邊，在思芳的家裏，思芳向小康說：
「小康，這一對鞋是你的姑丈買給你的。」
小康歡喜非常向他的姑丈問：
「姑丈！你買給我着的嗎？」
老吳說：「是，因爲你這次考了第一名，所以我買給你。」
小康問：「姑丈！如果我明年又考得第一名，那時你將送給我什麼呢？」
老吳說：「你明年進入大學，如再考得第一名，我一定送給你一個金錶。」
思芳說：「你關心讀書吧！明年就有一個新手錶帶了。」
他們正說話時，老程的女兒大女來了，她是來邀小康一齊去上學的，小康看着大女來就向思芳和他的姑丈說：
「姑丈，姑姐！我們上學去了。」
思芳說：「你不要進去向你的爸爸說一聲。」
小康說：「爸爸在裏面畫測，我不要去騷擾他，你等下替我說一說就是。」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不覺間巳經再過十幾年了，這時小康亦已在大學畢業，因考試第一名，他的姑丈果然履行昔日的話送了一個金手錶給小康，且因小康能夠繼承父志將於不日到曠場去担任淘金沙的工作，並與大女訂婚！所以老吳夫婦特備筵席爲之慶賀。是日，耀光，老吳，思芳，老程，程太以及小康的同學等濟濟一堂，舉杯暢飮，至爲熱鬧。
過了幾天，小康到礦塲去上任，因忠於工作極得總經理的嘉許，耀光至此於心稍慰。不久，小康不但能夠利用科學去進行淘金沙，得着甚好的成績，且曾向總經理報吿已發現金礦的所在地，一時各報刊登這個消息，對小康讚美備至。
報紙刊載小康發現金礦的消息，卽日被仇如海所知，如海吹口香煙思索了一番卽叫他的部下進來說：
「最近報上時常刊登有小康這個人，新從大學畢業後，卽任礦塲的工程師，且已發現金礦，這事我們如果能夠得他允許和我們合作，我們大有大發其財的希望。」
「仇老哥，我們去找他商量好嗎？」
「好，我同你一齊去。」
如海來到小康的辦事處，經過自我介紹後卽向小康說：「由各報得知閣下已發現金鑛的所在地；所以我們特來和閣下商量大家合作開採，共分利潤，你的意思怎樣？」
「這事，我不能做主，不過據我個人的意見，公司方面當然不許他人參加。」
「你可知道我在當地的勢力嗎？如果不同我們合作，我恐怕你們難得進行順利。」
「請你別多說這些恐嚇的話，我還有事要辦請你出去吧！」
如海抱着一個極大的希望進去，不意被小康奚落，怒氣冲冲地走出來向他的部下說：「這個傢伙如此强硬，非給他一個敎訓不可！」他的部下卽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如海笑着說：「對啦！一意這樣做。」
翌晨，小康照常去上工，一到礦場的門外，卽被一班如狼似虎的歹徒綁去，將他囚於密室，俄而如海和他的部下進來，小康一抬頭說聲：「是你！」如海說：「是，是我，如果你想出去，你可將金礦的所在地說出，不然，我恐怕你沒有再出去的日子。」
「你們這班狐羣狗黨，我不能屈服在你們的卑陋手段底下。」
「說！快說！金礦在什麽地方？」
「不說，我至死亦不願向你們說！」
如海看着小康態度强硬，他轉以恐嚇的口氣說：『你知道嗎？從前曾有一個工程師呌做魯耀光的，亦因爲他不肯和我合作致使被我炸去一腿，如果你死硬不肯和我們合作，我想你更有性命的危險。」
小康聽着如海這句話，才曉得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害父的仇人，他恨不得上前和如海拚命，可是因爲兩手被縛在後，無法掙脫，只有咬牙切大駡如海說：
「哼！原來你就是謀害我父親的仇人，我和你誓不兩立！」
如海聽着他所說的話，已知道他是魯工程師的兒子，亦卽是現在跟自己同居的若冰的親生兒，他想了一想，計從中來，卽向他的部下說了幾句，遂命令密室的看守人暫將小康關禁起來。
如海卽時趕囘家中向若冰說：「你的兒子是不是叫做小康？」
若冰怔忡地說：「是呵，你怎末知道呢！怎末說起他呢？」
「你希望和你的兒子相見嗎？」
「當然希望，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當然知道。」如海卽將報紙擲給若冰說：「你看這豈不是你的兒子的消息嗎？」
「怎末，小康失蹤！」
「別慌，如果你要見他，我有辦法。」
「眞的，你知道他的下落嗎？」
「老實對你講，小康巳被我綁架關禁在一個密室中，如果你能夠同我去勸他將淘金沙的新方法與金礦的所在地說出，我卽刻可以把他釋放，給你們母子團聚。否則，哼！別怪我無情，恐怕你永遠不能再和他相見。」
若冰此時驚喜交加，惟有向他哀求說：「你放他出去吧。」
如海說：「談何容易，你肯不肯同我去迫你的兒子快將該秘密說出？」
若冰含淚說：「我答應你就是。」
如海復說：「還有，你不可將這個消息洩漏出去，如果給人知道，那時我亦不能饒你！」
若冰思索一下說：「你先出去，待我換件衣服跟你們去，好嗎？」
如海轉露笑容說：「好，我在下面等你。」說着卽步出房門和正在門外等候消息的部下到樓下去。若冰馬上將房門緊緊關閉，匆促地走到電話機旁扭轉號碼的空洞將如海綁架小康在密室的事略爲報吿，幷要求警局立刻派武裝警探尾隨其後，到密室去緝兇。
若冰打完電話後，卽倉倉惶惶地下樓和如海及其他的部下坐了已等待在門外的汽車飛馳而去。同時警局因聞報亦已派出大隊武裝警探驅車秘密跟隨在後。
到了密室，如海命若冰入內向小康勸說金礦所在地，而自已則站在室外以槍威脅之，謂如不遵命，則開鎗將他射殺。若冰無法，抱着極度傷感的心情入室爲小康解縛，並要將他救出，時警探已馳至圍捕，在緊急間，如海開鎗欲斃小康，不料若冰見狀急以身掩護小康，而自己不幸中彈倒地，警探聽着鎗聲，一時槍彈齊發，必必卜卜，一塲鎗戰，如海及其部下卒爲警探擊斃。警探遂擁入，搶救若冰，幸傷勢非重，急電召救傷車將她送入醫院去救治。
翌日，於醫院病室中，若冰經醫治後已大有起色，半躺在病床上，時小康携着一束鮮花到院來探視幷向她道謝救命的宏恩，因爲小康至今還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每。
那天在小康脫險後，卽將經過向他父親及姑姐姑丈說過，大家對這個救他性命的婦人的義勇非常讚美，都同聲稱讚她是一個偉大的女性。此時耀光因日夜思念小康已因刺激過重而雙目失明，爲要親向這個救他的兒子性命的婦人面謝，這天他要求思芳帶他到醫院去看她。
他們到時，小康已先在病室中了，思芳一見躺在病床的人，已認出是若冰了，她搶上前叫聲：「大嫂！是你！」雙目已盲的耀光和小康都爲之愕然。若冰急說：「我不是你的大嫂，你認錯了！」若冰雖說出這句話；但他的內心是非常痛苦，眼淚已滾滾下墮，聰明的思芳已看出她的心事站在一邊不敢出聲，耀光托着拐杖踱上前，思芳扶他坐在若冰的床邊，他伸手去摸若冰的手掌，忽有所感地說：
「咦！你豈不是若冰嗎？我摸出這隻手是完全和若冰一樣。」
若冰爲這句話所感，又看着她的丈夫脚跛眼盲，不禁悽切呌：「耀光！」一聲淚水復點滴而下，耀光乃俯與若冰抱頭痛哭，小康至此方知若冰卽爲自己的親生母，急跪於床前，連呼「媽！媽！」思芳看着他們母子，夫妻重見團圓，亦轉悲爲喜，於心快慰了。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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