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我愛你』
•電影小說•
上海的淸晨,一個賣花女郞的歌聲,劃破了街頭的靜寂。賣花女沙春,挽了一籃玫瑰花,淸脆悅耳的賣花歌,驚動了歌劇家李直民。
李直民推開窗,若有所感地傾聽着,歌聲遠去,他還是側着耳朶聽,直到聲音靜止,他才沒精打采地收拾自己房間,忽然,水管响了。
那是一種電報符號式的响聲,直民也習慣地走過去打水管,這水管是通到樓上瑛子的房間,瑛子得到直民的回音,急急梳妝,下樓來看直民。
推開門,祗見直民呆呆地對着窗外。
「時候不早了,你那不凖備走?呆看些什麼?
靈感來了?」
「剛才聽見外面有個女孩子唱歌,唱得挺好,我想看看是誰,沒有看到。」
瑛子似乎很熟悉地囘答:
「哦!就是這個賣花的女孩子。」
「你認識她麽?」
瑛子囘說不認識,祇是她每天必定經過而已。直民認爲這賣花女有一付天生的好嗓子,可以訓練成一個歌舞女郞。他幾天來正爲着劇團中的主角張蘭傷透腦筋,一會兒不來,一會兒遲到,屢次警吿無效,反受張蘭的奚落,所以他時刻想另外訓練一個好的人材,來代替張蘭的地位。
李直民認爲賣花女有天才,瑛子却認爲再好一點的天材,也無法趕上下月就要公演的歌舞劇,二人談論着,一同走出,趕到戲院去。
戲院里,一羣團員在等待,他們是在排練卽將公演的歌劇的,同時也等待答應已久的薪水,一見直民進來,劇務楊小舟迎了上去。
「小舟,都預備好了嗎?」
「就是張蘭沒有來!」
「打個電話去催催。」
「早打過了,還沒有起來。」
直民聽了很氣憤,楊低聲地和他談了一會,他怒冲冲的往前台走去。
團員中,有一個女演員靑萍,站起來想走。
「靑萍,別走,看在我面上。」
「張蘭是大演員,我們大夥都該伺候她是不是?你們願意等就等,我可沒有那麼好耐性。」
「王八蛋才願意等,可是老闆是她的相好,錢是她找來的,不等她也得看錢的份上呀!你說對不對」楊小舟擠眉弄眼地說。
靑萍默然地坐下,另一個女演員冰冰跑來,緊張而又輕聲地吿訴大家。
「張蘭來了,跟她的男朋友一起,現在正和李先生吵架呢!」
「什麼?吵架?」楊小舟愕然地望着冰冰。
「是呀,李先生怪張蘭不該遲到,張蘭說,她愛什麽時候到,就什麽時候到,要是誰不願意等,就請隨便好了!」
一語氣煞默坐一旁的靑萍,撒着嘴說:
「哼,她不幹又怎麽樣?要是她死了,難道就我們都不用活了。」
張蘭的拿蹻,使這有主角慾的靑萍,竭力想謀取她遺下的位置。
李直民的脾氣,張蘭的不守時間和拿蹻,當然不歡而散,直民和劇團的王經理,同到前台,當衆發表談判破裂,同時讓團員各自囘去,明天再說。
劇務楊小舟担心着無人可代替主角,直民憤慨地說:
「誰都可能當主角,難道沒有張蘭我們就不演戲了嗎?所有的大演員,那一個不是苦幹出來的?」
「靑萍大喜,以爲主角一定可以落在自己身上了。」
王經理發愁無人墊資本,直民鼓勵大家團結,苦幹,來維持一個集團的生存。
團員異口同聲答應下來。
直民從戲院出來,悵悵地走,在一條弄堂前,和一個人撞個滿懷,那人就是賣花女沙春,把沙春籃里的玫瑰花,灑滿一地,沙春正想拾,被一輛飛馳而來汽車輾光了,急得她連連磴脚。
「對不起,我不好,我賠你就是。」直民掏出一張鈔票給她。
「我不要,沙春怪難爲情的。
「沒有關係,算我買的好了。」直民俯身下去檢起一朶完整的花。把錢塞在沙春手中。
「可是給得太多了。」沙春收了錢。
直民看到她老實,開玩笑地說:
「你慢慢的補送我幾朶不就好了?」
沙春以爲這樣也好,點點頭說:
「好,明大一早就給你送來。」
直民走了,沙春對他的背影看了半响,忽然想起一件事,高聲叫住直民:
「先生,你貴姓?住那兒呀?」
二人隔着馬路,直民聽不出,沙春要奔過去,却不料又來一輛汽車,將路上積水,濺得沙春滿臉汚泥,她雙手亂擦,把臉上弄得一塌糊塗。
直民大笑奔了過來,取出手帕給她沙春擦臉,然而沙春的衣服,也被濺得骯髒得很,直民邀她去家,洗刷乾淨衣服,沙春無可奈何,默然跟着他走。
到達直民的家,直民取出浴衣,毛巾給沙春,自己坐在沙發上,高舉着報紙看報,沙春忸怩了半天,不敢脫衣。直民等了半天,放下報紙,看到沙春不肯換,恍然大悟地取了繩子被單,把他和沙春間隔開,自己坐到鋼琴邊,背向沙春,開始彈琴。
沙春一邊換衣服,一邊隨着琴聲歌唱,琴聲悠揚,歌聲嘹亮,一曲終了,使李直民對沙春括目相看。
「每天早晨,唱着歌走過這兒的是你嗎?」他看沙春點頭,接着問:「是誰敎你的?」
「是我媽敎我的,我媽最喜歡李直民的歌曲。」
「你們認識李直民嗎?」
「不,眞希望見一見他!」
敲門聲起,瑛子進來,一看見沙春穿了直民又寬又大的睡衣,連忙退了出去,直民追出去喊瑛子囘來,對瑛子介紹說:
「這位是……」
他根本設有知道沙春的姓否,沙春接上去說:
「我姓沙叫春,先生你貴姓?」
「我姓李。」
噢,李先生。」沙春自作聰明地轉向瑛子招呼說:「李太太。」
瑛子冷冰冰地說:
「我不是李太太,李先生是我老師。」
沙春大窘,又見瑛子有不悅之色,卽向李直民吿辭,直民堅留她吃了飯走,女僕送進飯來,大家一同吃飯,瑛子滿臉不高興。
直民在飯桌上詢問沙春的家世,原來沙春自幼失恃,父親娶了後母,她不耐繼母虐待,到上海來找姊姊,找不到,祇得賣花度日。
一席話感動了瑛子,她對沙春的遭遇深表同情,直民便單刀直入的請她加入歌舞團,他要訓練沙春成名,瑛子更自願担任舞蹈敎師,沙春本無家可歸,瑛子就留她住在一起。
第二天,李直民把這個消息吿訴大家,並說明以沙春來代替張蘭,王經理則認爲用生不如用熟,竭力推荐靑萍,直民說:
我有把握她一定比張蘭好。」
冰冰也說:
「只要李先生有把握,大家都願意擁護這位新主角」。
大家順着冰冰的口氣鼓掌,通過了沙春任主角的建議,各自散去,直民發現靑萍在哭。
「靑萍,靑萍,你怎麽了?眞是小孩!」他拉住靑萍說:「你是我的學生,我怎麼不要你好呢?不過這個戯歌唱非常重要,你的嗓子對付不了,我讓你當主角,不是把你毀了嗎?下一次是舞蹈戲,
只要你肯用功,我不會不給你機會的。」
說得靑萍破涕爲笑,二人一同離開戲院。
沙春在直民與瑛子的協助下,練習歌唱與舞蹈,她的嗓子天賦極好,稍加訓練,越加淸脆動聽,至於舞蹈,她幼時曾受訓練,故進步甚速,她不斷地□,練,練,團員們對她的成就感到驚奇,大家對她產生了好感與新的希望,直民的心里更覺興奮。
新戲上演,博得滿塲的采聲掌聲,沙春謝幕再三,囘到後台,直民首先和她握手道賀,瑛子抱住她,王經理更設宵夜慶祝,團員們高興非凡,祇有靑萍在旁邊,妒恨交集,偷偷地在一旁流淚。
大家興高采烈地祝賀沙春,瑛子走來吿訴直民,說靑萍在哭,直民連忙安慰她,並且送她囘家,二人離開戲院時,剛被沙春看見。
沙春對直民,幾個月來,早已有了情感,目睹他兩人親熱地走,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她囘到家,偷偷地寫了一封長信 請直民與靑萍言歸於好,她自己是願意走,仍去賣花。
沙春換上原來的衣服,把信放在瑛子枕邊,輕輕走出門,不料門聲驚醒了瑛子。
沙春下樓,在走道上,迎面碰見直民。
「咦,說個時候你上那兒去?」
「想到外面走走。」沙春低低地答。
直民恐怕對嗓音有害,推她下樓去睡,祇見瑛子急急地追下來,看見直民與沙春,把信交給了直民,且對沙春說,靑萍已是結了婚的人。
沙春自知冒昧,羞得急急逃上樓。
直民的事業成功,戀愛也成功,。五年後,他與沙春結婚後的孩子小玫瑰,也已有了五歲。
小玫瑰長得活潑可愛,直民和沙春愛如珍寳,因小玫瑰的觸發,直民編了一個歌舞劇,名「玫瑰玫瑰我愛你」,上演之夕,客滿牌高懸,觀衆中,有香港製片家吳林霜,導演張中行,對沙春的演技與直民的編導,十分賞識。
觀衆的掌聲,帶給直民沙春以及一衆團員無限的歡樂,靑萍見沙春的成功,確屬努力而得,已盡釋前嫌,趨前道賀,直民掛念小玫瑰由瑛子陪伴,促沙春早早歸去。
王經理陪同沙春走出後門,吳林霜和張中行等在外面,見沙春出來,趨前招呼,並自我介紹,邀沙春到咖啡室一談。
因王經理的慫慂,沙春隨之同行。在咖啡室里,她簽下了到香港拍片的合同,得了一張五千元的支票,張吳一人,且請沙春轉邀直民去担任導演。
沙春滿懷高興地囘去,直民焦急地在家等待,他與瑛子,以爲沙春一定遭受了意外。
「我有好消息報吿你們,再過兩個禮拜,我們都要上香港去拍電影。」沙春嚷着進來。把合同遞給直民看。
直民畧畧一看,氣忿地說:
「很好,很好!我們大家捧你起來,現在你有了機會,丢了大家想飛了,你這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東西!」
沙春見他誤會,急忙說還有合同,誰知直民不諒,將那張合同擲在地上,走了出去。
第二天,沙春想向吳林霜毀約,吳匆匆飛香港,不允沙春所請。囘到家里,直民帶着小玫瑰到南京去了,留下一封信,和沙春各奔前程。
沙春暗然神傷,但亦無可奈何,她把五千元的支票留給瑛子,請瑛子在直民和大家須要的時候拿出來應用,自己則决定飛香港,拜託瑛子照顧小玫瑰。
沙春到香港,一舉成名,接連主演了好幾部片子,報章雜誌,捧塲文字與贊揚文章不斷出現,雜誌封面大家都採用沙春的照片。
沙春紅了,有了新居,有了名利,但她的心是寂寞的,掛念着直民與小玫瑰,她望着父母二人的照片,不禁難過起來,雖然與瑛子信息常通,也難安慰這無限相思。
直民帶着團員與小玫瑰,在南京演出,南京的街頭,收音機里也播着沙春的新歌,小玫瑰和直民二人在街上散步,沙春的歌音吸引了小玫瑰的注意。她又看到沙春的照片,吵要買,直民哄她不住,買了一張給小攻瑰。
小攻瑰得了沙春的照片,囘到住所,趕緊拿給瑛子看,瑛子,靑萍,冰冰等,團住看沙春的照片,瑛子感慨地說:
「沙春可沒有變心,那一封信不想着小玫瑰和直民的,她還關心我們的劇團呢,我眞不懂,沙春現在的境况那麼好,直民爲什麼要留着小玫瑰跟他一塊兒吃苦呢?眞是太自私了。」
她衝動地越說越大聲,直民在門外偷聽。
「你們知道不知道?劇團虧了那麽多錢,是靠詳維持的?直民以爲是我的親戚,老實說,我家里
老鼠都死完了,那兒來的親戚,還不是沙春!她是叫我不要吿訴你們的,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直民聽到這里,深受感動,走囘房去,抽起烟來,他沒有想到沙春對他是如此的好。他却自私的把小玫瑰留在身邊吃苦,他决定把玫瑰送往香港,而他自己呢?
直民也有他的主意,他打算去星加坡敎書,以維持個人的生活。直民對電影沒有好感,他把電影圈看成一個墮落的地方,固執自己的成見,他是不願和沙春並肩爲「第八藝術」努力的。
他呆呆的想,小玫瑰拿了媽媽的照片進來,硬要直民看,直民不願,舉手便打小玫瑰,小玫瑰放聲大哭,瑛子聞聲進來。
「小玫瑰別哭,跟我去。直民,你自己不高興,不能拿小玫瑰出氣,你眞太自私了!」
瑛子帮了小玫瑰去自己房里,直民給瑛子一說,他更加决定去星加坡了,毅然地站起來,走到瑛子和大夥兒住的地方。
大夥兒都在哄小攻瑰,一見直民進來,目光移轉到直民身上,全屋寂然,祇聽到小玫瑰的哭聲。
「近來你們大家對我的印象不大好,我也知道我脾氣固執 當然有很多錯的地方,不過男人有男人的志氣。團里的經濟情形,我一直沒有明白,到今天才知道虧了那麼多錢,要人家墊我亦覺得慚愧。所以我决定把我的「玫瑰玫瑰我愛你」的版權出賣,把賣得的錢還給墊欵人,你們也可以到香港去找出路,我决定去星加坡敎書,經過香港的時候,把小玫瑰亦給沙春,瑛子,請你打電報吿沙春一切事情。」
小玫瑰一聽到帶她去香港,立刻停止哭聲,瑛子緊緊摟住小玫瑰。
两星期後,直民帶了小玫瑰赴港,沙春得到這個消息,大喜若狂,張中行陪了她到碼頭去接,人一批批出船艙,直民與小玫瑰自三等船艙出來,沙春一見,大叫:
「小玫瑰!小玫瑰!」
小玫瑰聽見,立刻奔過來,沙春迎着她奔過去,二人擁抱在一起,直民見母女倆的熱烈情形,不覺感動,沙春抬頭看見直民,笑着問好,眼淚直流來,直民望着她,哽咽着問好,沙春緊緊握着直民的手。
汽車把一行人載到沙春的新居,屋內佈置富麗,直民望望小玫瑰與自己身上的服裝,不覽自形穢賤,沙春一腔高興,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得意地說:
「直民,我們去看看給你們預備的房間,來,小玫瑰。」她帶了小玫瑰手走去。
沙春給小玫瑰預備下一間房間,擺滿了玩具,做好了不少新衣服,還僱了一個女僕,專門服侍小玫瑰,同時,也替直民預備好了一個大書房,精緻異常,直民看了,祇冷淡地一笑。
正在此時,吳林霜與張中行爲「玫瑰攻瑰我愛你」劇本事來找直民,直民很爽快地簽了出賣的合同,吳又請直民簽導演合同,直民不允,吳再三請他留下,直民答應考慮。
沙春招待兩個客人用茶點,吳林霜對沙春說,晚上有片商來,一定要會見她,請她做陪客,希望直民一起去,直民婉辭,叫沙春獨自去。
沙春心里明白他不高興,叫直民晚飯後到攝影場去看拍片,他也拒絶。
當天的晚飯,祇直民和小攻瑰二個人吃
第二天的早餐,還是小攻瑰和直民二人吃。
到了下午一點鐘,依然是二人吃中飯。
小玫瑰要媽,沙春還高臥未起,直到三時左右,沙春才起來吃早餐。
她穿着晨衣,走到小玫瑰前,親了親臉問:
「你高興不高興?」
小玫瑰點點頭。
「南京好還是這兒好?」
這句話引起直民的注意,他聽小玫瑰怎樣囘答。
「這兒沒有瑛子阿姨陪我玩!」
小玫瑰心里還掛着一個人。
「劉媽陪你玩好不好?」沙春指女僕說。
小玫瑰不答話,沙春囘頭問直民吃過早餐沒有,直民冷冷地說:
「現在已經三點多了!」
沙春一聽,急急地說:
「啊喲,我還答應人家剪綵呢,快,放洗澡水,拿衣服!」
僕人忙得團團轉,直民無表情地拿起報紙,小玫瑰也隨着拿報紙耍,父女二人顯得無聊之至。
這一晚,沙春又是拍片拍通宵,翌朝,直民吃了早餐,在窻前看船期,忽然有二只手搭上他的肩頭。囘頭一看,原來是沙春。
「你今天起得早!」直民奇怪地說。
「剛囘來,還沒有睡呢!」
「你也太辛苦了!」
沙春想去看小玫瑰,直民請她坐下,要和她談幾句話,沙春一坐下,不由得呵欠連連。
「我想跟你談小玫瑰的事情,還有我自己的事情,」
沙春點點頭,接連打二個呵欠。
直民等她打完呵欠,繼續說:
「小玫瑰已經是不小了,我們做父母的有父母的責任,我想對於她……」
沙春又是一個呵欠。
「我看我們等有機會再談罷。」直民不悅地站起來。
「你講你講,我聽着呀!」沙春拉住他。
「你拍了整夜的戲,那麽辛苦,我還拉住你,是我不好,你休息休息去!」
直民冷冷的表情,沙春急得幾乎要哭。
「你講好了呀!」
「不,你去睡吧,等會兒有客來,你又忙着應酬了!」
沙春實在疲乏得厲害,於是走進臥室去,直民呆立着看她進去。
他對沙春處理小玫瑰的辦法不贊成,一個毫無智識的女僕,一個剛剛懂事的孩子,一個工作忙碌的母親,使他不放心。
當夜,沙春的新居中,爲歡迎丈夫與孩子的來臨,舉行一個鷄尾酒會,客廳上擠滿男女來賓,沙春高興異常,幫着工人拿疍糕,三明治分送客人,直民則在洋台窻門前,吳林霜爲他介紹不少朋友,他囘頭見小玫瑰亦在洋台上,吃着疍糕,滿瞼的奶油。
「小玫瑰,別吃得太多!」
「爸爸,好吃極了,我從來沒有吃過,我吃了三塊!」
直民趕他進去洗臉,他看見沙春高興的樣子,而自己不贊成這種塲面,顯然二人中間有了距離,他以前的固執脾氣,一煞時又發作了。他想沙春如今是大明星了,他自己僅是個無名導演,地位相差太遠,想到這里,他突然站起來,正想進去,忽然被幾個客人的講話聲截住了。
「今天沙春可眞高興。」
「丈夫和孩子都來了,當然高興。」
「不過這對沙春是不利的,一個明星有了丈夫孩子,就會失掉不少觀衆!」
「這也不一定!」
「你不相信,等着瞧吧!」
「不過那位李先生可有點討厭,他見了人那付愛理不理的神氣,叫人受不了!」
「只要沙春受得了就成了麼!人家到底是丈夫,你吃什麼醋?」
「吃醋是廢話,到是有了沙春這樣的老婆,什麼事都解决了!」
「人家不是做了導演?」
「這是所謂吃拖鞋飯而已!」
直民愈聽愈氣,立刻走出去,走進自己書房,看了看船期廣吿,立卽寫信。
客廳上傳來一陣鼓掌聲。
沙春爲了祝團圓,正唱着「團圓曲」。
直民聽了一會,又繼續寫信。
沙春唱完歌,大家又鼓掌,吳林霜站起來演說,希望李直民讓沙春繼續拍片,他找李直民,不見沙春急忙掩飾說:
「剛才因爲他頭痛,已經睡了,叫我向諸位道謙呢!」
衆人興辭,吳林霜問沙春,直民倒底是不高興還是眞的不舒服?沙春爲難地囘答不知道。
賓客散完,沙春走進書房,漆黑一片,走進小玫瑰房 不見小玫瑰,重折返書房,開亮了燈,看見直民留下的一封信:
「沙春:現在你是一個有地位的大明星,我是一個失敗的歌劇編導,我們的距離相差太遠,我不能留在此地害你,同時也不願靠老婆吃飯,所以决定去星加坡敎書,雖然苦一點,精神上比較痛快,你是忙人,家庭與事業不能兼顧,把小玫瑰交給沒有受過敎育的僕人,覺得不放心,所以把她帶走。
直民」
沙春看畢,不由得大急,又瞥見信旁的報紙,刊有船期廣吿,她急急奔進自己臥室,披上大衣,拿了皮包,奔出門去。
直民携帶了小攻瑰,拿了簡單的行裝,匆匆就道,到輪船碼頭,小玫瑰看到不少人在忙着搬東西,不由得懐疑起來。
「爸爸,我們上那兒?」
「我們上星加坡去!」
「媽媽呢?」
「她不去。」
「沒有媽媽,我也不去。」
「小玫瑰,你要聽我的話!」
直民又發起老脾氣來了,可是小玫瑰不再就範,她掙脫父親的手,囘頭奔去,嘴里嚷着:
「我不,我要找媽媽!」
直民拉不住她,正要追她,對面來一輛行李車,把小玫瑰撞倒。
「小玫瑰,小玫瑰!」
小玫瑰躺在地下,呼吸急促,旁邊人說:
「快送醫院,還等什麼?」
直民一把抱起小玫瑰,恰巧沙春追到,遠遠看見情形,哭了起來,直民阻止她說:
「快去叫車,送她上醫院。」
小玫瑰的傷勢並不嚴重,祇是她的傷,醫好了父母心上的創痕,沙春與直民,經過一埸虛驚,彼此反而相安了。
小玫瑰出院 直民與沙春遷家粉嶺。
他們在粉嶺安排了新居,直民也簽下了導演合同,專心在家譜曲,沙春則改善了生活,陪伴丈夫
與孩子的時間也比較上多一點。
吳林霜與張中行,在他們休憩了一個時期後來訪,小玫瑰遠遠看見,就奔囘去吿訴父母。
「爸爸,媽媽,吳伯伯張伯伯來了」
他們二人迎上去,原來吳林霜是送電報來了,電報上寥寥數字:
「全體下星期三搭船到港。」
下面的具名是瑛子,直民讀出來,樂得小玫瑰跳起來 因爲她可以有瑛子阿姨陪伴了。
吳林霜與張作民再與直民作一次懇談,請李直民担任「玫瑰玫瑰我愛你」一片的導演,並自願竭誠合作,直民被二人誠懇的態度感動了,他十分抱歉地對二人說:
「謝謝你們,二位的合作精神,我是十分敬佩,今天我才明白,從前對電影圏的看法,完全錯誤。」
全體團員到埠的一日,沙春和小玫瑰去迎接,情緖熱烈萬分 甘苦與共的幾十位團員,在沙春與直民諒解中獲得了新的出路。
攝影場上,開拍「玫瑰玫瑰我愛你」,電影公司當局,精密的籌備,努力的拍攝,在齊心合作下
,這一齣歌舞劇順利的完成,
最後一幕,是「玫瑰玫瑰我愛你」中最精采的「花瓶舞」。
沙春嘹亮動聽的歌,美妙的舞姿,全體團員精神突奕的配合,使李直民感到意外的成功。
攝完最後一個鏡頭,李直民和大家互祝成功,忽然一種稚嫩的聲氣在喊:
「OK,收工!」
大家吃一驚,囘頭一看,小玫瑰高高站在椅子上,望着大家在喊,引得轟堂大笑。
「玫瑰玫瑰我愛你」奠定了李直民在電影圈的地位正如瑛子所說:
「事業成功,戀愛成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