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説
花迎春
一
賈德奎和土豆坐了一輛三輪車到四海飯店去收租,走進食堂祇見一羣人在另一角圍着不知看些什麽,原來是有一個叫白老五的借酒鬧色,被女招待花迎春端着勁兒不讓他碰就惱羞成怒打了那姐兒一個大嘴巴子,還要與四海飯店的邵經理辦交渉。
賈德奎探知了原由,便走上前去,他聽見邵經理要女招待給他賠禮,心裏有些不服氣。「賠什麽禮呀,人也打了,人家氣也出啦,下囘你們好好地招待客人是眞的。」土豆也幫着勸看熱鬧的散開。
「慢着,您是這兒的什麽人?」白老五還意有未足。
「我是這所房子的房東!」「他姓賈,賈德奎,賈二爺,您不認識嗎?」土豆補充了一句。
白老五聽了這名字,知道來頭不小,不過要保留一個下塲,「久仰,久仰」又對邵經理說︰「今天要不衝着二爺的面子,我非要給你們好看不可。」又作自我介紹:「兄弟姓白,在大興碼頭混點小事。」就鬆了人。
等到白老五走了,女招待發現他還沒有付賬,土豆譏諷地說:「算了吧,你們兩個眼睛別儘盯着小白臉,以後這種人頭兒也得灌點米湯,買賣也好了,麻煩也少啦。」
解决了一塲糾紛,賈德奎和土豆走進了經理室,聽見那個名叫花迎春的女招待在聲辯,在哭泣,而嚷着說幹不了,邵經理說幹不了?你早該滾,這時看見賈進來,連忙起來招呼:「二爺請這邊坐吧,要不是您打圓塲,我這兒可麻煩了,你見過有這麽不通人性的女人嗎?她硬把主顧給得罪了,他媽的還……」「經理,」花迎春馬上接住口「您說話注意點兒,我媽沒有得罪您,當初我考進來的時候是當歌女,到了這兒之後,你叫我等一星期上台唱,又叫我暫時幫幫忙,當幾天女招待,這些話是不是您說的。」
「你要唱得好,我還會讓你當女招待嗎?」「我唱得不好,你早該告訴我。」唇劍舌槍地頂了起來,邵經理可火了:「現在告訴你不晚吧,你請吧。」
「唉!小姑娘,你出來做事,不能這麽大脾氣呀!」賈德奎好好地勸她,「我一點兒沒脾氣,可是讓我給下流人動手動脚的找便宜。我就不幹。」她倔强地抗辯着。
邵經理看說話對不上勁,寫了條子叫她去領薪水打發她開路。這丫頭片子:好大的性子。」賈德奎搖着頭。
站在旁邊的邵經理忽然想起:「二爺,你今兒來,八成……」一面說一面苦笑着,賈德奎沒有答話,敷衍地跟他笑笑。
「不瞞你說,您的事我老掛在心頭,這幾天,我還在給您想法子,眞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一趟。」
「這樣吧,今兒是十六,月底您看怎麽樣。」無可奈何給寬一個期限。
「好極了,月底我想……」還想出花樣。
「別我想了。」土豆戳穿了他,「邵經理,這個月底可別讓我再白跑了。」「是,是,是。」滿口應允把賈德奎送出了經理室。
他們二人走出了四海飯店看見花迎春在叫三輪車,賈上前搭訕,來個不理睬,土豆說:「奇怪,您今兒怎麽這末好說話。」
二
這一種倔强的女子,在賈德奎還是生平第一遭碰上了,又一次在路過當舖門,又撞見花迎春當了東西出來,賈德奎想幫她忙,替她找個事,可是她又不識好人心,囘頭就走。
這也許是一種緣份,有一天賈德奎和土豆兩個人到桃花歌塲去聽歌,又見到了花迎春和歌女趙蕙芳從後台走出來,「我閒了三個月了,什麽都當了,再加上我那個烟鬼的舅母胃病又犯了,我……」花迎春申說苦衷。
「我這兒還有十塊錢,你先拿去,別急。」這一情一節都讓賈德奎上廁的時候給聽見了,就决定幫她一忙,他叫土豆把趙蕙芳叫來,把花迎春約到樂宮樓吃飯。
趙蕙芳果然把花迎春約到了,她一見是賈,囘身就走,還是蕙芳把她一把拉住,「迎春」,怎麽了你,別燒盤兒呀!」蕙芳一把將迎春拖進樂宮樓內,「來,我給你引見引見,這就是我妹花迎春,這位是賈德奎,賈二爺,四海飯館的房東。」
「你還記得我嗎?」「賈先生您好。」招呼得很勉强。
酒醉飯飽之後。賈德奎說岀了本意:「我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那次在邵經理那兒,我本想給你說個情,後來聽說你的志向並不想當女招待,我也就不多嘴了。」蕙芳要她賠不是。
「這個我們不必找補了,現在我先要問問你,你學了幾年歌了?」
「我可沒有正式跟先生學過,我都是聽人家唱聽會的,因爲我小時候學會了看歌譜,我懂得調子,拍子。」
土豆一旁凑趣着,要花迎春哼一小歌兒,說是給二爺聽聽味兒,心裏就有了底兒了。花迎春在這種情况下,也不能拂逆了人家的好意,順口哼了一段。
隔天,賈德奎就和土豆到桃花歌舞團去談公事,賈德奎一口允諾,宣傳費,行頭,還每天包一百張票,保證在登台的一星期內連塲客滿。
這個條件當然是受歡迎,但反條件是排名可得掛在蘭香底下,賈徳奎也答應。
三
桃花歌舞團大門口電燈大字「特聘美艶歌星花迎春」,門面裝了大花牌,上面寫的是「後起之秀」「繞樑三日」「樂府新聲」……
票房口買票的也有,取賈德奎的贈券也有,男女老少絡繹於途,賈德奎還在招呼着朋友說「捧塲!捧塲!」
街頭上貼滿了花迎春大頭廣告「卽晚演唱最新流行歌曲」,報紙上刊印了她的照片,大標題「享譽大江南北,時代歌曲艶星花迎春卽晚在桃花歌舞劇塲登台演唱新穎歌曲。」這種盛大的宣傳攻勢,使掛頭牌的張蘭香很吃醋,爲了賭氣索性裝病告假,看看誰有力量叫座。
劇塲的經理把這消息告訴了賈德奎,「喔,那沒問題,滿座兒賣多少錢,我賈德奎包了,我願意請客聽唱,聽完了,每人送一碗打鹵麵宵夜,我這麽幹你還有什麽說的了。」
登台第一天晚上,一個個歌女唱過了,就快輪到花迎春上台了,但她怯塲,腦袋發脹,心裏發慌,「迎春,你可別丟我的臉,你心裏老是想當歌星,今日給你達到目的,你忽然毛病都來了,你得穩足了氣,就是死在台上,你也得跟張蘭香爭這口氣。」賈德奎鼓勵着她,「前邊都滿座了,你記着我的話,別怯塲。」
台下的掌聲已傳入後台,蕙芳下了塲,劇塲張經理已在替花迎春在作一番吹噓式的介紹,花迎春上塲了,台下掌聲雷動,唱完了一個,聽衆鼓掌,大叫「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呼叫聲此起彼伏,花迎春又唱了一支,賈德奎見花迎春唱得成績很好,並看見聽衆滿意的情况,心中很是高興,這番力氣總算沒有白化。
這樣唱了二個多禮拜,花迎春慢慢地竄紅了,她的名聲在觀衆的心目中有了地位,花迎春是大紅大紫了。
四
花迎春還住舅母家的舊居,她想不到賈德奎這麽早會來看她,「呃!二爺!」
「你看看這份報,這二個月來,沒有一張報不捧你的。」說着坐下,面上還有得意的神色。
「二爺,您對我這樣栽培,我不知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我幫人家忙是沒有目的的,剛才你說的完全是你的想法,今天我來看你,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談談,在目前照我看,你是紅了,不過我從側面來看你,你好像還不十分滿意似地。」賈德奎開門見山。花迎春却不知他意思是指什麽?
「我是說,自從你登台以來,老是不願意跟我多說話,是不是你嫌我把你的事管得太多?」花微笑地搖頭,這樣的談話兩方面都是很窘的。「咱們到外面去溜溜,好不好?」賈轉了話題。
「我!我不想出去!」花迎春低着頭,賈亦無語,心裏不知如何安慰她好,這時土豆儍頭儍腦跑了進來,「車給我叫來了嗎?」賈德奎問他。但花仍堅持不去。
「嘻!嘻!」土豆插嘴說「你不去,敎二爺一個人去有什麽意思呢?」「你他媽的又多嘴!去吧,沒你的事啦!」打發了土豆,又對花迎春說:「迎春,咱們的性情都是爽直的,你究竟有什麽心思,不妨咱們痛痛快快說個明白。」
「自從我認識您到今天,我心裏始終是在感激您的,可是天天陪着您,東吃飯,西應酬,沒有一天叫我閒着,我想休息,要練歌兒,想安靜一會兒都不可能,我覺得這樣生活,比以前挨窮的時候更痛苦」花迎春吐了眞意。
「你這個孩子的脾氣眞擰!」賈德奎半生氣,半打趣地。
「誰是孩子?」花迎春一貫地倔强,「以前我雖窮,但還有自由啊!」
「唷!你也談起自由來了,照你這裏說,我爲你着想都想錯了,吃飯,應酬,不是爲你麽,怎麽,現在你倒打一把,你又覺得窮的日子比現在舒服,比現在自由啦?」聲色俱厲地。
「當然,我說的都是眞話。」
「迎春,你要囘到窮的日子是不可能了。」迎春等待他的下文,「爲的是我!」賈德奎接着說,「我坍不了這個台,我不能放你離開我,咱們旣然混在這個圈裏,不應酬是不行的。」
「那麽我從今天起我不唱了。」
「那沒這麽容易,現在我是你的管事的,就是經理人,你一切還得聽我的。」「那麽你不是幫助我,你是想把我折磨死,辦不到,辦不到。」花鬱氣早積,伏椅大哭,賈發呆不語。
五
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賈德奎並不了解花迎春的苦衷,自己還氣惱着自己多的事惹了麻
煩,一個人在房裏喝得爛醉,連土豆勸他也不聽,賈德奎看下鐘,把無線電扭開,播出了花迎春的歌聲。
這天晚上來了訪客,來的眞是花迎春和劇塲的經理,土豆去關照他的時候,賈德奎伏在桌上睡着了,土豆喊醒他時花迎春已走了進來,「二爺,我跟你請安來了。」
「這詞兒太好聽了,請坐吧!」有些負氣地。「幾天不見了,上座兒怎麽樣?」
「雖然上座兒不錯,可是少了您就跟少了一百人似地。」花迎春要知道他爲什麽不來。「那天我知道對您說錯了話,我不應該那麽說,可是你還得原諒我,我心裏有什麽就都說出了!」
「我喜歡這樣的人,大家要是都像你那麽爽直,什麽事都容易辦了,我不恨你,你今天來有什麽要跟我談談的。」
「二爺,自從咱們那天分身到今天,我心裏老惦記着你,你不在身邊,我就好像沒有主意了。」
「可是,我在身邊,你又沒有自由了。」以其牙還其牙。
「二爺,別提那天的事,咱們應該心平氣和地談談,我不希望您對我有一點誤會,咱們好好的談談好嗎?」,
「可以,你說吧!」話盒子一開,把他們之間的誤會也解開了。
六
賈德奎跟花迎春又恢復了友誼,賈德奎要進一歩把她捧紅,要讓她在桃花歌舞團裏掛頭牌,可是却說張蘭香的合同未滿,要賠償十萬、八萬的損失,倒是土豆出了一個好主意,說倒不如我們自己來幹。
對,自己幹,這個主意提醒了賈德奎,他去和四海的經理談判,把它改爲金都夜總會。邵經理正是一籌莫展,賈德奎來得正好,推莊讓位,由他大刀濶斧幹去。
在賈德奎主持之下,金都大興土木,給裝得美輪美奐,開幕那一天,眞所謂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可是在顧客之中,出現了一幫客人在怪聲吹哨,這幫搗蛋,三分酒意,哄得更厲害。賈德奎叫人上前打招呼,反挨了打,原來是桃花歌舞劇塲帶了打手來吵塲子,一打開手,連賈德奎也吃了眼前虧,土豆機警地叫了救兵,這救兵就是治安當局,秀才碰到兵,有理講不淸,流氓碰到了警察,就「有拳使不勁」了!
經過一塲紛爭,金都夜總會一切如常,花迎春給介紹是金都的台柱新進歌星,她如願以償地掛了頭牌,她風姿綽約的儀態,珠轉玉盤的歌聲,換得是一陣陣的掌聲和喝彩,一曲旣
話說「花迎春」
「花迎春」是一個歌唱女郎的藝名,「花迎春」也描寫了歡塲兒女笑與淚的故事。
一個落魄的歌舞班主的女兒,一度窮到祇好遷就去當女招待,忽然█緣時會得到當地土財主的垂青,予以大力的栽培,經過有錢有勢有力的捧塲,花迎春變成大名鼎鼎的歌后。
土財主爲什麽捧紅她,還不是想打她的主意,花迎春不是不知道,但迫於環境,祇有順從,結果糊裏糊塗做了他的太太。
本來歌后的目的旣達,名花也有了歸宿,這故事照說可以告一段落,但斜刺裏却殺出一個程咬金,是個年靑的音樂家,花迎春本來心如止水,現在見到了年少英俊的人不禁微風漣漪,爲之情動。
花迎春從此懷了二志,暗底裏琵琶別抱,就想出了到香港拍電影的主意,想從此脫離了土財主的掌握。
土財生雖然不識字,但人却是鬼靈精,他看到了所愛的人已經變心,最後的一隻棋子就是拚了,搏擊情敵,身入囹圄,感恩圖報式的愛情終於導致了一齣「悲劇」。
「花迎春」不但戲好,而且演員紮實,王引主演兼導演,上官淸華自任女主角,其他的演員也俱是影壇一時之彥。
終,迎春鞠躬示謝,轉身到後台。
她一眼看見了賈德奎,他剛從警察局囘來,「二爺!沒事了嗎?」「到局子裏都是熟人讓我們在外面和解,事情還沒有算完。」
「聽說那邊給我們都砸完了,」原來賈德奎把桃花歌舞劇塲給打得稀爛。
土豆敲門說是花小姐有客,賈德奎本來不願她見不三不四的人,後來聽說是老頭兒就放他進來,原來是迎春的四叔,可是他又帶了另一位客人,說是靑年作曲家姚小敏,賈德奎一看他是年靑小夥子,心裏就老大的不高興,幸而他們坐一會兒就走了。
七
花迎春已搬了新居,而四叔也變成她家裏的常客,賈德奎聽說他是辦劇團的能手,很想請敎他有什麽計劃。
四叔不客氣的批評說迎春的天分不錯,就是沒有經過專家的訓練和指導,這點賈德奎也接受這個觀點。
四叔請來的專家就是姚小敏,賈德奎爲了花迎春的成就,出了千元高薪叫他訓練花迎春,他這種痛快作風,使人吃驚也使人欽佩。
花迎春在姚小敏指點之下,進歩神速,可是靑年男女相處斗室,朝夕相見,而感情自然也進歩得快,花迎春不祇對他好感,更對他熱情如火,賈德奎冷眼看在一旁,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就叫土豆多帶一隻眼,監視他們的行動。
而姚小敏看到花迎春對賈德奎事事順從,也覺得不解,而在花迎春說來是人心換人心,姚小敏就覺得賈德奎流氓氣太重,對她前途很可怕,認爲她已失去個人的自由。
這時賈德奎進來了,故意拿出一百元賞給姚小敏,算是他的賞錢,並且打發他開路,他心裏就討厭他,不愛他這股臭勁兒。
但花迎春却不以爲然,第二天早晨她到姚小敏那兒去道歉,說賈祇是一個粗人,叫他不要放在心上,姚小敏說不會跟他一般見識。花迎春越是和姚小敏投契,賈德奎越看越不順眼,尤其他們在練唱那些表達愛情的舊曲,目的在發洩熱愛,而且還連唱帶做,怎不叫賈德奎妒火中燒。,
賈德奎和姚小敏起了衝突,姚小敏不幹了,賈德奎還想動武打人,四叔替他們勸止了,姚小敏撕毁了劇本,罵他是臭流氓,花迎春哭着奔向後台。
賈德奎追踪過去,兩個人又頂撞起來,「走了,你那末傷心。」「你少廢話!」「因爲我挨了罵,你替我傷心?」
「我不知道你爲什麽要這樣對人家。」花迎春意思是有些帮姚小敏。
賈德奎可火了,「你想想吧,花迎春是誰捧岀來的,他媽的專家,作曲家,歌唱皇后,狗屁!那都是老子化了錢吹出來的,現在他們利用够了,你們也認爲我是臭流氓。」
「二爺!您這樣說,的確敎我心疼,我自從在桃花歌舞團登台以來,您一直在我的心裏,您對我這份恩德,實在不是任何代價可以買得到,報得盡,我知道欠你的人情,不過想不出什麽方法來還您這份「深恩厚德」,等我想到了,我會眞心報答您的,您別以爲我是利用你,我實在有報答您的眞意。」迎春說到這裏哭了起來,「最好您說,您要我怎樣報答您,我就怎樣報答您,咱們別悶在心裏了,再這麽折磨下去,誰都得不到好處。」她哭得更厲害了。
賈德奎祇有垂頭喪氣地走出化粧間。
在賈德奎家中,他和花迎春的爭執還沒有完,賈借了酒意大發牢騷,「你想,我爲了你,用了多少心血,得罪了多少朋友,還給那王八小子罵我臭流氓,我姓賈的什麽虧都吃了,什麽氣都受了,我爲什麽?還不是爲你麽,今天在排戲的時候,那王八小手罵我,你在旁邊連一句話也不幫我,好像你們是一頭人,我倒反而變混賬王八蛋。」說完又將一杯酒一口呑下。他已經有了八成酒意。
話講得很明,花迎春也知道事不可免,「我祇想你能告訴我怎麽做人才對,你說我决定依從你的話,就是要我搬到這兒來住我也答應。」賈又呑了一杯酒,仆在桌上,花上前去扶他,他反把她抱在胸前,走進房去。
花迎春眞的變成賈德奎的了,他們結了婚。
八
花迎春的四叔接到了香港的電報來看他們,說迎春拍電影的事情成了,花迎春担心不行,四叔和賈德奎却在一旁慫恿,决在十天之內到香港去,把金都的事交給土豆。
他們一行來到了「人間天堂」的香港,賈德奎一到旅館就急着要簽合同,電影公司的人請他們休息二天再說。
華藝影片公司的辦事處,賈德奎主張花迎春的合同由他簽署,公司裏却說任何一個地方一定要本人簽署才生效,這一點賈德奎屈服了。但是他要保持權利,一、花迎春拍戲他有權顧問;二、花迎春戲裏不准跟男人摟摟抱抱;三、花迎春在戲裏不准跟男人談情說愛;四……
影片公司說這是沒有法子接受,花迎春一怒離開了,四叔也跟着出去。
囘到旅館,賈德奎就和花迎春吵了起來,在賈德奎還說是愛護她。「你這是愛護,倒不如說是侮辱,戲裏不准摟摟抱抱,不准跟男的談情說愛,不准這個,不准那個,我還演什麽戲啊!」
「能演的戲多着呢,你不能演老太太,寡婦,尼姑之類的戲嗎?」
「算了吧,我認命了。」迎春覺得他無理可喩。
「迎春,你聽着,你是我的老婆,什麽都得聽我的。」
「我是你的老婆,可不是你的奴隸!」她反抗了。
「沒有什麽兩樣,」德奎表示了他的觀念。
「放屁!」迎春罵岀口了,「你這樣說話,跟臭流氓沒有什麽兩樣。」「什麽?你也罵我臭流氓了。」順手就是一巴掌,迎春這囘沒有哭,奪門而出。
迎春走了,賈德奎打了她以後很是後悔,四處找她,找到四叔住的地方,四叔祇好假做和事老,把他給攆走了,其實迎春就則在浴室裏。
四叔勸架,說德奎心眼並不壞,他的確是愛護迎春,可惜愛的心都用錯了地方,這是沒有受過敎育的苦處。
迎春却不願意再囘去了,她要無條件和他分離。
迎春說可以打官司,四叔說烈女就怕倔郎,他不肯放過你,什麽也沒有用,說好說歹地勸迎春囘去。
這樣花迎春耐着性子又囘到德奎的懷抱裏。
賈德奎這個土財主,來到了十里洋塲也學起摩登來,穿西裝,可不會打領帶,祇好央着迎春幫忙,自從那次打開手以後,她是心灰意懶,對賈德奎採取「冷戰」態度。
現在什麽事都聽德奎的了,花迎春採取不問不聞,連四叔建議的參加慈善舞會獻唱也要徵得他的同意。
九
花迎春參加了翡翠谷歌劇塲濟貧慈善大會,她不是歌后,也不是歌星她是以同情貧人而做了一件善事,她首先捐了一千元,跟着甲二千,乙又一千地,滿塲都是點花小姐唱歌,花迎春當然很高興,可是寃家偏遇路狹,音樂指揮剛巧是一度和花迎春熱戀的姚小敏。
賈德奎也看見了姚小敏,立刻要上台攔住她唱歌,可給四叔勸止了,當花一曲唱完,德奎忙趕上台,可是管理人員不讓他進去,就是吵吵嚷嚷也不行,走到前台,又不見四叔,他到外邊,找到夜花園那邊剛好姚小敏和花迎春在叙舊,花迎春說出她的痛苦,姚小敏雖然同情她,但却沒有什麽妄想了。但是賈德奎看到私會的鏡頭,撚酸喝醋光了火,不問靑紅皂白地將小敏推倒地上亂打亂踢。
「救命啊!救命啊!」花迎春無法制止賈德奎的粗暴祇有猛叫救命,大家都出來圍着這塲桃色糾紛。
姚小敏被打傷了,在醫院裏療治,賈德奎被拘在警局,姚小敏不控告他,花迎春四叔就設法保釋賈德奎,等到手續辦妥,德奎已失了踪跡,花迎春又急着要找他,姚小敏那兒沒有,住宿的旅館裏也沒有,不過茶房持着一封信交給迎春,他黯然地離開迎春,「我不能讓他這樣不愉快的囘去,我們得把他找囘來。」
四叔可攪糊塗了,「奇怪,我就弄不明白你們倆的心理,他這信上不是寫得很明白,好容易他腦子淸楚了,你又要把他攪糊塗,我問你,他囘來了,你打算怎樣?」
「四叔!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捨不得他走,他對待我這一塲,我不能這樣報答他,不能讓別人罵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有話跟他說,就是也要囘去,也得讓他快快活活地囘去。」
「好吧,那麽咱們趕快到車站。」
趕到車站,火車已經開動,兩人東張西望找賈德奎,花突然看見他坐在車窗口處,用手打窗,德奎看見了,舉手向他示別,「二爺,你囘來,我有話跟你說。」
賈德奎苦笑,對迎春搖搖頭,表示不囘來的决心。
花迎春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哭這個倔强的恩人,愛護她的寃家,不知是怨艾呢?還是傷心!
火車遠遠地駛去,迎春看出去一片模糊,可是賈德奎的影子却更深刻地銘在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