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芳」電影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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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的半山情人道上,愛侶雙雙,景色如畫。
一對年靑的愛人——沈嘉康和吳玲子,也正徜徉其間,挽臂行來。嘉康是一家百貨公司的少東,玲子是某醫院的女看護。他們相識以後,情投意合。這一天,嘉康向玲子求婚,但是玲子因爲對他家庭狀况不了解,怕他是個大家庭,不肯貿然答應他。使沈嘉康感到十分失望和煩惱。因爲他的家庭,正是大家庭。
晚上,他回到家裡,才邁上樓梯,便聽到老祖母唠叨的聲音。
嘉康趕快把身體隱在樓梯後邊。
他看見父親玉庭正在算賬,祖母怒氣冲冲的向父親數說着他和妹妹嘉美的不聽話。
「這麽晚了,一個都不回來,嘉康呢?」
「大槪在店裡査存貨。」父親還想替他遮瞞。
「那麽嘉美呢?又是到對過陳家去了?」
「陳家曼麗是嘉美的同學,去玩了,也不要緊。」
「不行,你不管你的女兒,我可不許她這様——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她想敎姑媽去把嘉美找回來。
「奶奶,不用叫姑媽,我去找她回來好了。」七歲的嘉彭不等奶奶說話,一溜烟跑出去了。
奶奶沒拉住他,一回頭,看見嘉康。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早就回來了。」
「早回來,怎麽沒看見你?還不快去睡!」
「噢,」嘉康如逢大赦,三步兩步,跑上樓去。
嘉彭到了陳家,陳家鼓樂喧天,非常熱鬧,十餘對靑年男女,正嘻嘻哈哈跳着流行的牛仔舞。
突然砰的一聲,一盞電燈滅了,衆人驚詫而望時,才發現淘氣的嘉彭正站在窗檻上。
「嘉彭,你來幹什麽?」嘉美問他,從一個阿飛懷裡擠出來。
「去,去!你這個小搗蛋!」「快走,快走!別來破壞我們的情緖!」衆人異口同聲的驅逐他。
嘉彭從窗檻上跳下來,一把拉住嘉美的裙子。
「奶奶叫妳立刻回去!」
「你先走,我一會兒回來。」
「不行,奶奶說半夜三更不回家,不會有好事。妳再不回去,奶奶把大門鎖了,看妳怎麽進去?」
「哈哈!」阿飛們一陣轟笑。
小黑炭,陳曼麗等都爲嘉美抱不平,他們笑她的祖母是老古董。
「妳看我的家庭多幸福?」陳曼麗說︰「我的媽媽時髦、開通,從來不管我。」
「祗有妳,這麽可憐,一點自由都沒有—」
嘉美被他們說得火起來了,她說:
「好,我們玩好了,我不回去。」
「姊姊,妳不走了是不是?」嘉彭問。
「再玩一會兒好了。」
「好!妳瞧着吧!」嘉彭說完要走,他知道這樣嘉美一定會急的。
嘉美看着他,怔了一怔,終於無可奈何的抓起了外衣和手袋——
又是一陣轟笑,從背後傳來,嘉美祗好當做沒有見。
姐兒倆一路懶洋洋的走着。走到門口,忽然遇見同學宋大佑。
宋大佑是個好學生,他心理很喜歡嘉美,非常不贊成她和小黑炭,陳曼麗他們混在一塊兒。但是嘉美討厭他,嫌他太書獃子氣。
他問嘉美明天的英文作文寫好了沒有?反被嘉美搶白了兩句。
嘉美走進大門,看見祖母,父親,姑媽,都坐在客廳裡等她回來。
祖母一見她,便把臉一板。
「嘉美,妳還想回來嗎?」她責問她,然後又對姑媽道:「把大門的鑰匙交給我,晚上誰不回來,就不開門。」
嘉美回到自己房間,一邊換衣服,一邊嘴嘟嚷着。忽然她聽到隔壁的家康嘆了一口氣。
「你怎麽啦?哥哥!」她爬上隔板,好奇地問。
「沒有怎麽,心煩。」
「是不是吳小姐不睬你,失戀了?」
「這怎麽能算是失戀呢?」
「那麽是什麽事?吿訴我,也許我能幫你點忙。」
嘉康見她這樣問,就把白天向吳玲子求婚被拒的事,講給她聽了。
「我們的家庭的確討厭,要是我,我也要出去組織小家庭的。」嘉美聽完,同情地說。
「可是奶奶不會答應呀!」
「那你明天跟爸爸說好了,沒有勇氣,怎麽討得到老婆?」
是的,妹妹的話很對,沒有勇氣怎麽能討老婆呢?嘉康想了一夜,决定第二天自己向爸爸說。
次日,吃過早飯,嘉彭和嘉美上學去了。嘉康爭取機會,幾次想對父親說。但是吞吞吐吐,却不知怎麽說是好。直等父親已經出門了,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醫院,吳玲子和她的同事們在宿舍吃早點。那些同事都知道她和沈嘉康戀愛了,正在打趣她,忽然侍役走來,叫她去聽電話。
這麽早,沈嘉康就從店裡打電話來了。
「——我要上班了,嘉康,別在這時候說這些空話好不好?」
「我不是說空話,我說的全是實話——」那邊嘉康怕玲子把電話掛斷,急急分辯。
他的焦急的神情,引來了同事們的調笑,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嘉康的父親從樓上下來了。
「什麽事這麽亂七八糟的?你們看,生意上門,也不去招呼?」
大家聽老闆這麽說,趕快回到本位做生意去了。嘉康很想趁這時把心事吿訴父親,偏偏父親又很忙。
下班以後,嘉康到醫院去找玲子,還是逼着她,向她求婚。可是玲子的脾氣十分固執,雖然她對嘉康個人是滿意了,但因爲怕他的家庭情形複雜,所以提議到他家裡去一次,先見一見他的父親和弟妹再說。嘉康對於祖母的存在,一向對玲子瞞住的,現在聽她這樣要求,表面上不得不表示歡迎,心裡却很着急。
其實他沒有知道祖母心裡也急得很。她眼看孫兒長大了,非常希望他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這一天,她翻箱子特地找出一張女孩子的照片,這是她以前私心與嘉康訂下的親事,多少年了,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她拿着這張照片,跟姑媽商量,跟兒子商量,她一再贊美那女孩子文靜,秀氣,正是嘉康旳理想對象。雖然玉庭和姑媽都不敢贊同,認爲兒女大了,應該徵求他們自己的意見,但老祖母却偏偏堅持應該由她做主。
傍晚,嘉康從外邊回來,看見祖母,父親,姑媽都坐在客廳。
「嘉康,過來,」父親把他叫過去,和顏悅色地說。嘉康感到空氣有點異樣,向他們困惑地望着。
「嘉康,我吿訴你,奶奶想替你娶媳婦了你——」
嘉康又驚又喜,兩眼望着祖母。
「我想早點抱個曾孫,四世同堂……」祖母也笑瞇瞇地說。
「是的,我在今天早晨,想跟爸爸商量的,就是這個問題呀!」嘉康自做聰明的說。
「怎麽,你已經知道了嗎?」父親問。
「是的,我去年在醫院開刀時.…..」
「不要再談醫院的事了,」父親攔他說︰「我們現在攷慮的,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應該聽從奶奶的意見。」
「是的,是的。」
「奶奶替你們做主,總不會害了你們,你看看這張照片,汪小姐從小聰明,你一定會歡喜的……」
「汪小姐?」嘉康跳起來了,「那兒來的汪小姐?」他急遽的把照片搶過來一看,天呀!原來所謂汪小姐,竟是這樣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呀!嘉康簡直像中了魔一樣,連跳帶跑,狂奔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晚上,嘉美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想要出去,可是大門的鑰匙在祖母手裡,出去了就沒法兒回來。她想呀想的,一下子忽然被她想到了嘉彭。
她把嘉彭叫到自己房間裡,給了他一包糖。
「等會見你把奶奶的鑰匙偸過來,姊姊再送這個給你……」嘉美說着,把手裡的玩具狗向他揚了一揚。
「要是奶奶知道了怎麽辦呢?」
「不會的,奶奶不會知道的。」
「好的,」嘉彭想了一想說︰「那麽我試試看好了。」
夜裡,沈家的人都睡下了,祖母爲了嘉康對汪小姐沒興趣,很不高興。嘉康在自己屋裡,看着吳玲子的照片發愁。隔壁嘉美已經打扮好了,就等嘉彭偸出大門鑰匙,好去赴約。
嘉彭果然把鑰匙偸出來了。嘉美大喜過望。
忽然樓下有怪聲傳來,嘉美猜到可能是小黑炭他們接她來了,怕把祖母吵醒,急忙下樓迎出去。
樓梯黑得很,嘉美不敢開燈。她摸摸索索的走下樓來,不料「豁瑯」一聲,樓梯角上的花盆架,被她撞翻了。
祖母驚醒了,急急披衣起床。這時門外呼嘯叫囂,正亂成一片。祖母從窗口望下去,看見一羣奇裝異服,手執刀槍箭戟的怪物。
「哎呀!不好了,强盜,强盜!」說完,趕快回身去叫醒姑媽和兒子,「快點,玉庭!有强盗——」
姑媽和父親都起來了,他們驚惶地圍攏在一塊兒。
「强盜在那兒呢?」
「快,快,就在樓下 ——」
沈玉庭拿了一把手杖,一馬當先,衝下棲去,祖母,姑媽不肯示弱,也急急地跟在後邊。
他們躡手躡脚走下樓梯,忽的開亮電燈一看,誰知竟是嘉美在用鑰匙偷開大門。而門外站着的,就是她那一般不三不四的同學,每人騎着單車,化粧成古代的騎士模樣。
「嘉美,嘉美!我們是英雄救美人來了,快走呀!」
「——還不給我滾?」祖母氣得渾身發抖。然後又背過臉來對美嘉怒喝道:「鑰匙是怎麽偸來的?給我!」
嘉美無可奈何,祇好把鑰匙還給祖母,然後又一步懶似一步地,嘟着嘴回到自己的房裡。
一夜過去,次日白天嘉美到曼麗家來了,又來參加她們經常舉行的茶舞會。
一進門,嘉美便遭到了奚落,陳曼麗編了一支歌唱,罵她的祖母是老古董。
嘉美爲了昨夜的事,也感到十分難堪,她問計於這一羣朋友,有什麽方法能够獲得「自由」?小黑炭建議:讓她回家去鬥爭她的祖母,對她祖母實行「人民革命」。
這些情形,都被放學路過的嘉彭看見了,他回到家裡,把姊姊在陳家的情形一五一十講給祖母聽。
「男女混雜,越來越不像樣子了,」祖母嘮叨着說︰「我要她爸爸把她找回來!——玉庭,玉庭!」她敎玉庭到陳家去,立刻逼嘉美回來。
玉庭祇好到陳家去找嘉美。
一見面,他就叫道︰「嘉美!奶奶叫妳回去!」
「不,爸爸,我還要再玩一會兒呢。」
「奶奶在家生氣,還是早點回去吧!」
「老太婆發脾氣有什麽關係?祇要爸爸答應就得了,」陳曼麗凑過來說:「妳看我,我媽媽從來不管我的。」
是的,陳曼麗的媽媽,的確不大管她的女兒的。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忙着打牌還來不及,那兒有心思管她的女兒呢?
比方像今天,她不是又和朋友們在打牌,而且爲了一副滿貫,爭得面紅耳赤嗎?
「——明明人家筒子兩副落地了,你還偏偏打筒子
,你這牌是怎麽打的?不是故意跟我搗蛋嗎?」爲了下家無意中打出一張牌被上家胡了,陳大太恨恨地說。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還不行?」下家向她陪着笑臉講好話。
忽然客廳裡傳來一陣喧鬧。陳太太把牌一推,不高興地說︰「煩死了,外邊誰在吵呢?」說着,她向客廳走來了,才知道是沈嘉美的爸爸來找嘉美了。
陳太太是個善交際的人,她把沈玉庭招待到房裡看她們打牌。玉庭是個老實人,心裡雖不以爲然,表面上却不好拒絕她。
也許是祖母在家裡等得太久了,見嘉美父女一直不回去,忽然親自找來。她要嘉美立刻回家,不許再跟陳家來往。她的不友誼的態度,引起了陳太太的反感,爲了孩子們的事,結果兩家弄得不歡而散。
嘉美回到家裡,又被祖母敎訓了一頓,這次她受了小黑炭的敎唆,也反唇相譏了。說是要鬥爭祖母,淸算祖母,直斥祖母是老古董,反動派……祖母從來沒有想到孫女兒會這樣對付自己的,年老的人,經不起剌激
一怒之下,當場昏厥了。
祖母病倒玉庭給她請醫生診治。家裡沒有祖母管事,亂成一團,一切的生活秩序都破壞了。祗有嘉美和嘉康,不知利害,反因爲病中祖母對他們的管束鬆了,而沾沾自喜。
這一天,倆兄妹在父親房裡,嘉康向他提出要組織小家庭結婚的事,玉庭沒有拒絶他,但是答應等見過吳玲子以後再說。
誰知這些話,也被祖母無意間聽到了。她自知已老,管敎兒孫們,也許不無固執一點的地方,以致使他們這樣誤會她,討厭她,因此自己也十分傷心。
嘉康約吳玲子星期六到他家裡來吃飯,他以爲趁着奶奶臥病在床,可以瞞過玲子的。然而事情又偏就這麽巧,還沒到星期六,祖母不但已經起床,而且又在管東管西,樓上樓下的巡逡了。
「嘉美?妳看這麽辦?」嘉康急得手足無措的對妹妹說:「如果玲子看見奶奶,她一定不會嫁給我的。」
「你別讓她看見好了。」
「都怎麽行?嘉美!妳幫我想想辦法——」
「我有什麽辦法呢?」嘉美想了一想說︰「除非——對了,除非從嘉彭身上着手。」
她知道祖母平日寵愛嘉彭,如果嘉彭對祖母有什麽要求,她一定會答應他的。
於是嘉美找到嘉彭,對嘉彭描述游樂塲裡空中飛車的好玩意兒。嘉彭一聽,立刻就想去玩,但嘉美對他說:
「你要想去玩的話,你找奶奶帶你去好了,每逢星期六都開放的。」
過了兩天,星期六到了,嘉康到醫院去接吳玲子。
「我妹妹老早在家爲我們預備好了,專誠請你去吃飯。」
「可是,這麽早就到你家,不太早了嗎?」
「那麽到那兒坐一下呢?」倆人商量半天,咖啡舘不好,電影院也不好,最後還是由玲子提議,先到游樂埸裡去玩一下。
嘉康祇知道嘉美答應幫他忙,在這一天,會利用嘉彭把祖母拉到外邊去,但是並沒有知道她拉到那兒。
玲子和嘉康走進游樂塲後,非常快樂,他們東張西望。玲子忽然看見一個老太婆也在騎馬玩兒。
「嘉康!你看,多滑稽,那邊一個老太太也在騎馬。」
「噯,眞滑稽,」嘉康也順口說。
「我們走過去看看好不好?」
「好!」但當他才走了兩步,看淸楚那老太婆是誰時,嘉康的魂都吓沒了。
「你怎麽啦?」玲子問他。
「我肚子疼,讓我到廁所去一趟吧!」嘉康說完,也不管玲子答應不答應,三步兩歩,跑進厠所躱起來了。
玲子等着他,半天還不出來。到是那位騎馬的老太太,手牽着孫子,又走到汽槍攤上打汽槍來了。
老太太要打汽槍。玲子越感到奇怪了,她不自主的也凑了過去。
她們很快的攀談起來,很快的交上了朋友。玲子讚美老太太的興致好,老太太也誇玲子爲人和氣。
一直到跟老太太分手,玲子還沒有發現嘉康原來是用裝病,在逃避被老太婆看見。
吳玲子到沈家吃了一頓晚飯,給沈家人的印象非常良好,他們飯後閒談,幾次在無意中談到了「老太太」,幸被嘉康兄妹掩飾過去了。等到吳玲子吿辭,大家才想起,怎麽祖母和嘉彭已經出去半天,到這時還不回來。
其實這時她們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嘉彭依偎在祖母的身邊,跳跳蹦蹦,顯得非常愉快。祖母因爲難得出來一次,也好像十分開心。
祖孫倆人,說說笑笑,正在穿過馬路時,忽然斜刺裡衝出一部汽車,幾乎把祖母撞倒。司機探出頭來罵了一句,才把車開走了。祖母也不去理他,歛了歛神,却發現手裡替嘉彭拿着的一包龍蝦片掉在地上了。剛預備彎腰去揀,突然又是一部單車從背後馳來,一個煞車不及,把祖母撞倒了。
「哎呀!對不起,老太太!碰傷了那兒沒有?」騎車的靑年人,立刻把車子扔下了,走過來攙扶祖母。
「——都是我不小心,老太太,您住那兒?我送您回去吧!」
靑年說着,一手推車,一手攙扶着祖母,送祖母回家。
走着,走着,停在了沈家門口。到這時靑年才發現原來老太太就是沈嘉美的祖母。
「——我叫宋大佑,我是嘉美的同學。」
「嘉美同學?」祖母忍不住狠狠地看了他一下,「你就是那天晚上打扮强盜來胡鬧的人嗎?」
打扮强盜來胡鬧?沒,沒有……」宋大佑極口否認。
祖母看出宋大佑是個老實人,也就轉怒爲喜的說:「我看你到不像那種搗亂鬼——」
宋大佑攙着祖母邁上了石堦,又替她叫開大門。嘉美,嘉康,玉庭,姑媽聽見鈴响,都迎出來了,他們一看祖母受傷,不禁大吃一驚。
「奶奶給他撞倒了,」嘉彭指着宋大佑對大家說。
但是祖母因見宋大佑誠篤,這時反替他辯道︰「不是他錯,怪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玉庭和姑媽忙着替祖母擦葯,裹傷。剩下嘉美和嘉康四目相視,呆呆的站在那裡。
嘉康想不到妹妹幫自己的忙,把祖母竟幫出了這麽大一個亂子。一時衝動,不免埋怨她道:
「妳看,都是妳出的好主意!」
嘉美羞惱成怒,也正在一肚子沒好氣,立刻反身指着宋大佑說:
「都是你!」
「是的,是我不好,」宋大佑見他們兄妹爭起來了,更感到抱歉萬分,誠惶誠恐,「是應該怪我太心急了一點。」
「你那麽心急做什麽?」嘉美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來吿訴妳一個消息呀!妳知道小黑炭和陳曼麗——」宋大佑剛說到這裡,忽然聽見祖母在那邊大叫:
「哎呀!痛死了——」
宋大佑不禁一驚,趕快奔近祖母去看,却聽玉庭說:
「可能是骨頭出了毛病了,我看還是叫車子把奶奶送進醫院吧!就是吳小姐那兒好了,有熟人,可以多得點兒照應。」
「吳小姐的醫院,晚上沒人的,」嘉美怕西洋鏡拆穿,前功盡棄,趕快阻止說。
「對了,他們醫院晚上沒人,」嘉康也趕快隨聲附和。
「瞎說,剛才吳小姐還說她今天要當夜班呢,怎麽會晚上沒人?」
「別鬧了,你爸爸說這家醫院,就是這家醫院好了,」祖母也忍着痛楚向他們說。
宋大佑見他們主意巳經决定,急着跑出去僱車子了。嘉康嘉美見攔阻無效,也祇好一路跟去醫院。
「醫生給祖母照過了X光,知道祇是腿上的筋扭動了一下,骨頭並沒有斷。吳鈴子幫祖母換葯,祖母才知道白天在游樂塲裡遇見的小姐,原來就是嘉康念念不忘的意中人。
許多護士小姐把嘉彭拉到一邊,逗着她玩兒。她們說,吳玲子就要做他的嫂子了,嘉彭說他不懂,他要去問哥哥。
而嘉康和嘉美,則爲了老太太已被鈴子發現,不知今後變化如何,正躱在醫院門口商量對策,突然一陣鈴响,自遠而近,他們知道是救傷車來了,一定是那兒有人發生了意外。倆人不約而同的順着聲音望過去,誰知來人竟是陳曼麗的母親陳太太。她一路隨着担架床,一路哭哭啼啼。嘉美走近一看,担架床上睡着的赫然是陳曼麗。
「陳伯母!什麽事?」
「……曼麗服毒自殺了,都是小黑炭害她……這種野孩子,」陳太太一路說,一路隨着担架床進去。
嘉美到這時才知道,和小黑炭他們鬼混,果然是齣悲劇,幸而自己蒙害未深,否則可能也是不堪設想的。
她惘惘然的,彷彿若有所失,一轉身,看見宋大佑就站在她身後,她忍不住懺悔的說︰
「宋大佑!你一向對我說的話是對的。」
「我也是爲妳好,」
不知什麽時候,祖母也走近他們身邊了,她聽見他們這樣說,也插嘴道:
「對了,大佑是好孩子。不像那般沒有家敎的人,剛才我遇見陳太太,連陳太太也後悔當初太放縱女兒了。我不是老古董,嘉美……」
祖母說到這裡,嘉康和吳鈴子也走過來了,鈴子因爲嘉康對她不誠懇,一直把家裡有祖母的事瞞着她,便故意作弄他一下,反替他介紹和祖母見面,嘉康沒有防到她會這樣惡作劇,立刻窘得無地自容。這時祖母也說出,她實在是因為聽說吳小姐要到家裡吃飯,所以才故意帶着嘉康逛完游樂塲,又在街上兜了許多圈子的。
「你們討厭我,我有什麽辦法呢?」
「不,不是討厭您,」嘉康感動地說,說完又不安的看了鈴子一眼。
「也許是我不好,我總跟他說怕大家庭,怕老輩的人,這完全是我的偏見……」吳鈴子慚愧的說。
嘉美良知發現,她道:
「不是的,這是我不好,出了這個主意,其實奶奶平時管得我們緊,正是爲我們好——」
偏見消失,誤會冰釋了。
某日,又是風和日麗,沈家的祖母,嘉康,鈴子,嘉美,宋大佑,嘉彭,玉庭,姑媽等到郊外去旅行。在遊侶如雲的行人道上,老太太生趣盎然,替孫兒嘉康向吳玲子求妥了婚事,然後更暗示的招手把掛着照相機的宋大佑叫過來:
「來,來,你也過來,咱們大夥兒拍張全家福吧!
會心的微笑掛在每個人的臉上,一陣歌聲幽幽傳來,那是傍在嘉康身邊的玲子嘴裡低聲唱着的「滿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