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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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輛公共汽車中,王景慧覺得有人在後面撑她,心裡明白一定是那些輕薄少年,她想不理,可是,背後的人却拉住了衣裙不放,於是景慧轉身過去,用力摑了那人一巴掌。
站在她身後的孫川,莫明其妙受摑,旣驚又窘,他茫然地問: 「幹嗎打人?」
「你自己明白!」景慧怒冲冲答。
公共汽車中的人,都囘過頭來看站在車尾的一對靑年人爭吵。景慧不好意思,偏過臉向前擠過去,孫川亦步亦趨跟在後面,他走一步,兩旁站的人都讓他一步,原來,他手中拿了一簍螃蟹,蟹螫緊緊挾住景慧的裙子。
孫川看見景慧,忽然想起來,說:
「你不是王景慧?我是孫川,曖,你別走,螃蟹挾住你的衣裳!」
景慧聽見孫川說出來,恍然大悟,停步透了口氣,笑着說:「原來是螃蟹挾了我一下,我還以爲有人擰我!」
孫川撫着被摑的臉,苦笑。
他們是中學時代的同學,彼此都有很好的印象,久別重逢,大家都很高興地談談別後情况。孫川先說他已經大學畢了業,景慧黯然地告訴孫川她沒進大學,在家裡管理家務,因爲她母親去世了。
抵站,景慧下車,孫川也跟着下來,他不敢硬拉蟹螯,怕不小心會撕破景慧衣服,或者挾住自己的手,所以他聽從景慧的話,到她家裡去設法解開。
到了王家,孫川用水澆蟹,蟹螯才鬆開,但也潑濕了景慧的的衣服。
「你坐,我去換件衣裳就來。」
景慧剛入房,門外奔進兩個孩子,他們一走進客廳,見看孫川,四隻眼睛瞪了他好一會,孫川向他們微笑,二人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一眼看見螃蟹,高興地叫道:
「姐姐,我們今天吃螃蟹!」
景慧在房裡出來,笑着解釋說:
「那是孫先生的。」
孫川接嘴說:
「明天我再買來,請你們吃螃蟹啊!我就在辦公室鄰近買來的。」
「你在哪兒做事?」
「華新藥廠,晩上我還在研究院唸夜班,讀細菌學。」孫川說。
景慧帶着羡慕的口吻說:
「你眞用功!」
說着話,景慧的父親王鴻琛也囘家了。他是一個教員,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帶着和藹可親的笑容,撫摸着兩個兒子——景方和景誠的頭。他很客氣地招待孫川,孫川因爲還要上學去,就起身告辭,說明天帶螃蟹來請景方和景誠吃,逗得兩個孩子拍手歡迎。
第二天晚上,孫川如約而來,非但帶了螃蟹來,還答允景方和景誠星期六去遊荔園。
星期六下午,照往例是鴻琛携帶三個孩子一同出外消遣的日子,但是這個星期六,景慧和孫川偕同景方、景誠到了荔園去玩,鴻琛就去約同事李秋懷去看電影。
秋懷是個失婚的中年婦女,與鴻琛在同一學校執教,自從鴻琛喪偶以來,兩人的情感日增,礙於環境,始終未談起婚嫁,雖然他們的心中都希望着能夠結合。
鴻琛提議看電影,秋懷却邀他到家中小坐淸談,親自做了一些點心和茶,同在庭前小食。
庭院中有秋懷手植的花卉,鮮艷芬芳;精緻的點心,淸香的茶,使鴻琛不勝感慨,他嘆口氣說:
「自從景慧的媽死了以後,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享過這種淸福啦!這幾年來,我幸虧有你這麽個朋友。」
「我要是沒有你這朋友,也很寂寞。」
李秋懷的確很寂寞。年輕的時候,她父母雙亡,獨力維持了弟妹們的教育費、生活費,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地工作,無暇思及戀愛。如今弟妹們長大了,各自成家,捨下這個爲他們努力半輩子的長姊,冷冷淸淸的在家園。
鴻琛了解秋懷的心情,他低着頭,說:
「秋懷,假如我再年輕幾歲,我一定跟你永遠在一起。」
他抬起頭望秋懷,秋懷凝視他片刻,側過臉去,幽幽地說:
「一個人的年紀跟心境很有關係。」
他們把心事在二句話中吐露無遺,誰也不須再補充,他們生活在沉默的愛情中。
景慧和孫川是年靑人,他們的愛情是急速的、熱烈的,連景方和景誠也體會到孫大哥在愛姐姐,鴻琛更不用說了。有一次,鴻琛邀了孫川和景慧姊弟到郊外去玩,他從兩人的親密態度中看出來,所以他在辦公室中與秋懷相對,油然起續娶之念。
「這一向覺得我眞老了,女兒都快結婚了。其實年紀還小,不過現在有了男朋友,看那神氣大槪不久就要結婚了。」
鴻琛取水壺倒了杯茶給秋懷後說出心事,秋懷好奇地問:
「你問過他們?」
「他們不提這話,我也不提。」
「女兒大了總有這一天,她結了婚,你就要更寂寞了。」
「可沒想到這麽快,還有兩個孩子要沒人照應了。」
秋懷不作聲,呷了一 口茶,收拾書本,等候鴻琛一同囘去。
他們慢慢地走,離家不遠時,景方和景誠已經飛奔過來,拉住鴻琛叫爸爸,鴻琛指着他們對秋懷說:
「這是我的兩個孩子。」
他又轉身向孩子們吩咐叫李老師,景方景誠忸怩不安,秋懷略略說了幾句,告辭歸去。
鴻琛目送她離去,牽了兩個孩子進家門,聽見隔壁的那個婦入在駡道:
「死丫頭,到處跟人家討東西吃,就像家裡不給你吃飽似的。」
接着,是鄰女小鳳的哭聲,鴻琛嘆口氣,景方說:
「爸爸,小鳳肚子餓,我分給她吃,她後母還不讓她吃。」
鴻琛緊縱眉頭,拉了景方景誠往裡面走。
小鳳的後母知道王家的人都憎恨她,她今天特地牽了小鳳過來找景慧,景慧在厨房中煑晚飯,小鳳的後母假意說:
「王小姐,剛才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哦,」景慧詫異的問:「我爸爸的女朋友?」
「你沒見過?剛才在門口沒進來。」小鳳的後母得意地笑着說:「本來你爸爸早該續絃了,這麼些年了。」
景慧聽見了恍如春雷轟頂,勉强敷衍幾句,等小鳳等走開,她抹抹手,到客廳中去。
鴻琛在看報紙,他聽見脚步聲,知道是景慧,所以連頭也不抬,仍然讀報。
「爸爸,你剛才和誰一起囘來?」
「一個同事,李小姐。」
鴻琛囘答後,忽然覺得景慧的語氣有些不對,他放下報紙,見景慧站在母親的遺像下,呆呆凝視,神色黯淡,鴻琛心沉下去,他不敢面對着這種情景,重新拾起報紙,遮住視線,可是報紙上面的字句已經被淚水迷糊着再不能讀下去了。
從此,景慧的心裡就有了心事,她與孫川的感情日增,孫川打算着結婚,有意無意時常提起,景慧雖然屬意孫川,但也不敢貿然答應,因爲景方和景誠還是幼小。
那天,景方和景誠爲小鳳,又和小鳳的後母吵起來。小鳳的後母大駡道:
「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小鳳都是讓你們教壞了,這都是從小沒娘,讓你爸爸和姐姐寵得你們這樣。好在你爸爸就要娶新媽媽了,等娶了後娘來,看你們還淘不淘氣!」
景方年齡較長,他聽見這番話,也顧不得吵架,拉了景誠囘到家中去找姐姐,問她爲什麽爸爸要娶新媽媽娶後娘。
景慧剛想向二個弟弟解釋時,鴻琛囘家了,他一進門,就囑咐景慧,在星期六那天做多幾樣菜,他要請李小姐吃飯,介紹家人相見。
姊弟三人聞言,互相默然。景方突然說:
「爸爸,我們不要新媽媽!」
景誠接口說:
「我們不要新媽媽!我們不要她來吃飯!」
鴻琛出乎意外,又驚又窘,景慧半推半哄,把二個弟弟帶離客廳後,進來對鴻琛說:
「他們剛才爲了小鳳,跟小鳳的後母鬧,所以受了點刺激!」
她表面上安慰父親,心裡也萬分難過不願接見李秋懷,因此藉口另有事情,將父親的請客事推翻。鴻琛明白小兒女的心事後,不禁長嘆!不過,他决心將家庭情况向秋懷坦白。
鴻琛將秋懷帶到亡妻的墓前,他很坦誠地說出一切經過情形後,指着墳墓畔的盆花說:
「這是景誠和景方兩個孩子省下零用錢買的,一有空,就來照顧盆花。」
「可見得他們的母親待他們一定很好。」
秋懷對墳中人起了羡慕敬愛之心。
「所以,他們簡直不能想像有什麽人可以代替他們的母親。我告訴你這些,也許你能夠原諒我那幾個孩子,孩子們的心理可以慢慢的糾正過來。」
鴻琛用懇求的目光注視秋懷,秋懷凄然一笑,說:「可是還有你,中年人的感情跟年靑的時候不同了,她是你年靑時所愛的人,我沒法和囘憶競爭。」
「我不能靠囘憶過日子。」鴻琛說。
「鴻琛。」秋懷正色說:「我有個朋友在靑洲島上做小學校長,他們走了個教員,找我去代課,我想,我們幾個禮拜不見面也好,大家都再考慮考慮。」
鴻琛决定爲他的愛情向現實挑戰,他不再退讓。秋懷明知這是她唯一的結婚對象,放棄鴻琛,也可能就是放棄幸福和快樂。她默然不答,景方和景誠的影子在腦海中幌動,她恨不能吿訴孩子們,她會如何地愛護他們!
秋懷讓鴻琛送她囘家,到了門口,鴻琛依依不捨,秋懷就讓他進去坐一會。
他們的行動,被對街吮着捧糖的景方景誠看到,兩人恍如大禍臨頭般奔囘去向姐姐報告,並且堅决地說:
「我們不要爸爸結婚,以後他們到那裡,我們跟到那裡!」
景慧好言慰勸,她認爲爸爸僅是有個朋友而已,不會結婚的。可是景方景誠不相信,嘟起嘴生氣,孫川在旁看不過,掏出錢來請兩人看戲,小哥兒倆才不糾纏姐姐。
孫川正在向景慧提婚事,他曉得景慧捨不得兩個弟弟,他就說:
「我們結了婚,接他們同住,我可以不必上夜校,晩上再找個事,多賺幾個錢。」
「不行!」景慧搖搖頭說:「不能讓你毁了你的前途・」
「爲了你,什麽都行!」
孫川願意爲愛情犧牲,景慧不願爲弟弟毁了孫川,她考慮再三,想起母親臨終時的吩咐,景慧决定犧牲自己。
她先謊言哄騙孫川,表示自己有了個富有的男友,孫川不信,景慧硬着心腸,說:
「我早已有了男朋友,我早沒吿訴你,那是我對不起你,因爲他去外國時候我還小,現在他從加拿大留學囘來掛牌做醫生了,可以有錢送我弟弟進最好的學校,將來還可以出國留學。」
孫川宛如冷水淋頭,寒澈心肺,他强作歡容,問道:
「你父親一定也贊成了?」
「我父親還不知道,因爲他是個離了婚的人,我一直沒敢告訴我父親,可是現在我成年了,父親也不能干涉我。」
景慧强忍眼淚,把謊說來解决當前的困難。果然,孫川沒法忍受,瞪目向景慧說:
「我現在才知道我不認識你, 完全不認識你!」
說罷,頭也不囘的走了。
景慧背轉身驅,淚如雨下,她把萬丈情絲摺叠起,爲了兩個幼年的弟弟。
景慧在鴻琛處探聽到靑洲島小學要找敎員,她就備全證明文件,前往應徴。
她乘船抵達時,學校已經放學。景慧在教務室中,巧遇在那裡代課的李秋懷。
秋懷不認識景慧,景慧也不認識秋懷,當景慧說出願意在那裡敎書的時候,秋懷不禁好奇地問:「請你原諒我問你一個冒眛的問題,你爲什麽願意到這兒來?完全與外界隔絕?」
「我爲了生活,爲了養活我兩個弟弟,我是一個孤兒。」
景慧的話獲得秋懷同情,秋懷想起從前的自己,與面前的少女不是一樣嗎?因爲同病相憐,她對景慧有了特殊的好感,非但答應替景慧在校長面前說妥職位,還親自送景慧到碼頭。
景慧留下一個同學的地址給秋懷,就一同走向碼頭,在路上,秋懷對景慧說出自己的過去,以及現在的處境,交淺言深彼此有相見恨晚之感。
孫川自從聽到景慧另有密友的話後,始終沒再踏進王家,景慧雖然下决心斬斷情絲,心裡却老惦念着孫川,鴻琛不明其中情形,他那天買了螃蟹囘家,還問孫川爲何不來?景慧顧左右而言他,景方和景誠一直低着頭吃螃蟹,鴻琛忽然注意到牆上懸掛着的亡妻照片不見了。他開始明白孩子們的心境,因此,笑着說:
「景方,景誠,吃了飯去看球賽好不好?」
二兄弟不答。鴻琛微微感到窘迫,就自顧洗手後去看球賽。景慧等父親走後,問景方景誠爲什麽不理父親?就算是父親再結婚也是應該的,可以免得老年的寂寞。她的話引起景方的反感,他發急說:
「姐姐,我們都不結婚,陪着爸爸,不騙人,我一定不結婚!」
「我們吿訴爸爸,我們都不結婚!」
景誠嚷着還打算去追鴻琛,景慧阻住他,景方使性子說:
「我知道,你不肯說不結婚,你要嫁給孫大哥!」
一句話像利刃刺心,景慧怔了半天,强作笑容,說: 「好,好,我們都不結婚。」
話聲未了,涙如斷線珍珠,流下臉頰,她不想給景方景誠看到,掉轉身軀收拾桌子,景方拉了景誠找爸爸去說明大家决定不結婚的事。
他們走到球塲,不見鴻琛,另一個老師見到兄弟倆,就對他們說鴻琛與秋懷到新界遊玩了。景方一驚,對景誠說:
「我們快去,遲了來不及,走,跟孫大哥去借車錢,他就住在近處。」
他們去找孫川,孫川不理他們,景方說:
「好,不理人,你別想跟我姐姐結婚,她一輩子不嫁人,她下個月敎書去了!」
「教書?」孫川詫異地問。
「我們也去,也進那學校唸書。」景誠說。
「你們沒看見一個醫生來找她?」孫川一連串的問:「她是不是常常出去?」
「沒人找她。」景方說。
「天天在家。」景誠說。
這才使孫川明白了景慧的苦衷,他掏出一張鈔票,借給小哥兒倆,自己飛奔去王家。
景方和景誠知道父親最喜歡在從前和母親慣遊的一處郊外,所以毫無困難的找着了鴻琛和秋懷,他們躡手躡脚行近時,祗聽見鴻琛對秋懷說:
「我們馬上宣佈月底就結婚。」
秋懷還沒曾開口,景方大聲叫道:
「我們不要你,我們不要新媽媽!」
「不要新媽媽!」景誠附和着叫。
鴻琛一驚,秋懷掩面疾奔,兩個孩子想拉住鴻琛時,鴻琛又氣又急,撇開兒子,追上秋懷,捨景方景誠而去。
景方與景誠見父親捨棄自己,內心悲哀異常,黯然返家,預備對景慧訴說,不料,他們剛踏進門家,就看見孫川在安慰景慧,口口聲聲說到結婚的事。景方大怒,對景慧道:
「你說不結婚又結婚?不要臉!」
「不要臉,姐姐不要臉!」景誠嚷着。
孫川衛護着景慧,拉了二人的手說:
「你們不能這樣自私,來,我們好好的談談,有些事情你們現在還不懂……」
小兄弟倆怎肯聽他說,拚命掙脫了手,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他們覺得父親和姐姐對他們變了心,唯一可以安慰他們的是墓中的媽媽——她才有一顆永遠不變的愛子之心。
景方和景誠奔到墳塲,伏在母親的墓前哀哀哭訴,儘情發洩了心裡的痛苦。等到悲哀化成淚水流出後,他們才注意到天已黑了。
黃昏時份,墳場上的大門已被鎖上,景方和景誠沒法打開大門,又不敢爬門,四顧無人,僅有風吹沙地聲,樹枝搖擺聲以及墳地上石雕的天使陪伴着兩人。
景誠年幼,在黑暗籠罩下,恐怖地撲向景方,景方拉着景誠的手,拚命敲門,希望引起過往的人的注意。
墳塲前是一條冷落的街道,連人影也不見一個,他們的呼救聲根本沒人聽到。
晚上九點鐘時,鴻琛從李秋懷處囘家,景慧驚惶失色的對他說:
「爸爸,弟弟他們不知跑到那兒去了,也沒囘來吃飯,我到處打電話也找不到他們。」
鴻琛心虛,探問道:
「他們什麽時候囘來的,囘來說了什麽沒有?」
景慧心裡也有事,避重就輕的答:
「四點多鐘囘來的,也沒有說什麽,還不是孩子話!」
鴻琛以爲景方等已把自己的事對景慧說出,因此不再追問。恰巧孫川放學後又專誠來問景方和景誠的下落,於是三人分頭尋找,鴻琛去報警,孫川到郊外去找,景慧在街上找。
天色越來越黑,漸漸下起雨來。
景方和景誠沒地方躱雨,二人在雨中緊緊擁抱,景誠又飢又冷,混身顫抖。
孫川想起景方向他借錢的事,因此趕到郊外野餐地點找尋,風雨聲中,頻頻呼喚景方與景誠,走過池邊,他怔住了,他害怕他們會掉下水去,於是冒雨奔向附近村居人家求救,到處拍門請鄕人帮他在池中找尋。
時間已是半夜十一時餘了,景方和景誠聲嘶力竭,雨越下越大,掩蓋了他們的哀叫聲。
鴻琛請求警方發出消息,在電台中廣播,請聽衆帮助。
秋懷在收音機旁聽到此項消息,她吃了一驚,立刻想起下午在郊外的情景,於是不再遲緩,她披上雨衣,拿了雨傘,到街頭去找尋景方和景誠。
秋懷覺得這件事完全是她的過錯一般,她祈求着自己能找到他們。
在大雨中,她看遍街頭能遇到的小孩,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行近了墳塲。
「媽,媽!」
遠遠有哀聲叫,秋懷心裡一動,循聲找去,她側耳細聽,哀叫聲越來越近。她鼓起勇氣,叫道:
「景方,景誠!」
景方和景誠也聽到了叫他們的聲音,快活地跑到大鐵門邊,秋懷辨別出是景方和景誠時,趕快走前去。
景方與景誠見到秋懷,懷有敵意的倒退幾步,秋懷温和地對他們微笑,表示願意帮助他們越出大門。
「哥哥,我冷。」景誠不敢爬,向景方搖頭。
「你的手這麽熱還冷。」
景方拉了弟弟的手,叫他往上爬。秋懷聽說,連忙從門的空隙中伸手進去摸摸景誠的頭,發覺景誠有熱度,連忙把手中的傘交給景方,囑咐說:
「弟弟病了,你小心照料他,我找警察。」
她冒雨奔去找警察,小兄弟倆打開雨傘,遮住了傾盆大雨,在小小的傘下,他們有了安全感,對秋懷的敵意全消。
秋懷召了救護車來,把景方和景誠載去醫院,她担心景誠會患上肺炎。
整個晚上,秋懷盡心盡力地照顧着兩個孩子,他們在秋懷的安撫下熟睡,醫生替他們診療後,說景方沒有病,景誠也僅是輕微的寒熱,秋懷放下心。
鴻琛和景慧通宵達旦在等消息,景慧更因孫川一去不返,焦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直到早晨八時,醫院才打電話通知,說景方景誠已找到,在醫院中,叫他們即刻去。
父女倆大喜,急急僱車到醫院去。
候診室中,秋懷帶了景方和景誠在等藥,看護領了鴻琛、景慧進來,景方高興地上前招呼,鴻琛含淚拉景方的手,景慧問:
「怎麽?弟弟凍病了?」
「不要緊的。」看護答道:「不過受了涼,有些熱度。」
秋懷見鴻琛父女到臨,自己責任已完,悄然走開,鴻琛招待她,請她一起走,秋懷不肯,鴻琛亦步亦趨,追上去說:
「我想要景慧見見你。」
「你不知道,我已經見過她了。」
秋懷把靑洲島小學中的事告訴鴻琛,正說着,景慧也來了, 她對秋懷說:
「李小姐,我非常佩服你的爲人,我希望我父親能夠跟你結婚。」
她伸出手來,和秋懷緊緊相握,這一剎那間,温暖充滿了三個人的心房。
鴻琛慶幸着兒女們能了解秋懷,景慧也高興弟弟們將會獲得一個好媽媽,景方和景誠經過一塲風吹雨打的恐怖經騐,也知道自己的錯處。他們對秋懷的細心呵護,由衷的感激。
一家人團圓,正要離開醫院時,孫川也匆匆趕來,景慧看見他一副狼狽相,又笑又喜說:
「噯呀,你來了,我都急死了!」
他們的神氣,令鴻琛和秋懷相視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