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隨筆

　　「董夫人」擺脫中國傳統的製片習慣，而企圖追溯中國古代的造字法則（字是記號或象徵）。這法則和西方電影藝術槪念的理論密切相符，原是不足爲奇。因爲漢字本身就是圖象，每幅圖象傳達它獨特的意念、感覺和情調。

　　「董夫人」的故事可作多種詮釋 。由於欣賞角度的不同，觀衆的感受各異。有人認爲影片的主題是傳統禮敎和人類天性的衝突，或是命運的譏諷。有人則注意到角色的心理發展， 或那三角戀愛的故事。無論看法怎様 ，故事本身不能脫離一個婦人的受苦，和她內心的衝突對其他角色的影響。作爲編導，那才是引起我興趣的一㸃。

　　在董夫人身上我看到人類的無能爲力。她反映着世事的荒唐，道德的不得要領，智慧的無價値，以及知識和倫理的虛幻：事實上人類不能逃避塵世的煩惱和痛苦。

替她推斷正確或至善的行徑根本是多餘的，因爲她的痛苦並非來自選擇的結果。無論採取任何途徑，人總會繼續生存。可笑的是我們永遠被迫在貌似嚴重的問題上作一抉擇，但在過眼雲煙般的人生中它們顯得實在不重要，這是因爲人根本受制於情感。人類的智慧事實有限，亦沒有超越經驗的能力。就是說我們不能時刻意識到身外那玄淵無際的宇宙。

　　「董夫人」片中的人物都是善良的。他們亦沒有顯著的「悲劇性質的缺陷」。但故事的結局並不完滿：那正是人類的命運。活在這無可奈何的人世間，我們只能對彼此的弱黠互相寬容，以及對彼此的痛苦互表同情。

　　作爲首次執導的題材，「董夫人」顯得非常複雜。但故事着重心理方面的描寫，在電影表現上容許很大的自由。並且考驗電影創造性的運用。我試行以冷觀超脫的手法來呈現這個戲劇化故事，只希望勾劃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人，他們的需要，他們的感情，以及他們常面臨的困境，都是非常相似的。而時間永遠不能把這個現象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