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噴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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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今天第一天上班,正在對鏡照新装,滿心喜悅,她笑向站在一旁望着她的阿康。
「怎麽樣?」
「漂亮極了,不過……不大像你了!」
「我穿得像樣一點你就不高興!」小蘭賭着嘴,撒嬌地轉過身去,拿起手袋準備出門。
原來小蘭和阿康訂婚已經一年了,可是阿康一直找不到固定的工作,沒有力量結婚。
他們跟小蘭的母親,還有阿康的兩個好朋友—肥仔和小馬,同住在一間破舊的樓房裡,樓下舖面是車房,阿康他們就在這裡給人家修理舊汽車,維持生計。
爲了阿康賺錢辛苦,小蘭决定出去找一份職業,以貼補家用,恰巧有一家香噴噴香水公司招聘女售貨員,小蘭應徵被錄用了,可是沒上工,就先化了幾十塊錢,做了件新衣服,阿康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做事,心裡當然不高興,可又沒有理由反對。
母親笑嘻嘻地過來了,「不早了,好走了!」
「媽,你說,我這件衣服怎麽樣?」小蘭孩子氣地走到母親跟前。
「很好嘛!」
「阿康說不像我!」小蘭還在賭氣。
母親這才了然,「噢,是有點不像,快走吧,你第一天上班,遲了不好。」
「我這不就走了!」小蘭一個燕子似的轉身,把手插進阿康的臂彎内,拖着他一起下樓去了。
車房門口,肥仔和小馬正在修理汽車,小馬一眼望見小蘭,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噢!仙女下凡,仙女下凡!」他急忙推着伏在地下的肥仔,「看,小蘭!」
「啊,眞是那個『馬蹄檸檬露呀!』」肥仔從車底下鑽出來,擦一把汗,額上給塗了一大塊黑油。
小蘭正要去打他,見他一副怪臉,却不禁笑了起來。
「哈,你這才像個大花臉呢!
「這有什麼好笑,我們修理汽車的,臉上有點油漬算得甚好?」阿康心裡老不痛快。
「那誰叫他笑我?我也是爲了職業關係,不能不這樣打扮呀!」她又囘頭對他們說,「我第一天上班,你們也不說句好話!」
「對,祝你一帆風順!」肥仔恭恭手。
「橫財廣進!」小馬做着鬼臉。
「不,不,祝你跟阿康早日請吃喜酒!」
小蘭瞪了他一眼,可是心裡也就樂了,在笑聲中,阿康開了一輛舊汽車送她去上班。
香噴嘖公司是一家洋化的香水公司,陳設得很華麗,職員們穿得也非常講究,小蘭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穿着畢挺西裝的青年,滿臉笑容地迎上來。
「啊,岑姑娘,您早,歡迎歡迎!」他和小蘭握手,又自我介紹說,「我是本公司的宣傳部長,趙亨利!」
「趙部長!」
「來,我替你介紹一下!」趙部長先帶小蘭去見過副經理和一些同事,然後領她到她的櫃面,拿出許多樣本,指着櫃上陳列着的香水說:
「這些香水都是有定價的,喏,這是樣本。」他停了停又說,「我們是法國派頭,法國派頭你懂嗎?」
小蘭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口裡應着,「法國?」
「是,要跟那些法國的香水女郎一樣。」 趙部長說得高興。
「香水女郎?」
「哪,要是有顧客來,必須很恭敬地銳:「先生,請問您要賣那一種香水?」他學着女子的聲調怪模怪樣地說。
小蘭呆呆地望着他,趙部長又來了一套香水女郎的表演,他把香水樣品一樣一樣的塗在手背上,由手背直到肩膀,並告訴小蘭怎樣讓顧客們欣賞它們不同的香味。
「要是顧客全不滿意,不買了,你就說,「謝謝,我們選有好些更名貴的新貨快到了,到時請來賞光,」你得記住,顧客們永遠是對的,好吧,我想你知道怎樣工作了!」
「謝謝!」
小蘭望着趙部長走進宣傳室,獨個兒坐下,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煩惱,高興的是日久盼望得到一份工作,現在已經得到了,煩惱的是怕應付不來,她望着櫃上五顏六色的樣本,握住了自己的臂膀,一時陷入了沉思中。
門外一輛漂亮的汽車停下,祝經理來了,職員們都肅然起立,祇有小蘭在沉思,還沒有發覺,經理見她呆着不動,故意跑過去咳了兩聲,小蘭這才如夢初醒,以爲是顧客来了。
「先生,請問您要買那一種香水?」她不自然地把香水在手背一劃,「請試試吧,這是巴黎來的上等貨!」她把手凑上去。
經理下意識地聞了一聞,搖搖頭,還來不及說話,她又塗了第二種,「這種呢?」
經理聞了又搖搖頭,職員們都在竊笑,可是小蘭還沒注意。
「這種怎麼樣?」她拿了第三、第四種。
「這是頂好的!」她拿起第五種來,正要說下去,忽然聽到有人叫,「經理早!」
她囘頭一看,見副經理剛從經理室出來,「我來介紹,這是新來的岑小蘭姑娘,這是我們經理。」
「噢,經理!」小蘭羞得滿臉通紅了。
「很好很好,岑姑娘,對顧客是要這樣温柔有禮,很好很好!」他一邊走進經理室去,一邊還禁不住頻頻囘過頭來看小蘭,嘴裡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氣。
幾天後,這個法國派的香水女郎,因她售賣貨物的作風哄動了全市。
一天,阿康,肥仔,和小馬三個人去試車,經過香噴噴公司,祇見門前排了一隊長龍,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一大羣人,他們好奇地也在人叢中向裡擠,正好看見一個顧客瞇起眼晴握住了小蘭的手,貪婪地由手肘聞到手臂上,然後深深一呼吸,作陶醉的樣子,醜態百出。
「先生,請問您要買那一種香水?」櫃上小蘭裝着笑臉。
「啊⋯⋯」顧客如夢初醒,指着小蘭腋下,「哈哈,這⋯⋯這個⋯⋯」
肥仔對小馬做了個鬼臉,學着小蘭難爲情的神態,阿康怒不可遏,一把拉了兩人就走。
晚上,阿康和小蘭在天台談話,當然談得很不開心,阿康滿臉憤恨,小蘭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發着牢騷。
「你以爲我想幹嗎?不幹又怎麽樣?你老是做替工,朝不保晚,難道一輩子就這樣訂婚算了?」
「我也不是反對你去做,不過,我就是恨那羣王八蛋,買香水買香水,明明是揩油,佔便宜,尋開心,我恨不得一拳⋯⋯」他愈說愈氣,一拳揮去,却不料擊在一只花盆上。
「喲⋯⋯」隨着手勢,花盆砰的一聲跌了下去,小蘭和阿康相顧失色,恰好這時候一隻野貓從欄杆旁邊走過,嚇得咪咪地叫起來。
「死瘟猫,原來是你,看明天不宰了你! 」一個鄰婦在亂罵,倒把他們逗得笑起來了。
「有沒有打痛?」小蘭不再生氣了,過來握住阿康的手。
「還好。」阿康望着小蘭,無限深情。
「康,你生我的氣嗎?」
「不,我就躭心你對付不了這惡劣的環境!」
「你放心,我會應付他們的!」這樣一說,兩人又好像雲散天開,心裡輕鬆起來了。
那知小蘭在公司做了還不到一個月,經理、副經理、趙部長,都在暗暗地轉她的念頭,事情越來越不簡單呢。
一天,趙部長在偷偷地寫情書給小蘭,恰巧給副經理發覺了,他裝得很關心似的拍拍趙部長的肩膀。
「老弟,你旣然對小簡有意思,何不踉老大哥商量商量呢!哈哈,有什麽計劃沒有?」
「那裡談得上什麽計劃!」趙部長有點受寵若驚。
「啊,就是寫情書嗎?那末讓我來祝你早日成功吧!」副經理口裡打着哈哈,心裡頭却酸得厲害,囘過身去輕輕地說了聲,「哼,好小子!」便往外走,他看見小蘭正在整理架上的香水。
「岑姑娘,可以休息了吧!」他上前去親熱地說。
「哎,每天只有這個時候人少一點!」小蘭笑了笑。
「我們一起吃飯去好嗎?」他嬉皮笑檢地邀請小蘭,忽然聽見經理的聲音在叫他,馬上必恭必敬地囘過頭去應道:「是,經理。」
「你通知了大家去領薪水沒有?」
「通知,正在通知!」副經理轉向大家,「各位,都到會計科去領薪水吧!」
經理特別請小蘭進去談話,副經理也在一邊,經理先對小蘭稱贊了一番,然後吩咐副經理說,「小蘭的工作成績好,應該加她一百元薪水!」
小蘭聽了一陣高興,禁不住喜形於聲,「謝謝經理!」
「不要謝,不要謝!你的工作是不錯,勤勤懇懇的,我的女兒有你一半懂事,我才高興哩。」他說着囘頭問副經理,「我的司機請來沒有?」
「還沒有!」
「怎麼還沒有,馬上給我找一個來!」經理有點生氣,「哎,那末先給我叫輛的士。」
「是!」副經理接電話,祇見經理色迷迷地笑着對小蘭說,「好孩子,我請你吃中飯去!」
「我……不,謝謝經理!」小蘭爲難地望了望副經理。
「那裡那裡,剛約好兩位大顧客,我給你介紹介紹!」
車來了,經理不由分說地帶着小蘭走了,副經理望着他們離去,心裡又一次酸溜溜的, 想了一會,狠狠地拿起電話來。
「是姐姐嗎?……是……你說經理?他剛出去了,姐姐,我有樁要緊的事情跟你談……是,是,我馬上就來!」
他放下電話,好像出了一口氣,得意地走出公司,逕向姐姐家裡跑,原來他的姐姐不是别人,正是經理太太。
姐姐聽了他的情報,氣得咆哮起來,「豈有此理,上工才一個月,就要加她薪水,請她吃飯,這還得了!」
「是呀,姐姐,公司裡有一個職員幹了十三年,還沒加過一個銅板。」副經理加油加醬地說。
「那你看怎麽辦,叫她走!」
這一來倒把副經理着急了,心想小蘭一走,不是連自己追求她的希望也沒有了,趕忙又把話頭轉過來。
「我看哪,姐姐,叫她走也不必,小蘭這個女孩子,做事倒是蠻認眞的,長得又漂亮,對客人又和氣⋯⋯」
「那你是贊成你姐夫跟她好了……」
「那怎麽會?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要使姐夫無從下手,又要使公司保留這樣個好職員!」
「難難難!」姐姐大搖其頭。
「不難不難!」他在姐姐耳邊說了一會,姐姐也點頭微笑起来,表示認可。
原來他的主意是叫姐姐乾脆收小蘭做乾女兒,這一來,身份上差了一輩,經理就有點礙手礙脚了,於是副經理代替經理和經理太太送了一大包禮物到小蘭家裡去,包括一件游泳衣,一對大耳環,還有一個比孩子還大的洋娃娃,實行他定下的計劃。
這一天,經理的家裡,大擺筵席,座上有照相館、百貨公司、餐室等許多行業的老板,客廳裡燈火輝煌,一片熱鬧,衆人舉杯祝賀,鎂光燈閃耀,大拍其照。
「來來來,再照幾張吧,明天放大十二吋,可以擺在橱窗裡,替我們自己做做廣告。」照相館老板指揮着。
「好好,謝謝謝謝,全靠大家幫忙!」
「對啦!後天我們小酒店開幕,正好請祝經理同岑小姐一起去剪彩,肯賞光嗎?」餐室老板趁機邀請。
「呵呵⋯⋯」經理大樂,囘頭問小蘭,「怎麼樣?乾女兒?」
經理太太恨恨地瞅他一眼,他這才𡰛尬地停止了笑聲,小蘭沒有表示。
「那是最好不過,白髮紅顏,相得益彰咯!」趙部長念着宣傳詞句。
經理不高興地摸摸自己的頭髮,「趙部長,宣傳的詞兒,最好不要濫用,你看我的頭髮白了嗎?」
趙部長大窘忙陪笑,「哎,眞是,各位, 你們看,我們的經理眞是一根白頭髮都沒有,實在是『黑髮红顏』相得益彰。」
「是呵,」經理太太冷言冷語地對着小蘭 :「你的乾爹有一樣好,就是不服老。」
「剛才四海銀行林經理來電話,說他那只游艇後天出海,要我們的岑姑娘來一個擲瓶典禮,肯賞光嗎?」趙部長問小蘭。
「那還用問?」副經理笑嘻嘻地望着小蘭說。
副經理太太把臉一沉,「你怎磨知道,你憑什麼代她囘答?
「咳⋯⋯乾外甥女兒嘛!」
「岑姑娘,那我代你記下了!」趙部長見她不反對。
「謝謝你!」
音樂聲响,舞會開始了,經理副經理都想跟小蘭跳舞,可是又不敢,無可奈何地一對對起舞,這可便宜了趙部長。
「岑姑娘請,」他高興地走到小蘭面前。
舞池裡,經理副經理望着他倆一邊舞一邊還像在說笑,都現着不自然的反應,趙部長摟着小蘭,整個兒給陶醉了。
「岑姑娘,我……」他像要說什麼。
「趙部長,有什麼吩咐?」小蘭忙打斷他,一本正經地說。
這一下趙部長倒不好意思了,祇好另換話題,「□,那裡……我說,你給經理介紹的那位司機眞好!他是你的⋯⋯
「表哥!」
原來那天小蘭囘家就把經理要請司機的事情跟阿康商量,阿康先是一陣牢騷,怎麽也不幹這份工,可是經不起小蘭的勸說,他終于忍着氣幹了。
花園裡停滿了汽車,司機們都在路燈下玩紙牌,阿康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草地上,手裡拔着草在玩,客廳裡狂熱的音樂在响着,他看見黑暗中一對人影一閃,心裡正在懷疑,忽然聽得彷彿是小蘭的聲音。
「不,不,副經理⋯⋯」
他急忙一躍而起,悄悄地繞到樹背後,果然看見副經理在糾纏着小蘭,「小蘭,眞的,我一看見你,就……就馬上錄取你了,這種事情我姐夫管不着……哪,你别看他做經理,怪神氣,他最怕我姐姐⋯⋯」
「副經理,這個我管不着,我們還是進去吧,給他們撞見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們跳得正舒服呢!」副經理想強吻小蘭,小蘭在抗拒。
阿康急忙抓起一把泥沙,隔着樹叢撒了過去,嚇得副經理失魂落魄地叫了起來。
「啊,有鬼有鬼,這裡風水是不大好,我們走吧!」話還沒說完,又是一把泥沙飛來,「快……快……」
他拉着小蘭正向客廳走去,忽然瞥見門口燈光下站着他的太太在叫:「你在那兒?公權!」
副經理忙撒了小蘭的手,躡足從邊門溜進客廳去了。
「小蘭,你在那裡?」經理也出來了。
「我在看月亮!」小蘭迎向他們。
「趙部長,你先送小蘭囘家休息吧!」經理吩咐說:「明天還要上工呢!」
「得令!」趙部長高興得什麼似的,飛奔出去,握住了小蘭的手,親熱地挨着她,「我送你囘去!」
一輛汽車在午夜的街道上疾馳,阿康板着臉在開車,後邊坐着趙部長和小蘭。
「我的信你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小蘭𡰛尬的聲音。
「小蘭……這是最名貴的寶石,剛從法國運到的。」
阿康聽說,抬頭從車█的鏡子裡往後望,祇見趙部長拿了一只戒指,握住了小蘭的手硬要給她帶上,口裡還說:
「它代表我忠實的心,獻給你!」
阿康這時再也忍不住,猛然一個急煞車,差點兒把趙部長裁了個筋斗。
「啊喲,我的寶石!」他在車内摸索着找尋,一面生氣地罵阿康,「喂,你究竟開過車沒有?」
「開過的,部長。」阿康沒好氣。
小蘭囘到家裡,醉得嘔吐了,肥仔和小馬趕忙跑來帮着她母親侍候,一個拿水,一個冲醬油湯,忙個不了,不一會,阿康囘來了,看見小蘭在吐。
「怎麽?我也正想吐呢!」
「你也喝多了!」小蘭的母親問他。
「沒有,我想起剛才那些人就要吐。」他猛吸了一口烟,「我看見那個部長的怪樣子, 就把車這末一煞,這小子幾乎撞出來個狗吃屎。」
說得大家都笑了,肥仔小馬走了,阿康坐到小蘭床邊去,握住了她的手問道:「小蘭, 好過點了嗎?」
「沒什麽,你累啦,又受了氣是不是?」
「倒不,唉!只是看不順眼,心裡不好過,爲了一碗飯,要受這麽些氣,眞他媽的!」
「別胡思亂想啦!康,你不安心,我也煩死了,晚上睡不着,我買了幾片安眠藥。」她拉開床頭櫃的抽斗,隨手拿了一粒出來。
「別吃啦!我不胡思亂想就是了!」
「不,我心裡也老不痛快,我在想,這碗飯還吃不吃!」
阿康遞水給她,兩人默默地相對望着,無限情深,他們决定爲了將來的幸福,還是暫時忍氣再幹下去。
可是公司裡又出了新花樣,爲了兩千打走了味的香水無法推銷,趙部長向經理獻了大計,來一次轟轟烈烈的「選舉一九五七年的香噴噴小姐」。
公司裡凡在二十五歲以下的女職員一律都要參加,於是佈置門面,搭置彩牌,量身材,做時装,忙個不了,報紙上登起了一大段廣告,果然,這辦法很奏效,這一天,公司門口擠得人山人海,水洩不通,那兩千打壞香水不一會就賣得光光的。
「小蘭,喝茶。」經理親自遞茶給台上的小蘭。
「岑姑娘,請用點心!」副經理捧上點心。
每個人的視綫都集中在小蘭身上,「香噴噴小姐」加冕呀,照相呀,忙煞了一羣記者們 ,門口排着長龍,長龍的末端,阿康在猛抽烟 ,眼望着自己心愛的人任人擺饰,他的心裡說不出的痛苦。
晚上,在家裡,肥仔小馬搶着在唸晚報上 「香噴噴小姐」加冕的新聞,小蘭皺起眉頭坐着,阿康生氣地噴着烟,一言不發。
「我們這裡眞是紫氣東來,出了個『香噴噴小姐』!」
「對,小蘭當了『香噴噴小姐』,阿康, 你變成『香噴噴先生』了,」肥仔跟小馬兩人對搭着在說笑。
「對呀,那末這位不成了『香噴噴媽媽』了嗎?」
「去你這馬騮精,還拿我來開玩笑。」小蘭的母親說着,忽然發覺阿康板着臉在生氣,「你問阿康,這種拋頭露臉的事,要不是公司硬有規定,小蘭才不高興參加呢。」
「這種事情,本來嘛,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阿康沉不住氣,冷言冷語地。
「阿康,誰是姜太公?誰是魚?誰又上了什麽鈎啦?」
阿康想發作,可是忍住了,一聲不响,悶悶不樂地跑去睡覺。
從此,小蘭更忙了,每天隨着經理,開幕 ,剪彩,抽獎,舞會,晚宴,身不由主地週旋着,經理有一天儼然以乾爹身份警告趙部長:
「小蘭是公司裡的重要職員,她是我的女兒……地位並不比一個宣傳部長低,你可不要隨便去糾纏她,懂嗎?」
「懂!經理。」趙部長誠惶誠恐地應着。
「副經理,以後沒有事,你也最好少同小蘭接觸,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老婆兒女一大堆,小蘭笑話啦!」
「是,是,」副經理口裡應着,心裡却着實不服氣,望蓍他走出了門口,鼻子裡哼了一聲,「分明自己在轉念頭,却偏要說别人。」
趙部長見副經理這麽說,便也放大了胆。
「眞是的,你看我,年紀也不小啦,可是追求一個女孩子都不行,難道說我做了個宣傳部長,就連老婆也不准討了!」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我可以去向小蘭說明,光明正大的談戀愛,托人做媒,這有什麽不可以……」
副經理看他說得好自得意的神氣,倒也心有不甘,忙嚇住他,「我的部長,飯碗要緊還是老婆要緊?你趁早別同經理爭風吃醋吧,要不然,你就别想幹啦!」
可是趙部長却沒有被他嚇退。
這一天,活該有事,趙部長忽然心血來潮 ,買了一大批禮物,鼓足勇氣,跑到小蘭家裡去求婚,剛走到門口,恰巧遇着小蘭跟阿康從天台下來,又是不知談了什麽在不開心,趙部長那裡知道,一見小蘭,又驚又喜,忙急步上前。
「小蘭,你怎麼知道我要來?你來接我啦!」
阿康滿腔怨憤,一時又不好發作,囘身直往下衝,正撞在趙部長的身上,哎的一聲,趙部長連跌帶退的向後倒,把禮物乒兵乓乓的都跌在地下,他望着破碎的物品,撫摸着跌了的腿,狼狽不堪地站起來。
「啊!部長先生,請進來坐!」母親開門出來,「你這是幹什麽啊!」她看見地下一大堆東西。
「唉,本來今天高高興興的,不瞞伯母說 ,我是來向小蘭求婚呢!」
「啊⋯⋯」
「可是,伯母瞧,我碰到鬼啦,束西摔壞了,人也跌傷了,」他囘頭不見了小蘭,忙問,「咦,小蘭呢?剛才我看見她在的。」
「噢,說不定她同表哥嘔氣,去睡啦!」
趙部長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想不巧,祇好改天再來吧,剛要下樓,又見阿康氣冲冲地囘來了,對着他怒目相視,他本想嚇他幾句,可是心裡又禁不住有點胆怯。
「你……你……」
「算了算了,大家睡覺去吧,你也該囘去了,部長。」小馬挾了阿康往裡邊走,故意把趙部長又撞了一下。
趙部長被撞倒在地下,口裡叫着倒霉倒霉,爬起身來,垂頭喪氣地走了。
阿康望着他離去,「哼,活該,簡直把人不當人!」
「好了好了,你明白就是了 !」小馬勸着他。
「明白什麽?瞧,這麽多的東西送上門來是什麽意思?認什麽『乾女兒』是什麼意思?選他媽的什麽『香噴噴小姐』又是什麽意思?這個請吃飯,那個做怪相,又是什麼意思……」阿康滿腔怒氣,罵個不停。
小蘭忍不住了,突然站起來往房裡跑。
「阿康,你跟她進去。」小馬見情勢不對,推阿康,可是阿康賭氣,怎麽也不肯進去。
小蘭囘到房裡倒在床上,她滿腔委屈,無限心傷,她想自己這樣忍着氣幹還不是爲了阿康,可是阿康偏偏不了解她,不原諒她,甚至開始不相信她,她氣憤極了,關上燈,摸了一粒安眠藥,隨口一吞,啊喲,她似乎感到有些不對,開燈一看,原來吞錯了一只耳環,頓時驚惶失色,大叫起來。
「哎喲,不好了,救命⋯⋯」
母親、阿康、小馬都奔了進去,一時,打電話,叫救護車,把各人驚慌得什麽似的,阿康的氣也全消了。
醫院裡經過了急救,小蘭就沒有什麼事了,可是這消息傳到了公司,可忙煞了經理副經理和趙部長三個寶貝。
第二天,小蘭在騎樓上休息,阿康陪着她,親熱地在餵她喝牛奶,「別受涼,我給你蓋蓋好!」他剛把毛巾替小蘭蓋好,窗外抛進了一卷報紙,拍的一聲打在他身上,小蘭笑了,阿康高興地拾起報紙給小蘭,囘頭對窗外大聲喊着。
「派報的,明天早一點送來啊!」忽然, 他囘過頭來臉色大變。「那個人來了!」
「誰來了?」
「還不是那個人!」他說着快快地囘到自己的房裡去。
小蘭悶悶地坐着,果然,門鈴响,趙部長手捧鮮花,打躬作揖地進來了。「早,小蘭,我們的『香噴噴小姐』!」
他獻過花,囘頭來見小蘭旳母親,「啊, 老太太,你眞好福氣,有這麽個漂亮的千金小姐,我們的公司也非常之榮幸,有這麽一位女同事,岑姑娘進醫院的消息使到公司誰都吃不下飯,誰都想去看她,可是我一想這還了得?岑姑娘需要休息,于是我就說誰也不許去,我自己也不去,」他轉向小蘭討好地。「是嗎?我沒有去打擾你吧!」
「部長大人,那是經理先生不許你去!」阿康從房裡閃出來。
趙部長看見是他,心裡老大不愜意,「你在這裡幹什麽?」
「他是我的小輩,今天休假,特地看他表妹來的!」母親一邊解說,一邊忙岔開話題,「對啦,這位先生,大家都叫你部長,你是什麼部長啊?」
「豈敢豈敢,伯母,我是宣傳部長,是香噴噴香水公司……『香噴噴小姐』的發明人,哈哈!」他正說得得意的當兒,門鈴响了,進來的是副經理,手裡也拿了一束鮮花。
「老太太,岑姑娘好一點嗎?」他一眼望見了阿康和趙部長,大窘。「嗯,我說怎麽不見你,原來你在這裡『宣傳』!」
趙部長也感到侷促不安。
「岑姑娘,囘頭經理也要來看你!」副經理𡰛尬地,在小蘭的耳邊說。「你不必告訴他我已經來過了!」
這話却被趙部長竊聽到了,忙也吃驚地說。「岑姑娘,那你也別忘記說我也沒有來看過你!」
「好的!」小蘭挖苦他們說。「如果經理來,我就告訴他,副經理和趙部長說,他們都沒有來看過我!」
「哎……别說笑……」兩人𡰛尬地站起來告辭了,一同走到門口,却不料門鈴大响,進來的正是經理,跟他們倆剛好碰了個照面,經理扳起了臉。
「你們來幹什麼?公司開了門,我們三個都在這裡,成什麽話?開會嗎?」
副經理惶恐地低着頭不敢作聲,還是趙部長,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了辦法。
「是的,我們可以動動腦筋,動動小蘭自殺的腦筋!
「哦?她又不是自殺,只是吃錯了耳環!」
「不,經理,將錯就錯,說她自殺,更適合,更巧妙,更時髦,我們公司可以利用這件事,大大宣傳一下。」
經理聽得頻頻點頭,「對……對……你說下去!」
趙部長這可得意了,口沬橫飛地大聲談論起來。「唔,宣傳這玩意兒,一要新鮮,二要特别,三要刺激,四要大家永遠記得,五要大家……」
「快說吧!」
總而言之,我們來一個新牌子,叫做『香噴噴小姐』香水。」
「不錯不錯,這個倒可以考慮考慮!」經理大爲贊成。
「好吧,經理,我這就囘去準備。新牌子啦……趙部長見經理臉色緩和了,乘機撤退。
「對,我也去帮忙!」副經理趕忙附和。
公司門口掛上了巨幅廣告,「紀念一九五七年香噴噴小姐自殺,請用『香噴噴小姐』香水,」電台上,銀幕上,報紙上,招貼上,到處都是有關這件事的廣告式新聞,此外還有一個「香噴噴小姐招待記者酒會。」
這一次小蘭同意出席却是不懷好意的,在智多星小馬的策劃下,她决定要去戲弄那些寶貝一番,叫他們嘗一嘗苦頭。
酒會開始已經半個鐘頭了,記者攝影師坐了滿堂,香噴噴小姐在千呼萬喚中終于跚跚而來了,鎂光燈閃耀着,記者們爭先恐後地和她談話。
「請問香噴噴小姐爲什麽要自殺?」
「對,對,爲什麽?」大家哄然叫起求。
小蘭不出聲,趙部長在一旁輕輕地催她說,「說呀……你說是爲了戀愛,對,桃色事件最香艷,最摩登!」
小蘭點點頭,「哦,咱趙部長說,是爲了桃色事件!」
衆人大笑,又問,「怎樣的桃色事件?」
小蘭瞟了趙部長一眼,「因爲追求我的人太多了,我麻煩不過,所以就自殺啦!」
趙部長看看副經理,副經理也微笑着,經理太太和副經理太太別過頭去蔑視地一笑,表示不屑聽。
「追求岑小姐的人有多少?」
「總有一兩百吧!」趙部長誇大地說。
「倒沒那麼多,三幾位已經鉤麻煩了!」
「追求岑小姐的是那些人呢?」
「當然是有地位,有名譽,有財有勢的人啦!」趙部長又代答。
「對,咱趙部長就是其中之一!」
衆人狂笑起來,趙部長大吃一驁,「啊,我?不會不會,岑小姐是在開玩笑!」
小蘭從容地拿出一叠信來。「喏,這是他給我的情書啦!」記者們搶着朗誦,抄錄,這一下不妨事,可氣壞了經理和副經理。
「豈有此理,原來你早就存心不軌!」經理脫口駡道。
「經理,部長這種行爲,簡直是……是卑鄙,可恥!」
這可把趙部長惱羞成怒了,「副經理,你說話請小心一點,什麽是卑鄙無恥,我年輕,沒有結婚,就是追求她又有什麽卑鄙?你才卑鄙……」
「你……你敢?……」副經理睜大了眼睛,眞氣得說不出話來。
鎂光燈又亂閃一陣。
自己人倒底是自己人,他的太太忙過去帮着他,「哼!何必跟他去吵,橫豎他吃的是你們公司的飯,明天請姐夫開除他就是了!」
「哼,一定開除,一定開除!」副經埋這才開了口。
小蘭不慌不忙地又說,「副經理,你也別吃醋啦!」她從手袋裡拿出一隻襟花來。「這不是你送給我的嗎?」
副經理一聽,頓時嚇得目定口呆,太太本來挽了他在勸慰的,這時猛的搶過襟花来。「 啊,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偷了我的襟花去送人,還騙我說放在保險箱裡。」
衆人不禁又嘩然起哄,視綫集中在副經理身上。
「太太,請別生氣,他又說你是個母夜叉,要跟你離了婚才同我結婚呢!」小蘭一不做二不休的說了。
副經理太太瘋狂地大哭大駡起来,一把扭住了副經理的耳朶,怒吼着,「你這沒良心的東西,跪下!」
「嫂子,你這太過份了吧……」經理見狀胆寒了,他想過來制止,可是被自己太太一把拉開,「别管他,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吃吃苦頭!」
客廳裡一陣騒動,鎂光燈亂閃,記者們都竊竊笑語,小蘭趁衆人亂紛紛的當兒,拔脚溜了出去,外邊小馬在接她。
這一塲惡作劇給了副經理趙部長一個教訓,他們氣極了,要求經理把小蘭開除,可是經理却還不想。
「小蘭?爲什麽開除她?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栽培了她,好容易使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你們就鬧出了那些好事,還要我開除她?」
副經理和趙部長垂頭喪氣,不敢做聲,經理看看小蘭還不來,失望地嘆了口氣。「看情形她也不肯來了,今天連她的表哥阿康也沒來上班,她一定是生氣了!」
經理頓了頓,忽然扳起面孔吩咐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們兩位去請她囘來吧!」
「啊……這個!」副經理和趙部長面面相覷,同聲地叫了出來,可是經理堅决的神色,使他們不敢再囘抗,只好忍氣吞聲跑到小蘭家裡。
阿康小蘭和小馬他們自然又把這兩個傢伙戲弄了ー番,可是爲了經理的命令,副經和趙部長只好沉住氣。
小蘭和阿康商量,决定了十八層地獄,再下一層去試試,於是小蘭囘到公司去了。
副經理和趙部長見小蘭肯囘來,總算任務完成,可是這一口氣怎麽忍得下,他們再向經理訴苦,要求對小蘭懲戒一下。
「好!」經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其實他心裡又在轉念頭了,「小蘭的確也過分了一點,這樣吧,今晚上我請她吃飯,你們兩位也來,讓我當着你們的面教訓教訓她!」
「阿康那傢伙也不是個好東西,說是表哥,到底是什麽人,誰也不曉得!」趙部長受阿康的氣也不少了,這囘,找到了機會。
「我有辦法,走吧!」經理站起來笑着說,「囘頭沙田笑林飯店碰頭吧!」
經理來到小蘭柜面,「小蘭,我有點事跟你談談!」
「什麽事?經理。」
「我們出去談吧!」
經理帶着小蘭出去,吩咐阿康把一包東西送囘家去。其實是藉故遣開他就是了。
阿康無可奈何地接了東西,正要開車,聽見經理的聲音在叫的士,他從車前的小鏡子裡望見經理和小蘭正坐上了一架的士,的士搶過阿康的車,飛也似的開跑了,阿康在後追趕,那的士牌是四二四二,可是阿康遇上了紅燈,的士在一瞬問去得杳無影踪。
小蘭被經理綁票式的帶到了沙田笑林飯店,副經理趙部長果然也來了,他們喝着酒,邊吃邊談,愈談愈樂,早把教訓小蘭的意念丢在九宵雲外,三個寶貝都有了醉意,各人懷着鬼貽。
小蘭這時也被他們硬灌了許多酒,支撑不住,想要嘔吐,「我要囘去了⋯⋯」
「啊,不能不能,你這樣子囘去,路上被風一吹,那更糟了,」副經理忙說。
「不錯,我看還是到樓上找個房間歇歇吧!」趙部長附和着。
「不,不,我一定要囘去的。」
心裡最緊張的其實是經理,可是他却故作鎭定。
「囘去,嗯,應該囘去,不過,路上一吹風,對身體又不大好,茶房,樓上有房間嗎?送這位小姐開一個!」
「是,是,先生!」茶房應聲而去。
「不,不,我要囘去!」小蘭站起來嘩的一聲吐了一地。
「小蘭,你醉了,我們明天一早來接你,你上樓去吧!「他扶着小蘭,忽又轉身嚴厲地吩咐副經理說,「我今晚上祇好在這裡樓下開個房間陪她了,告訴你姐姐,說我有應酬,你們明天早一點到公司裡去!知道嗎?」
「是,是!」兩個人無可奈何地應着走了。可是半路上出了花頭,各人又偷偷地溜囘了笑林飯店。
那一邊,阿康把東西送囘了經理家中,心裡老是放不下,他跑到公司打聽小蘭和經理的消息,一個職員神秘地笑着說。
「他們到那兒去,不曉得,你表妹可眞要小心啊!」
阿康又氣又急,趕囘忙家和肥仔小馬商量,肥仔熟悉車行,一下子把四二四二的司機找到了,這才知道小蘭已被帶到沙田去。
夜色蒼茫中,一輛汽車在向沙田的公路上疾馳,裡邊坐着肥仔和小馬,還有兩位經理的太太,他們來得正是及時,小蘭已經醉倒在自己的房裡了。
兩位太太替代了小蘭,佈置妥當,他們把燈熄了。
果然,一會兒,門輕輕的開了,黑暗中經理偷偷地溜進房來,「嗒」的一聲把門鎖了,直樂得心花怒放,輕輕喚着。
「小蘭!」他喚着,一邊躡足來到床邊,「怎麽燈也關了,也好,關了燈舒服一點!」
接着他傾吐了一大篇愛慕的言詞,「小蘭……你聽,我的心在跳……小蘭,我把公司一半的股份給你,你放心好了,你……開口……說句話啊……你……」他說着竟大胆地上床去拍的肩膀。
冷不防床上跳起一個人來,她不是小蘭,而是自己的太太在怒吼,經理嚇得面無人色,久久開不了口,終于昏迷倒地。
「裝死,你裝死!」經理太太邊罵邊哭,橱裡走走出了副經理太太來,兩個人七手八脚地給他灌水絞手巾。
正在這時,門外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兩個人亂忙了一陣,去把門鎖開了,黑暗裡,趙部長躡手躡足,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四下裡一望沒有人,祇見床上的人用毛袪毡蒙了頭,心裡大喜,「哈……小蘭,你醉了嗎?我……我眞愛你……你嫁給我吧!今晚上我們渡蜜月,明天我們手挽手告訴經理說,呸,臭老頭子,我們再也不受你的氣啦!我們自己去當老板啦,你的本錢夠,這倒要謝謝這個老傢伙,花了很多錢把你捧得四海名揚!哈,小蘭!」他說着輕輕地揭開毛毡,啊!他看見是經理迷迷糊糊的臉,嚇得直滾下床來,連連打自己的咀巴,「經理經理,剛才不是我說的!不是……」
兩位太太大笑,又有人敲門了,這一次是副經理,門鎖一响,他大胆地走向床上,心肝寶貝的亂叫一陣,不料被太太一棍擊下,於是三個寶貝,都跪倒在地上求饒。
燈亮了,阿康和小蘭走過來,阿康摸出車匙扔在地上,「還給你!我們不幹了,告訴你們,我跟小蘭
本是未婚夫妻,拿勞力來換飯吃,想不到你們這樣卑鄙無恥!」
三個寶貝又羞又恨,狼狽不堪,望着阿康和小蘭手挽手地大踏步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