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忠烈傳

本事

　　葛嫩娘爲明末名歌女，樹艶幟於秦淮河，拜倒石榴裙下者，盡皆貴介皇孫，然嫩娘獨鍾情於志士孫克咸，相戀甚熱，且均有白頭之誓。惟當時明社將傾，權臣當道，淸兵又大舉侵犯中原，烽烟處處，以故孫克咸乃憤然投軍。夤夜至嫩娘綉圍辭行。嫩娘初以爲克咸來商婚事，詎乍聞克咸投軍，則反慰其應以國事爲重，兒女之私實不遑論也。

　　克咸以嫩娘有此思想，益覺感動，誓滅胡虜始返相見。臨別依依，克咸與嫩娘終亦悄然而唱驪歌！

　　兵馬節度使鄭芝龍之子鄭成功，爲一愛國靑年，文武兼備，亦久仰嫩娘聲色，是夕偕其叔鄭鴻逵來至秦淮歌苑，倩嫩娘於筵前當歌，嫩娘深悉成功爲人，因以歌寄意，促勿躭迷享樂，亟應換狂瀾於將倒，拯百姓於水深火熱中，成功聞而窃笑，蓋以爲如嫩娘者，實不足以論國事，反致愛慕之意，寢且乞婚焉。

　　鴻逵性不覊以嫩娘麗質天生，正好與成功之少年相匹配，遂極力為二人拉攏，自居月下老人，嫩娘婉拒不獲，因吿成功謂已猶意中人，請毋相擾，成功頓感失望，瀕行有語嫩娘，力表愛之彌堅，願於遭遇兵燹不測時歡迎來投盖，以當時淸兵攻勢猛烈，金陵附近一帶已瀕於朝不保夕之勢也。

　　不久，戰况轉劇，孫克咸領軍連營於金陵城外，力抗淸兵，然以鄭芝龍通敵賣國，完全拒絕接濟孫克咸兵糧使其陷於絕境，嫩娘聞悉克咸孤立無援，寅夜單騎過赴營地慰問，克咸見而大詫，責速歸，令勿踏此險地。嫩娘一笑置之，時忽報淸兵夜襲，嫩娘竟請纓出戰，克咸止之，且責其妄，無奈其時情勢已急，胡騎已踏入營中，嫩娘不復言，卽拔劍迎擊，迅速之間，克咸目睹嫩娘劍如游龍，連殲十餘敵，迨淸兵退却，克咸始叩嫩娘，何時得此高强劍術，嫩娘逐潛然吿之，自言本為將門之女，因故流落秦淮河而已，後嫩娘於言中獲悉克咸屢謁鄧芝龍求援被拒經過，不禁大憤，卽自荐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往見鄭芝龍，盖嫩娘欲借助於鄭成功及鄭鴻逵，然後向芝龍游說者也。

　　鄭成功與鴻逵乍睹嫩娘翩然來訪，誤以為投己，欣然接待之，迨嫩娘申述來意之後，卽相顧愕然經幾度磋商之下成功與鴻逵終為大義所動，引見芝龍，芝龍原是騎墻派，與淸兵統帥溥洛有密盟，成功亦不知其父奸險，芝龍以嫩娘竟為孫克咸求援而來。勃然怒斥之，指女流之輩不足與謀大事，成功言父親手握明室兵權，旣不出戰，又不發兵，與部下拒敵，則難免外面流言，且說父親養敵自重，芝龍受各人大義所責，無可推諉，惟有一面敷衍各人，一面答允明日决撥大兵相助，衆皆歡然囘營。

　　詎芝龍詭譎過人，所撥出者盡為老弱殘兵，克咸與嫩娘視之均氣結不已，獨鴻逵則侃侃自誇，且聲明經由彼嚴格挑選者，指彼雖輩均爲經驗豐富之徒，能征慣戰，成功以鴻逵張大其詞，欲止亦不及，惟啼笑皆非而已。

　　克咸面對此等怪狀百出之老弱殘兵，感廢然，然以成功加盟。則又欣然不已，卽置酒欵之，酒過三巡，克咸後成功口中，知其對嫩娘亦有愛意，不禁妒念頓生，加以鴻逵生性豪放酒後言詞不羈，竟笑請克咸爲嫩娘與成功作冰人，克咸更感怏怏。

　　嫩娘恐克咸與成功之間因己而生芥蒂，有碍救國前途，極力為二人拉攏彌縫，席間，終致不歡而散，嫩娘又分別單獨向克咸及成功予以鼓勵解釋，然二人究不能自己，心中各存不安。

　　轉瞬數月，克咸等戰事失利，被迫退至山城，負隅抗拒，少壯兵士，皆盡陣亡，所存者唯曲背跛足之殘兵，鴻逵於是大展奇謀，設空城計，誘淸兵入城，利用殘兵苦戰殲敵，雖屢獲小勝，無如淸兵勢大，而鄭芝龍亦因成功為溥洛所疑，强其率兵攻城，欲擒成功歸降，山城破，克咸恐嫩娘失利受辱，令改扮男裝逃走，但已不及，成功等與淸兵作殊死戰，衆寡懸殊，克咸及成功鴻逵突圍而走，獨嫩娘被芝龍所俘，解見溥洛，芝龍為討好溥洛起見，揭破嫩娘眞面目，溥洛見之驚為天人，卽擬據下陳，嫩娘頗恨芝龍賣國從賊，乃以借刀殺人計，詭報於溥洛，指芝龍曾縱成功逃走，促殺之，謂其人不足靠也。

　　芝龍遂死，而嫩娘更用計與溥洛之妾剌溥洛，盜其寶劍以作護符逃出魔窟，迨至中途，淸兵已銜尾疾追，時克咸與成功及鴻逵三人亦擬冒險赴溥洛府探聽嫩娘生死，旣遇於途，乃聯袂奔逃，詎淸兵四合，克咸且負重創，彌留間以嫩娘交付成功，使愛之，盖言自知己無生望矣，淸兵將四人重重包圍，雖幸得鴻逵使計緩阻攻擊，惟勢亦至險也。

　　成功以目前情况不能久待，急令鴻逵背負克咸，彼則與嫩娘前後護衞，擬殺出一條血路，不料嫩娘竟又中箭倒地，克咸一見，狂呼而逝，嫩娘大悲憤，爬行至克咸前，伏尸慟哭，繼隨克咸於地下。

　　成功淚如泉湧，不復顧淸兵四面撲出，跪倒克咸及嫩娘遺體前，誓必捨身殺敵，湔雪國仇家恨，幷為二人殲殺仇讐。誓畢，卽與鴻逵分別負尸而行，直向圍外衝去。

淸兵以人勢如狂癎，均為披靡，卒任之絕塵而去，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