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結
電影小說
育才中學的合作社內,一羣男女同學吱吱喳喳地談論剛才排練「蝴蝶夫人」的成果。大家一致指出: 「王晚霞演那蝴蝶夫人一角最出色!」
王晚霞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人挺聰明,又漂亮,故有「校花」之譽。同學羅拔楊,常常極力討好她,無事獻殷勤。這次排練了「蝴蝶夫人」後,羅拔楊請大夥兒去合作社喝茶,以示豪濶。
王晚霞點了一瓶鮮奶,當侍者把鮮奶遞奉到她跟前,不期然被對方吸引住了,四目交投下,二人齊聲 說:「哦,是你!」
那侍者名叫高俊仁,是王晚霞讀初中時的舊同學,現在合作社中充一名侍應生。高俊仁見着了王晚霞,靦覥地說:「我因爲無力升學,讀完了初中後,便跑到社會去謀生,不經不覺幹了三年,依舊一事無成,說來慚愧!我最近才到這兒工作的吧。」
「哦,是這麽樣的!」王晚霞喟然說。在旁的羅拔楊,竟不耐煩的說:「晚霞,我們談排練的問題吧,跟這厮談什麼!」
吃完了點心後,大家嚷着要走了。其實,誰有興致去談什麽排練效果,還不是爲了要吃飽了肚子。而 羅拔楊作東,不過是在王晚霞面前充濶而已。喝過了下午茶,羅拔楊堅要送王晚霞囘家。在車上,他又說 了許多纏綿話,使王晚霞這女兒家也羞澀起來。
囘到家裡,一個胖子呆坐等候她。這胖子名唐鎭强,但人人都叫他做「唐癡豆」,是因爲他生性魯鈍,而又喜自作多情。他毫不自量,竟也單戀王晚霞。 因爲他的父親是紳商,而晚霞父親是一家銀行的經理,由於這種關係,唐癡豆就可以稱晚霞爸爸爲世伯了。
唐癡豆見着了王晚霞,逢迎地說:「吃吃,王小姐,我⋯⋯我家裡有一個生日晚會,後晚舉行,你, 你一定要來參加。到時,到時我用汽車載你去。」唐癡豆口舌不流俐,而且說話必本能地「吃吃」連聲而 笑。
當下王晚霞推說沒有空,唐癡豆苦苦懇求道「 王小姐,你一定要來參加,不然,我這晚會可開不成 了!」後經爸爸媽媽的苦勸,王晚霞結果答允了,但有一條件,必要她的表哥區易明一起去。其實,晚霞 對易明已生了愛意。但易明常常誠懇吿誡她,不要隨隨便便談戀愛。區易明是個好靑年,誠懇老實,在一 平民學校敎書。他每晚都到王家,爲晚霞補習功課。由於每夕相對,情竇初開的王晚霞,對表哥竟動情起來。
王晚霞自從那天見過了高俊仁一面後,芳心又撩亂了,特找一個機會到合作社去,跟俊仁叙舊,同時 想知道一下俊仁的境况。上課鐘响,匆促間,晚霞遺下了一條絹巾。高俊仁檢起那條絹巾,嗅了又嗅,笑 了一笑,把它收藏下來。
第二天,王晚霞走到合作社來,見高俊仁正低在寫東西,踟躕不敢走近。她的影子,早已被高俊仁吊到了,高俊仁放下了筆,先跟她打招呼:「王小姐。」
王晚霞才走前去,說:「我遺下了一條絹巾在這兒,不知你可曾見過?」
「我已替你收藏好了。」說着,他從抽屜中取出了一條熨得滑淨的絹巾來,且還有一張唱片。王晚霞說:「唱片不是我的。」
「我送了給你,就是你的。」高俊仁陪着笑臉說。
王晚霞見他誠態可掬,也就接受了他餽贈的唱片。見他仍握着毛筆,問道:「你寫什麽東西?」
「沒有,不過你班同學陳翠琼呌我帮忙她寫篇作文,我也樂得練習練習。」俊仁的口齒眞是伶俐。
王晚霞知他是個力學不倦的年靑伙子,芳心窃喜。
晚霞走了後,高俊仁又埋頭寫文了,不期羅拔楊突然竄進來,質問他與王晚霞談了些什麽。俊仁見此人好生沒理,不加理會,就惱了羅拔楊,突發拳朝他的鼻樑擊去,把俊仁打得鼻血直冒,掩鼻而呼喊。
這時候,陳翠琼正走過來想討那篇作文,目睹羅拔楊的野蠻行徑,上前斥罵他野蠻與無理。羅拔楊才悻悻然跑了,陳翠琼細心地替高俊仁拭抹口角、鼻孔的血迹,並勸誡道:「羅拔這人很暴躁,你不要隨便開罪他。」
陳翠琼又把失身於羅拔楊的經過,吿訴俊仁。俊仁說:「現在他又拼命追求王晚霞,假如到手的話, 王晚霞又像你一樣被遺棄而已!不,我要吿知王晚霞。」
陳翠琼給了他幾幀與羅拔楊親暱的合照,敎他依計行事。
一個假日,高三班全體同學到銀礦灣旅行,高俊仁亦隨隊前往,他是照料旅行隊的茶水、食物。同學 們歡懷地陶醉於大自然中,各適其適地玩樂,或游泳,或划艇,或打水球。縮在帳幕內的高俊仁,趁各人 忘形地玩耍時,悄地把羅拔楊與陳翠琼親暱的合照放在王晚霞手袋裡,還附了一封短信,叫晚霞當心羅拔楊。
王晚霞囘家後,才發覺這封信和照片,暗笑道: 「高俊仁,你太天眞了!我怎會愛上羅拔的呢!」這 時候,王晚霞對高俊仁的印象更深了。
有一晚,她補習的時候對表哥區易明說,覺得高俊仁是個好學靑年,擬助他繼續讀書。區易明知道她 與高俊仁的認識不深,認爲應該再深入了解,才好這樣去帮助他人。她表兄妹倆爲了這個問題,爭論了一 晚。
羅拔楊追求王晚霞甚力,總是沒法得手,但他知道王晚霞對高俊仁甚好,施硬來恐嚇俊仁不成,只得用軟來使他就範。羅拔楊好心地約了高俊仁到一家餐室去密談,願出一筆欵子給高俊仁,替其騙到王晚霞到手爲止。俊仁收下了他五百塊,表面答允替他辦這件事,實則他心裡另懷鬼胎。
王晚霞答允了參加唐癡豆的生日晚會,但要區易明陪同一起去參加,到時區易明因爲學校要開校務會 議,不能陪同她一起去參加。被嬌縱壞了的王晚霞,竟一惱而生病,幾天也沒有上課了。王晚霞生病,又 給高俊仁以機會。高俊仁買備了一朿鮮花,跑去向王晚霞探病。這時候,晚霞已經病愈了,但對俊仁的深 情欵欵,却有說不出的快慰。俊仁走了後,媽咪問晚霞:「剛才來探病的小夥子是誰?」
「他是學校合作社裡一位侍應生,職位雖卑微,却是個有爲的靑年。媽咪,我們有些同學,還請他捉刀作文哩!人有遠見,且寫得出一首好文章⋯⋯」王晚霞在母親面前大讚俊仁一番,這時,電話响了,王晚霞接起來聽,却是區易明向她問病的。「你的表妹王晚霞已經死了,你別再假惺惺向她問病!」說着,把電話掛上了。
幾天後,晚霞病愈上課,才知道羅拔楊與陳翠琼因做壞事被學校開除了。陳翠琼雖然給開除了,但她 留下了一本作文簿,內有一篇寫得十分好的作文,老師舉出來給同學們作示範。然而,該文不是陳翠琼所 寫,而是高俊仁捉刀的。王晚霞看完了這篇文章,激賞不已。大家都欣賞過了這篇文章後,由王晚霞負責 交還給高俊仁。高俊仁見王晚霞對他已經有了信任,於是主動地約她看電影,晚霞亦不拒。看過了一次電 影後,便會有以後的約會了。誠然,那個少女不善懷春!何况高俊仁又會賣弄手腕,眞把王晚霞弄得如癡 如醉。
强風訊號懸出的一個晚上,高俊仁在合作社憑着窗子,對着「沙沙」作响的狂風,在沉思,在默忖, 旣而發出了猙笑,隨即搖了一個電話給晚霞,裝得很逼眞地說:「王小姐,我們在不知不覺間相愛起來了。每當月夜人靜,我暗裡思量,實覺很配不上跟你在一起的!王小姐,與其未來受痛苦,我們不若現在分手好了⋯⋯王小姐,我要離開這裡了⋯⋯」
「俊仁⋯⋯」王晚霞擎着電話高呼,但對方已收線了。聽了俊仁這一番話,王晚霞心緖撩亂,不知如何是好。高俊仁的影子,盤桓於她腦際,對着窗外的風風雨雨,像無數根蛛絲絞索她的心房⋯⋯
她有了决定,跑進房子裡,換上了一對水鞋,穿上了一件雨衣,悄地離開了家,跑到學校的合作社去。
高俊仁給過了電話王晚霞後,即準備一切步驟了,他從窗子遙望,發現了晚霞蹣跚而來,他急急拿出 了皮篋來,檢拾衣物,作將離去狀。晚霞進來了,驚問道:「俊仁,你眞的要離開我嗎!」
「我在電話裡對你說得很明白,也很坦誠了。我决定要離開你!」高俊仁邊說邊拾行囊,似乎去意已 决。王晚霞心更急了,摟着他氣咻咻的說:「俊仁,你不能離開我!我也不能離開你!」
一聲雷响,嚇得王晚霞花容失色,在這死寂的合作社裡,似乎只有高俊仁一人能給她温暖。她深深地摟着俊仁,俊仁來者不拒,摟晚霞於懷中。窗外刮着强風,吹着橫雨。王晚霞這個千金小姐,就在風雨下受到摧殘了。
話分兩頭,羅拔楊當晚在酒店開了一個房間,等候高俊仁送王晚霞到來。他前後給了高俊仁共三千元 ,以騙到王晚霞給他洩慾爲條件的,並約以風雨之夜,迷醉了晚霞,送到酒店去。羅拔楊等了半夜,仍不見動靜,心裡甚急,知高俊仁反了。急命爪牙差利、枒柞榮去找高俊仁算賬,並說:「倘若他眞佔有了王晚霞,給我弄掉了他!」
話說晚霞的爸媽見女兒竟夕不歸,大急。半夜裡,接到羅拔楊的電話,吿知晚霞被高俊仁汚辱事。更 急得她父母甚麽似的。
高俊仁何等精靈,他侮狎了王晚霞後,怕羅拔楊追尋算帳,乘夜帶了王晚霞到一間旅店去渡宿。第二 天早晨,王晚霞要囘家見爸爸,希望能夠說服他老人家,准予和高俊仁結婚。
在旅店的高俊仁,等候晚霞的囘音,心情顯得焦灼不安。突然,有人拍門。俊仁急上前開門,進來的不是晚霞,而是羅拔楊派來的爪牙差利一干人。他們不由分說,摟着俊仁便揍。並限他三日之內,把三千元還給羅拔楊。高俊仁苦思無計,却想到了當地的惡勢力頭子廣叔,找他帮忙。廣叔是個老奸巨滑,知高俊仁戀上了富家女王晚霞,也樂於順水推舟,居間斡 旋,爲高俊仁解了圍,三千元可以慢慢攤還。
王晚霞以父親不諒,乃挪了一點私蓄私奔離家。 她的私蓄,倒有萬多塊錢。高俊仁於是帶了她遠走坪州,作暫避現實的打算。俊仁有母,向在坪州,務農爲生。俊母是個長舌婦之流,竟不喜晚霞,說她是個無媒苟合的女子。晚霞深愛俊仁,對家姑的橫蠻,惟有逆來順受。高俊仁恃有廣叔撑腰,利用晚霞的私蓄,在長洲放高利,不務正業,整天只顧着去收息。有一次。他到債戶金水家收利息,金水剛死了妻子,連棺險的費用也成問題,當然沒有能力還息了。高俊仁這厮,不恤別人的困苦,於是發生了衝突。
村民不値高俊仁所爲,羣起而毆之。正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俊仁被打得頭破血流,後得當地流氓 「大舊木」救出。「大舊木」背着奄奄一息的俊仁囘家,嚇得晚霞和俊媽手足無措,立即延一跌打醫師診 治,跌打醫師說他傷入內臟,無可救藥。俊媽一向對晚霞就沒有好感了,這次見兒子重傷垂危,便指罵她 爲不祥人。本來,晚霞爲了愛俊仁,受盡了家姑的氣,也不敢說個「不」字的。現在,情形可不同了,她 見俊仁命垂旦夕,自己也沒有獨生之意,於是她鼓起了她從未有過的勇氣,跟家姑糾纏。俊媽一惱之下, 悻然離家。
傷重的俊仁,昏迷臥於床上,像死去了般。晚霞慟哭不已,哀哀而啼:「我相信,俊仁,你不會死的 !因爲還有我,你一定不會死去!」
夜深沉,一切都像死寂了,只有弱女的嘤泣聲。地老天荒情未了,儘管地球是死寂了,但晚霞對俊仁
的情愛是沒有窮盡的。驀地,俊仁忽然蠕動,且能發出哦吟微語。晚霞又驚又喜,急扶他星夜趁船出港診 治。晚霞的私蓄,已盡爲俊仁高利貸出,至是身無長物,她送了俊仁入醫院後,即到平民學校找表兄區易 明商議。她跟俊仁出走後,好幾個月沒有見過父母了,她不敢貿貿然囘家去,只得先找表哥商談。
區易明暗裡通知晚霞媽媽,使她母女相會。畢竟母女情殷,其母暗助俊仁治病,不敢驚動她的父親。不特此也,俊仁病愈,她母親還資助他開設了一間米店,希望女兒能夠好好地過活。新米店開張之日,大排筵席請親朋喝喜酒,王晚霞邀請了一羣舊同學舉杯,共慶。這羣舊同學,却受到了高俊仁的冷落。酒闌人散後,俊仁責備晚霞不該引領一羣舊同學到來,兩口子又吵罵了一塲。
一個晚上,俊仁在櫃面核數,忽見差利帶了兩個流氓摸上門來,要跟他「講數」。原來,羅拔楊查悉 俊仁佔有了王晚霞後,且獲得她的資助,開設了一間米店,又妬又恨,於是派差利登門騷擾。高俊仁答應 了兩小時後在XX茶室「講數」。差利走後,晚霞從閣樓下來,差利登門滋擾的情景,她一一入目,於是問俊仁何以對付。俊仁要去找廣叔出頭,晚霞以爲不可,說:「廣叔與羅拔楊這一類人,有何分別!他們狼狽爲奸,居間取利。我認爲,你該去報警,才是正當途徑。找廣叔來解决,捨正道而弗由,我認爲是不 智!」
但俊仁不聽,認爲廣叔在此地有勢力,定能威懾羅拔楊。他立即趕去找廣叔,廣叔果然答允了助他。 躊躇滿志囘米店,晚霞力勸他不要惹這班壞人。忠言逆耳,惱了俊仁,竟把晚霞推了落閣樓。經已懷孕數月的晚霞,因此而流產。眼見晚霞流產俊仁有點悔意,好言安慰道:「我現正幹着一種一本萬利的生意, 一年之後,可以飛黃騰達了,到那時,你可以坐享淸福了!」
晚霞殷殷而道:「俊仁,我不望你一朝發達,只求你能安份守己,搞好這間米店,我於願足矣!」
俊仁被澆了一盆冷水,心悻悻焉。
半年之後,晚霞果像一個暴發戶,置有了自用車,排塲豪華,手段濶綽。到此時候,他常常深夜不歸 ,米店交由晚霞料理。晚霞意味到夫婿變了,常加規勸;但俊仁則說是爲了生意上的應酬。
高俊仁眞是變了,在事業上,在愛情上,他都變了。他不好好地做米店的生意,却勾結壞人營私販毒 ;他不好好地愛王晚霞,却又另戀陳翠琼。陳翠琼是王晚霞的舊同學,因爲生性不覊,走入了歧途,也幹起了販毒的勾當來,她就是這樣的跟俊仁打上關係的。俊仁用不正當的手段牟取暴利,手裡有點錢,在九龍塘置了一幢洋房與陳翠琼同居,置糟糠於不顧。
翠琼要俊仁跟晚霞離婚,以便名正言順入高家。但高俊仁認爲不必多此一舉,蓋他與王晚霞也未經註册結婚的,隨時可以將她遺棄,他並說:「再過一年半載?我賺得一百幾十萬後,便與你離開這兒到外洋去雙宿雙棲!」
勢利、貪婪的俊媽,也慫恿俊仁抛棄晚霞。
以玩弄女性爲能事的羅拔楊,藉父蔭而有點錢來揮霍,自父親死後,家道中落,加以他不事生產,吸上了毒物,很快便把祖蔭化光了,淪落街頭。他打聽得高俊仁暴發致富,與自己的舊情人陳翠琼居於貴族住宅區,於是摸上門去,以爲可以敲詐一筆。豈料刻薄成家的高俊仁,還大大的奚落了他一番。俊仁掏出了十塊錢來,將一碗湯水潑在地上,對羅拔楊說:「 你用舌舐了地下的湯水,我才給你鈔票!」
這時候,羅拔楊毒癮發作,只求有鈔去買白粉,甚麽耻辱也顧不了。他伏在地上,伸出了舌頭,舐地 上的湯水,活像一條黃毛狗。高俊仁覺得滿意了,才扔下了手中的鈔票給他檢拾,還以敎訓的口吻道:「 羅拔楊,從前你豪濶了,今日,你可知折墮的味道。一個不事生產的人,收塲就像你一樣了!」
落拓的羅拔楊,除了懂得吸毒外,還曉得什麽廉耻呢!被人奚落了一番後,只好抱頭而竄。出門口的 時候,碰着了曾做他「傍友」的差利。自羅拔楊落魄後,差利即轉充俊仁跑腿。差利在俊仁門口碰着了羅 拔楊,反眼若不相識。世態炎凉,一至於此!
羅拔楊得了俊仁的十塊錢,吃飽了白粉後,油然生了「廉耻」之念,受辱之餘,走去米店向晚霞吿密,把俊仁金屋藏嬌的事說了出來。王晚霞正準備赴區易明與徐珮之結婚宴,得羅拔楊報訊,急往查察,因爲她早已懷疑俊仁有了外遇,苦無辦法找到証據,現旣獲知俊仁的秘居,連喜酒也不去喝了,急跑去九龍塘找俊仁。果見俊仁與陳翠琼正盛裝準備外出。王晚霞又憤又惱,斥責這對苟合的男女。俊媽聞聲走出來,把晚霞罵了一頓,俊仁又奚落她一番。晚霞受俊仁母子搶白了一囘,又羞又惱,乃單獨去喝易明的結婚喜酒。
王晚霞往喝喜酒,見區易明、徐珮一對新人恩愛異常,觸景傷心,悲從中來。她想起了表哥區易明對 她講過的一番話:「你年紀還小,不該這麽早談戀愛。學問、事業基礎沒有,固然不能談戀愛;你處世待人的經驗沒有,也不能談戀愛。不然的話,你會陷於不能自拔之境⋯⋯」
瞻前顧後,看看眼前區易明的美滿婚姻,想想自己和俊仁的關係,不覺黯然神傷。她像木鷄般發呆了 ,一向對她很關心的舊同學江峰走過來向她勸解。江峰了解她的心事,知道她是爲了什麽而發楞。
酒至半巡,羅拔楊突又摸到找她,把她拉過一角隅說:「晚霞,俊仁危險了,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廣叔要派人暗殺俊仁!」
「廣叔爲什麽要殺俊仁?」王晚霞又急又慌。
「你還不知道嗎,半年來,俊仁跟廣叔狼狽爲奸,暗販毒物,俊仁那厮現在濶綽起來,還不是靠賣白粉起家嗎。他現在經營的米店,不過是用以避人耳目的幌子而已。跟廣叔這些惡人相交,遲早會有衝突的一日的。現在,他就跟廣叔衝突了!故廣叔要今晚十時下手殺他!」羅拔楊說。
「在什麽地點行剌他?」畢竟是夫婦情深,王晚霞的神色顯得很緊張很焦灼。但羅拔楊又好整以暇, 不立即答覆她。這時已經是晚上九時四十五分了,晚霞拉着他的手說:「羅拔楊,你說,讓我好去搶救他。這裡一百元,你拿去喝茶吧。」
羅拔楊拿到了一百元,便說:「俊仁今晚十點鐘要去見廣叔『講數』,但廣叔已决定要幹掉了他。可能在途中,或是廣叔家,俊仁的性命便完了!」 王晚霞、羅拔楊密談,已引起座上賓客注意了。 區易明說:「我們也希望盡人力來救救俊仁。江峰, 你先陪晚霞去通知俊仁,我們跟着就來。」
江峰陪着王晚霞乘「的士」趕去九龍塘俊仁的「艶窟」,圖截止他外出,不料甫抵埗,俊仁的自用車 突然爆炸。「隆」然的爆炸聲中,夾雜了悽痛的慘呌聲,晚霞下了「的士」,撲過去察看,只見血肉模糊 的尸體,躺在焦痕片片的車廂裡。高俊仁的左手,也被炸斷了,飛到車廂外去。晚霞抱着俊仁殘折的尸骸,慟哭不已。
區易明、徐珮、何鳳英等一羣舊同學趕到了。王晚霞已哭得死去活來,淚乾了,她似乎沒有哭號的本 領,在馬路上狂奔,聲聲說要自殺。衆人合力制止她的瘋癲態度,嚴密地看管她,眞怕她會自尋短見。
區易明還對她曉喩大義:「晚霞,我不是中傷你夫婦的情感,俊仁實是一個不値得你眷戀的丈夫!在私,他寡情鮮義,厭舊喜新,使你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痛苦!在公,像他這樣的販毒私梟,貽害社會,更値不得人們同情。他之死,是罪有應得的。你還年靑,有美好的前途,不該爲他而傷戕自己。應該勇敢的活下去,爭取幸福的明天! 」
王晚霞在一羣好朋友的慰解與鼓舞下,已消失了自殺的念頭。她認識了自己生存於社會的意義,不復 爲橫死的俊仁而悲啼,鼓起勇氣向現實鬥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