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間 電影小說
梁愛倫和羅亞男是-對好朋友 ,却不是情侶。
他們從幼時就認識,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玩,因為兩人的個性相反,他們幾乎每天吵嘴。
愛倫是學醫的,他化費了所有的時間在書本上。從學校裡一直到進醫院做助理醫師,愛倫還是手不釋卷的。
羅亞男好運動,游泳、籃球、滑水、賽跑,件件皆能,樣樣都精,她是殷商羅大鈞夫婦的獨生女,父母溺愛。除了讀書外,亞男是甚麼都喜歡的。
那天,梁愛倫不値班,約了亞男去看電影,他在羅家足足等了兩個鐘頭,還不見亞男踪跡,他坐在沙發上看書看到幾乎入睡 ,亞男囘來了。
她穿了一身運動裝,滿頭大汗地奔進廳,隨手把手上的籃球一丢,恰巧丟在愛倫頭上。
愛倫的眼鏡給碰跌,他俯身下去摸索,亞男已發現眼鏡所在,連忙替他拾囘,她怕愛倫埋怨,趕緊先說:
「你這人!⋯⋯」
「我這人怎麼啦?」愛倫可不上亞男的當,即刻截住她的話頭,說:「足足等你兩個鐘頭,你一囘來就把我的腦袋當籃球架 。」
亞男自知理虧,只好道歉,愛倫可不饒她,挖苦她說:
「一天到晚祇知道打球,我看你的腦袋也成了籃球了,裡面全是空氣,別的什麽都沒有!」
亞男不服,反唇相稽,說:
「好!我沒有腦筋,腦袋裡全是空氣,比不上我們的梁大醫師,一腦袋的細菌,抗毒素,心肝五臟,我的腦袋中才不裝這些東西呢!」
「那末你生病了怎麼辦?」
「我身體好,不會生病!」
亞男强詞奪理,愛倫不是她的對手,憤然起身離去,亞男拉住他,請他看下場電影,愛倫因為値班時間到了,不能去看,亞男說他瞧不起自己,趕着囘醫院陪那個護士,愛倫又好氣又好笑,向她解釋說:
「亞男,你專會寃枉人,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那樣看待,我說你,也是爲你好。」
亞男嘟起嘴,說:
「哦!像你這樣妤,胳膊像鷄爪,瘦得像猴子,一點男子氣槪都沒有!」
「男子氣,你知道什麽叫男子氣?寬肩膀,粗胳膊?那是肌肉,肌肉不等於男子氣!」
愛倫說罷,不等亞男囘答,一陣風似地走了,氣得亞男對着他的背影揚拳頭。
「亞男口中所說的那個護士,叫做高式文,是一個嬌小美麗的好姑娘,她單戀着愛倫,愛倫對她和對其他同事一般,沒有半絲特別表示。
因爲式文囘家時不斷提及愛倫,式文的哥哥高卓然異想天開,那天到醫院去掛一個號,把自己當作病人,去看看那位梁愛倫醫生。
式文看見進來第一號病人是卓然,驚奇地瞪大眼看着他。愛倫診畢,發覺這個病人十分健康,以爲他是關心身體作一年一度檢査的那類「病人」所以對他說:
「你的身體十分健康,要是你還不放心,再作一次X光透視也可以。」
高卓然一面穿囘上衣,一面語帶雙關的說:
「我現在很放心,檢査的結果OK。」
式文知道他在說什麽,默默地跟着出診室去,她隨手關上門後,才說:
「哥哥,你來搗什麽亂?」
「怎麽是搗亂,我就是你一個妹妹,爸爸媽媽過世後,你的一切我都要負責,你有了男朋友,我當然得來看看,現在放心了,梁醫生老誠可靠,一切OK!」
卓然一心以爲愛倫和式文在戀愛中,式文又不好說自己對愛倫捉摸不定。賭氣說:
「我就不嫁醫生。嫁丈夫是談愛情,像他那老古板,我才不嫁! 」
卓然明知妹子和自己睹氣,不再說什麽,笑着走了。他那强健的體魄,爽朗的態度,引起旁邊一個少 年的注意,目不轉瞬地瞧着他,一直到卓然的背影消失。才進診室。
這是梁愛倫第二個病人——羅亞男。
梁愛倫看着那張登記卡:羅强男・性別・男。
他抬頭看對面那個病人,西裝革履,髮光可鏗,春風滿面的翩翩少年,可不是亞男。
愛倫怒惱地問:
「亞男,你來搗什麼鬼?」
他壓低了聲音,怕式文聽見,亞男也低聲答:
「你說我不懂男人,我就做個男人給你看,你可不准戳穿我的把戲,否則我永遠不理你。」
愛倫看見式文行前來,她的眼光在注視着亞男,似乎很感興趣。他沒奈何拿起聴筒,問:
「你看什麽病?」
亞男指着喉嚨,指手劃脚一通,愛倫又氣又惱,啼笑皆非,胡亂和她診斷一番,撕了紙寫幾個字交給亞男,命她囘去照方單配藥吃。亞男收在口袋中囘家掏出來一看,上面寫着七個字:「神經病,無藥可醫。」
亞男看得哈哈大笑,笑聲驚動了母親,亞男的母親見到亞男奇裝異服,非但不惱,還笑起來。亞男的父親聽見,也跑出房來看,他對女兒這副打扮,也僅薄責幾句。
可是,在醫院的梁愛倫就看得沒有那末簡單了,他眼看高式文分明着了亞男的迷,當亞男一走,式文不斷打聽亞男的一切,愛倫心裡有了一種莫明的怒火,他等不及下班,就脫下白衣,拿起上裝就走。
他氣冲冲地往羅家找到亞男,劈頭就駡:
「喂,你別胡鬧好不好?」
「關你什麽事?」亞男不甘示弱。
「那位護士小姐,在你走了以後。直向我打聽你,我說你沒頭腦,功課壞,祇知道運動,她還幫你說,說一般男孩子總是好動的!」 ,
愛倫越說越氣惱,亞男可樂了,她知道愛倫有點醋意,更要逗他了,她竟然要和愛倫「公平競爭」追求式文,所謂公平,就是不許愛倫說出她是女孩子。
這一來,正合上式文的心意,她本來想借機會氣一氣梁愛倫的,所以亞男打電話約她到夜總會去吃晚飯跳舞,式文一口答應 ,激得在旁聽亞男打電話的愛倫乾着急。
在夜總會裡,式文與亞男談得十分投機,亞男乘機打聽高卓然的一切,知道他練舉重的,又是自强健身院的院長,亞男情不自禁對式文說:
「我最崇拜他!」
第二天,式文就帶了亞男到健身院去訪高卓然,高卓然因爲隔夜聽見式文大讚亞男,加上眼前的亞男有些羞怯怯的模樣,認爲對式文很適合,至少亞男不是個「阿飛」之流,又比梁愛倫活潑。
式文得到哥哥同意,邀請亞男參加卓然的生日化裝舞會,拒絕了梁愛倫邀她做舞伴。
卓然的生日舞會中,亞男恢復本來面目,打扮得千嬌百媚,卓然一見驚為天人,不斷向她請求同舞,式文笑得前俯後仰,亞男對卓然傾心已久,乘機說:
「要是我是個女孩子,你喜歡嗎?」
「那⋯⋯」卓然臉紅紅的說: 「我會不願一切來追求你的。」
「好,你明天到我家來,我會給你一個奇蹟!」
一言爲定,高卓然第二天在約定的時間,到羅家去看「奇蹟」。
亞男早已安排一切,等候卓然到臨。當卓然面對和亞男一模一樣的女孩子,面露詫異之色時,她解釋說:
「我和亞男是雙胞胎。我叫亞蘭」。
卓然這才恍然。於是他邀請「奇蹟」,同去游泳。
海灘上,兩人志趣相同,滑水、游泳,玩得興高采烈,卓然對着這個似夢幻中出現的女伴,細說心事:
「我當然不是沒有機會接近女孩子,但直到昨天晚上,我竟然對你哥哥化裝的女孩子迷戀了,這簡直是天意,天意叫他在化裝舞會扮一個女人,讓我知道,世界上有你存在,代表了純潔,美麗,温柔⋯⋯」
高卓然每一個字句都打動了亞男的心弦,她沉醉在愛情中,不知暮色四合。
晚上,式文盛裝來訪亞男,亞男已換下女裝,穿上男裝,陪伴着式文到夜總會消遣。
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卓然,式文二兄妹,同時愛上了這個「分身」有術的羅亞男。
墮入情網的式文阴始工作不負責了,那天,她爲了要請「亞蘭」吃下午茶,又想早退。梁愛倫坐在寫字枱後,目光烱烱地看着式文,式文窘迫地說:
「只有十分鍾就下班,大槪不會再有病人來了。」
愛倫默然,半响,冷冷地問:
「又是羅亞男的約會?」
「不,是他妹妹亞蘭的。」式文答。
「他有個妹妹?」愛倫開始有點奇怪,後來一想,或者是亞男爲她自己留下的餘地,不覺高興地站起來走近式文,說:「式文,我不是要你勉强對我⋯⋯呃,我知道感情是勉强不來的,不過,爲了羅亞男,你把平日的熱心,認眞,仔細都忽略了,我希望這些都過去,恢復你以前的樣子。」
式文怔怔地聽完愛倫的話,忽然流下淚來,說:
「你說晚了。我存多少次期待你對我表示一點感情,妳總是呑呑吐吐的。我開始和亞男在一起,目的只在氣氣你,可是你一熱都不瞭解。」
「我知道我很傻。」愛倫看見式文哭了,有些手足無措,他訥訥地說:「我心裡有話,到時候總說不出口,不過,現在並不晚了!」
不等他說完,式文搶着說:
「你想,我近爲什麽老是心不在焉?因爲,因爲現在我眞的喜歡亞男了!」
她不待愛倫再說,衝出診室門去。愛倫望着式文的背影,長嘆一聲自言自語說:
「並不晚,並不晚⋯⋯」
式文在餐廳裡會見了「亞蘭」,亞蘭先發制人說:
嗯,我很喜歡有這樣的嫂子!」
「好啦,我還說不上。」式文一笑,說:「不定誰做誰的嫂子。說眞的,你喜歡我的哥哥?」
亞蘭笑而不答,式文會意。她對亞蘭說:
「我跟你哥哥約了晚上到沙田,剛才又跟我哥哥打賭,他要是能約你一起去,我就輸給他一件毛衣,要是他約不到你,他就輸給我一百塊錢買東西,你可得帮我忙,別答應他,他一會兒上這兒來接你的。」
亞男正感分身乏術,當然答應下來,一會兒,高卓然來了,他帶了亞蘭到山頂去玩,在景色宜人的環境中,高卓然鼓起勇氣,向亞蘭求婚。
亞男不想他會如此迅速開口求婚,一時難以答覆,卓然說:
重重重「我明天那塲舉重比賽,是關係本地體育界的榮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好消息,我一定會多舉幾磅,我們認識也不少日子,我一直想跟你說這件事,你,你答允我吧!」
亞男對婚姻大事倒也不敢以「 遊戲」方式隨便允諾,她想了一想,說:
「我想你還是先跟我哥哥說, 讓他去探探父親和母親的口氣。」
「對了!」卓然興高采烈說:「今晚你哥哥約了式文在沙田,我們一齊當面跟他說,好不好?」
亞男難住了,她那裡能應付兄妹倆在一起?情急智生,她假說要去同學家參加宴會,可能遲一點到沙田。
卓然知道亞男心裡千肯萬肯的了,心裡說不出的快樂,一路唱着歌把亞男送囘家去後,看看時計,想起式文在家,就駛車囘去,剛開門,就聽見梁愛倫的聲音在說:
「我說的是⋯⋯亞男沒有跟你說,她⋯⋯」
「沒有。」式文截斷愛倫的話 ,囘答說:「亞蘭沒有代她哥哥求婚。」
卓然因爲自己心裡愉快,也不問梁愛倫和式文在談什麽,一進大門就挿嘴說:
「你想要亞蘭叫哥哥求婚?哎,這事我代你去辦!」
梁愛倫到高式文家來,是想把亞男的「把戯」戳穿,不料高卓然兄妹倆俱墜情網,所謂「愛情是盲自的」,兄妹倆簡直「盲 」到極點了,他不再解釋,悻悻然說:
「哼,你們這些糊塗虫!」
說罷,拂袖而去,留下兄妹倆面面相覷,以爲梁醫生發神經病,但是卓然和式文兩人各懷心事,也不去研究愛倫爲何失常態,他們只是討論怎樣去說服亞男允許幫助亞蘭,同時也要亞蘭勸亞男向式文求婚。
他們都滿心喜歡的等待着夜晚降臨,亞男可忙壞了。她收拾了衣服一男裝的,女裝的——應用物品,裝在一個箱子中,開車到沙田酒店,開了一個房,作爲存貯衣物及臨時化裝室之用,然後又開車折囘市區去接式文。
式文刻意裝飾,越發顯得她明艷照人,嬌美絕倫。高卓然一身整齊服裝,斯文瀟洒,亞男面對着兩個「愛人」,心裡開始有點後悔之意。她覺得式文實在是個好姑娘,無論人品,心地都是良善的,假使式文一旦知道自己是僞裝的,豈不太令她傷心?事情擴大一點來說,可能造成悲劇,連高卓然都會置自己於不顧的地步。
亞男想到這裡,心裡有淡淡的愁思,她希望自己有機會解釋,把式文交囘給梁愛倫。
在沙田酒店中,亞男利用樓上的房間,忽男忽女的敷衍卓然兄妹,但是當她變成亞蘭時,看見式文一派寂莫神態,她心裡不禁難過。
高卓然明天要參加舉重比賽,羅亞男心裡有了爲難之事,大家都顯得意興闌珊,提早囘了家。
亞男囘到家裡,黑暗中,見一個人迎面站起來,她嚇得大叫起來,那個人譏笑她說:
「羅小姐,羅先生,堂堂男子漢,怎麼那樣胆小?」
「哦,愛倫。」亞男鬆口氣,順手開亮了燈。
梁愛倫正容地瞧着亞男,一本正經說:
「你以爲你穿了一身男人衣服,就是男人?女人是女人,男人是男人,天生不一樣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做法,損害了别人?」
亞男看見愛倫疾言厲色,胆怯地反抗說:
「損害了你是不是?你爭不過我是你自己沒用。」
「我不是為本身說話。我担心的是高式文。」愛倫憤然說: 「她原來是個好護士,工作努力,認眞熱心。現在呢?心不在焉,沒到下班時間就想走了,這都是你開玩笑的結果,如今她又一門心思等你求婚,看你怎麽辦?」
亞男想起在沙出酒店中的情形,無言以對。
「對不起,我不再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帮兇,守你那種約,明天,我就要把全部眞相吿訴她!」
梁愛倫恨恨地走了。亞男破倒的沒有追上去和他吵嘴,因爲亞男的確在後悔自己的玩笑開得太大太久。
高卓然舉重比賽的那天,他很早就打電話請亞蘭到會場去,亞男答應下來,剛掛上電話,式文又來電話,吿訴她梁愛倫得了急性盲腸炎,要立刻開刀,請她到醫院去。
亞男本來已穿上女裝,準備去看舉重比賽,現在聽見梁愛倫得急病,倒底是從小的朋友,慌忙換上男裝,趕去醫院探親。
愛倫已進入手術室,式文在裡面幫忙,亞男徘徊手術室外,等候消息。
高卓然久候亞蘭不至,又打電話到羅家,女僕吿訴他小姐到了醫院去,他打電話到醫院找高式文,又聽說式文和愛倫入手術室。高卓然認定亞蘭一定臨時有了急症,於是,不顧比費時間將至,駛車到醫院探視。
手術室門開了愛倫躺在病床上,由男護士推送他入病房,式文笑着走向亞男,突然,她看見亞男穿的女裝西褲和鞋子,愕然的問:
「你是亞男還是亞蘭?」
「式文,你過來,我告訴你。」
於是,她把事情的起因和自己的後悔都吿訴式文,式文忍不住哭起來,亞男安慰她說:
「愛倫昨晚上還到過我家來,對你始終很關切,我相信他會忘記這一點小小的不愉快的。來,我們去看愛倫!」
愛倫躺在病床上,瞧着進來的亞男還是男裝的上衣,有光火的神情。亞男笑着說:
「你想吿訴式文的,我都說了,現在我把式文還給你,你們談談我走了。」
亞男好像完成一件重大任務般,輕鬆萬分奔出病室,把迎面而來的高卓然撞個滿懷。
「你⋯⋯你是⋯⋯」
卓然對着亞男一身打扮不敢稱呼,成男一笑,扯着他向後轉,說:
「我沒有病,病的是愛倫,式文現在裡面陪他,我們快走,你還趕得上比賽!」
高卓然無暇問詳細情形,疾忙奔出醫院,飛車囘會塲,他踏進會場,凑巧挨到他上塲,亞男鼓勵他說:
「你要是能創新紀錄,我答應你的要求。」
卓然大喜過望、創出了歷屆未有的新紀錄,觀衆歡呼聲中,亞男緊緊握住他的手,相視微笑。
在醫院中,愛倫也緊握式文的手,默默相對。
正久,這兩對情侶同時宣吿結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