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誘惑
電影小説.湘子.
一
某年夏季的一天,有一艘華麗的遊覽船——大阪丸在汽笛的嗚嗚聲中,漸漸離開碼頭,經過長堤的燈塔,一直駛出外海而去。
傍午時分,該遊覽船來到琵琶湖,已經可以看見湖上有許多帆船來來去去,陸上有疎落的房屋了。復是汽笛一鳴,該船卽在湖畔停泊,遊客們個個都拿着手皮篋登岸。
這是長壽山下的水村,風景秀麗,氣候溫和,每到夏季,則有許多人到這裏來避暑,這般遊覽船亦卽是儎了許多男女遊客到這裏來遊玩的。其中有一個穿着西裝的時髦女子,一手夾着一個小型收音機,一手拿着一個小皮箱,獨自一人向前行進。
這個女遊客叫做露茜,肉體豐滿,容貌娟秀,儀態又大方,當她正在躊躇不前的時候,望見樹下,有一個豎牌寫着「湖畔莊」旅店幾個字,她卽徐徐行近牌前,四處張望,忽然看見有一個氣宇軒昂的壯年人走近她的臉前來。這個男子叫做伯南,是一個舵夫,他靠着一艘電船在湖上過活,他有一個新婚未久的老婆——雪仙,正在湖畔莊旅店當女侍。他微笑着向露茜問:
「小姐!你要找旅店嗎?」
露茜亦微笑着說:「是,在那兒,你知道嗎?」
伯南以手指向靠近湖畔的一間兩層樓房屋,說:「就在那邊,我帶你去吧!」
露茜答:「謝謝!」
伯南卽將露茜手中的小皮箱接過來,帶她向旅店的小路前進。來到門外,伯南說:「小姐!就在這兒。」
伯南好像很熟識的帶露茜進入裏面,在會客處,叫:「有客人來呵!」
一會兒,雪仙走出來,看見自己的丈夫帶了這末一個漂亮的女子進來,又看見他手中拿着皮箱,已知道是由城市來的遊客,連忙殷勤招待。
露茜問:「有房間嗎?」
雪仙答:「有,有,小姐!跟我上樓。」
雪仙將伯南手中的小皮箱接過來,向他說:「你今晚如果先行囘家,請你在家裏等一等,我就來。」
伯南說:「好,我等你,我去了。」
露茜注意着他們的說話,兩眼耿耿地望着伯南,直到他走出旅店,才跟雪仙上樓。
二
露茜坐在沙發椅上,覺得疲倦又無聊,乃由煙盒抽出一支香煙燃着了火啣上,深深的吸了幾口,噴出一連串的幾個煙圈,她閉上眼睛,驀然聽見有拍門的聲音,登時衝散了她的幻覺,她說:
「進來吧!」
門開處,女侍雪仙手中拿了一本旅客登記簿進來,露茜隨便說:「這兒風景很好。」
雪仙微笑說:「是呵!小姐!你喜歡嗎?」
「唔,很喜歡。」
雪仙將手中的簿子交給露茜,說:「請你把你的姓名,來自何處,塡上去。」
露茜將名簿塡好後交囘雪仙,問:「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
雪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說:「有,外邊有淸靜的湖,天時熱的時候,可以跳入水中去游泳,有時可以在湖畔釣魚,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這裏有汽艇,你可以乘坐汽艇去遊湖,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
露茜說:「好,我要玩的時候,我通知你,請你帮帮忙。」
雪仙連聲應諾,囘轉身出房。
晚飯時候,旅店主和職員們,一共六人,都圍坐在會客室中一張長檯前用飯,伯南和雪仙邊吃邊談,狀甚親熱,其中一男職員向他們調侃着,說:「你們夫婦倆人多末要好的呵。」
雪仙羞怯低頭,衆人哈哈地笑了起來,使得伯南亦怪難爲情似的。
三
是夜,露茜在房裏,披着一件薄紗的睡衣,躺在床上休息,她吸了一口香煙之後,閉上眼睛,靜靜地想,她想起過去的事——
她記得在東京的某一晚,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她的情郞走進來,說:「露茜,剛才的事,你完全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好嗎?」他說完卽走上床前,想把露茜抱住,可是露茜對他的感情已經破裂,連忙站身起來,走到沙發椅上去,說:「無需解釋,你快出去,你快去找你的愛人!」
「你完全誤會……」
「一點兒亦沒有誤會,你給我滾,你不走!我走!」
「露茜!你不要走,你再想想,希望你會囘心轉意。」
露茜不再睬他,酸溜溜地走囘床躺下去……
露茜想到這裏,忽有所感地憑床欄而坐,忽然聽見拍門的聲音,她答過「進來」後,雪仙站在門前,問:
「小姐!水預備好,你去洗澡吧!」
「唔!我就來,請你把檯上的東西拿出去。」
四
翌晨,雲仙帶露茜來到湖邊,看見伯南坐在電船上等客,雪仙卽叫:
「伯南!有客人來呵。」
伯南站起身一望,看見是昨天乘遊覽船來的女遊客,喜甚,馬上伸手過來接露茜上船,雪仙站在岸邊
的石級上,說:
「伯南,這是客人的收音機,這是客人吃的東西,還有,這是你的午餐。」
伯南將愛妻手中的東西一一接過來放在艙上,然後拿了竹竿撑船,雪仙眼看丈夫和這末一個摩登女性在船中搖蕩,怏怏不快,高聲向伯南說:「伯南,你今晚早點囘來呵!」
「唔,知道了,你囘去吧!」伯南把船用竹竿推行,到了較深的地方,才扭開摩多,卜卜地聲響,船漸漸地向湖心駛去,雪仙站在岸邊,等到他們已去了很遠,纔靜悄悄地囘旅店去。
五
伯南和露茜的電船在湖上兜了幾個圈,兩人有說有笑,殊爲快樂,船經過一條長橋時,橋上有十幾個小孩子個個都向他們搖手表示歡迎,露茜亦笑嘻嘻地向他們搖手囘敬。一片歡呼聲震動了周圍的空氣,露茜覺得無上的欣慰。
一會兒,電船經過一個魚棚,露茜看見四周都用長長的竹竿密密圍住,但內外却完全是湖水,她覺得奇怪,問:
「先生!那是甚麽東西呀?」
「那是捕魚用的魚棚。」
「爲甚麽要用這樣的魚棚呢?」
「嗄,漁家在四週撒網,引誘魚羣入內,把網一收,就可以得到許多的魚類了。」
「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是,是自投羅網。」
「先生!你叫甚麽名呵?」
「我叫伯南,小姐,你呢?」
「我叫做露茜,你以後不要叫我小姐,叫我的名就得。」
伯南將船開慢點,經過岩石下,復穿過湖畔蘆葦之間,到了一個淸靜的海角,才把船泊在一大石邊。伯南把自己的午飯和露茜的東西一併拿到石上去,兩人並肩而坐,除了一邊靠在沙灘外,其餘三邊都是湖水,微風吹來,宛如處身蓬萊之境,飄飄欲仙,難怪這對男女由此會燃燒着愛慾的火燄。
伯南把吃的東西放在石上,兩人吃了幾口,露茜眼光光地望住伯南,伯南問:
「小姐!不,露茜!你光是望着我幹嗎呵?」
「伯南!我要問你,你的太太叫做甚麼名?」
「她叫做雪仙。」
「你們倆夫妻很要好的,是嗎?」
「嗄,大家都很好。」
六
又有一天,伯南以嚮導的資格,帶露茜到各處去遊玩,兩人談話頗爲投機,兼以露茜正遭遇着失戀之苦,對伯南別有野心,不惜利用她的妖冶魅態,把伯南攫爲自己的俘虜。
當他們在外樂而忘返的時候,可憐的雪仙還在盼望丈夫的早些囘來,她獨自一人在店中整理一些未完的工作,店中一好管閒事的職員走過來向她說:
「雪仙!你亦應該有一個孩子呵,不然,是會太寂寞的。」
雪仙總是微笑着,想不出應該如何來囘答他,那知又有一個職員聞聲亦走來說:「對,雪仙!你應該快點有個孩子,不然,伯南近來好像是有些靠不住的。」
七
這天,露茜復搭了伯南的電船去遊湖,露茜坐在伯南的身邊,問東問西,伯南的心因早已被這個嬌豔的女郞所收買,所以亦樂於一一囘答。有時因船身搖擺,露茜故意斜倚在伯南的身上,使得伯南爲之神往。
船沿湖邊行進,看來是將囘抵原處了。露茜嬌滴滴地說:
「伯南!今晚我上你那兒去好嗎?」
「好,你喜歡就來。」
月色迷朦,照耀着湖畔沙灘,這對孤男寡女陶醉在無邊風月之中,露茜展出她的渾身解數,憑着她的豐腴肢體,更加使伯南神魂顚倒,他拖着露茜的手,說:
「小姐!我們到那邊去……」
「唔,不要你叫我小姐,叫我的名好哪。」
「好,好,露茜!親愛的露茜。」
露茜勝利地把身子投進伯南的懷裏,伯南徐徐將她扶起,說:「去!我們到那邊去!」
八
露茜這幾天越遊越高興,她一早起來向店主吩咐,叫他去預備電船,這個水村亦只有伯南是唯一的舵工,所以不待言明,當然是要用伯南的電船了。
露茜喝過早茶後,換了一襲華麗的半裸西服,夾着手皮包逕向湖畔而來,時伯南正等在岸邊,一見玉人姗姗而來,精神百倍,馬上站身起來迎接她上船。
雪仙依照日常的工作,進入露茜的臥房,推窗一望,發現丈夫和露茜並坐在船上,船正向湖中駛進,她不免醋氣上昇,惆悵不已。
雪仙無聊至極,坐落沙發椅上沉思,看見檯上的小型收音機,遂將它啓行,那知由機中播出來的是一些戰事的消息,她不忍再聽下去,將收音機關閉,由此感觸,竟將她一件不能忘懷的舊事浮現在她的腦際——
過去的某一天,我的母親抱病在床,我坐在母親的床前奉侍,伯南穿着軍裝跑進來,他那種頹喪的神志,和憂慮的臉容,給我惶悚不安,恐將有甚麽不幸的到臨,果然,他悽切地吿訴我們哥哥在戰塲受傷的事,經過我和媽再三的追問,他才悽切地說:「你的兒子已經,已經不幸死去了!」他說出這句話後,淚水滾滾直流,我和母親亦哭得不能成聲,他看見我們母女那末悽凉,强持鎭靜的態度,將他帶在身邊的一小包遞給我媽說:
「伯母,這是你兒子的骨灰,請你收起。」
母親將我哥哥的骨灰接過來,大哭不已,我以母親有病在身,不能太過傷心,惟有强自收淚,安慰母親一番,伯南亦帮我向她老人家勸慰,他說:
「伯母,你的兒子在戰塲犧牲,算是一件光榮的事,你何必太過傷心呢!對以後你們家裏的事,我應當盡我的力量帮忙你們。」……
雪仙俯首沉思,不勝悲感,他心想母親逝世之後,無所依靠,幸得伯南同情我的遭遇,才把我娶過來,他對我那麽好,其恩情實在給我不能忘懷,可是現在呢?自從露茜到來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好像比前差得多……她不忍再想下去,復將檯上的收音機開放,適時有一個女傭跑過,聽見房內嘈雜聲,走進來一看,說:「噢,原來是雪仙姊正在聽着播音呵!」
雪仙急將收音機關閉,和女傭一齊下樓去。
九
第二天,伯南在旅店會客室閱報,店主走過來向他問:
「怕南,今天去那兒玩呵?」
「今天約定陪露茜去遊玩。」
「哎喲,伯南,你太幸福了,天天有漂亮的女人陪玩,眞是給我求之不得。」
「那麽你去陪她好呵!」
兩人互相調侃一囘,不禁哈哈地笑了起來。
露茜看一看檯上的時鐘,遂拿了一件最時髦的半裸浴衣走近鏡檯去,她面向鏡子將睡衣脫下,只賸乳罩和三角褲,露出雪白的肌膚,她肉體的豐滿嬌艶,充分表現她是一個得天獨厚的美人兒,當她將兩手灣過來,繞至背脊解開鈕扣,正想要將乳罩脫去的這刹那間,伯南以手輕敲房門兩下,露茜嬌滴滴地說:
「不能進來,我剛在換衣服呵。」
伯南好像沒有聽見似的,一直推門而入,站在門邊,木訥無言,她囘轉過身來,向伯南一顰說:
「原來是你呵,進來,進來!」
伯南覺得自己太過魯莽,站立不動,露茜笑着說:「別怕我,來呵!」
露茜輕移玉歩,行近伯南的臉前,然後轉過身將背脊向着伯南說:「伯南,給我解鈕!」
露茜換好半裸胸脯的時髦浴衣後,拿了一對高跟鞋,坐在沙發椅上說:
「來,給我穿鞋!」
此時的伯南,已是成爲露茜愛情的俘虜,任其指使,完全失去靈魂的主宰,亦沒有半點自尊心,他蹲在美人的臉前,替她穿上左脚的鞋。露茜覺得自己已是一個愛情的勝利者,滿懷高興,復高舉右脚說:
「給我穿這一脚!」
伯南唯唯是從,細心地復將露茜右脚的鞋替她穿上,他偷偷望一望露茜這一對潔白的粉腿,不禁心旌搖曳,神馳左右,自覺艶福無窮。
露茜是一個聰明的摩登女性,她當然會猜得出伯南的心情,她撒嬌地說:
「伯南!這個情形,如果給你的老婆看見,眞不得了,女人多數是妒忌的,是會吃醋的,她看見自己的丈夫蹲在叧外一個年靑女人的臉前替她穿鞋,這還了得,伯南!你以爲對嗎?」
伯南頓頭稱是,連忙站起來,很殷勤地替露茜理裝,此時雪仙亦正因關心着丈夫的行動,偷偷走到露茜的門前,由鎖匙孔望進去,看見伯南和露茜那末的親蜜,又惱又恨:但因爲她是一個客人,未敢得罪她,惟有含着醋意悻悻地離去。
十
伯南陪着露茜來到一個比較幽靜的湖畔遊玩。露茜穿着這一襲美麗的泳衣,伯南亦裸着上半身,兩人浴在大自然之下,多末歡樂。
露茜說:「伯南!你體格眞好。」
伯南說:「你亦很健美。」
露茜說:「這是我的本錢呵。」
伯南覺得她答得奇怪,問:「咦!這是怎末講?」
露茜說:「因爲我以前是一個歌舞團的團員,如果沒有相當健美的體格,怎末可以站得住脚呢。」
「你是歌舞團的團員,爲怎末現在不幹?」
「吿訴你,伯南!當我在歌舞團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拚命的追求我,後來我看見他對我那末用心,就和他同居起來,不料他呵!哼!復結識了別個舞女,將我的錢騙了去,復把我遺棄,我受此刺激,所以到這裡來換個空氣。」露茜悽切地說着,不禁珠淚滾滾墮下,伯南急慰之,兩人促膝偎依,如膠似漆。
未幾,伯南催促露茜下艇遊湖,及至日落西山,才乘興囘歸,臨別時,露茜再三向伯南說今晚要去看她。
是晚,伯南在家和雪仙用飯,在閒話中 伯南向雪仙問:
「爲怎末你一看見露茜就好像不高興的?」
「我亦不知道我爲怎末看她就不高興。」
「我昨天對你說過,她是一個受過男人欺騙的不幸女子,那末你是不同情她。」
「我並不是不同情她,不過我以爲世界上比她痛苦的人多得很!」雪仙心有所觸,不願再說下去,一起身就走,伯南連忙喊住她,說:
「以前我同情你的不幸遭遇,獨自一人孤苦伶仃,才把你娶囘來,現在你對我竟是這樣的憂頭苦臉,到底是爲了什麽?」
雪仙抽噫着說:「我担心,我恐怕……」
「怕什麽?你說呵?」
「我怕你將來會抛棄我。」
伯南知道她是在吃醋,乃安慰着她說:「雪仙!不會的,你別担心。」
雪仙雙脚跪落蓆上,抱着伯南的腿,悽切地說:「我不能離開你,我不能離開你。」
伯南忽又想起露茜來,他復嚴肅地向雪仙一推,說:「這簡直是胡鬧。」雪仙走進裡面,哭個不停,伯南聽得極不順耳,追上去,厲聲說:「爲什麽哭?不要哭!」
戶外吹來一陣口哨的聲音,伯南立卽不再理睬雪仙,走出門外,果然看見露西在花叢間出現,遂向她揮手示意,叫她先行。
雪仙無端給丈夫捱駡,心殊不安,徐徐踱到廳前,將藏着母親遺像之橱揭開,跪在像前嗚咽地,說:「媽媽!我眞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事情給伯南這末的生氣,媽媽!你饒恕我罷!」
十一
伯南來到一個滿是花草樹木的地方,看見露茜已坐在綠茵上等着,馬上走上前,坐下去,將她緊擁於懷。
露茜向他抛了一個媚眼說:「想不到你這樣快就來,我眞高興。」兩人遂緊抱蜜吻。人非草木,焉能無情,况且伯南是一個多情的男子,他那能受得起這個夜之誘惑呢!他已墮入愛之深淵,自尋煩惱了。
露茜說:「伯南!你如果有機會到城裏去,你可以同我在一起呵。」
伯南縐着眉說:「等到幾時?」
「照你這末說你是不願意和你的太太離婚……」
「離婚!」
「是,我就見你的太太不能離開你,是嗎?」
伯南默然無語,露茜側近他的身邊,在他的耳邊廂嘰哩咕嚕地提出她的意見。
伯南驚愕說:「不能的,我不能這樣做。」
露茜坐正起來,說:「如來我們一塊兒在一起,我可以出去找錢,可以到東京最大的戲院去登台,我可以希望做成一個歌舞皇后。」
她復吿訴伯南——那時東京最大戲院的門口,閃爍着燦爛輝煌的霓虹燈,舞台上佈置着極乎偉大的景色,我身穿霓裳羽衣領導一羣舞女出塲,你看!我可以跳勾魂艶舞,那時你穿着筆挺的西裝,站在幕邊欣賞,看見我那末的受人歡迎,喊采,你該是多末得意呵!你看!我亦會跳淪擺舞……
露茜就在草地上擺乳弄臀跳起淪擺舞來,害得伯南想入非非,大作黃金色之夢。露茜乘機說:「跟我到東京去好呵!不要錯過機會。」
伯南答不出什麽話來,只是靠在石壁沉思,露茜說:「想你的太太嗎?找個機會把她幹掉,你可以帶她坐船去遊玩,把她推下水,假說在湖上遇風,不這樣做,你就不能佔有我的一切。」
十二
伯南經過這一夜之誘惑後,到底妖姫魅力勝於理性,果存殺妻的幻想。他囘到自己的家裏,心中忐忑,情緖不安,雪仙還不知丈夫的心情,把縫紉及半的衣服撇開,走上前問:
「你囘來了,這樣晚。」
「唔,囘來了。」
「伯南!我剛才眞是對不住你,你能原說我嗎?」
「不,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
「那我就放心了,伯南!夜晚了,快點去睡吧!」
「好,你亦去睡。」
伯南把外衣寬起,換了睡衣,躺在草蓆上休息,一連吸了幾口煙,忽有所動的向坐在一邊縫衣的雪仙說:
「雪仙!明天你請假一天好嗎?」
「爲什麽?」
「我陪你去遊湖,順便到城裏去玩。」
「眞的嗎?」雪仙高興極了,她以爲丈夫囘心轉意。一會兒,雪仙亦覺得有些倦態,把未縫完的衣服放下,走近伯南的身邊,看見他已閉上眼睛,獨自說:「你睡着了,你太累呵!」乃輕輕移步,囘到自己的地方去就寢。
未幾,伯南因把露茜的話緊記在心,思維過甚,竟發出夢囈,說:「把她弄掉,跟我到東京去………」雪仙聽着丈夫喃喃自語,走過來,以手搖動伯南的身,說:「你做什麽呵?你怎末哪?」
十三
翌晨,微風習習,琶琶湖上呈着綺麗的漣漪,有一小汽艇停泊在湖畔,伯南帶着雪仙下船,伯南解纜後,以竹竿推船行進,然後扭開摩多,卜卜地發出不斷的聲响。露茜這天特別早起,站在窗前向湖邊望去,聽見摩多微弱的餘音,她急注神遙望,果然發現伯南帶他的太太乘電船向外海駛進,內疚不已,獨自一人在室中踱來踱去,時時憑窗遠眺,好像將有什麽不幸的事到臨似的。
伯南駕著摩多電船來到海上,他心神恍彿,情緒緊張,而他的太太雪仙却在極目瞭望,天真地說:「海上風景眞好,眞好看呵。」伯南因心有所思,並不注意着太太的說話,雪仙亦不在意,復說:「這樣一個美麗的海面,我眞高興,我就是死在這裏我亦情願……」
伯南彷彿聽見了「死」這一字,怔忡地問:「你說甚麽?」
雪仙笑着答:「我是說這湖的景色眞美麗,一個人能夠死在這裏亦是幸福的。」
伯南沉默一下,忽又想起露茜的話,一時理智被色慾所征服,竟將摩多關閉,船亦就停在湖上,他還故意作慌張狀,將兩脚踏在船的兩邊,使船左右擺動,雪仙驚慌至極,問:「怎麽啦?機器壞了?」
伯南把心一橫,圓睜着兩眼,好像發神經似地向雪仙說:「你願意死,好,給你死!」
雪仙恐懼萬分,抖顫地說:「不,我不願意,我………」
「你怎麽,你想死在這裏,就給你死個痛快!」
「不,我,我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
「你,你有了孩子?」
「是,我有身孕了,我沒有騙你,伯南,爲了我們孩子的性命,你饒了我罷!」
伯南本欲將雪仙置諸死地,現在忽然聽見她說肚子裏已有孩子,一時良心發現,放棄其殺妻惡念,說:「別怕,我是跟你開玩笑的。」遂將摩多開行,船復卜卜地繼續行進,不久,經過長堤的燈塔已可望見東京了。
十四
船到碼頭之後,伯南忙於下纜停泊,雪仙驚魂未定,乘機跳上岸,向街上走去。伯南急把船拴好,順手將放在船中的小包裹拿在手中,亦跳上岸,跟在雪仙之後緊追。雪仙剛走出碼頭區域,轉入市區街道,卽碰着一個站崗的警察,她亦不顧一切,拚命逃走,警察看得有異,正瞪住眼望她,驀地裏伯南倉惶追來,復與警察相碰頭,伯南連忙向警察鞠躬致敬,復拔步緊追。
雪仙走到道中電車站,適有一輛巴士車停在那邊,她馬上踏上車去。不料後面有客人喝車等待,這麽一來,却給伯南追上了。伯南跳上車,看見雪仙已坐在椅上,於心稍安,乃抹去額角的汗水,站在車中,收票員看見剛在雪仙的身邊還有一個空位,便向伯南說:「先生,請坐下去吧!」
伯南坐到雪仙的邊位去,低聲說:「請你不要惱怒,剛才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我送你囘去,我們順便到城裏去玩一玩好嗎?」雪仙餘怒未息,並不答他,不久,車已開到市中心的熱鬧地區了。雪仙下車後,絕不睬他,拚命逃走,伯南又拼命的追,雪仙看見對面有巡警,乃停步緩行,伯南一追上便和她跑在一起,再行數步,卽是公園,雪仙因覺得有些脚酸氣喘,乃找到公園中的石櫈坐下去,伯南亦隨之而坐,將小包裹解開,將飯丸拿出來,和氣地向雪仙問:
「你餓嗎?吃點東西。」
雪仙至此,亦已心服了,她說:「好,亦好。」
伯南歡喜若狂,馬上將飯丸一個遞給雪仙,自己亦拿了一個充饑。雪仙吃了一口,忽有所感,淚水汪汪墮下,伯南連忙問:「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雪仙含淚頓頭,伯南乃將她手中的飯丸接過來,扶她同行。
他們經過一條橫街,看見有一輛汽車緩行經過,很淸楚地可以看見車中坐着一對新婚的夫婦,兩人相顧微笑,若有無限感慨的,再行數步,看見有一間照相館,他們停在館前,觀望玻璃橱中的結婚照片。
「我們結婚之後還沒有拍過一張紀念照,進去拍一張好嗎?」
「好呵。」雪仙向伯南望了一望,兩人遂携手進入,拍了一張夫婦和睦的儷影。
拍照之後,兩人到戲院去看一塲「戰國無賴」,然後去參觀單車比賽,亦凑凑興趣買了一個勝利者的號碼,幸得中獎,得了一些現錢,兩人很高興地並肩携手而行。
入晚,他們到舞塲去逛,在暗淡的五彩燈光下,一對一對的擁抱起舞,兩人看得多末羡慕,把剛纔的鬥氣事情完全忘記,亦趁着高興相邀步已入舞池,因未諳舞術,引起全塲男女的笑聲,兩人覺得不好意思,纔相隨步出舞塲。
十五
伯南和雪仙經過這一天的愉快遊樂後,沿途囘抵碼頭,連夜乘原船趕向水村駛進。
是晚,露茜在湖畔旅店,望着伯南囘來,當她蹀躞於房中的時候,忽然天氣突變,狂風暴雨驟至,窗門被風打開,雨水隨風潑入,一時雷電交加,嚇得她在房中亂叫,想去關窗亦不得上前,全室登時充滿着恐怖的空氣。
在叧一方面的伯南和雪仙,他們倆夫婦正乘電船於湖中,忽遇此大風大雨,波濤滾滾,船身動搖,伯南開足馬力趕進,那知風雨不停,船已入水,兩人拚命將水潑出,伯南狂叫:
「小心一點!風太大呵!」
雪仙亦一邊潑水一邊提高喉嚨呼喊:「你亦要小心一點,太危險呵!」
兩人雖拚命潑水;但風雨有加無減,船遂傾覆,雪仙隨波流去,伯南救妻不得,深夜獨泳而歸。
十六
露茜得店中人的帮助,才將窗門關閉,驚魂甫定,忽然店主進來報吿,剛纔一塲大風雨,把伯南的電船推翻了,聽說伯南,雪仙遇溺失踪,還說全村的人都正在湖邊搜索,催促露茜亦去帮忙找尋。
露茜聞報,掩面大哭,店主說:「小姐!你哭甚麽咧!救人要緊呵!現在全村的人都燃點火把到湖邊沙灘去找尋他們,或許可以及時救得到,那就好了。小姐!你亦下去帮忙吧!」
露茜內心懺悔不已,連忙披上大衣衝下樓去。 數十村人手持火把在湖邊搜索失踪旳人,他們平素對雪仙的賢淑溫柔頗爲崇敬,個個都高叫:「雪仙!雪仙!」他們走落一大電船,沿湖行進,忽然發現有一女帽浮在水上,衆人卽依此線索繼續找尋。
伯南拚命游到岸邊,濕淋淋地狼狽囘家,卽將安藏雪仙母親遺像的橱門打開,跪在像前哀訴:「岳母大人!雪仙好比是我親手把她殺死的,你能饒恕我嗎?」
露茜偷偷來到伯南的家觀望,看見伯南無恙囘歸,卽吹口哨引誘伯南出來。
「伯南!你眞的這樣做?我們目的達了。」
伯南失去雪仙而感絕望之中,一見這個妖婦,憤恨交織,立卽扳起一副可怕的臉相將露茜拖到宅後的草叢間去,圓睜着眼,說:
「現在你滿意了嗎?哼!雪仙活生生地給你弄死,我問你良心何在!」
伯南兩手緊握露茜的頸間,露茜驚惶失措,哀求着說:「伯南!我知道錯了,你饒我吧!你饒恕我這一個可憐的人!」
伯南心想要親手殺却露茜後然後自殺以謝愛妻,他咬牙切齒說:「我要你跟我一塊兒死!」同時揸緊露茜的頸,露茜哀號狂叫,當此千鈞一髮的刹那,忽聞村人高呼撈獲雪仙屍體的聲音,伯南看妻心急,卽將露茜推跌草地上,飛步走出。
十七
一羣村人有的手持火把,有的抬着雪仙由斜坡直上,經過蜿蜒的小溪,直達伯南的家。
伯南澈夜坐在其妻的床邊,心中不斷的祈禱,默祝其妻復醒,及至天明,晨曦射進這間陰森的房子裏,雪仙亦果然醒了過來,她把那對缺乏光彩的眼睛輕輕向伯南一望,伯南歡喜若狂,急俯下去抱住雪仙的玉體,叫:「雪仙!雪仙!」雪仙亦已淸醒了,喜得連淚都流出來,兩人遂互相擁抱,作了一個極甜極蜜的吻。
露茜聽見雪仙復活的消息,痛感自己由誘惑到罪惡的可耻,則决定趁是日啓行的大阪丸離開這幽靜秀麗的水村,當她登船的時候,店主和伯南夫婦不究旣往,都到碼頭來爲她送行。
未幾,朝陽射遍湖面,放出燦爛如錦之光輝,大阪丸在湖上徐徐行進,經過魚棚,露茜站在艙隊想起伯南曾向她解釋魚棚的用處時,她曾說過「這豈不是自投羅網」這句話,不禁感慨系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