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娘唔大養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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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照
古語説:「清宮難理家常事」,如「生娘」和「養娘」,一個有懷胎十月之苦,一個負撫教成長之恩,到底「生娘」大呢還是「養娘 」大呢?確不易判斷!這問題曾被激烈爭論過,結果人言言殊,各持異見。
本片基於「友道」,「婦道」 ,「母道」,滲透「人情」,「愛情」,「恩情」,對「生娘」和「 養娘」作合理的剖釋,允為意味長之佳構。
白冰梅,陸綺年,金華,何玉笙,這四個年靑男女同在一間學校裏讀書。冰梅家境淸貧,只與三叔相依爲命,得綺年資助,才免飢寒交迫之困。綺年長於冰梅,生來體格健美,可謂風情萬種,儀態多姿,她像一朶迎春開放的鮮花,而金華,玉笙恰似一雙粉蝶圍繞着她,追追逐逐;他們兩人,論品格,均有可取。論風度,則金華之英俊瀟洒遠勝玉笙,因此,綺年捨玉笙,愛金華,乃意料中事;冰梅呢 ?她頗自卑,不敢插足情塲,恐招綺年責怪,且三叔頻予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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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日子過得特別迅速,時光在他(她)們活躍下和歡笑聲中消逝——他「她」們畢業了!
離開校門那天,四個人懷着四種心緖:冰梅愁慮此後的生活,綺年和金華憧憬着美滿婚姻,玉笙則由失戀而感到失望甚爲失意!
「我先走了。」玉笙黯然神傷地說。
綺年靠近他身邊:「玉笙,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是,我希望你將愛我的熱忱去愛你的事業 。」
「謝謝你。」玉笙把視線從綺年移向金華:「我預祝你們永遠幸福! 」他轉了身,見冰梅靜立一隅,上前道:「冰梅,你打算找什麽工作嗎?」
冰梅搖搖頭,以猶疑的目光呆望着綺年,心裏一陣凄楚,眼眶有些兒潤濕,綺年明白,安慰她道:「 冰梅,我還是一樣照顧你的。」
「綺年姐姐,我眞不知該怎樣報答你了。」冰梅喉嚨裏迸出了衷心語。金華是四人中唯一樂觀者,他 對綺年說:「我囘家和爸媽商定了佳期就通知你!」
玉笙聽了,心如刀割,他不願再逗留片刻,於是,他一聲「再會」,帶着滿腔哀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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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金華自信父母會答應他和綺年結婚,然而,偏偏遭受反對!原來金華的父母 承襲封建的腐舊思想,頑固勢利,堅持兒女婚姻應由父母做主,尤其是他父親,認爲自己是體面的富有之 家,决不容許娶一個自己不明身世的女孩子做媳婦!
金華爲了爭取婚姻自由,况且他不願辜負綺年的愛,於是毅然向父親說:「我一定要和綺年結婚!」
「你敢忤逆爸的主意,你就滾開去,永遠不要囘來!」
「好,我走!」
金華就這樣被逐了!他投到綺年那邊,把這消息吐露,當時綺年的心理陷入矛盾:她愛金華,但她不 忍金華爲她而抛棄父母!
「金華哥,你還是先囘家去吧,結婚的事可以等待時機,你爸爸總會囘心轉意的。」
「不,綺年,我們不應該一世依賴家庭,况且婚姻關係終身幸福應該要有自由,只要我們眞心相愛。 我們以自己的力量創造我們的前程!」
綺年大爲感動,决把身心獻給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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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和綺年開始同居之夕。冰梅前來祝賀,她臉上的喜悅掩不住內心的悲哀,鬱悶地不發一言,綺年問她:「你有什麽心事嗎?」
冰梅哭出聲來:「綺年姐姐,今天是你和金華哥的好日子,我本來應該代你們高興,但是,當我想到自己的將來,我却心緖亂如麻,我總不能長久拖累你的。」
金華諒解冰梅。他說:「綺年和你情同姊妹,你又何必掛心呢?」他想了一想,又說:「如果你願意 ,你就搬來住吧。」
「對了。」綺年接着說:「我和金華兩個人也太冷靜,冰梅,你通知三叔,明天就搬來吧。」
冰梅暗自沉思,我搬來住正好替他們料理家務作爲酬答呢!她便道:「那我囘去收拾東西。」
冰梅從此甘以傭婦姿態寄住在金華綺年的小家庭裏。
金華不貪求名利,僅藉寫作渡日,正所謂淡泊以明志,而綺年冰梅亦無虚榮之念,大家知足貧亦樂,生活得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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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一切都在變,人又何獨不然?樹木開花了就會結果,金華綺年的恩愛孕育了小生命!他們也由平 靜發生波折。
金華初嘗做爸爸的滋味,感覺亦苦亦甜:苦的是負担加重,甜的是愛情有了結晶——是個男孩。
冰梅悄悄提醒金華:「家中沒錢啦,綺年姐姐產後必須吃些補品的。」
金華苦悶着,終於寫張借據交給冰梅說:「麻煩你走一趟。」
冰梅接過看看:「又是透支稿費?前幾天報舘經理向你催的稿件還沒交去呢。」
金華說:「你吿訴報舘,連這次的欠稿我會趕寫。」
冰梅只好去了。果然,報舘經理叫她通知金華:「這是最後一次透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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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欠債還錢,金華透支了報舘的稿費,當然是要交稿的,他於是日以繼夜地寫,寫得眼花撩亂,絞盡腦汁,終而身體衰弱了,精神頹萎了,綺年勸他:「金華,工作固然重要,但健康却也不可不顧的 。」
「爲了生活又有什麽辦法呢?我不忍孩子捱飢抵餓!」
金華的話使冰梅深覺內疚!
一天晚上,金華獨對孤燈白紙寫作,窗外吹進一陣冷風,他知道已經是夜半時份了,可是他仍然再寫下去,冰梅突走近他身邊,勸道:「金華哥,你身體不好,早些休息吧。」
「不,這篇稿明天要下版的。」金華很感激冰梅的關懷,他想:這個家,多虧冰梅幫綺年料理,否則 綺年顧得孩子就顧不得家務了,他說:「冰梅,你一天勞動也太辛苦了,你去睡吧。」金華接着幾聲咳嗽 ,冰梅轉身奉給他一杯茶:「你大槪吸多了烟,口乾了。」
「謝謝你。」金華喝過茶,叫冰梅去歇,自己還繼續動筆。
日子在苦難中渡着⋯⋯
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金華終於不支暈倒了,誰料竟至奄奄一息。
金華臨死,不願誤綺年靑春和她一生幸福,囑她改嫁,綺年哭成個淚人兒,冰梅和三叔侍立在側也難 禁心底悲傷:
「冰梅,我求你和三叔代綺年撫養我的孩子--顯揚。」金華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便撒手塵寰了!
荒野中,綺年和冰梅在金華墓前祭奠,紙灰飛散,燭盡淚乾,她們才依依離去。
綺年和冰梅為了生活,决定替人洗衣,附近山邊的泉流,從此有歌聲盪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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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種子在心田生了根是不易除去的,何玉笙雖然經過了漫長的歲月,却仍私戀着綺年,獲悉金華 已逝,便懷着希望來訪,他向綺年傾訴衷曲:「我是一片痴心愛你的,現在金華不幸去世了,你應該為你 自己的幸福來着想,只要你同意,我仍然願和你結婚。」
綺年想不到玉笙會說這話,她責備他道:「玉笙 ,金華屍骨未寒,你就叫我嫁你,你對得起你的良心 嗎?」
「但是,愛情和友情是不能混作一談的,况且,依你今日的境况,我和你結婚,金華在天之靈也不致怪怨的。」
儘管玉笙懇切陳詞,而綺年却無動於中,冰梅不敢參加意見,她只勸玉笙:「你這樣激動,徒使綺年 姊姊心傷,還是以後再提吧。」
玉笙無可奈何,向綺年辭別時說:「我希望你能考慮,而且,我等着你的佳音。」
也許是命運弄人,綺年和冰梅生計日困,就在她們山窮水盡的時候,玉笙又來,綺年在玉笙痴纏之下答應了嫁他,玉笙數年相思得償所願,他欣慰地趕囘家吿訴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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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和綺年的婚事,又遭遇了一個難題,那就是綺年的孩子,玉笙根本瞞住父母說綺年雲英未嫁,身世淸白,那麼,孩子當然不能跟隨綺年,唯有付托冰梅和三叔照管,冰梅感於綺年往日之恩,雖知責任艱巨亦不推辭,當玉笙偕綺年臨去時,三叔問冰梅:「 我們的生活費應該怎樣解决呢?」
玉笙說:「一切由我負責;我按月會把錢滙來的。」
冰梅抱著孩子!顯揚,他還在褓襁中,綺年含淚吻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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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年再嫁玉笙後,滿以爲得享天倫之樂,豈知玉笙父母也很封建,頑固,綺年在這裏,雖有夫妻之愛 ,却抵不了母子之情!
某夜,綺年和玉笙在房內秘密談論,綺年感嘆地說:「玉笙,依你父母的思想和態度,孩子的事是决
不能提的。」
「再等待機會吧,冰梅不至把你孩子佔去的。」
「可是孩子在自己身邊總比在別人懷抱好!」
「綺年,你現在憂愁也沒用,孩子總有一天會和你團聚的。」
綺年只好期待着那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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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
冰梅代人撫養孤兒,克盡勞苦,並無所怨,但三叔却因玉笙失信,一去之後,迄未滙欵接濟,累得他和冰梅不惜操賤役,捱過一天又一天,久之,三叔囉蘇了:「義氣換來兒戲,我們太不値得!」
冰梅說:「我想其中必有原因,卽使玉笙失信,而綺年姐姐也會設法的。」
「他現在只顧風流還顧我們死活嗎?」
日子又過了不少,綺年和玉笙仍無聯絡,冰梅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年復年,那孩子顯揚已會走會跳,三叔對冰梅說 :「我老邁了,而你也靑春不居,應該及時謀終身之托才是。」
冰梅說:「三叔,我們曾受綺年大恩,况且金華臨死殷殷叮囑,我們不能有始無終的。」
「你嫁人也還可以照管顯揚的呀。」
冰梅拗不過三叔,聽他安排,可是來說親的都誤會顯揚是冰梅的私生子,冰梅配不到人家,三叔怨懟 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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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冰梅的家突有一靑年來訪,這人的外形和面貌使冰梅大為驚愕,幾疑金華再世,一經道明,始知這人名叫金瑞,是金華的孿生哥哥,他剛從外洋留學畢業返國,聞悉金華之變,特瞞住父母悄悄追尋而至,冰梅把金華生前死後的事吿訴了金瑞。
三叔順水推舟要把顯揚交給金瑞帶囘金家去,冰梅却阻住,她說:「這孩子自小由我一手養大,我把 他當作自己的骨肉一般,我不願他一旦離我而去。」
金瑞說:「我來的目的並不是取囘這孩子,因為我的父母頑固成性,是不會接收這孩子的。」
三叔說:「那這孩子一世沒人領囘去,我的姪女冰梅一世不用嫁人了。」
金瑞的心為之一動:「你的姪女冰梅還沒嫁人嗎 ?」
冰梅羞答答地默不作聲。
「就因為這孩子被誤會她私生的,冰梅便被拖累了!」
金瑞一陣感應,心裏暗想,冰梅倒是個賢妻良母呢!於是他說:「那太難爲冰梅了。」
三叔說:「難爲事小,生活問題才關重大!」
金瑞對冰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借生活費贏取冰梅的心,他說:「三叔,此後你們的生活費由我負担好了,現在我先囘家去,過幾天我再來。」
三叔和冰梅精神大振,送走金瑞,叔姪兩人各有異樣的憧憬。
X X X
數日後,金瑞果然携欵相贈,冰梅對他也留下了數刻的印象,兩人可謂心心相印!孩子顯揚爲他們造 成許多接觸的機會,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因此更加密切了!
山之崖,水之濱,花前月下,時有他們的芳踪儷影,寂寞的鄕村,平添不少春意。
他們終於論婚了,三叔固不反對,金瑞也準備說服雙親!
但是冰梅問:「金瑞哥,孩子顯揚怎樣處置呢?」
金瑞猛然想起:「呵,我忘了吿訴你們,冰梅,我已打聽到綺年和玉笙在蚌埠,玉笙和他父親現任蚌 埠商會的正副主席呢!」
「冰梅,我們帶顯揚和綺年理論去!」三叔說。
這些年來,冰梅和顯揚朝夕與共,情如母子,她對顯揚的去留感到忐忑不安,然而顯揚到底是綺年的骨肉,她唯有贊同三叔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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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愛自己的兒女呢?綺年限於環境,迫得骨肉分散,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她流了不少淚,終於憶子 成病,玉笙除了歉仄,徒喚奈何而已。
現在,冰梅和三叔抱着顯揚找上門來,確使綺年玉笙亦喜亦慌,幸玉笙父母外出,生娘和養娘便商量如何處置孩子顯揚的事。
綺年含淚說:「冰梅,玉笙父母的封建頑固,决不容許我收囘顯揚的,我不知怎樣做才是。」
三叔怪怨綺年道:「自從你和玉笙走後,我們始終沒有得到你的接濟,生活的悽慘姑且不提,而冰梅却因顯揚而誤了靑春⋯⋯」
玉笙插嘴道:「我們最初按月匯款給你的,可是每次教駁囘,我們還以爲你們搬到別地方去了。
冰梅說:「我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搬過呀!」
玉笙說:「那麼我們的誤會太深了!」
生娘和養娘對孩子的處置問題還沒得到結論,玉笙的父母却囘來了,綺年急忙示意冰梅和三叔勿提孩子的事,但三叔爲了冰梅終身幸福。他說:「這孩子你們打算怎樣?」
「孩子?」玉笙的爸爸贏其妙地看看大家。
綺年頓感失措,玉笙隨卽搶着應付說:「爸爸,綺年想買這孩子,她又不敢自作主張,所以⋯⋯」
「蛋混!」玉笙的爸爸截住道:「你知道你們不會生孩子嗎?我寧願再娶一個媳婦,不願買來歷不明 的孩子!」
冰梅衝口而出:「這孩子⋯⋯」
綺年打斷冰梅的話:「這孩子不要就算了。」
三叔和冰梅仍欲聲辯,玉笙的爸爸竟下逐客令,綺年一陣難堪,冰梅抱起孩子,走近綺年身邊:「你 眞的不要這孩子嗎?」
綺年以雙關的話對答:「等我們老爺同意的時候,我會要這孩子的。」
「但是你要我等到什麽時候呢?」
綺年痛苦地:「來日方長呵。」
「不,我不能再久待了,如果你現在不領囘去,我决定犧牲終身幸福撫養這子孩,將來,這孩子你切勿追究⋯⋯」
冰梅抱着孩子走了,三叔只好跟着離去。
綺年望着孩子的背影,愁不盡,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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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瑞向父母交涉,不獲允准,他却胸有成竹,原來他想先做成事實,不怕父母不承認,因爲他現在是 金家的生獨子。
可是,金瑞的父母以金華前車可鑒,决不惜手段防範舊事重演,於是,金瑞的父親訪査兒子行蹤,探知冰梅下落後,便依計而施。
這天,金瑞匆匆返家,父親和顏悅色的叫住他:「金瑞,我剛才接到電報,要我去辦埋一宗商務,我想你代我走一趟。」
「好啊。」金瑞不慮父親有詐:「去甚麽地方?」
「新加坡。」
金瑞遲疑道:「那麼遠的水路。」又問:「什麽時候動身?」
「今晚就要啓程的。」
金瑞略有難色,他說:「爸爸,我要在這兩天內進行一件事,慢三兩天走好嗎?」
「商塲如戰場,必須爭取時間的,你的私事可以按後,或者我會幫助你呢!」
金瑞就在這一哄一逼的情形下遠渡重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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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瑞的父親直趨冰梅的家。
三叔慌忙招待:「請問老伯有什麼事嗎?」
「我就是金瑞的爸。」
金瑞的父親看看一旁的冰梅說:「我的兒子行爲太壞了,他已偷偷走去新加坡和一個少女渡蜜月,還
留書叫我吿訴你們。」
冰梅懷疑道:「是眞的?」
三叔接着道:「他昨天還說要跟冰梅結婚。 怎麼又變卦了?」
金瑞的父親:「信不信由你的。」
冰梅怎會相信呢?她說 :「我等他囘來問個淸楚! 」
「他不會那麼快囘來的,我看你不用等他了。」金瑞的父親說着掏出一疊鈔票遞給冰梅:「 這些錢算是我替兒子贖過的。」
冰梅驟然怒道:「你以爲黃金可以收買愛情嗎?金瑞眞的變心,我也不會要你的錢!」
冰梅竟至過度激憤淚隨聲出:「你走吧!」
三叔也代冰梅不平,把金瑞的父親推出門去。
金瑞的父親怫然離開,迎面碰到一個長者,靈機一動,喚道:「老伯,你知道前面那房子是屬於誰的嗎?」他用手指向冰梅的家。
「那是我的屋產,我正要去催收欠租的。」
「哦。」金瑞的父親有了主意:「我很想買那間房子,不知老伯有意出頂麽?」
「善價而估是可以的。」
他們終於談妥了價,但長者說:「如果他們還了欠租我是沒理由趕搬的。」
「補錢給他們,多少由我付好了。」
長者去交涉冰梅沒錢還租,金瑞的父親得逞了,原來他是迫走冰梅後,用火燒去冰梅住屋,寫信僞吿金瑞:冰梅家毀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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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瑞囘來,親自實地查察,果見一片廢墟,還發現冰梅之墓,他悲嘆道:「眞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患!」他那裏知道這是父親的陰謀詭計呢?
他悒鬱返家,父母親正爲他配婚,他覺得冰梅已死。欲辯無由,便任父母排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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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梅和三叔帶着孩子他遷,含辛茹苦,受盡折磨,况且歲月催人,冰梅已失年華,皺紋隱現,三叔亦老態龍鍾 ,顯揚則於養母「安眠曲」的歌聲中逐漸長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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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揚天資聰穎,勤學不倦,深得師長愛戴與捐助,大學畢業之後,擬往外國留學,攻讀法政,但却又不忍離家 ,冰梅知其孝心,勸慰他道:「揚兒,媽與三叔公數十年心血撫養你,指望你能出人頭地,你有機會出洋留學,媽是高興的,你不用担心,媽和三叔公更苦的日子也能熬。」
「好的。媽,我聽你的敎訓。」
就在顯揚離家前夕,冰梅通宵達旦爲他添製衣裳,她把畢生的希望寄托在顯揚身上。
在微弱的燈光下,在縫衣車的聲浪中,母子倆一唱一和,眞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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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顯揚學成同來,被荐爲蚌埠高等法院法官,衣錦榮歸之日,冰梅和三叔老懷大慰,繼而舉家喬遷,吐氣揚眉,不復往日寒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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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揚上任,玉笙父子恰因事涉法律,聞有新法官至,特設宴聯絡,由玉笙親往專誠邀請,抵達時,冰梅母子已外出,玉笙見接待他的竟是三叔,驚問道:「你也來這兒 ?」
三叔道:「這就是我的家呀。」
「哦,那麽說新任的法官就是綺年的親生子了?」
三叔點頭,玉笙把來意道明之後,匆匆而去。
冰梅偕顯揚囘來,三叔轉吿玉笙的事,顯揚說:「媽你和三叔公也一同去吧。」
冰梅原推辭,但三叔說:「怕甚麽?」
「你們有甚麽問題嗎?」顯揚關切地問。
「沒甚麽。」冰梅又對三叔說:「彼此見面會難堪的。」
顯揚更莫明其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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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返家,逕入房中把顯揚的事吿訴綺年,而且說: 「這是你們骨肉團聚的時機到了!」
「但是,我愧爲人母,而冰梅說過,她犧牲終身幸福撫養顯揚,現在顯揚成名了,我有甚麽面目去相認呢?」
誰料玉笙綺年的話傳到房外人的耳中,忽然房門開處,玉笙的爸爸進來:「你們的話我全聽淸楚了,顯揚旣是綺年的親生子,我一定要爭取過來!」
綺年怨道:「當初我想贖囘你却把人驅逐了!」
「誰料到他會有今天呢?」
父子媳三人都在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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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何家大事舖張,冰梅三叔偕顯揚盛裝應約而來,生娘與養娘相見,彼此顯出不安,綺年指着顯揚問冰梅:「他就是我的親生子嗎?」
「是的,」冰梅說:「不過我曾向你聲明,我付出了靑春的代價撫養他長大成人,你不應再追究的。」
綺年道:「你雖然養大他,但到底他是我的骨肉,你得讓我們母子相認呵。」說着行近顯揚跟前:「揚兒,你叫我一聲媽媽呀!」
顯揚用驚疑的目光看看冰梅:「怎麽她也是我的媽媽 ?」
玉笙的爸爸向顯揚指着綺年說:「她才是生你的媽媽 。」
三叔忍不住道:「旣然生他爲甚麼不養他?」又向玉笙的爸說:「你還記得我們送孩子來的時候,你們說過甚麽話?今天我們敎養他長大成名了,你們就想平白的爭囘去!」
玉笙的爸給三叔一段搶白,高聲道:「你們養他的費用多少?我還!」
「那就用算盤數也數不淸了!」三叔不甘示弱。聯絡筵會鬧成了爭子糾紛!
顯揚處在生娘與養娘之間,左右爲難,他終於向綺年說:「你生我出來,當然是我媽媽,但是,」他轉向冰梅 :「他是養大我的,也是我的媽嬌,總之,你們都是我媽媽。」
玉笙的爸對顯揚說:「你是應該歸囘生娘的。」
三叔道:「俗語說『生娘唔大養娘大,養娘大過半邊天』,應該歸養娘才對!」
正當議論激烈時,突然來了金瑞,原來金瑞婚後,不久其妻急病身亡,他灰心之餘,致力於商業,居然宏圖大展,已成爲商業巨子, 因從事商業考察,受玉笙父子之邀,適逢此會,他見了冰梅,追詢往事,才知道父親故設圈套,折散姻緣,兩人不禁感慨萬千。
金瑞對生娘與養娘之爭,决以顯揚伯父資格領囘作調解,綺年和冰梅兩方面均無言,不過,冰梅凄然說:「我的晚年不知將靠誰了?」
金瑞說:「有我呢,你何必担憂?」
「然而我老了!」
「只要你不反對,我覺得老婆愈老愈可愛!」
冰梅一陣嬌羞。
靑春,永遠活在心頭。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完)
養兒詩其一
汝是人家切後身,
情逾骨肉倍傷神。
他時若是為賢達,
應念今朝家裡貧!
其二
人人都道養兒苦,
蕭琴秋風千萬户。
玉女慈懷夜夜寒,
春暉寸草應何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