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惹人憐
電影小説改作:湘子
(一)賣藝遇苦兒
在一個廣濶的草地上,有一個江湖賣藝者,他向四週一望,把拿在手上的鑼敲了幾下,不久,便看見過路人一個一個擁上前,尤其是小孩子們更加開步走去,沒有幾久則把這個江湖老人團團圍住。
這個賣藝者叫梅力,約有四十左右歲,性沉毅而剛直,待人接物亦和靄可親,一望而知是一個曾經滄桑的人,不錯,他以前曾在粤舞台上混過一個時期,聲譽甚噪,只因有一次他爲了演劇得罪了當地某惡勢力,他始終不屈,憤而捨棄舞台的生活,埋名隱姓,奔走江湖,靠他的歌喉以餬口。
這天,白日當空,他頭戴氈帽,身穿粗布長衫外披一件無袖的馬甲,腰間束着一條帶,手拿大鑼一下一下的敲着,十足是一個外江佬的樣子,當他看見路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卽把鑼放在地下,口若懸河地叫喊起來,無非是一本江湖的術語自吹自擂,有時還大唱諧曲,藉以吸引觀衆。
梅力這天帶着視若珍寶的一犬一猴同來,當他唱到聲嘶口渴的時候,他卽指使犬猴代替他出塲做戲,這對犬猴,頗稱識性,經過梅力的訓練後,已能聽話,依照主人的呼喚指使,因此博得圍觀的人個個拍掌叫好。
圍觀梅力賣藝的人羣中,有一個童子,不知是他對此在廣塲上公開賣藝的事感着特別的興趣,還是他年紀還小喜歡玩耍,他看得特別入神,時時拍堂喊彩,梅力看著這個孩子如此有趣,亦就時時對着他說話,藉以吸引其他的觀衆。
當此時,忽有一個中年婦人氣狠狠地撥開人羣鑽進去,握緊這孩子的手臂,厲聲說:
「快跟我囘去,這樣好命在這裏看戲。」
孩子力圖走避,斜着身子說:「我要看人家做猴子戲等下囘去?」
婦人緊握着他的手不放,說:「不行,囘去做工!」
孩子又說:「你先囘去,我就來。」
婦人强挽着他的手要走,說:「走吧!走吧!
此時圍在四週的觀衆看見這個婦人如此兇悍。個個都替這孩子抱不平,有的且向婦人說:「孩子誰都喜歡看把戲的,讓他看吧!」
有的說:「他看完了之後會自己囘去的,你怕他會逃走嗎?」
亦有的向孩子說:「你媽叫你囘去,你就跟他囘去,免致捱打。」
這個小孩總是不願立卽離去,他憂着臉說:「我不囘去,我要看。」
梅力正在大放厥詞,玩弄猴子的這個時候,突然被這個婦人來衝破這塲緊張的情緖,心殊不悅,走上前來向婦人問:
「喂!到底怎末一囘事到這裏來吵鬧,是不是存心來和我們走江湖的人做對?」
婦人說:「我管敎我的孩子關你甚麽事?」
梅力說:「你明明是來搗蛋,我怎麽不管。」
婦人聲勢汹汹地說:「你賣你的膏藥,我敎我的孩子,別再多嘴。」
梅力看着這個婦人這樣兇悍蠻不講理,亦不便和她駁嘴,搖着頭跑開去繼續賣藝,婦人遂乘機將孩子拖去。
(二)幼時被棄郊野
這婦人吳氏乃鄭榮的母親。孩子名克民,本爲富孀黃太的親生子。
當克民尙在襁褓之期,他的父親卽吿病逝,當時遺下產業甚豐,遂惹起其叔父濟時的覬覦。濟時存心謀奪亡兄的財產,决意除去其後裔,和一班流氓攪在一起,想盡方法去進行他們的計劃,終於把克民强奪而去,棄於郊野。
黃太發覺愛子被人搶去,痛不欲生,不顧一切,到處去尋覓她的親生骨肉;但人海茫茫,那能找得到呢!她想着丈夫逝世,兒子失踪,二叔不良,覺得人生乏趣,本想要到河邊去求大解脫,後來復想着克民被人奪去,必定尙在人間,希望有一天能夠母子重逢,所以她暫時放棄自殺之念,忍痛囘家。那知一到家中,她的女兒麗莎亦因不愼墜樓,這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叫她不大哭一塲呢。當時黃太亦曾延醫來為麗莎診治,無奈傷勢慘重,屢醫罔效,終於變成殘廢,兩脚無力,不良於行。由此黃太更加抱着堅决的心尋覓其子。
另一方面,克民被棄於荒野後,被鄭榮所見,那時鄭榮務農,當他去耕作囘來時,聽見有個嬰孩在草叢間啼泣,他為好奇心所驅使,走上前去撥開亂草,看見是一個孩子,又驚又喜,馬上把他抱到自己的家裏去。
鄭榮的母親吳氏起初對克民亦甚愛惜,後來因社會不景,鄭榮所業漸吿失敗,家境日非,經濟困難,他對這個無辜的孩子,開始感覺有些累贅,遂疏於敎養。每於心中不樂之時,卽把克民責駡藉以出氣,克民幼稚心靈,常遭打擊,遂養成一種孤癖的個性。
(三)險被送入孤兒院
吳氏在梅力賣藝時的人叢中將克民帶囘家,將他怒斥鞭打,克民極感難堪,亦不敢和她抵抗,惟有忍痛而已。吳氏無法,乃趕他去做勞役為儆。
是夜,鄭榮囘來,吳氏卽向他說:
「阿榮,近來你在外面胡混一塲,到底有沒有找到甚麽機會?」
「現在外面行情很壞,各行商都感銀根奇緊,週轉不靈,有甚麽好機會呢?」
「以前我們還可以靠些農作物來維持生活,現在就是給你有點收穫亦不易脫手,以前積蓄的亦漸漸用罄了,如此下去,倒不是好辦法。」
「市面蕭條,生活困難,這是一般人的事,不只是我們。」
吳氏說:「這我却不以為然,你看!以前我們母子多末好過活,自從你帶了克民囘家後,我們的經濟日見拮据,這豈不是給他連累,給他帶來壞兆頭嗎?」
「媽,請別寃枉人家,市面不好,這是一件社會的問題和克民有甚麽關係。」
「現在我們經濟這末困難,自顧還不暇,我想將克民送交孤兒院,以減輕我們的負担,你想好嗎?」
「這怎末可以,克民自小由我們撫養到大,看他亦甚乖巧聽話,一下把他送入孤兒院,未免於心難過。」
「你總是說他的話,我眞不相信,到底他對你有甚麽好處,我一定要把他送到孤兒院去。」
「別再說這些。媽!晚了,明天再談吧。」
他們兩母子的談話,已被克民俯耳偷聽了,克民爲此悽愴萬分,一夜輾轉在床,不能成眠。
(四)開始流浪生活
第二天,克民一早起來就把身子躱在一邊,不敢給吳氏發現:因他恐怕會眞的被吳氏帶到孤兒院去。
不久,吳氏換了衣服外出,克民以爲她是出去買菜,歡喜至極,馬上走去找鄭榮說:
「榮哥,昨晚媽說要把我送進孤兒院是不是?」
「咦,你怎末會知道,你偷聽我們說話嗎?」
「是,昨晚你囘來,聽見媽叫你進去,我就俯耳在門板外,你們所說的話我完全聽見,榮哥!我求求你不要將我送入孤兒院,我情願替你們做牛做馬,如果我到孤兒院,沒有人照顧我,我是多末悽慘呵。」
「好孩子,你别難過,我不會讓媽把你送去孤兒院,不過你以後亦不要時常到外邊去玩,免致媽又發脾氣。」
「是,我知道了,我一定聽你的話。」
克民聽着鄭榮的話,心方稍慰,不料過了幾個字後吳氏忽然帶着一個陌生人囘來。吳氏一看見克民,卽叫他上前,鄭榮亦聞聲走出來,問:
「媽,這位先生是誰?」
吳氏說:「他就是孤兒院的辦事人員,我剛纔到孤兒院去見院長,他派這位先生要來帶克民一齊去。」
「媽,這事慢點决定吧。」
吳氏說:「不,我已經去見過院長了,他亦很歡迎人家把那無父無母的孤兒送進去,他說會好好地照顧孩子的,怕什麽?」
那個和吳氏同來的人亦說:「是,我們的孤兒院辦得很好,我們絕對不曾虐待兒童的請放心。」
鄭榮仍是反對這件事,他力向母親解釋,要求不要把克民送進去,當他們正在爲此事而議論紛紛的時候,克民乃乘間溜出,開步而走。吳氏連忙追出,克民拚命狂奔,吳氏則緊追在後。
克民走到半途,突然遇着梅力行過,梅力日前在廣場賣藝時已注意到克民這個孩子了,現在他看見這孩子,匆匆忙忙地走着,馬上攔住克民問:
「喂!小朋友,這樣慌張,走去那兒?」
克民喘着氣,以手指住跟在後面追來的吳氏說:「她,她要把我送進孤兒院□我不去,我不去,老伯,你救救我吧!」
克民邊說邊哭,梅力遂拉住他的手說:「別怕,別怕,我替你求情。」
梅力話猶未完,而吳氏已追到了,她氣狠狠地要挽克民的手,想將他拖囘去,梅力以緩和的口脗說:
「伯母,別這末生氣,到底爲什麽事要把這孩子送進孤兒院?」
吳氏說:「你別多管閒事,把孩子交給我。」
克民哭哭啼啼地緊握住梅力的手臂不放,梅力於心難忍,他乃向吳氏說:
「這樣吧,你要把他送進孤兒院,不如送給我做我的助手,如果你喜歡的話,我還可以送點錢給你。」
吳氏要把克民送入孤兒院。無非是要減輕負担,現在她聽見梅力要用克民做助手,還可以給她多少錢,她當然可以應允,於是克民遂跟梅力同去渡其流浪之生活了。
(五)慈母憶嬌兒
鄭榮自克民去後,思念不已,常常在他空暇的時候將克民遺下的玉錢把玩,無限低徊。
另一面克民的親生母黃太,因到處去找尋愛兒,仍是無着,所以她念子心切,亦時常拿出玉錢把玩。這玉錢正與遺在鄭榮處的玉錢是一對,大小形狀皆同,一個留在黃太處,另一個本來是繫在克民的身上的,就是當時流氓將克民强奪而去的時候,亦繫在克民的胸前,後來克民被鄭榮拾去時,鄭榮乃將此玉錢替他收起。
黃太思憶嬌兒,把玩玉錢,不禁低歌「月夜憶嬌兒」一曲,十年前失子的情景,一一呈現於腦海之中。黃氏歌罷,淚珠不禁滾滾而墮,幸得她的女兒麗莎,體會慈母之心,托着木脚,徐徐走上前,笑嘻嘻地安慰她的母親,黃氏乃得稍慰耳。
克民自隨梅力之後,到處流浪,至以爲苦,有一天,克民向梅力說:
「老伯,不要出去演戲可以嗎?我覺得這種工作非常不慣。」
「嗤!不出去那裡有飯吃,慢慢做就會慣的。」
「別的工作不可以做嗎?爲怎末要做這種流浪的生涯。」
「我們是做這一行的,當然要做這種流浪的工作,就是有其他的工作叫我們去做亦做不來,一個人最要緊的是刻苦耐勞,好像你這樣小小的年紀,如不學會一種技能,將來是難以得到有出人頭地的。」
克民聽着梅力的勸慰,已有所悟,及後梅力復敎了克民許多技術,有空時且敎他讀書寫字,循循善誘,克民本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經過梅力一番訓練,已是大有進步了。就此以後,兩人感情更深。好像父子的一般樣,每天繼續到外面去找飯吃。
(六)母子相見不認
某日,梅力依常帶克民出去賣藝。
到了黃梅鎭,梅力將犬,猴交給克民看管,自己則將所有帶來的隨身道具放在一邊,佔了一個地位,那知忽然有一個同業叫做老陸的走過來,說:
「喂,老兄,這個地點是我所佔的,我還未開檔,你就想佔我的生意嗎?」
梅力說:「豈有此理,地方是公衆的,怎麽可以說是你的,誰先來當然是誰先做生意,你能管得着嗎?」
老陸氣燄凌人,厲聲說:「不行,給我滾,不然我就向大家說出你的身份,那時你恐怕要悔悟亦來不及。」
梅力說:「胡說,難道沒有法紀嗎?我看你是無理取鬧!」
梅力雖然是不甘示弱,但他想着當年得罪某惡勢力,為要生存,乃化名出來賣藝,如果給這個傢伙將自己的身世向大衆宣佈,傳到惡人的耳朶裏去,那豈不是糟嗎?他想到這點,心亦有所忌。迫得不再和老陸計較,打算將所佔的地盤讓給他。但克民看着這個人這樣的蠻不講理,大憤,起與爭辯,老陸一氣下之,將克民痛毆一番,至此梅力想忍也忍不來,就拚着老命出來和老陸抵抗,老陸不敵,負傷倒地。
梅力因毆傷同業,逐被警察拘捕,臨行時他還勉勵克民發奮自立,克民自是悲傷萬分,但亦無法可想,惟有聽着梅力的話,答應繼續去賣藥。
堂訊之時梅力以毆傷同業之罪被判徒刑二月。
梅力入獄後,克民頓失依靠,生活發生問題,犬猴亦因飢餓而亂跳一塲,於是他遂振奮精神,决遵梅力的吩咐負起班主的任務,命令犬猴練習表演,那知犬不堪飢餓走到外邊去,一見人家的食物則上前搶吃,以致被鎭人追捕,幸克民帶走得快,不然幾乎就被人家打死。
到了一個曠地,克民無聊至極,命令犬猴練習表演,犬猴雖飢餓,但極聽克民的話,依着他的口號表演,表演旣畢,忽然有一陣喝采之聲傳入克民的耳朶裏,他仰首一視,乃一婦人偕一殘廢女孩站在他的身邊,這個婦人就是克民的親生母黃太,女孩卽克民的胞妹麗莎。可是他們離開已久,相見尙不認識,黃太以爲克民是一個江湖兒女,看着他訓練犬猴那麽的成功,所以在旁拍掌喝采。
麗莎到底年紀尙輕,她看見犬猴那麽的善聽人言,甚愛之,她向母親說:
「媽!那隻猴子眞本事,怎麽牠亦會做戲?」
黃太說:「有人家敎牠,所以牠會做戲。」
麗莎又說:「媽,我很喜歡看牠做戲。」
黃太看見女兒那麽愛惜犬猴,她乃向克民問:「小孩子!你自己一個人出來賣藝嗎?」
克民答:「不,我還有一個養父,他因和同業爭地盤打傷了人,被警察拘去坐監。」
黃太問:「那麽你的生活很困難的是嗎?」
克民說:「是呵,肚子餓有甚麽辦法,你看!這條犬和猴子本來是很活潑的,現在亦因沒爲有東西給牠們吃,你看,牠們多麽可憐。」
麗莎說:「媽,帶他囘家去住吧。」
黃太思索一番才對克民說:「好,你喜歡跟我囘家去嗎?我可以給飯給你和犬猴吃。」
克民歡喜至極,遂答應黄太跟她們一齊囘去。
黃太默念苟其子尙在,年齡當和克民差不多,因此黄太愛護克民備至;而克民亦會想到有母如此固所幸也。彼等本屬親生母子,而見面竟不相識,造物弄人,殊堪浩嘆。
入夜,克民頓念吳氏,他想吳氏雖然時常拿他來出氣,時常虐待他;但三餐總可以吃得飽,免致捱餓,現在孑然一身,更加凄凉。他想到這裏,乃對月高歌,黃太聞聲出來,知道了克民是在想念其母,乃安慰之。
(七)重走江湖
過了兩個月,梅力的刑期已滿,得到自由了。
梅力囘到以前他所住的地方,看不見克民,驚恐不已,他担心着克民有甚麽意外事發生,他天天到外面去找尋,仍是沒有下落,他正憂慮的時候,忽然接着黃太來信,向他說明克民現寄住在她家裏的事,並附了住址,叫梅力按址去找她。
梅力接着這封通知書,歡喜至極,馬上按址到黃太的家裏去,由奶媽引他去見黃太。
克民正和麗莎在裏面玩耍,聽着梅力到來,兩人連忙走出,克民和梅力重逢,歡喜到幾乎連眼淚都流出來。
大家寒暄之後,梅力對黃太說:
「這次多蒙你的照應,令我感激萬分,現在我想帶克民囘去,不知黃太的意見怎樣?」
黃太和麗莎聽着梅力說要帶克民囘去,均皆愕然,麗莎說:「媽,不要給他帶去,我喜歡克民,我喜歡他的狗,我亦喜歡他的猴子。」
黃太乃對梅力說:「是,克民在這裏住得這未好,我眞捨不得他一時就離開這裏,就讓他在我這裏住下去吧!」
梅力說:「你們的好意,我不是不知道,不過爲了克民的前途,還是讓他給我帶囘去好,如果給他太安逸了,將來就難以得到有自立的才能。」
黃太說:「我亦一樣可以叫他做些零星的工作。」
梅力說:「不,他現在已經學會了許多技能,如果半途而廢,實太可惜。」
麗莎無邪氣地說:「不,我不讓克民跟你囘去,我喜歡他和我玩耍。」
黃太說:「這樣吧!這事由克民自己去解决,如果他喜歡在我這裏住下去的話,就讓他住下去,倘若他要跟你囘去,那我亦沒有話可說。」
克民一時臉有難色,躊躇莫决,他想自從來此寄住已兩個月,黃太母女待他這末好,豐衣美食,無所掛慮,如果再隨梅力去流浪,只有吃苦而已。他想要答他們不要跟梅力去;但忽然又默想梅力愛己之切,倘不跟他去,他當更加孤伶,遂引起道義與良心的譴責,立卽撲到梅力的懷中去悽切地說:
「老伯,你帶我去好呵,我甘願跟你去受苦。」
梅力聽着這些話,不禁淚從中來,連忙以手拍着克民的肩胛安慰他。黄太至此已無話可說,惟有和克民洒淚道別,麗莎更加哭得兩眼紅腫,托着木脚送克民到門外,不是奶媽出來扶她進去,不知將望到幾時呢。
(八)驚知愛子踪跡
克民去後,黃太母女,思念不已。
一日,有一個素識之販賣珠寶玉器者登門求售,黄太於其所售飾物中,發現一玉錢,黃太詳細檢視,看着這玉錢和自己所有的完全一樣,急出自己所佩者對之,形狀如一,不禁頓有所觸,急向販者追問來歷,才知道這個玉錢為鄭榮之物。黄太心想這玉錢乃掛在當年失去的愛兒身上,現在此玉錢在鄭榮處,她去尋訪鄭榮,或許能知道愛兒的踪跡,遂和奶媽兩人依照珠寶商所說的地址去拜訪鄭榮。
黃太問:「鄭先生,請你吿訴我這個玉錢的來歷。」
鄭榮說:「這玉錢是克民所留下的。」
黃太問:「克民,他是誰?」
「他是我於十年前由郊野抱囘來的。」
奶媽在旁急低着聲向黃太說:「這樣說來算不定就是你的兒子。」
黃太點點頭,向鄭榮問:「這孩子現在那兒去?」
鄭榮答:「他已經跟隨一個江湖賣藝的老人到處去作流浪生涯了。」
黃太說:「請你將他的身材臉貌略爲吿訴我。」
鄭榮將照片交給黃太,黃太和奶媽兩人一看,果然是十年前被二叔搶去的自己親生兒,黃太慌張地說:
「壞了,這次壞了,這孩子剛在我家住了兩個月,想不到就是我自己的兒子。」
鄭榮說:「那末你囘去和他相認還是未遲,怎末說是壞了。」
奶媽說:「這孩子已經跟那個老伯去了。」
黃太說:「我費了幾多心神去找他,不料他和我相處兩個月,還不知道他就是我所要找尋的孩子,現在他走了,我不論如何,亦應當去找尋他囘來才是。」
黄太和奶媽遂匆匆向鄭榮吿辭囘去,鄭榮亦答應帮她找囘克民。
(九)荒郊遇險
梅力與克民重上征途,過其流浪的生活。
某日兩人携着犬猴及道具經過白楊市。克民以時將入夜向梅力提議說:
「老伯,天已晚了,我們就在這裏過一夜好嗎?」
「不行,不行,這個地方不是我們可以住的。」
「爲什麽?」
「你有所不知,當年我在舞台上演戲的時候。得罪了這裏一個有力者,好得我化名逃走才能把這條老命留到今天,如果給他們知道我來這裏,恐怕復有性命的危險。」
「那末你想怎末辦?」
「爲避免和惡勢力衝突,我們應當冒險越過那座荒山,再作打算。」
克民旣知道了梅力另有苦衷,當然順他的意連夜離開白楊市。
梅力和克民越過荒山後,忽然風雪交加寒冷不堪。梅力抖顫着站在山頭向四週一望,發現山邊有一荒屋,他急向克民說:
「去,我們到那荒屋去住宿一宵,明天再開行。」
克民被風雪所侵,肚子又餓,四肢已無力,但在緊急關頭,亦沒有其他辦法,惟有忍痛携着犬猴跟梅力進入荒屋去休息。
梅力把犬猴及道具安置妥當後,乃燃火取暖,並與克民相約,輪値看守,以防火熄及野獸突襲。
及克民當値,梅力恐怕小孩子誤事,再三叮嚀,說:「克民,現在輪到你看守了,你要小心,不可給火熄滅,知道了沒有?」
克民肯定地答:「別怕,老伯,你放心好啦!」
良久,梅力經已熟睡,而正在看守中的克民因一天勞碌過度,疲倦難堪,在不知不覺中亦倚壁睡去。一會兒,狗聲吠得不絕,克民被擾醒擦着睡眼,看見屋中的火已經熄滅,而自己的犬亦失踪,大驚,急推梅力,將此情形吿訴他,梅力怒不可遏,急和克民走出荒屋,四處找尋,但見山逕上血跡斑斑,梅力暗想其愛犬必定正被野獸咬傷,不勝傷感,急返屋中,又發現猴子亦失踪,遍尋不得,悲憤交迸。
(十)白楊市鬻歌
是晚,梅力發現猴子伏於樹上,急將牠抱下來,此時此猴已受重傷奄奄一息。梅力急得連話都講不出來,連忙吩咐克民看顧這隻病猴,自已不顧一切,趕程到白楊市去覓獸醫。
醫生以梅力的病猴在荒野之間,不願前往醫治,經梅力再三懇求,始答應和他一齊去療治;但醫生云醫藥費甚鉅,梅力一時無法繳付,惟有向醫生說待明天携欵再來請他。
梅力囘到破屋,垂頭喪氣,春猴子伏在木板上,已是沒有以前的活潑靈敏,傷心至極。克民看見梅力囘來問:
「老伯,怎末醫生沒有來?」
「他說要許多錢才能醫治得好。」
「我們現在這末窮,那裡有錢!」
「所以我先向醫生掛號,約定明天拿錢去給他……是,克民!趕快把道具預備好,我們馬上出去賣藝。」
「出去賣藝!現在狗亦走了,猴子又病,怎末賣藝,叫誰去做戲!」
「別管許多,我們出去再打算。」
克民乃執捨隨身道具,和梅力到市鎭去賣藝,他們以前是靠犬猴做戲賺人的錢,現在失去了這一寶貝,迫得梅力不得不將其所能當衆大賣歌喉。梅力是由名伶出身,在舞台上混過一個時期,對歌唱頗有根底,所以據博聽衆的讚彩,許多人都把錢擲給他。
當此時,突有壯漢趨上前,梅力看見此人似曾相識,相談間。這個壯漢竟說出梅力酷肖當日紅極一時的歌王李若仙。梅力的身世旣被道破,驚惶失措,極力否認,急携克民囘返破屋,時猴已盛裝倒斃於木板之上,梅力和克民睹狀掩面而泣。
(十一)骨肉團圓
克民至此,內疚萬分,亟向梅力求恕,梅力說:
「現在狗死猴亡,都是由於你不負責任所致,以前我們還可以靠牠們賺點錢來養活,現在牠們死了,我問你我們今後的生活怎末辦?」
克民悽切地說:「這都是我的罪過,請你原諒我。」
梅力忽有所悟地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做。」
「什麽辦法?」
我對你講過,以前我因得罪了某惡勢力,以致不敢登台演戲,所依靠的是這對犬猴,旣然牠們相繼而死,任憑怎末悲傷亦悲傷不來,現在祗有重新訓練一對犬猴,待到牠們能服從命令能做戲時,再出去賣藝。」
克民問:「那末我呢?」
梅力說:「我帶你去暫時住在我一位好朋友的家裡。」
克民爲着將來大家的生活計,惟有答應梅力。
分離在卽,克民悲痛萬分,復受寒冷所侵,終於病了起來,梅力見狀大急,欲延醫又苦於乏資,繞室徬徨,束手無策。幸得吉人天相,第二天,克民的病漸見復原,梅力乃帶他去找他的摯友,自己再去訓練犬猴了。
再說黃太母女在二叔的陰謀奪產下,終於被二叔驅逐出門,寄居於老僕家。是夜,黃太徊懐往事,悲憤非常,不能成眠,乃低唱「慈母曲」藉以自慰。時適鄭榮偕克民尋至,克民奔前呼母,黃太始得骨肉團圓,鄭榮以責任完備,黯然離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