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淚痕 電•影•小•說
一
在一個貧窮的家裏,屋內說不到有什麼佈置,只是幾件應用的椅棹罷了,而這些粗劣傢具,也沒有一件是完全的,都是破爛不堪的東西。阮寶塋是一個能刻苦耐勞的賢婦人,,她臉色呈現靑黃,依在中間的一張棹邊縫補破衣。過了片刻,她的丈夫錢克良囘來,寶瑩把眼望他一望說:
「你今天出去找到什麽工做沒有,這樣下去,怎末過呢?」
克良道:「那裏找得到呢!我今天跑了一天都是落得一場空。」
寶瑩說:「你豈不是有幾位朋友嗎?何不去托他們帮忙?」
克良道:「呵!有錢纔有朋友,這個世界!」
寶瑩脫:「那怎末辦呢?」
克良道:「我想到別個地方去跑一跑好嗎?」
寶瑩說:「那亦好,不過……」
克良追着問:「不過什麽?」
寶瑩說:「不過我的肚子裏已經有了身孕了。」
克良聽着他的老婆說已有身孕,非常歡喜,卽挽着阮氏的手說:「這層你免掛心,我在外面如果找到職業,拿到薪水,自當按期寄錢囘來。」寶瑩說:「那末你幾時動身呢!」克良說:「我想明天動身。」
二
克良離開家庭後,寶瑩在家一天盼望一天,完全沒有得到丈夫的訊息,她暗想克良本來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對自己感情亦不錯,爲何一去連隻字亦沒寄囘來。想了一想,不禁珠涙滾滾墮下。
一天一天的過去,寶瑩的肚子亦一天一天的澎漲起來,為了維持生活,不得不硬着頭皮,四處向鄰人友好借貸,不久,就產生一個女嬰,益加無法維持,會八婆來看她,她就將自己的苦衷向八婆申訴,八婆對寶瑩說:
「這樣那裏可以維持下去。」
寶瑩皺着眉說:「那有什麼就法?」
八婆說:「不如…………」
寶瑩催着問:「不如怎樣,你有辦法嗎?」
八婆露着笑顏說:「不如將孩子送給人家,待你身體恢復去同人家做工豈下是好嗎?」
寶瑩說:「這亦好 可是將來克良囘來,知道這件事那就糟了。」
八婆說:「克良這樣久無信寄來,是他對不住你,並不是你對不住他。」
寶瑩說:「誰要呢?」
八婆:「剛住在過鄰有家富戶,主人顏保仁和他的夫人非常恩愛,家裏錢雖多,可惜膝下無兒女,他們時常叫我替他覓一個孩子給他們養,我可將這事去吿訴他們,我想他們一定很歡喜的。」
寶瑩說:「好,在沒有辦法底下,亦只有這樣做。」
八婆看着寶瑩答應,非常高興,她立刻向寶瑩吿辭到顏保仁的家去。
三
顏保仁是當地的富商,和他的夫人夫妻恩愛,家雖富有,但人丁稀微,除了女僕外,幷沒有其他的人,因此他倆夫妻時常悲嘆,屢托八婆替他們物色一個孩子。這一天顏夫人正閒坐在廳堂上,八婆喜氣洋洋地走進來,未及坐定,卽將寶瑩要將其初生的女孩送給她的事說出,夫人剛在問着手續時,顏老爺走了出來,聽着這個消息,也極表贊同,叫八婆馬上去抱那個小女孩來看看。
八婆囘到寶瑩處,將顏夫人滿口應承的話說出來,還叫寶瑩立刻將女孩抱去顏家。寶瑩心實不忍,一聽之下,傷心之淚復奪眶而出,經八婆向她安慰,乃一齊抱着女孩到顏家去。
顏夫人向寶瑩問:「這女孩是你親生的嗎?」
寶瑩答:「是,剛出世沒幾天。」
顏夫人說:「你的孩子在我家裏養,你卽管放心,我會當做自己所生的一般的來撫育她。」
八婆插嘴說:「是呵!夫人愛子心切,她一定替你細心照顧,你免掛意。」
寶瑩說:「那再好亦沒有。」說着卽將抱在懷裏的小孩交給顏夫人。顏夫人叫女僕去通知老爺,霎時間,顏保仁手捧水煙一步一步地跑出來,把小孩一看,非常滿意,卽刻入去拿了一叠紙幣遞給寶瑩說:「啦!這些錢是當做利市你拿去用吧!」寶瑩順手接來說聲「謝謝」。大家說了一些閑話,寶瑩與八婆纔離開顏家,寶瑩在離開的時候,還是極不放心地走上前去在女孩的頰上吻了一吻,忍痛地踏出顏家之門囘去。
四
顏夫人自從抱寶瑩的女孩囘來撫養之後,非常關心,當為自己親生的骨肉看待,不久,因顏保仁的商務關係舉家他遷。而寶瑩因仍未得丈夫的訊息,自從把親生女送給顏家後,亦由女友介紹去做女傭,以維持生活。
兩年後,顏夫人得天之佑,果應其平生願望,產生一女,顏氏夫婦不因自己經已產女而歧視兩年前由寶瑩抱來的女孩。對這兩個女兒一樣愛惜,對長女身世,諱莫如深。
經過這兩年的悠長歲月,寶瑩的丈夫錢克良突然囘來。他找到寶瑩後,夫妻久別重逢,欣慰萬分。
寶瑩對克良問:「你這兩年來到那裏去呢!爲何連隻字都沒寄來?」
克良說:「呵!說起來話長,自從那年離家後,因火車出軌,自己亦受傷被載入醫院診治,躭擱了一個時期,後來不知是鴻運當頭還是天公保佑,出院後由一個半面相識的人介紹進入一家工廠做工,被老板看重,不旋間,就被擢升爲廠長………」
寶瑩急着問:「那怎末把我忘記,不要寄信囘來?」
克良說:「有,那個時候,我也有寫幾封信囘來,可是得不到覆函,我想或者是你不在家,或誤投他人之手。」
寶瑩說:「你現在爲何突然囘來呢?」
克良說:「是呵!我離家這樣久,信又寄不通,時常有囘來查問的心,只因工廠事忙,不得分身,現在趁着老板派我來這裏採購原料的機會順便來接你去享家庭之福。」
寶瑩當與丈夫交談之時,她的心中怔忡不已,好像有做過什麽錯事,很怕丈夫問起的。可是世事每每是你怕他提起,他偏偏要提起,看!克良想起一件事來了,他好像有什麽希望似地問:
「寶瑩!當年我要離家時,你豈不是對我說過已有四個月身孕嗎?」
寶瑩經丈夫一問,一時不知所措,驚慌地答:「這個……………是,她已經……………」
克良追着問:「怎末樣,你說呵!」
寶瑩不禁眼紅起來撒謊地說:「是一個小女孩,不過因營養不足,她已經夭折了!」
克良看着自己的妻子那麽傷心,亦就以好言安慰她說:「旣然夭逝,傷心何用,以後的日子還長,你怕我們不會再生嗎?」寶瑩得到丈夫的安慰,乃轉悲為喜,繼續與丈夫談着別後的事,遂將家庭重新組織起來,過着舒適的生活。
翌年,阮寶瑩果然復生一子。夫妻視如珍寶,加意撫養,取名翰聲。
五
光陰過得很快,匆匆已經過了十八年了!
在這長久的歲月中,顏保仁因年老心臟弱,在一塲大病後,不幸與世長辭。他死後遺下了不少的財產,顏夫人免爲家計有些担憂,雖然家中沒有什麼人,可是兩個女兒亦已經長大,顏夫人有此二女方得一天一天的安樂地過去。
顏夫人的長女名安妮,次女名愛絲,姊妹兩人。雖非同胞,但因安妮自出世後卽抱來顏家撫養;所以她們姊妹對自己的身世完全不知,有如親姊妹一樣的要好,每於食飯時候,愛絲時常把好的菜,赤的肉夾給大姊,安妮亦愛惜着妹妹替她裝飯或讓好的東西給她吃,這叫同棹的媽媽心中十分快樂,引以自慰。
顏家的遷來異地居住,本爲顏保仁的商務關係。現在保仁已死,顏夫人以此非自己祖居之地,卽携二女及女傭搬囘舊居,以度晚景。
顏安妮,性情溫純,寡言鮮笑,不好往外酬應;她的妹妹愛絲正與大姊的性情相反,自小養尊處優,受着父母的愛惜,養成一種傲慢刁皮的個性,而且還在求學時期,在外結交了不少的靑年男女朋友,每於假期或週末約着一班同學到郊外或名勝去遊玩,有時也去參加跳舞會高高興興地去度春宵。
有一晚,愛絲參加化裝舞會囘來,靜悄悄地跑到她與安妮同住的臥室,她正將是晚舞會的熱鬧情况說給大姊安妮聽的時候,她們母親的脚步聲「的篤」地由遠而近,愛絲惡作劇地以手向安妮示意,叫她趕快詐睡,各人立卽走囘自己的床位鑽入被窩裏去,愛絲還將由舞場帶囘的大頭佛假面具套在自己的頭上,以被蓋上。俄而顏夫人推門進入,以為她倆姊妹已經入睡,跑上前替安妮蓋被,復轉囘身來看著愛絲把被連頭部蓋上去,她順手把被掀開,那知看着一個大頭佛的頭,嚇得她跳了一跳大喊起來,此時愛絲與安妮才翻身起床大笑不已,顏夫人說:「險些給你嚇壞,何來此大頭佛的假面具呢?」愛絲說:「剛纔由舞塲帶囘來的,媽!我戴此面具好看不好看?」顏夫人說:「呵!頑皮的孩子,夜已晚了,快點睡吧!」安妮也微笑着向母親說:「媽!你囘去睡吧!我們也要睡覺了!」
六
翌日愛絲出外未返,有一位她的男友到顏家來找她,由女傭通知少年二小姐不在,井招待他到客廳上去等待。一會兒,愛絲囘來了,她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到來非常高興,立卽上前向那少年說:
「給你等了好久,太對不住的呵!」
「不,我剛來沒幾久,你到那兒去?」
「我剛出去買些東西,我明知你會先到,所以特地趕囘家來。」
「我們今天到那兒去玩?」
「到郊外去逛一逛好嗎?」
「好呵!天氣這末熱,到郊外去吸些淸凉空氣再好也沒有。」
愛絲吩咐女傭端茶奉客之後,就再跟少年談下去,此時她的大姊安妮剛由樓上下來,愛絲卽向她招呼:
「大姊!你來我同你介紹一位朋友。」
安妮微露着笑容走上前來,坐在另一張沙發椅上,愛絲卽跟他們介紹,指着少年向安妮說:
「這位是錢翰聲!」
復向翰聲介紹說:「她是我的姊姊安妮!」
安妮的身材是那末適中,胸脯高聳,圓臀菱股,蛇一般的腰,眞有飄飄欲仙的姿態;臉貌是那末美麗,可謂施粉則太白,着朱則太赤,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這些一切給翰聲看來,爲之羨慕不置,驚爲天仙化人,又看着她那副笑容可掬的丰姿,不覺對她起了一種愛心,把兩眼瞪住着安妮,給安妮一時侷促不安。
愛絲把安妮介紹翰聲後,卽對翰聲說:「你和我的姊姊坐一下,我上樓去換衣服就下來。」說着就匆匆地走出去。這時的安妮,覺得有些難爲情地,由抽屜裏取出一副撲克牌,自己把牌排在棹上玩,可是玩來玩去玩不通,翰聲在旁看着就坐近來向安妮說:「來,我同你玩一玩。」兩人不知怎樣地,好像電流一般的接觸一下就親熱起來。
「安妮小姐!今天你的妹妹約我到郊外去旅行。你也一同去吧!」翰聲向安妮問。
「不,我今天覺得有些不舒服,還是你們去好。」
安妮剛答完翰聲這句話,愛絲已經換好便衣服由樓上走來,向翰聲說:
「好了,我們去郊外玩一玩吧!」
翰聲此時的心已被安妮所吸住着,他剛才聽見安妮說身有不適不跟他們一塊去,他想跟愛絲一人去是沒有什麽興趣的,就再度向安妮請求說:
「安妮小姐,你的妹妹喜歡去郊外旅行,你一同去吧!」
「你們倆人去就好,我下次才同你們去就是。」
翰聲再度的失望,他的心事亦就變了起來,向愛絲說:「旣然你的大姊不去,我們亦改天纔去好嗎?」
愛絲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忽然聽見翰聲講這句話心中已明白多少,就含着醋性說:「我們豈不是有約在先嗎?爲何你聽着安妮不去你就不去,這是什麼意思!」
安妮聽着愛絲講這句話,已知道愛絲是發脾氣了,赶快以好言安慰翰聲說:「旣然你們有約在先,你們一塊兒去吧!」翰聲說:「改天去豈不是一樣嗎?我今天也覺得不大舒服的。」愛絲向來噪性,她看着翰聲爲了安妮不要一同去就要改期,她暗想這一定是安妮從中作怪,就扳起臉孔向安妮說:
「姊姊!你這樣做不對,朋友是我介紹給你的,爲何你當我上樓不在時,就阻止翰聲不要去。」
安妮說:「笑話,我並沒阻止他,你問他好。」
愛絲說:「我知道你想奪我的愛人!」
安妮說:「朋友是你的,我剛和他見面,怎樣一下就會奪你的愛人!」
翰聲說:「別吵,改天去豈不是一樣麽?」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兩姊妹因此就吵了起來,顏夫人在內聽見,急跑出來向她們調解。兩姊妹更由吵嘴而動武,安妮因年紀大一點,比較讓步,給愛絲推倒在地上,跌傷了脚,顏夫人着慌趕快把安妮扶上樓去,翰聲很懊悔地就離開顏家。愛絲覺得自己與姊姊本來是非常要好,現在爲了這事而吵嘴,還將姊姊推跌受傷,於心不忍,待翰聲去後,走上樓來向安妮陪罪。
七
一間佈置得相當雅潔的臥房,靠近窗邊的一張獨睡床上,臥着這個跌傷一脚的安妮,她的母親坐在床緣替她在受傷的腿上搽擦傷油。
安妮的心中覺得非常快樂,她想着母親的偉大,她証實了世人所言的「最慈父母心」這句話,她忽有所感地把身以手支起躺在枕上以極溫柔的口氣對顏夫人說:
「媽!我覺得你對我太好,我不知應當如何來報答你纔對。」
「呵!有什麽好不好,做母親的人誰都愛惜自己兒女的。」
「媽!如果我不是你所生的,你也一樣的愛惜我嗎?」
「誰說你不是我所生的?」
「不,我是譬喩這樣說。」
「別多說,你好好的休養吧!」
過了幾天,安妮的足傷已恢復原狀了,這一天她正在廳上翻閱書籍,翰聲穿着一套畢逞的洋服跑了進來,安妮一看便對翰聲說:「愛絲出去買東西還未囘來。」可是翰聲却笑着說:「我並非來找愛絲,我是來找你談天的呵!」安妮知道愛絲善於嫉妬,她深恐因此引起了愛絲更深的誤會,她極想避開翰聲;可是她的腦上早已烙印着翰聲的影子,她的心中時時惦記着翰聲的一言一語,她無法抑住着她的情緖,不知怎的與翰聲越談越投機,越接觸越覺得翰聲的可愛。
當這一對年靑人正沉溺在愛河裏,初入情塲,越談越起勁的時候,他們的情敵又來了!愛絲一到廳前看着翰聲復在與安妮談得那末的親蜜,她無名之火又發作起來,她上前挽着翰聲的手臂跑到另一邊向他說:「你跟我的姊姊說得那末親熱做什麽?你等我一下,我們一同出去看影戲好麽?」翰聲卽口說:「不,我有點事情,不能同你去。」愛絲說:「豈不是復被我的姊姊迷住着你嗎?」翰聲說:「不,你別寃屈人家。」
愛絲看着翰聲近來對她的態度那末冷淡,她暗想這完全是安妮的在着作祟,她想待有機會時報復以消這點氣。現在旣然翰聲不理睬她,她氣冲冲地走上樓去,安妮看此情形,亦不好意思再與翰聲攀談,也隨着愛絲出去。
有一天,隔別二十年的八婆由鄕下囘來,打聽着顏夫人遷囘故里來住,她特地來顏家問候,顏夫人———好久沒有見着八婆的臉,一見之下,高興至極,兩人就坐下去談了一些過去的事,不知不覺中亦牽連到當日八婆介紹顏夫人收安妮為養女的事來,不意她們的談話被愛絲所偷聽得淸淸楚楚,愛絲自想現在已有報復愛人被奪的機會了,她走上樓去對着安妮以譏諷的話說:
「不要臉的賤貨,原來不是我的同胞姊妹,才敢公然奪我的愛人。」
安妮聽着十分奇怪問:「誰不是你的同胞姊妹?」
愛絲抵着嘴角哼着說:「還有誰,你呵!」
安妮追着問:「我,誰講我不是你的親姊?」
愛絲說:「剛才我在樓下門邊聽見媽媽跟八婆談話,八婆說你是在出世後由她抱來給我媽養大的咯」!
安妮聽了大哭起來,她心緖不安地走下來此時八婆老早已囘去了,安妮以手拭涙向母親問:
「媽!你待我這末好,我非常感激,人家說我不是母親所生,到底是怎末一囘事,你能不能講給我知?」
「傻孩子,別聽人家的話,誰說你不是媽生的」。
「剛才妹妹對我說,你和八婆所談的話給她聽見,她說我是從小抱來這裏給母親養大的,你將詳細情形說給我聽吧!」
顏夫人知道這個秘密不便再保守起來,她爲安妮的悲傷所感,嘆了一聲就向安妮說:
「在我也不瞞你了,是的,你出世的時候,父就在外,母親窮困得不能維持生活,乃由八婆介紹給我,把你抱到我家來撫養,我自小待你如自己親生的一般,與愛絲並沒有二樣心。」
由此安妮纔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屢向母親追問現在她親生父母的下落,可是顏夫人半吞半吐地從未同地講明,而着實連她自己亦不大明白的呵。
八
有一天,翰聲又來約安妮到郊外去遊玩。
當他們倆人携手並肩到一株大樹的陰影下坐下時,安妮對翰聲說:「爲什麽愛絲愛你,而你偏不愛她?」
翰聲笑着說:「這句話,實在有點說不來,我與愛絲不過是個普通交情的朋友罷了!」
安妮低頭撫弄絹兒,情深欵款地道:「在我看來,她實在很歡喜你,現在,給我介入了,她對我很嫉妬,老實說,假如你與她之間,眞的有了好感,我實在不想多見你了,免得她不斷在恨我。」
翰聲急道:「這又何必呢,人與人之間,永遠有着嫉妬存在,這個要不是你,而是別一個女子,她一樣會在嫉妬,爲什麽呢,大約她是在愛我,有了愛,便有妬,妬與愛永遠是相隨而至。」
安妮忽有所感道:「愛與妬固然相隨而去,愛與恨也是相因相乘。有了愛就會有恨,談到這個問題實在有點怕。」
翰聲說:「難道你有過體驗嗎?」
安妮瞪他一眼笑道:「不,從來沒有跟男友混過,何來體驗,豈不是從書本上獲得一些理論嗎?」
安妮說到這裏,忽然有所感觸似地說:「話又說囘來了,看愛絲很愛你,我不願在你們之間,做一塊絆脚石,因為她是我的妹妹。」安妮心中實在很愛翰聲,但理智在推動她要說這番話。
翰聲說:「是,以前確我實愛她,但現在不同了,因為我覺得她的性格跟我相反。自從我認識你之後,我覺得你的一切,極合乎我的理想,性情亦完全與我吻合,所以我現在是不能再離開你了。」
安妮聽了驚喜交集,旣了解到翰聲的心,確對自己有着的深深的愛意,但又怕因此令到妹妹失望,一時心頭轆轆,默然無語。兩人暢遊後,翰聲送安妮囘家,剛巧被愛絲站在望台瞰下街上,縱目流盼,兩人的情景,全入眼底,心中爐火熊熊而騰,倚在欄杆上抽咽,顏夫人忙走此去問她,受了什麻委屈,愛絲伏在母親的肩上泣道:「姊姊又瞞着我跟翰聲在外邊玩了,怪不得昨天她說今天沒有空,原來是這樣子,姊姊對得住我?」
九
顏夫人知道女兒的心,已經充滿了妬意,乃勸慰道:「姊姊跟翰聲到外邊去玩,有什麽大關係,彼此不是一樣嗎?」愛絲道:「這已不是一件平凡的行動,况且翰聲昨天對我說過今天沒有空閒,原來就是約了姊姊。」顏夫人亦看出翰聲已移愛於安妮,但恐為着這一段戀愛,而做成她們姊妹兩人一重惡感,只有極盡辦法把兩人間的感情和緩下來,愛絲果然不再哭哭啼啼,打算用自己的能力去與姊姊展開情塲爭奪戰了。
自此以後,姊妹兩人益加嫉妒,愛絲時常以不堪入耳的話,譏諷安妮强佔妹的愛人,安妮為不願給妹妹太難過,她自動說:「好哪,你不要吵,我去翰聲家當面向他拒絕他的愛,呌他和你恢復感情就是。說完卽起身向錢家去。
這是安妮作第一次的過訪錢翰聲,說也凑巧,翰聲剛出去,由他的母親出來接見。這不是別人,就是阮寶瑩了。寶瑩等想不到今天來訪兒子的那位高貴小姐,就是二十一年前送給人家的骨肉,乃向她道:
「小姐,眞對不起,翰聲剛出去,請進來坐一下吧!」
安妮看着寶瑩的好意,也不客氣地走入去,翰聲的父親錢克良剛巧也在家中,也十分高興,忙招呼安妮就座。他心中想這位小姐長得眞漂亮,假如我們的女兒尙在人間的話,相信也跟她一樣亭亭玉立,一樣在我們跟前出現了,當時實瑩也有點彷彿的感覺,她想:「不知女兒送給顏家之後,現在怎樣了,假如沒有什麽不幸的話,也有這位小姐的長大了。」夫妻二人對着安妮,不約而同懷念當日的女兒,又那裏知道這個正是他們的骨肉呢!甚而他們以翰聲跟這位小姐的熱愛,滿以爲是一對佳兒佳婦,一雙天生壁人,老懷歡慰,尙不知安妮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的呵。
過了一會,翰聲囘來了,他看着安妮跟着父母親談話非常高興,卽向父母介紹安妮給他們相識,大家因爲閒談一些時候,翰聲纔將剛才買來的白絲巾送安妮,幷和她一同別了雙親出門去玩。
十
當安妮和翰聲正在外邊遊玩未囘的時候,愛絲在家看着安妮出去這末久未囘來,她心中推度姊姊必定是復在跟翰聲搞什麽鬼;所以她一時想起,卽刻跑到翰聲的家去,可是她在錢家遇不着他們。
寶瑩因已認識愛絲,就叫愛絲入內坐下,並向愛絲說:「翰聲剛與你的大姊出去。」愛絲一聽之下非常懊惱,就在寶瑩面前想以話中傷安妮說:「大姊!哼,她不是我的親生大姊。」
寶瑩聽了愛絲這樣說,知道其中必有原因急問:「安妮不是你的親生大姊麼?」
愛絲以輕視的口吻答:「是,她是我母親的養女。」
寶瑩說:「你怎麼知道?」
愛絲道:「怎麽不知道,那天有一個於二十一年前跟我做鄰居……」寶瑩急問:「到底安妮是誰家之女?」
愛絲答:「據八婆說是於二十一年前在我們隔鄰的一家姓錢的,因家窮纔將安妮抱來給我媽養大。」 寶瑩聽了,不覺怔忡起來,她在心中暗算過去的歲月,那年正是她生了一個女孩的時候,現在她明白了,她知道所謂安妮者就是她自己的親生女。但她反想這事如果給克良知道怎末辦呢,豈不是給克良難過麽?豈不是自己的罪過麽?她又想這事糟了,爲何翰聲會跟安妮談起戀愛來,如不及早設法阻止他們的來往,將來豈不是會鑄成大錯麼?她想了又想,連和愛絲談話的態度亦完全變做兩樣,害得愛絲在旁莫明其妙地向寶瑩問:
「伯母,你想什麽呵?」
「不,我沒有想什麽。」
「旣然伯母心緖不安,那我不再騷擾你,改天再來罷!」
「好,好,你幾時來,我吩咐翰聲等你。」
「不必了,我要來時自己來好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叫翰聲去找你。」
十一
愛絲去後,寶瑩悒鬱不樂,驚喜交集,驚的是(一)這事給克良識穿如何是好,(二)翰聲和安妮是同胞姊弟,他倆搞在一起,如不及早阻止他倆的戀愛是會鑄成大錯。喜的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原來無恙,還生得那末娟秀。
到了晚飯後,翰聲纔乘興囘家,寶瑩已翰聲等待好久,一看見翰聲卽叫他前來向他說:
「翰聲,你爲何起初和愛絲那末親熱,現在又和她的大姊混在一起,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翰聲說:「媽,我以爲愛絲和我的性情相反,不能說得合,而安妮的品性又好,舉止又大方,同我一樣的好靜,所以我對她特別的要好。」
寶瑩說:「翰聲,我勸你以後不要和安妮那末親熱,還是仍舊和愛絲一塊兒玩。」
翰聲驚慌地問:「媽!這是什麽意思?」
寶瑩說:「總之,你以後自會明白,你聽媽的話罷!」
翰聲突然聽見母親這番話,眞是一頭霧水,莫明其所以,惟有對母親抱着一種怨懟的心,因他一向孝順,未敢對母親太過責問。
翰聲因母親的反對他與安妮來往,所以他這幾天沒有去看安妮,而愛絲因一心愛着翰聲,她望着翰聲數天沒有到家裏,就跑到錢家來找翰聲,在寶瑩的慫恿下翰聲對愛絲復熱愛起來了。可是翰聲對安妮仍是念念不忘,至此寶瑩不得不將二十一年前把安妮送給顏家的事吿訴翰聲,翰聲至此大夢方醒,大悔過去的孟浪,險鑄成大錯。
十二
翰聲旣知道安妮是自己的胞姊,他卽時以手足之情待安妮,跑到顏家去看她,此時安妮尙未知翰聲是自己胞弟,反深恨翰聲的反覆無情,拒絕見他。顏夫人也不値翰聲的濫情搞到她們姊妹不和,且禁愛絲與之過從,翰聲至此地步,不得不向顏夫人盡白眞相,顏夫人又將過去的事詳細吿訴安妮,幷向安妮說翰聲是她的胞弟,寶瑩是她的親生母,安妮大喜,頓把以往懷恨翰聲移愛的心一筆勾銷。
安妮思親心切急趨錢家,母女相見,抱頭痛哭,克良在旁看了這個情形,完全莫明其妙,急問寶瑩,寶瑩纔將廿一年前的事向克良說明,大家欣慰萬分。寶瑩亟盼安妮歸來團聚,惟安妮則感顏夫人撫養之恩,其精神完全寄托在自己,上,不忍遽離。但一方面是生身父母,一方面是愛惜自己如己生的養母,如何處置呢,安妮至此地步,左右爲難,這件事大感難于解决了。
除夕之夜,錢家興高彩烈地慶祝過年,安妮來與親生父母團聚,愛絲則遂平生宿願來與翰聲共作比翼雙飛鳥的快樂,而顏夫人則在家孤單寂寞,悒鬱萬端,觸景傷情,舊病復發,一瞑不視,及至安妮愛絲囘家省母,已返魂無術,終生抱憾矣。(劇終)
明珠涙痕
顏安妮(白燕飾)於出世後,因母窮無法維持家計,父親又在外生死未明,致使由八婆向她的母親寶瑩(黃曼梨飾)提議,把她抱去送給一個鄰家的富戶顔夫人(馬笑英飾)撫養。顏夫人於兩年後亦產生一女名愛絲(周坤)。
十八年後安妮愛絲倆姊妹已長大成人,顏夫人十分愛惜她們,幷沒有二心。祗是安妮性好靜不善交際,而愛絲却與姊姊的性格相反,性好動,在外□交□□□男友。其中一個叫做錢翰聲(張活游飾)的愛絲非常愛他,可是翰聲却愛着安妮;因此構成這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