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黄昏後(電影小說)
在一個炎夏的中午,正是赤日當空,萬里無雲的時候,一列東行的火車,蜿蜒地拖着十幾卡的旅客,不斷轟隆轟隆的走着,悶熱,擁擠,使得每一個旅客都特別難受,尤其是行李多的,更感辛苦,旅客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常常探頭向窗外眺望,大家盼望着時間快點溜過。好容易才挨過了四個鐘頭,火車靠站了,旅客瘋狂似的紛紛搶著擠出站來,這時,二等車廂裡一位年靑的女客最狼狽,因為她只單身一人,而且携帶行李又多,在乘客爭先恐後的擠迫中,她流得滿臉大汗的守着她底笨重的行李,無法擠出去,她正在焦急的時候,忽然看見身傍站着的是個沒有行李的靑年夥子,她鼓起勇氣向他招呼求助,不料,那靑年人紳士派頭十足,拒絕了她。那女郞再沒辦法,只得等到搭客全部出了站,才背一件挽一件,走一囘歇一囘蹣跚地把行李搬出車站。
剛巧一輛的士駛過來,女郎趕着上前截止,但,當那輛的士駛近的時候,另一邊的車門已經有人搶着登車了;她一眼看見又是剛纔在車上那傲慢旳年靑紳士,她正待爭論,瞬息,汽笛嗚的一聲,車子已經絶塵而去。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旗袍,給車子濺得滿身坭漿,女郞大嘆倒霉,紅着臉孔,另找了一輛的士,趕着收拾行李上車,她坐在車廂裡難過得幾乎掉下淚來。這位飽受委屈的女客,原來是一個剛在某中學畢業的女學生,名叫葉倩如;溫柔嫻靜的面龐和那純潔而且有涵養的性格,好像都在配合着她底美麗的名字。這趟旅途的跋踄,是因為她已結束了中學的階段,要離開學校,返囘她底姑母的家裡,才單身携帶着這許多行李的。
車子直駛到一座宏麗的洋房門前停下,倩如支持着疲乏的身軀,按鈴入內,她的姑丈壽康和姑母正在指押佣人,佈置着華美的客堂,看見倩如突然的到來,都驚訝異常,及至倩如訴說旅途的辛苦,大家都怪她不該不先打個電報通知,以便派人到站迎接,倩如說是不願太過騷擾,才弄得那麼狼狽。
她的表妹素琴,聽見表姊來了,也高興得像燕子般飛跑着下樓相見,表姊妹執手言歡,不勝愉快。
倩如問姑丈:「爲什麼要佈置這樣華麗的廳堂,是不是準備請客?」
壽康微笑地說:並不是準備請客,而是他的誼子司徒再明留學法國,剛剛學成歸来,今晚的設宴,正是爲他洗塵慶祝的。
素琴是個天眞的女孩子,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她吿訴倩如,今晚的興頭可眞不少,旣來了一個洋庄客,又來了個不速之客哩,說得大家都笑了。壽康夫婦看見這一對長成亭亭玉立的表姊妹,老懷也着實樂不可支,他倆催促着素琴帶倩如登樓休息,準備參加晚上的宴會。
素琴領了倩如,打點佣人,登樓收拾房子,整理床榻,她們表姊妹二人倒也親親熱熱的有說有笑;尤其是素琴,壽康夫婦倆只有這一顆掌上明珠,雖然有的是錢,但沒有兄弟姊妹,居恆委實有點寂寞旳,今天突然來了個閨中伴侶,平添許多熱鬧,愛熱鬧的少女心情,自然格外愉快。其實素琴也是天眞活潑的女孩子,她生長一副嬌憨可人的容貌,優裕的家庭環境,更加養成她不知天高地厚,整天愛玩不愛學問的性格。她對今晚的宴會,是個非常熱閙的塲合,所以,她一直拖着倩如去沐浴更衣,從頭到脚,足足花上兩個鐘頭的修飾。
大廳上,客人已來齊了,她們二人還沒有裝束好,壽康有點不耐煩,親身跑上樓去催促,素琴才扭着身子拖了表姊珊珊下樓會見賓客,壽康替她們一一的介紹,原來所謂留學法國的那位嘉賓——壽康心愛的誼子司徒再明,却是倩如在車站飽受奚落底傲慢靑年,彼此相見之下,非常突兀,大家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司徒再明,尷尬萬分,他默默地注視着倩如,暗地裡有點懊悔自己的無狀。
倩如見他目不轉眼的注視著自己,更加羞得粉頰通紅,忙低頭迴避過再明的視線,轉面向地底姑丈搭訕說話,壽康吿訴倩如,再明留學法國,習畫有年,這次學成歸國,也許比前更有深造。再明謙遜了好一囘,繼着大家都打開話匣子,高談濶論起來了,直至華燈初上,豐富的晚餐擺出來,大家才圍攏入席,席間還繼續他們的談話,由個人談到社會,從過去說到現在,融樂一堂,倒也非常熱鬧。
壽康愛再明像親子一般,堅要挽留再明在家裡住下來,因爲再明的雙親早已去世,雖然還有房產,然而囘家裡孤零零的,倒不如寄居誼父家中較有照應,他答允了搬來居住。
愛熱鬧的素琴,最感到愉快,她說現在家裡增加了兩位嘉賓,從此一定十分熱鬧了。她高興得一連排定了幾天遊玩的節目。
晚膳過後,大家都囘寢室休息了。
從這天晚上起,倩如和再明也一直住在壽康的家裡。素琴有了伴侶,自然有更多的遊樂節目,只是倩如這個愛靜的女孩子,她因爲抱着更高的志願,想投升大學,往往潛居家中勤習功課。
一天早上,她正在拿着書本在花園溫習,剛巧遇着再明,也携着畫具在那裡寫書,大家晤談之下,很是投契,再明對倩如的印象更深,愛慕的意念,不覺油然而生,對素琴的終日遊嬉,心裡反覺有點厭膩。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倩如已覺得再明原是個有爲的靑年,而且彼此志趣相投,芳心早已喑喑的默許。
花蔭下,正常倆人融融細語的時候,再明看見素琴像找尋什麼似的搜索走來,他匆匆的從後面避開,素琴走近倩如身畔,說今晚準備到舞塲消遣,邀她一道去玩玩,倩如託詞說身体不大好,拒絕了素琴的邀請,素琴則笑她快要變成書獃子了。
到了傍晚,壽康夫婦和素琴再明等驅車前赴舞廳,雖然對著腊板銀燈,醉人的爵士音樂,再明却是心神不屬似的落落寡歡,素琴幾次邀他共舞,他也推說頭痛,素琴很是不高興,她日來本已窺察得他倆人的暗戀,心裡早經存着醋意,她不滿再明這樣的决絶,恨恨的譏諷他:「怪不得哩!因爲倩如沒有來,所以心情寂寞,精神不好了。」
再明仍然沒有理會她,素琴正在沒好發洩,壽康的外甥那著名醉鬼白新吾也來參加,拖着素琴跳舞,再明便乘機推說頭痛,先自囘家了。
夏夜裡,溶溶的月色中,凉快的晚風,不斷送來園裡的花香,倩如輾轉不能入睡,打開窗帘,眺望園中的夜景,她默默沉思,覺將幾日來心情重壓,坐臥不安似的,她知道,她對再明實在已經漸漸的發生情愫了,她無聊的走進再明的寢室裡,發覺畫架上嚇然描繪着自己的人像,而且在畫像的旁邊還題上戀慕的詩詞,心裡也感動得熱情奔放,她禁不住感情的衝動,也在再明的自畫像上,題了兩句,纔慢慢的緩步出花園,低低的唱着抒情的歌曲。
再明囘來看見畫像題有新詞,知道是倩如所寫的,再聽後園裡傳來清脆的歌聲,他也一直追出園中,找着倩如,兩人欵欵談心,說不盡的甜情蜜意。
這時,舞廳裡的素琴,眼見再明已走,更加無心跳舞,她一勁兒的跟踪囘家,跑上樓來,已不見再明和倩如旳踪影,心裡大爲不服,急步跑到花園去找尋,看見他倆喁喁細語,像很親嫟,她憤恨極了,再跑囘房裡,抱頭痛泣。
第二天,她母親知道了這回事,怕她會弄出什麼亂子來,連忙婉言安慰着她,並說:旣是女兒滿意,必定要玉成她與再明的婚事,於是催促壽康設法進行。
壽康不得已,只好向倩如示意,說再明早已屬意素琴了,並且要她暫時搬到別墅居住,以免再惹風波;倩如固然不願,其實壽康又何嘗願意,但是素琴的母親步步向倩如進迫,使她沒有考慮的餘地,而且還苦苦迫倩如說出鍾情那一個,剛巧那時再明和那酒鬼白新吾撞進來,那時倩如知道萬不就說出所愛的就是再明,但是擺在目前只有兩個男孩子,所以在迫到沒辦法的時候,惟有强指白新吾是她的愛人,纔飮泣而去,新吾意外地得美人靑睞,有點受寵若驚,而素琴的媽,更决定明日搬倩如到別墅去,免她再和再明接觸。
倩如搬居別墅以後,心情異常的惡劣,她開始感到人情冷暖的難堪。再明也和她一樣,自從不見倩如,他奇怪的追問誼父,壽康騙說是她的未婚夫白新吾約她出外去了,再明聞言之下,悵然若失的鬱鬱不歡。
素琴的母親屢屢借故使素琴與再明接近,可是再明情緖低落,時常婉言推却,這使她們全無辦法,相反的,再明還屢屢設法,想和倩如通點訊息,但中間都給素琴的母親阻梗了。
雖然再明的態度如此冷落,但素琴並未因此感到灰心,而且進一步展開移花接木的妙計,由壽康引導白新吾到倩如的居處,託詞請新吾遷居別墅,指導倩如功課爲名,其實使新吾從中與倩如接近,在外故意散佈謠言,說倩如與新吾早就是一對未婚夫婦,最近可能要結婚了,謠言傳到再明的耳裡,他懊喪得寢食不安。
素琴從旁向再明婉言安慰,屢屢邀他到外面找尋娛樂,再明因爲心有所屬,竟完全拒絕了她。
倩如自從新吾搬來別墅居住,更加侷促不安,因爲新吾是她的表哥,而且素來知道他是個嗜酒之徒,倩如對他早就非常討厭;果然,新吾眞是一個壞透了的人,他知道壽康正在利用着他,便乘機頻向壽康索資酗酒,還撒謊說他和倩如十分親熱,其實倩如對他已討厭極了,奈何姑丈的意思,只得暫時相處。
果然有一天,新吾乘着些酒意,竟然不客氣地用未婚夫的資格,想和倩如溫存,這種舉動令她害怕極了!就忙不澈的躱避,新吾已被酒精迷了理性,也不顧一切,用起强來,兩個追逐了一囘,幸而倩如乖巧,及時躱進浴室,這纔避過了這塲風暴!而新吾也倖倖然離開別墅,到別處尋他的快樂去。
現在別墅又由吵鬧而囘復過去的寧靜了,華麗的客廳中,只有倩如孤單地在幽幽地哭,她是為自己可憐的身世,可怕的遭遇,和可悲的前途而傷感!她看見環境一天一天的惡劣下去,情勢吿訴她。再明已爲素琴所俘虜,她又明白姑丈之所以使新吾住在別墅,實在是不存好意的,與其落人圈套,不如早些離去。主意雖然决定了,但是在過度寂靜的環境,使倩如麻亂的心情,不期而產生出一種莫明的恐怖,她覺得像是一個沒有了食水的沙漠旅行者,瞻前顧後都是絕望,而吃人的餓鷹正在盤旋在她的頭頂,等待她的死亡!她越想越怕,四顧週遭的環境都像變了,只有一羣魔鬼,在張牙舞爪,她急需援助!就不覺失聲尖叫起來!別墅的管家福伯,素來是同情倩如的,當他聽到倩如的叫聲,曉得出了事,就連忙跑來慰問,倩如神志清醒過之後,她就决定要馬上離開這個惡劣的環境,她實在不能再支持下去了!但當她一想起再明,心裡便有無限依戀,她希望見他一面,和他坦坦白白的開個談判,來决定她今後的前途,她愛再明,再明的影子始終盤據着她的腦海,她又有着一種極茅盾的心理,旣愛他而又不敢接近他,但是她現在知道過去的懦弱行爲是不對了!何况她和再明,久已心心相印,不過是受她姑母的惡勢力所阻!所以她兩個的問題,確有急亟解决之必要,萬不能照這様維持落去,何况新吾那醉鬼的舉動,越來越不像樣!於是倩如鼓起勇氣,請福伯代她拿封信給再明,約他黃昏時間來別墅會面,福伯答應過,就拿信去找再明,但不幸這件事,給她姑母派來監視她的婢女聽到,也接踵去找她的姑母報訊。
福伯將信交了再明之後,同時畧述倩如處境之苦悶,使再明更覺不安,及看了信後,就决定赴會,一見久別的心上人兒!並且携了替倩如繪寫的畫像,再明去後,那婢女也趕至,就一五一十的將消息吿訴倩如的姑母,剛巧新吾也來到,倩如的姑母便加油加醬的將消息轉吿他,着他馬上趕囘別墅。新吾聞言之下,憤怒極了,就决計囘去一拚,新吾去後,素琴和壽康都知道那件事,也一同去看。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再明來到別墅了,他看見倩如早準備好茶點來招待,久別重逢,驚喜交集,不過偷期密約,再明心裡不免有些慌張,後來知道別墅裏現在只賸倩如一人,所有之人都出了外,那纔畧覺放心!
倩如坦白地說出這次約他來的原因是話別,並說出愛他的真誠,和警吿他寄人籬下,始終就不是辦法,還鼓勵他拿出點勇氣來,自立更生!倩如侃侃陳詞,確是針針見血,不過再明委實太懦弱了!他因爲壽康待他太好,而自己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無非是得壽康一力栽培,那末飮水思源,知恩報德,所以倩如用盡千言萬語,竟然鼓不起再明的勇氣,倩如曉得如果再和他談下去,也不會談出什麼結果來,她知道再明是一個荏弱無能的人,旣然他沒辦法拿出主意,就惟有自己代他出主意,於是倩如就要求的私奔,一同離開這個封建的牢籠,去建立一個愉快的小家庭。
那末再明呢?他的心情複雜極了!情感和理智在胸中交戰着,他徬惶於岐路上,找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倩如是他的愛人!壽康是他的恩人!接受倩如的意見就辜負壽康敎養的恩義,拒絕倩如嗎?唉!怎可能!那末怎樣辦纔對呢?他現在是無法想出一個答案!可是環境上不容許他有充份時間來考慮,因爲倩如在催促他從速决定,答覆她一句「是」或「否」!可憐懦弱的再明,根本就沒辦法判定「是」或「否」的重量,倩如眼見再明如此情形,她一顆赤熱的心,給他搗得粉碎了!她知道再明沒有勇氣和她私奔,那就判定了前途的黯淡!她是個孤零的弱女,當她脆弱的心靈經不起再明無言的打擊,正在傷心的時候,突然看見桌上明晃晃地擺着幾把切生果用的刀子,就毅然將他拿起來,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當千鈞一髮的時候,再明發覺倩如竟出此下策,就連忙搶救,和倩如糾纏赳來,可惜刀子是沒有眼睛的!在你搶我奪的時候,不幸出了事,而受傷的不是倩如,却是司徒再明!
這一下亂子確是鬧得太大了,倩如的死念,當然被打擊得烟消雲散,她目前關心的,只是再明的安全,可是人是傷了,倒在地上,這種突然而來的意外事件,倩如眞是手足無措!正在忙亂的時候,寂静的街頭,來了一輛飛馳的汽車,停止在別墅的門前,車灯影在紗窗上的人影,吿訴倩如是新吾囘來,這更令她急死,那接二連三的刺激,使她六神無主,現在意識吿訴她是這種情形,萬不能給新吾看見的,於是她就手忙脚亂地快快將再明拖到浴室裡,暫時掩蔽,然後纔出去會白新吾,她現在忙亂到連請醫生的問題也忘記了!
新吾怒冲冲地進來,就問倩如,再明藏到那裡,倩如却推說他沒有來過!但是她倉皇失措的態度,和遺留書架上的帽子,顯出了她的虚僞,新吾駡她太不近人情,引誘表妹的情人,幹出這令人齒冷的勾當!
倩如被他辱駡得簡直無地自容,她痛苦得只以眼淚來代替說話!新吾也不理許多,四處找尋再明的踪跡,當到浴室的時候,倩如駭極了!因爲新吾若果進去,那一定是圖窮匕現的!所以她不惜用種種方法,來擋他的駕,新吾果然就不進去,倩如纔捏一把汗!
倩如驚魂甫定,她想起她現在處境之危險,剌殺再明的事件,只可隱瞞一時,萬不能長久下去,那末怎樣辦呢?她後來在胡亂中想出一件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跑」!
在死寂的郊外公路上,倩如茫然出走了!可憐她受了這次嚴重的打擊,她脆弱的神經,實在是承當不起,她已像一個失了理性的人,到處亂闖!可是突然有一輛汽車攔住她的去路,當她定神一看,原來是素琴,倩如知道不能再逃了,而素琴也倖然叫她上車,將她載囘別墅。
當到別墅旳時候,倩如聽見裏面人聲鼎沸,但也得硬着頭皮進去!原來壽康夫婦也在着,壽康一見倩如,就忙追問再明的踪跡,倩如在這環境之下,知道再不能隱瞞下去,就索性爽爽快快,將和再明相戀的事實說出,同時還斥責她的姑母,和教訓素琴一頓,纔說出再明給她誤殺,她將他藏在浴室裏。
各人驟然聽得,眞是一驚非小!就一窩蜂跑到浴室去看,不料却不見了再明的踪跡,大家議論紛紛,正在不知所措旳時候,福伯突然囘來,說在街頭見再明,滿身鮮血的在逃,各人就着福伯引路,一同追出去,單單只賸了倩如。
別墅又恢復以往的死寂!倩如獨個兒在思前想後,又羞又恨,越想越窄,竟然再舉剛刀,來結果她的生命!
及到壽康等一羣扶掖再明囘來的時候,倩如已踡伏在血泊中,再明一見,悲慟欲絕!壽康和素琴受良心譴責,十分難過,而倩如的姑母更知道這件事情,全是因她而起,可惜覺悟是太遲了!倩如已是返魂無術!
所以每屆淸明重九,再明和素琴都親自携帶鮮花,在倩如墓前致祭這個爲封建壓迫下的犧牲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