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 電影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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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子.
(一)
都會的一個早晨,大鐘樓在晨曦的映照下更加明顯地將時辰報吿給一般市民。通衢大道,車馬輻凑,在此一日開始的時候,眞是格外熱鬧的呵。
一輛蛋黃色的巨型汽車在馬路上疾馳而過,它所經過的地方,不是巍峨大廈,便是流線型的高樓,這正是這個都市商業集中的繁盛地區。
汽車來到一幢大廈的門邊停遏起來,立卽看見一個穿着白制服頭戴軍帽的模樣的司機由車頭廂裏下車來,很快地由車頭轉灣過去,將向住大廈門口的車門開透讓一位衣服華麗的貴婦人下車。
這位貴婦人,不但她所穿着的是一襲很高貴的西裝,而且打扮得如花似玉,態度又大方,給人一看就會相信她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太太。
她手夾一小皮包,匆匆上樓,卽有一個店伙來招待她,繼而一個大腹賈笑嘻嘻地由經理室走出來向她招呼:「請坐!請坐!」
這個大腹賈姓陳,是這家珍品珠寶公司的老板。
貴婦說:「是沈軍長太太介紹我到這裏來的,我的先生姓華。」
陳老板連忙說「是,是!華太太請坐!」
貴婦微露笑容,很大方地坐下去,陳老板謙恭有禮地亦坐在她的對面,低低地問:
「華太太!您想要甚麽呵?」
貴婦說「我要一條頸鍊。」
陳老板問:「你喜歡翡翠的還是鑽石的?」
「我要鑲鑽石。」
「有,有,等我拿來給你挑選,請您坐一下。
陳老板遂起身進入經理室去,貴婦亦就站起來向舖子裏東張西望。不久,陳老板捧着兩個扁型盒子出來,一面珍重地放在棹子上一面向貴婦說:
「華太太,以後您想甚麽東西,請你打個電話來就得。」
「你們做生意這麼遷就顧客。」貴婦說着卽由手皮包中掏出一張卡片給陳老板說:「這張是我們先生的卡片」。
陳老板將卡片略爲過眼看見「華傑醫學博士」卽說:是,華大醫生。」乃將一個較小的盒子打開說「這裏鑽石有大有小,我想不大適合吧!」
貴婦「嗯」地一聲,陳老板自作聰明地,馬上將這一盒較小的放在一邊,再開另外的一盒說:「你看,這盒的鑽石都是上等貨,水頭好,又大粒,華太太!您要幾大的?」
「隨便。」
陳老板即將盒子裏撰出幾粒出來說:「這只三克拉八十分,這只兩克拉十分,這只三克拉五十分。」
貴婦問:「那麽價錢怎末樣?」
陳老板答:「就算三千塊錢一克拉,旣是沈太太介紹您到這裏來,不敢多要。」
貴婦微笑問:「能不能算便宜一點?」
陳老板答:「華太太!這個價錢是最公道的,小號不敢多要,不知你要多大的頸鍊?」
貴婦說:「要…要用大槪三十克拉左右的上等鑽鑲造一條頸鍊。」
陳老板以爲這是一個大主顧,歡喜至極,聲聲許諾。
貴婦問:「因爲我今晚亦要赴一個大宴會,今天四點鐘可以鑲好嗎?」
陳老板想了一想,說:「四點半怎末樣,好嗎?」
「好,我四點半在醫務所等你,一共多少錢,你可開張發票一併到那邊去收欵。」貴婦站起身來,看她似乎要跑出來,而又轉囘身來問:「陳老板!你有卞片嗎?」
陳老板說:「有,有,卡片。」
陳老板馬上由棹子上拿了一張卡片遞給她,同時說「慢走!慢走!華太太!」
貴婦旣辦妥了這件事後,卽下樓再上自己乘來的巨型汽車,車笛嗡嗡地響了幾聲,徐徐走動,陳老板由樓上窗口望下,滿懷得意地看着這個大主顧離去。
(二)
貴婦的汽車經過幾條大道,來到一座九層樓的高樓旁邊停止,司機照樣走出來開門讓她下車,然後把車先行開去。
她一直來到電梯的門外等着上樓,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大塊頭和幾個商人。看看這麽一個時裝的婦人,都把眼光集注在她的身上,莫不暗暗地裏稱讚她的美貌和華貴。
不久,電梯門已開,這幾個男人都讓路給她先行進入。電梯遂一層一層地上升,一直到了第九層纔停止,她亦就獨自一人由電梯走出。電梯司機人看見裏面的人還是站住不動,他問:「你們到底要到幾樓?」那時個個都相顧愕然,大塊頭說:「我要四樓」有個說;「我三樓」,有的說「我六樓。」司機人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抿着嘴說:「嗤!何不早說。」
貴婦上了九樓後,來到華傑大醫生醫務所的應接室,卽有一個女護士走上前來向她問:
「要找華醫生嗎?」
「是,請你替我通報一下。」
女護士通報醫生後復走出來帶這個貴婦進入。
她一看見華醫生,卽由手皮包中拿出剛纔向陳老板索取的那張卡片給他。華醫生請她坐下,然後對她問:「今天感覺到怎麽樣?」
「看來比較以前嚴重。」
「是誰呵?」
「我的丈夫。」
「怎麼哪?」
「他雖然生得很胖,可是我看他有一種轉殊的神經病,一天都是胡說八道,我勸他去看醫生,他總是不肯,他這個病呵,唉呵!一發起來,就不像人,一直向人要錢,你看,他所做的生意這麽大,有時人家送來的發票哪,貨單哪一槪不理,而且有時任意將發票,收條向人要錢,這眞是給人氣死呵!」
「他一發起神經來,每次都是這樣嗎?」
「是,有時連女人的手袋亦要搶去。」
「他自己不承認有病嗎?」
「是,華醫生,我囘去叫他來,請你替我醫好他這個病,多少錢我可以負責付給你,要不要先付一點掛號費?」
「不,不必,你去把他送來好呵。」
「那麼我走了,謝謝你,華醫生!」
貴婦臨去時還向女護士吩咐叫她等下對她的丈夫說她來過。俄而華醫生亦吩咐女護士說:「等下如果有一個大胖子到來,你可以帶他入內。」
貴婦由電梯下樓後,卽匆匆步出這座高樓的大門,步行而去,跨過一條橫街,走進一間公共電話室,扭轉電話的號碼,向住話筒說:「我是晏莉,你是表弟嗎?……嗯,等下五點鐘你到碼頭去等我好啦……嘎,嘎。」
(三)
時間很快地就到四點半了!珠寶行的陳老板已把貴婦所定造的鑽石鍊鑲好。放在一個錦盒裏,珍重地送到華醫生的醫務所來。
當陳老板乘坐電梯的時候,因爲他的公事皮包裏有這麽一件貴重的首飾,所以他將雙手緊緊地把公事皮包夾在胸前不敢稍爲放鬆。
到了九樓,陳老板推門進入醫務所,看見他所認爲華太太的已經坐在一張沙發椅上等着了,他非常高興,馬上叫聲「華太太」,貴婦給他一叫,心有些慌,急走上前說「你來了,倒很準時。」
「太太吩咐,不敢怠慢,你所定造的東西已經鑲好了。」
「帶來了嗎?發票呢!」
陳老板連忙由公事皮包中將那一錦盒拿出來交給華太太,華太太把盒打開一看,微笑着將這條鑽鍊拿在手。陳老板乃由皮包中拿出一張發票說:
「一共九萬八千五百四十塊錢。」
「我已經向他說過了,他在裏面等你,你將發票帶進去好哪。」貴婦把鑽鍊看了一遍,向女護士說「我先走,我很怕看他的神經病。」說着即將鑽鍊放在她自己的小手袋裏乘電梯下去了。
陳老板喜氣洋洋地挾著公事皮包進入華醫生的診症室,華醫生叫他坐在一邊。
「醫生!好麼?」
「還好,還好!」
他們兩人心情的矛盾,儘在各自的眉目間可以看得出;醫生是以爲陳老板是眞的一個神經病者,而陳老板則目的在收賬,當他們剛開始談話的這個時候,自稱爲華太太的貴婦已拿著鑽鍊一直到碼頭去了。
被玩弄的這兩個大人物呢,還是一頭霧水在着繼續他們的談話。
「你今年多少歲?」
陳老板給他一問,有些奇怪,他心想難道收賬亦要問多少歲嗎,但因素來尊重醫生的爲人,亦不敢不答,支吾地說:「四十一歲。」
「晚上睡得好嗎?」
「還好,還好。」
「你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一看。」
陳老板更加莫明其妙;問:「我的舌頭?」
「嗯!把舌頭伸出來看。」
陳老板心想横豎等下收了錢就拉倒,管他甚麽,就將他的舌頭伸出給醫生檢驗後,然後拿出發票說:「華醫生!這個少數目,請你看一看!」
華醫生因爲剛才聽見貴婦說過這個大胖子的病况;所以他以爲陳老板舊病復發,則安慰他說:「我知道,我知道,請你安定些。」並向站在旁邊候命的女護士示意,女護士馬上將一支試溫度的藥針插進陳老板的嘴裏,嚇得陳老板跳了起來,含着試針說:「我是來做買賣的,我是來收賬的,不是來看病呵!」
女護士已把試針拔出,一看,說:「沒有熱度。」
陳老板噓了一口氣說:「尊夫人很相信小號,這次多蒙幫忙,令我感激萬分,這個小數目請你照付。」
「這就是你的病態,這叫做神經刺激病。」
「不管甚麽病,醫生,請你看看賬單,把欵付給我。」
華醫生聽了,不禁笑了出來,陳老板再說:「我收了錢甚麽病亦就沒有了。」
「賬單是小事,你的病是大事呵。」
「我收不到錢,我的性命亦不能顧到,醫生!一共九萬八千五百四十塊,請你付給我吧!」
此時女護士已端上一杯開水來,正想要給這個被認爲病人的大胖子喝,那知他不管這些,一味對醫生說「我的東西在你太太的手中,你出去看看好嗎?」卽起身要出,女護士說「她去了,她是你的太太呵。」
「我的太太?剛才我交給她一盒東西你沒有看見嗎,那裏是我的太太,是華醫生的太太。」
華醫生說:「是你的太太呵!」
「我太太已死了八年,那裡來的太太!」
女護士說「她說是叫你來看病的,說你有神經病呵。」
陳老板至此已知被騙,一時剌激過度遂當場暈蹶,跌落地下,華醫生趕快蹲下將他扶住,女護士一時心急,將手中的那杯水朝向陳老板的臉部潑去,那知因心慌意亂,竟潑在華醫生的臉上,害得華醫生滿面都是水,大呼倒霉不已。
(四)
茫茫的大海,在遠處隱約可以看見幾處的高山,一艘輪船正在海上航行。
騙去鑽鍊的偽裝貴婦——晏莉和她的表弟兩人就是乘搭這艘船過埠的。
晏莉的面目完全與前時兩樣了,裝飾亦很樸素,穿了一件長袖的白綢衫襯着一條黑裙,似乎滿懷心事地徐徐由艙房踱到艙頂上的看台去吸新鮮的空氣,海風襲襲地吹着她那散亂的頭髮,下面碧波蕩漾,格格作响,她覺得有些寂寞,正在張目四望,驀地裡給她發現有一個靑年人靠在對面的大繩上向她注視,她亦把疲倦的媚眼向他一抛,卽囘身跑囘艙房去和表弟閒談了。
輪船到埠,靠近德記碼頭,旅客們紛紛下船,晏莉和她的表弟亦各携着隨身行李離開輪船,她們跟住一班人來到關稅檢查站,又遇着在船上對她注目的那個靑年排在她的前頭,手携皮箱待檢。
檢査員一個一個檢查完畢,輪到這個靑年了,他把衣箱打開,晏莉將脚尖頂高一看,看見他的皮箱內藏着一張年靑姑娘的照片,她推測到她一定是這個靑年的愛人無疑。
晏莉在船中曾聽見人家說這個埠頭的海關相當嚴格,因政府明令禁止金飾入口,所以搜查得特別周至,以防漏網。她一時心有所感,卽將帶來那條裝在小盒子的鑽頸錬偷偷塞進靑年的衣袋裡。靑年完全不知,一經查訖,飛也似地就跑開去,及至晏莉經過檢查的手續完竣後要找那個靑年時已來不及了。
晏莉對她的表弟說「壞了,壞了,不見了!」
「怎末樣?什麽不見?」
「那個小盒子。」
「爲什末?」
「別問,我心急了,到旅館去再說。」
兩人遂邊行邊望,希望會再碰見那個靑年,那知全無影跡,他們不得不懊喪地先找了一間旅店去休息。
投宿旅店後,晏莉急於找囘那條頸鍊,卽到各處去找尋靑年,結局沒有頭緖,再囘旅店去。她的表弟正躺在一張納凉布床上等候消息,她靜悄悄地走近枱前拿了一枝香煙啣在口裡。
「怎末樣呵,找到了沒有?」
晏莉取火吸煙,搖搖頭表示失望,她的表弟不悅地說:「難道一塲辛苦,付諸流水嗎?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你自己去找找看。」
「眞糊塗,你為什末好好的東西會落在人家手裡呢?」
「我怕被檢査員沒收。」
「怎末不放在袋子裡呢?」
「你不知道,這個地方有許多偵探呵。」
「去,去找他!」
「誰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兩人爲此議論了一番,嗟嘆不已,晏莉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吹着煙圈,兩眼耿耿地望着繚繞的煙氛默想。
(五)
數日後,晏莉偕表弟到海濱泳場去玩耍。晏莉巳換好一套時髦的游泳衣坐在一張籐椅上,她的表弟却還是穿着一件花紋的夏威夷裝坐在另一邊的一張籐椅。
晏莉問:「怎末不脫衣下水呢?」
「不,我看看人家游泳就好呵。」
晏莉看着海灘上男男女女都很高興地在着戲水,她亦有些躍躍欲試,正在看得出神的時候,無意中給她發現她所要找的靑年和一個年靑女郞手携手坐在海灘的一隅,她恐自己是看錯,瞪睛看去,坐在一邊的表弟有些奇怪問:
「你看什麽呵?」
晏莉給表弟一喊,不覺心爲之一跳,俯着過來向表弟說了幾句,表弟立卽拿起放在椅邊的草製大手袋起身走到更衣室去。
他是受着表姐的指示,叫他藉更衣爲名走去更衣室偷取靑年的存衣牌,希望能於靑年的衣袋中得到一點線索的,那知他倉卒間闖進女人更衣室被室內的幾個年靑姑娘推出來。他慚愧地四處一望,看見對面才是男更衣室,於是他手忙脚亂地走進去;但一無所得,只找到一把汽車的鑰匙,於是他復冒冒失失地想將汽車鎖匙拿去交給表姐,走到半路,恰巧正躂着靑年的脚摔了一交跌下去,他趕快起來對靑年說:「對不住,對不住!」
靑年的表妹說:「這個人眞沒有眼睛。」
「他看見你這末漂亮,那裡不會暈浪跌倒呢!」靑年調侃着他的表妹,他表妹站起身來要打他,兩人在沙灘上走來走去,好像捉迷藏似的。
晏莉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遂站起身想走去找表弟,故意由靑年的面前走過,並和他撞個滿懷。晏莉說:
「噢,原來是你呵,想不到那天你走得那末快?」
「對不起,對不起!」靑年略向她答個禮後卽刻走開,那知善妒的表妹則不悅地問:
「她是誰呵,怎末認識你?」
「她,她…等我想一想,我都忘記了。」
靑年和他的表妹復來一次的誤會,時晏莉已找到表弟了。表弟乃將汽車的鑰匙交給她,她遂走到更衣室去換好衣裳,立卽和表弟跑到停車場去找汽車的號碼,她看見一輛「HK2220」的牌號,連忙將鑰匙的號碼對一對,一點亦沒差,她卽向表弟示意叫他先囘,而自己卽將車門打開,走進車內藏身在汽車的後座。
(六)
不久,靑年和他的表妹兩人已盡興游罷,換好衣裳,携着小皮箱離開游泳塲,兩人邊行邊說。
「她是誰?你說呵?」
「好,好,等下我請你去喝茶然後吿訴你她是誰好嗎?」
「亦好,等下你不吿訴我,哼!看我會不會和你算賬?」
兩人邊行邊說,一會兒已來到車塲了,他們走近自己的汽車旁,靑年向袋裏搜了幾搜,疑訝地說:「咦!我的鑰匙呢?」可是她的表妹已發現鑰匙插在汽車門的鎖孔,她說:「啦!這不是鑰匙嗎?」
「奇怪,爲甚末鑰匙會插在這兒,我想是………………」
「你想什麽?我想你明明不是好東西!」
「好哪!表妹!別再淘氣吧!」靑年說着卽將汽車開行,他的表妹坐在他的身邊,一味以話來激他。車經過一條長長的橋樑,復經過樹木蒼翳的地區,兩人還是談得不休,當來到目的地時,因車停得太快,藏身在後座的晏莉身子給它碰了一碰,幾乎要喊出聲來。
車是停了,靑年和他的表妹復在提出剛才的問題,表妹問:「剛才那個女人是誰,她跟你有什麽關係,有什麽交情?」
「她呵,她是一個女招待。」靑年有意爲難表妹,所以才這樣哄騙她。
「你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要嫁給我,我說已經有愛人,她問我誰是我的愛人,我說我的表妹,她還說要嫁給我做姨太太。」
縮身在後座的晏莉已經不能再忍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唉呵一聲,站起身來,因事出奇突,三個人都趕快走出汽車,晏莉用反攻的妙策,刁蠻地說:
「小姐,你別聽他的廢話,是他騙我家裏有個表妹,生得又醜又壞,他不喜歡,他說一定要我………噢!小姐!你就是他的表妹,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這末一說,眞叫靑年一頭霧水,完全不知其土地堂,想要聲辯,不料傲慢的表妹氣狠狠地說:
「男人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表妹深信晏莉的話,似乎對她表示同情,卽獨叫她上車把靑年丟在半途,自已駕車而去。
晏莉囘到旅店,看見表弟心情不樂地坐在一邊,她說:「還不去吃飯呵。」
「吃飯,人家等得急死呵,我問你,你到那兒去?」
「唉喲,眞是危險極了,差點就失事。」
「後來怎末樣,事情有頭緖了嗎?」
「哼!後來還是我情急智生,激惱了他表妹一番,他表妹把他丢在半途,我趁他表妹的車囘來,她還吿訴我他的住址,我們快去找他見機行事。」
(七)
靑年大呼倒霉步行囘到別墅,在門口按下電鈴,隨而有一個女婢出來開門,他懷着重重的心事,移着疲乏的步伐上到樓上自己的臥房,一躺就躺下床來。沒有幾久,他復站起身來,踱到窗前向外望出,忽然看見晏莉和一個男人由遠遠的地方行來,他已推測到他們一定是來討取那條鑽鍊的,卽女婢進來吩咐幾聲,然後自己進入內室去。
果然,過了幾分鐘後,大門外的電鈴聲又响了,女婢走出去開門讓晏莉進入,她的表弟因覺得不大方便,由晏莉的背後,一溜煙的溜進去。女婢帶晏莉來到房中,女婢問:
「小姐,你找誰呵?」
「我找你的少爺,他囘來了嗎?是他約我來的,讓我在這裏等一等好嗎?」
「好呵,你坐一坐吧。」
此時晏莉的表弟已由後樓偷進,輕輕推門向晏莉,使個眼色,晏莉亦暗地裏示意,叫他到各處去找尋。
晏莉以爲屋中無人,躡踰地將房裏的東西翻看,行到一張酒枱的旁邊,站住脚,向高一望,看見牆上掛着一個摩登姑娘的小照,她有些嫉妒似地將那個像架除下來,時表弟又躱在門邊,低聲問:「找到了沒有?」晏莉說:「別吵,你再去找吧!」於是表弟復東張西望,看見低枱上放着一盒朱古力糖,他隨手拿了一粒塞進口裏。驀地裏他們聽見有咳嗽的聲音,兩人慌慌張張地想走去壓住門,那知已來不及,靑年已進來了,他們不得不暫時躲在一邊。
靑年早已明白一切,他佯爲不知地說:「咦!誰來過呵?」卽向房內四處尋覓,復說:「咦!誰進來移動我的東西。」說着卽走到櫥子裏拿出一條香蕉,假裝携帶手鎗的樣子說:
「快出來!不然我要開鎗!」
素來聰明過人的晏莉,這次亦會被欺騙了,她以爲靑年眞的要開鎗,慌惶地以背向靑年的正面一步一步的退進,到了靑年的面前,猛然翻身過來,靑年佯爲不知地說:「噢!是你呵!」
「是,是,我是來討囘我的東西的,請你還給我吧!」
「什麽東西?你已經將房子搜過,還找不到嗎?」
「一盒貴重的首飾。」
「哼!你在我表妹臉前說我的壞話,胡說八道,說什麽我嫌表妹又醜又壞,這是什麽意思。」
「我無非是想接近你,討取我的首飾才這樣做。」
「我又來問你,你的首飾怎末會放進我的袋子裏,這是什麽用意?」
「我想逃避關稅,我恐怕犯罪。」
「噢,那末你是想要害我。」靑年說着,卽將那件貴重首飾盒拿出來說:「好,我可以還給你,不過我要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和你做個朋友,你住在那兒?」
「那好極了,我住在大旅店,房間號碼是三0二號。」
靑年喜慰萬分,將首飾盒放在床邊的一張小椅上,又誰知晏莉的表弟在床底下偷偷鑽出來,將那首飾盒偷去。
晏莉旣答應了靑年的要求,卽向他說「那可以還給我吧!」
靑年見物不在說:「你已經拿去了。」
晏莉將皮包打開給他看,幷無何物,她刁皮地說:「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給你搜查?」
「奇怪,我明明放在這張小椅上,誰拿去呢?」
(八)
表弟伏在靑年房中床底下,聽見表姐和靑年的談話,好像怪親密的。他受此刺激,飮了幾杯酒囘到旅店,因肚子已餓,在梯邊打電話吩咐茶房開飯。俄而晏莉囘來,表弟乘着酒氣未除,張着胆問:「你到那兒去?」
「你癲了嗎?跟你一齊去找東西,你還不知嗎?」
「哼!你們的事,我都看見了,你們握手,你們要做朋友,我都聽見了。」
「旣然知道,我問你剛才我走了之後,你又怎樣?」
「他呵…………」表弟支吾地講不出來,晏莉才問他說:「東西看見了沒有?」
表弟驕傲地卽將袋子掏出一小盒給晏莉說:「哼!你看!」晏莉將盒子打開一看,那知是一個空盒。到此他們才知道是給靑年所作弄。此時茶房已將飯菜開來,表弟因肚子餓得不支馬上俯身下去大吃一塲。
靑年於晏莉去後,走進浴室去冲凉,完畢後,他想起那條鑽鍊了,他行近床邊,由床頭檢出一看,原物仍在,微笑着把它仍舊放下去。
他在房中閒坐,無意間在報紙下發現一則新聞,標題寫着:「佳人作賊,騙取巨飾」,他被這個標題所吸引,很快急於讀下去,才知道所說的佳人原來就是她。他想,這末一個女子,竟有如此的胆量和理智,人又這末年靑漂亮,實應予以感化才對。第二天,他遂扭轉電話號碼打電話去找晏莉。
大旅店的電話响了,表弟首先出來接聽,說:「是,你想找誰呵?誰……」
晏莉聽見表弟聽電話的聲,她想在此人地生疏的地方,除了是那個傢伙外,又有誰打來呢,她連忙走上前把聽筒搶過來說:
「噢!是你……你早,我去…好好,就來。」
靑年由電話中約了晏莉來找他後,復依照報紙上所刊載那則新聞的物主的地址檢查電話號碼簿。然後再扭轉號碼輪圈說:「長途電話,K埠二七九六……我這裏是九五二零一」
珍品珠寶行的陳老板,這天在行裏照常批閱來往信件,他聽見電話响,徐徐地將話筒執起:「長途電話,好,好。」他以手示意叫行裏的職員拿筆紙過來,以預備將要緊的事記上。
靑年接到長途電話後說:「你是珍品珠寶行的老板……你所失去的東西在我這裏……」
「眞的嗎?你是誰,你住在什麽地方……」
「……一點亦不錯,我看報紙才知道的,最好,你最好親身到我這裏來……你可開一張正式的單子帶來……」
「又是要開單!」
「同時你先到警察局去消案,我的地址是…………」
「噢!,周先生嗎,好好,我馬上動身。」陳老板接了這個長途電話後,歡喜至極,不禁鬆了一口氣,把頭搖了幾下。
(九)
是午,晏莉整裝去見靑年,她對靑年的態度帶着多少諷刺的成份,他機械式地打恭作揖說:「歡迎!歡迎!」
「東西找到嗎?那末請你還給我。」
「一定的,一定的,不過我有許多話想跟你到外面去談一談,你答應嗎?」
「東西在你手上,由你怎末樣就怎末樣。」
「小姐我是一番的好意,請你別誤會。」
「你把那件東西帶去,不然,我亦不願去。」
「東西在這裏呵!」
靑年把那件鑽鍊拿出來在晏莉的臉前幌一幌,馬上復放進自己的袋中。
兩人一齊下樓,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別墅的門外,已有一輛汽車停在那邊,靑年遂和晏莉上車,自己開車去了。
他們來到一個幽靜的地方,並肩而行,走進一間花園茶座,叫了兩杯咖啡,靑年剛喝了一口,卽瞪睛注視着她,她問:
「幹甚麽呵,你一味瞪住我?」
「你眞是聰明。」
「你太誇獎,請你把東西還給我再談?」
靑年在袋子裏掏出那件貴重的鑽鍊交給她,同時把那張刊載,關於她的新聞的報紙給她看,她並不慌張,慢條斯理的將報紙略爲過眼,說:
「謝謝你,你當眞是一個君子。」
「你亦是一個有錢的貴婦人?」
靑年以譏誚的口吻答着她,而她亦覺着好笑。靑年再說:「我問你,你爲何一定要這件東西?」
「要錢!」
「我現在有一句眞心話對你講……」
「噢!那麽剛才的話都是假的。」
「你的嘴多麽利害!」
「世界上的人,都是靠着一張嘴生活。」
「我一碰見你,卽慕羡你的美麗,眞的,你的豐采多麽窈窕多姿,你的儀態多麽雍容華貴,到了發現這段新聞後,更加佩服你的膽量和智慧,不過要錢的方法多得很,你爲何要冒險去做這種犯法的事呢!」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一件犯法的事,只因我過去曾受着重重的刺激,環境迫使我不得不這樣做。」
「我希望你做一個好人,我要你把東西交給我,讓我再把它還給人家。」
晏莉被靑年的話所感動了,她打開手皮夾想把東西交給他,那知東西復不見,靑年乃露出笑容說:「在這裏!」晏莉亦暗地裏佩服他手術快捷和喜歡他爲人的爽快。於是兩人繼續談了一些無關重要的事,靑年忽然想起時常跟她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他卽轉着話問:
「跟你一齊到這裏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我的表弟,他幾年沒有事做,都靠着我過活。」
「那麽你有一個好表弟!」
「你亦有一個好表妹!」
他們越談越高興,越說越投機,兩人的心情已如水乳的交融,到了將近黃昏,纔盡興而歸。
(十)
晏莉囘到旅店,她的表弟巳經等得望眼欲穿,立卽開口問:「怎麽樣?東西拿囘來了沒有?」
「不要了,算了!」
「不行,不行,難道我們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就這樣算了嗎?」
「他說要把它交給一個朋友,是一個偵探。」
「把我們的東西交給他的朋友。眞豈有此理,是胖,還是瘦的…是胖的,我有辦法。」
表弟心急於追囘飾物,不待表姐講淸楚,愴愴惶惶地卽走出去。
表弟來到靑年的別墅門外,東張西望,驀地裏望見有一個大胖子由遠方搖搖擺擺地走來,他以爲這個人就是靑年的偵探朋友,一時計上心頭,站定脚跟等待他來到臉前,卽問:
「你是要來這家找個姓周的嗎?」
「是,他在嗎?」
「跟我來,跟我來!」表弟向大門邊的電鈴一按,由女婢出來開門讓他們進入。
表弟帶陳老板行未幾步,卽由鐵柵間看見表姐亦跟踪已到,正在門外按鈴,他趕快帶陳老板躱在一邊讓表姐跑進去。
晏莉上樓,一看見靑年,卽帶着嫉妒的心,問:「你的好表妹呢,沒有來嗎?」
「表妹,哼!給你氣病了。」
「她氣甚麽?」
「她以為你前天所說的話是眞的,她氣你和我同居。
當他們兩人在樓上談話的時候,陳老板被表弟誘到花叢間去,將他的褲脫下,他又窘又驚,亦不顧到體面,連忙走入別墅,上樓去找姓周的,晏莉聽見是陳老板的聲音,急躱在梯邊窺視動靜。
陳老板對青年說:「你是姓周的嗎?」
「是,你就是接到我的長途電話來的嗎?」
「對,對,我坐船來的,我開珠寶行,我接到你的電話叫我開單來收款、那知一來到你們的門口,卽遇着强盜,將我誘到你們的花園,連外褲亦被脫去,你看,多麽難看!」
「怎麽你聽他的話,不給他反抗?」
「好漢不吃眼前虧,所以我服從他。」
「奇怪,我們家裏有强盜,我不相信。」
「我親眼見。」
「我不相信,我們去看看。」
「好,有你,我就不怕了。」
靑年和陳老板下樓出花園,兩人分頭去找尋,靑年拿了一根長棒防身,經過幾個花徑,轉了幾個灣角,靑年由花叢間聽見有人躱在裏面,他一棒就打下去,不料正打中陳老板的頭,因爲他發現自己的大褲,正在穿着的呵。
當此時,表弟已由窗口越入,遇見他的表姐了,晏莉聽見有人上樓來,她連忙和表弟躱進去。
陳老板被靑年打了一棒,暈倒下去,靑年趕快將他救醒。扶上樓。
陳老板尷尬地說:「我由這末遠的路來,不料竟吃這樣的大虧,我和你們亦不是同行,毫無交情,爲什末要打我一棍!」
靑年安慰他說:「我認錯人,我以爲你就是你所講的那個强盜。」
「我這樣會像强盜嗎?」陳老板幾乎要哭出來,他忽然看不見自己的公事皮包。他說「我的皮包呢?」
「在這裏,眞對不住。」
陳老板又由皮包裏拿出一張已開妥的發票。
靑年說:「賬單給我,我給你支票,但你囘去一定要先去消案。」
「當然,當然!」陳老板歡喜非常,連剛才被打一棍的痛亦忘記了,他張着笑顏說:「小號這次能夠得着追囘損失,實在是萬幸,周先生!有過埠請到我的店子裏去坐坐。」
「一定的,你囘去最要緊的是先去消案,知道嗎?」
「當然,當然,再見,我走了。」
(十一)
是晚,靑年和晏莉兩人並肩携手步行於僻靜的地區,被表妹駕車經過所見,她對表哥的移情別愛,女孩子難免有些妒心。
靑年帶晏莉囘到家中,晏莉說:
「我今天高興極了。」
「最少可以銷案,你可以獲得自由。」
「我不怕罪。」
「但我已經帮你一個忙了。」
「你想得那件東西怎麽處置呢?」
「我想把它出賣,將所得的錢創辦一家工廠,收留多少失業的人。」
「我的表弟呢!」
「當然亦可以到工廠去工作。」
未幾,表妹駕車來,氣狠狠地上樓向表哥質問:「到底你想怎樣?你坦白地說吧!」
靑年將晏莉擁入懷抱,說「我要和她結婚。」
表妹在富貴的家庭生長,素性矜持,向不示弱,亦不願向男人低頭,她旣然得不到表哥的愛,亦不願勉强,只在臨走時報以一個譏諷的冷笑。
再說陳老板旣得貨款,立卽搭乘飛機囘店,摒擋一切後,馬上到警察局去消案。
那知警長看着陳老板事出奇突,言語支吾,卽對地說:「騙你的是一個貴婦人,給你支票的是一個靑年人,打你一棍的又是誰?」
陳老板神色慌張,一時答不出來,警長說:「我看你的神經有毛病,快點去給華醫生檢驗再來說。」
當是時,靑年已和晏莉親來警局消案,警長以物主旣得貨款,自願消案,又有人肯担保她以後不會重犯,乃警戒她一番把案註消。
靑年和晏莉欣喜萬分,正要離去,適青'年的表妹已追踪至,特到警局來觀看他們是否會發生甚麽變故,一聽見警長的話,卽向她的表哥說:「哼!這麽有心,陪人家來消案,好讓你們去相愛。」遂悻悻地獨自離去。
事情旣吿一段落,警長還以爲陳老板犯有神經錯亂的毛病,卽飭警員將他帶到華醫生的診療室去檢查,陳老板啼笑皆非,有口莫辯,索性挾着公事袋溜出警局拚命地走,幾個警員齊聲喊「追」連忙向住陳老板追上去。(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