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前程 電影小說故事
霓虹燈閃耀着黑夜,黑夜裏有許多工作了一天,企圖在霓虹燈下找尋娛樂身心的地方的人,潮一樣的擠滿了馬路,擠滿了戲院,擠滿了茶館。
這一家XX大戲院,坐滿了觀衆,台上的靚仔榮,蛇王錦,花碧蓮正在很賣力的演着戲,最後的一幕演完了,贏來了春雷一樣的掌聲,人慢慢的走光了,院內恢復了一片空寂。
另一家戲院的經理室內,師爺波在向經理黄伯大吹大擂:
「我不是師爺波誇口,黄伯!誰不曉得我們永樂春班走遍了大江南北,到處吃香的呢!不說別的,我們的三條台柱就已經够瞧的了:喏!文武生靚仔榮唱工做工,樣樣精彩……」
黄伯聽得不耐煩,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走了。
「黄伯,還有呢!」師爺波追上前去,嬉皮笑臉的繼續說:「蛇王錦的丑生,他的滑稽表演是天下無雙的,你要不笑疼肚子我就奉囘票價…說到花旦花碧蓮吧,標緻是眞標緻!甜津津的,荷理活那個比提葛拉寶拍馬也趕不上啦!」
師爺波口沬橫飛的說着,一面搖頭擺腦。
「你別說了!」黄伯冷冷的說:「你的戲班確是空前絕後的……」
「當然,當然!」師爺波大喜的挿咀:「黄伯,你可以簽合約了吧?」
「唔!你聽我說,所謂空前絕後是指靚仔榮的賭癮,蛇王錦的煙癮,花碧蓮的發脾氣癮,我吃不消這三名寶貝,」黄伯慢條斯理的說。
「但是他們已經戒掉了!黄伯,如果他們依舊一樣,你可以馬上取消合約的。」帥爺波差點跪下來了。
黄伯可一樣搖搖頭。
但師爺波「纒」的功夫委實驚人,黄伯到底給他纒得答應了,答應了再給他們永樂春班一個機會。
師爺波得意洋洋的拿了合約囘到宿舍,向着衆人又吹牛了一番,說祗要掮了他師爺波的名字出來,事情沒有不成功的!
靚仔榮樂極忘形,用力在花碧蓮的肩膀上一拍,疼得她大叫起來,蛇王錦喜得一飛腿,却踢中了檯椅;抱着脚哎喲哎喲的哼着。其他的伶人都拍手大笑。
然而當他們知道了合約的期限祗有兩三天時,大家又垂頭喪氣了,又埋怨師爺波不中用。
「你們聽着,」師爺波高聲說:「黄伯的意思:如果你們這一次能演得好,能戒除了惡習慣,期是可以續訂的,別說兩三天,兩三個月也不成問題。」
師爺波才說完,靚仔榮第一個就槪然的說要斬手指戒賭了。有一個好事的眞的拿了一把刀遞給他,倒把靚仔榮嚇了一驚;花碧蓮也說他不戒賭,就是始終無誠意跟她結婚的表示,靚仔榮拿了刀苦着臉,進退兩難,終於大家做好做歹,把事情混過去了。
接着師爺波又演說一番,鼓勵大家把惡習慣戒除,他們永樂春班是大有前途的。
蛇王錦聽說要他戒大煙,面有難色,猶猶疑疑的不說話,靚仔榮又用力的拍了他一下肩膀,却把蛇王錦直拍得跌了出去。
「嗯!男子漢,大丈夫,說戒就戒好了!」靚仔榮不加思索的說。
「狗咀裏長不出象牙!」碧蓮冷冷的插咀說:「看你自己吧!」
「這一次是眞不跟你開玩笑的了!阿蓮,演完了這一期戲,我無論如何凑足了錢和你結婚的。」
「你眞的戒賭了?」碧蓮溫柔的說。
「眞的!」
「不戒又怎麽樣?」
「斬手指!」靚仔榮又不覺衝口而出。
「你眞斬手指,皇帝坐了龍庭了!」旁邊一個女伶朝他扮扮一個鬼臉。
XXX XXX XXX
黄伯的戲院門前,已高掛滿座牌,院旁兩面廣吿牌寫着:永樂春班今演首本,XXXX。
靚仔榮他們果然非常賣力,眞說得上是唱的好做的好,而且以前的壞現象也不見了;從那些觀衆們的臉上,看得出他們是很滿意的。
師爺波趁此機會,跑到經理室要求黄伯續訂演期。
「黄伯!魚目不能混珠,好貨是不愁沒人欣賞的!我師爺波不騙你吧?……黄伯,你放心再跟我簽訂兩個禮拜的演期好了。」
黄伯沉吟不語。師爺波正想再說,黄伯的乾女兒陳月娟拿着票根和票款進來了。
「乾爹,你點一點數目吧。」月娟說。
「我還會不相信你的麼!」黄伯瞇起了眼睛,瞪着月娟看。
這位乾爹顯然是別有用心的,他收下了錢,便約月娟去跳舞,月娟不肯去,却要到前台去看戲,黄伯抝不過她,加上師爺波的慫恿,三個人便走進了院內。
他們坐下來的時候,靚仔榮已經入塲去了;台上剩下了蛇王錦和花碧蓮,和剛才一樣的,他們很起勁的在演唱,黄伯不禁點點頭,表示了他的滿意,師爺波在旁偷眼看看,心裏更得意了;他想,散了塲後,這合約不愁他不續訂的!
不料樂極生悲,台上的蛇王錦煙癮來了,皺着眉頭,打着呵欠,無精打釆的亂唱;碧蓮看在眼裏,心裏一急,忙退至虎道上對提塲輕輕的說:
「喂!亞六哥,你趕快叫榮哥出來吧,錦哥煙癮來了!」
但是不知道靚仔榮是故意尋開心還是甚麽,讓蛇王錦唱了又唱,他還是不出塲來,可憐蛇王錦要軟癱下來了!口水鼻涕的滿了一地。
觀衆的喝倒采的聲音從四面響起來了,黄伯愕然,師爺波臉色尶尬,狼狽得很。
「黄伯,你坐着,讓我去看看。」師爺波一溜煙的去了。
靚仔榮到底出塲來了,但可笑手中還拿着十三張,他吃了一驚,忙把它塞在戲服內。
蛇王錦遇了皇恩大赦似的,急急走進台去。
剛才靚仔榮是在後台正賭得起勁起,被催出了前台,他一時忘了自己是在演戲,不脫賭徒本色!一開口竟然唱出了同花夾順,三輪車來!觀衆又大喝倒釆了!
「喂,喂!你究竟唱什麽?」碧蓮走近他身關輕聲說。
靚仔榮的魂魄可早已交給十三張了!他一點不醒悟,反而從戲服裏把那些撲克牌拿出來,交給碧蓮,碧蓮生氣了,把撲克牌使勁朝靚仔榮臉上擲過去,撲克牌便飛散了滿臺。
這樣倒還吧了,却好蛇王錦抽足了大煙,糊裏糊塗的穿錯了的戲服出塲,等到觀衆大嘩,他才發覺了;慌慌張張的想逃進去,又把碧蓮碰倒了,惹起了碧蓮的脾氣,也不管演戲了,從地上爬起來朝蛇王錦破口大駡。
台上亂成一團,台下的人也鬧成一團,有人大聲叫嚷,有人把茶杯水果屑等等都拋上台去,黄伯氣靑了險,站起來走了,月娟也感到錯愕。
永樂春班又停演了,大家在宿舍裏搖頭嘆衆,靚仔榮,蛇王錦,花碧蓮三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
「好了好了!」碧蓮睹氣的說:「飯碗又給你們兩個煙精賭鬼打碎了,可高興了吧!
「哦!你也不說說你自己,在台上發什麽鬼脾氣呢!」靚仔榮分辯着。
停了一下,靚仔榮責備蛇王錦:
「你也眞是的!大煙抽得失魂落魄了,穿上衣服也不看一下……」
「你就把罪過都推在我身上吧!你就忘了自己唱同花順了!」蛇王錦也不服氣。
兩人幾乎要打起來了,師爺波忙上前按住。
「讓他們打死了算了吧!」碧蓮悻悻的說。
「不過我却捨不得離開你哩!」靚仔榮涎着臉說。
「你還想跟我結婚麽?別做夢了!誰願意嫁給一個賭鬼」碧蓮呶起了小咀。
「我就要戒賭了。阿蓮,我戒了賭你就嫁給我了?」
碧蓮表示不相信他眞的會戒賭,因爲她已經聽膩了!一個意志不堅定,缺乏勇氣與決心的人,他的信用是會爲了猶疑而大打折扣的。
靚仔榮請碧蓮跟大家一夥兒去吃宵夜,也給拒絕了。
蛇王錦的煙癮比靚仔榮的賭癮還更難戒,他不爲自己前途着想,祗知煙癮來了,便偷偷瞒着大家把煙泡呑下去,表面向大家說,他是在戒煙了,不過,他補充一句:戒煙的事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這一夜,師爺波和靚仔榮蛇王錦坐在一家餐室裏嘆窮,由窮想起了自己的不良嗜好,煙精和賭鬼這一囘也怨恨自己起來了;一個說眞要斬手指,一個說要割鼻子,別讓流起鼻涕來又想着吃煙泡,自怨自艾一番,忽然又指責對方的不是,把個師爺波煩死了!
「別吵了,別吵了!你們都是寶貝!」師爺波大聲說。
正在說時,看見黄伯帶了月娟打門外進來了,蛇王錦却看上了月娟,他央求師爺波設法給他介紹。
「誰高興和一個煙精交朋友呢!」師爺波嘲諷地。
「這說不定的!」蛇王錦倒滿有把握的:「也許她看中了我?因爲我知道我要走桃花運了!波叔,介紹介紹吧!」
「你少放屁!無論如何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抽大煙的!」
「波叔!話不能這樣說的,有了女朋友,也許能幫助我早日把大煙戒掉了。」
師爺波果然給打動了,如果他眞肯戒了煙,不僅他本人有了前途,永樂春也有了前途了。蛇王錦是一個天才,要是睜着眼讓大煙把天才湮沒了,這是一件太可惜的事。
但是黄伯正伴在月娟的旁邊呢,這樣的情形不是不能給蛇王錦介紹認識的。但師爺不愧是師爺,靈機一觸,計上心來,實行施用調虎離山法,塞了點錢給伙計,耳語了一番,伙計去了,他望望黄伯,黄伯正在拿一條珠鍊遞給月娟。
「亞娟,這條珠鍊是我送給你的。」黄伯的手按在月娟的手上,陰陰的笑着。 「我,我不敢當!」月娟知道這所謂乾爹的來意不善了。
黄伯想再說什麼,一個伙計走前來請他聽電話。不用說,這就上了師爺波的當啦!
看見黄伯離開了座位,師爺波趕忙一個箭步跑到了月娟面前,跟她說要介紹一個朋友給她認識,而且還把蛇王錦指給她看。
「哦,」月娟說:「就是你們班裏那個抽大煙的丑生嗎?」
「嗯…嗯!你,你知道他……」師爺波居然說不出話了。
「是的,但這有什麼關係呢?我倒想和他交交朋友。」月娟的態度非常自然。
師爺波大感驚奇了。呆呆的看着她。
「我很爲他惋惜,」月娟又說:「他是很有前途的。如果我們做了朋友,我想我可以幫助他戒除了嗜好。」
師爺波又大爲感動了!他想,這位小姐不僅是面孔漂亮,思想和修養也是頂可愛的,大抵蛇王錦眞個交上了桃花運了!
於是約好了第二天晚上九時半,在這家餐室裏見面。師爺波走囘去告訴蛇王錦,蛇王錦樂得大叫伙計拿酒來,他忘了自己腰包裏一個銅板也沒有,結果搭訕着走了!
第二天的晚上,時鐘報吿了八時。宿舍裏師爺波催促蛇王錦打扮去會佳人,蛇王錦春風滿面的應了一聲,却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一套唯一的西服,早已躺在長生庫裏了!想來想去,他想到拿一件戲服去當了,把西服換出—也祗有這個唯一的辦法。
蛇王錦挾了戲服出門,一會又折囘來。。
「我還是去不得的!上長生庫,不比上大酒店,萬一給她碰着了,才丟人哩……波叔,做好事做到底,請我給我走一趟吧!」蛇王錦打躬作揖的。
「我不是也要陪着你去嗎!萬一碰着了我,我也一樣會臉紅的哪!」師爺波理由充足的說。
蛇王錦無可奈何轉求靚仔榮,靚仔榮却擺架子了!幸虧花碧蓮迫着他,才不得已接過了戲服出門去。
然而靚仔榮去了一個鐘頭還不囘來,蛇王錦急得團團轉,大家都猜想靚仔榮當了戲服,有錢在手,賭癮又起了,結果當然又是兇多吉少的!
果然,靚仔榮囘來了,垂頭喪氣的,大家問他怎樣了?他從懷裏掏了兩張當票出來。
「不用說,你一定賭輸了?」蛇王錦問。
「我是好心不得好報!」靚仔榮兩手一癱,演戲似的:「我立意要和你把兩張當票都繳銷了的,不料手氣不好…這是天命呀!」
「這樣你叫我如何去會佳人呢!噢,噢!」蛇王錦苦起了臉。
「剝了他這一套吧!」碧蓮命令着。
靚仔榮一面求饒,一面已經給衆人剝下衣服來了!
同時,門外有人敲着門,一個女伶在小洞裏張望了一下,張惶的囘過頭來輕聲向大家說:
「包租婆又來催租了!」
包租婆來當然是爲了要收租,而且來過不知多少次了。大家正在手足無措,碧蓮却有了一個辦法;她指揮若定的吩咐師爺波暫時躱起來,叫靚仔榮裝病,哼呀哼的呻吟着睡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强充看護,然後叫人開了門,讓包租婆進來。
「嗄!怎麽阿榮哥病了?」包租婆說。
「是啊!」碧蓮裝模作樣的拿手帕揩着眼睛,
悲切切的:「就是爲了這幾天手頭緊了一點,所以阿榮哥病了也請不起醫生,連帶你的租錢也給拖着了,這本來怪不好意思的!」
床上的假病人爲了要配合效果,故意哼得更響了!
「這樣……不看醫生,也得吃點藥呀!」包租婆居然大動慈悲心,同情起來了。
蛇王錦馬上响應,隨手就在框裏拿了一瓶藥出來,一看,却是拉蘇,吃了一驚,放囘去再拿一瓶,這囘却是瀉藥來作報復的工具了!當着包租婆面前,靚仔榮像啞子吃黄蓮,不能不把瀉藥呑下肚子,等到包租婆走了,靚仔榮才知道給提弄了哩,蛇王錦得意的笑着也出門去了,靚仔榮祗好捧着了肚子苦笑。
蛇王錦是和師爺波赴約去了。蛇王錦穿了靚仔榮的衣服,又寬又大,害他一面跑一面拉扯,這情形就眞够狼狽哩!在餐室坐了下來,月娟跟着也到了,師爺波給他們介紹過後,便籍故退了出來。
一對陌生的男女含羞的坐着,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蛇王錦把烟盒拿出來打開了,遞給月娟,忙中却不知道把裝燒泡的烟盒拿錯了;給月娟看在眼裏,蛇王錦更是驚惶失措,紅了一臉。。
「陳小姐!」
「壬先生!」
話是同時出口的,彼此不禁相視笑了。
「陳小姐!我……我很喜歡和你交朋友。」蛇王錦忸怩的說。一面又拉拉衣服。
「我也是一樣的,王先生!」月娟微笑着。
他們漸漸談得投機,不料黃伯也來了;今夜黄伯原是想約月娟去看電影的,月娟推說家裏有親戚來了,要馬上囘家,實在就是來赴蛇王錦之約的。所以黄伯見了月娟,大爲愕然,加上看見伴着她的是蛇王錦,心裏就更不高興了。
「娟!你何必騙我什麼去看過親戚呢!乾脆就說交男朋友好了,」黄伯走上前,盛怒的說。
「這是我的自由,乾爹,你管不着!」月娟也氣了。
兩人吵了一陣,黄伯怒冲冲的去了。蛇王錦獃獃的等在那裏,月娟心裏在想:這次飯碗恐怕保不牢了!
X X X
師爺波他們的宿舍裏,不久多添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月娟。不出月娟意外,她是不願意被視爲禁臠,寧願失掉了工作,把黄伯罵了一塲離開了戲院的。她來探望蛇王錦,但是大家懇切的,熱誠的把她留居住了;有吃的大家吃,有工作大家努力幹,溫暖的友情不是金錢能支配得了的,月娟覺得太快樂了!
月娟還開始鼓勵蛇王錦戒掉去嗜好,她反覆的說明了抽大烟的害處。
「錦哥!」她溫柔的說:「你知道,抽大烟除了毀壞身體健康,也毀滅了前途,錦哥,你下决心把它戒了吧!」
「我恐怕戒不掉了!」蛇王錦又頻頻打着呵欠。
「沒有勇氣,沒有决心的人,對任何事他是永遠幹不成功的!你要是常常記着了這兩句話,你就沒有害怕了。」
蛇王錦似乎也受了感動,於是月娟天天伴着他,陪他玩,陪他遊樂,希望他早日把大烟戒了。
月娟滿懐希望,幢憬着未來的美景,宿舍裏也喜事重重了,靚仔榮不知從什麽地方賭贏了一大筆錢,但說起來可危險得很,他這筆賭本却是大家的飯錢呢!碧蓮氣憤他賭性始終不改,拒絕了他的求婚。
「阿蓮!你原諒我這最後一次吧!」靚仔榮苦苦哀求:「我也不過爲了想贏囘四一筆錢來做結婚費吧了,現在如願以償,我發誓再也不賭了!」
「你的誓言可再對我不發生效力了!」阿蓮懶懶的說。
「阿蓮!如果你跟我結了婚,我眞的不再賭了的。」
「唔……」碧蓮到底心軟了,因爲她實在是愛他的:「這樣……好吧!你向大家保證你的誓言吧!」
靚仔榮當眞向大家發了斬手頭的誓,結婚這一件事,碧蓮也含羞的答應了。大家圍着她大呼恭喜恭喜!師爺波也帶了一件喜事囘來了,他的喜事是一張合約,一張演戲的合約。
「今天眞是三喜臨門了!」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
「波叔!先準備做主婚人吧!」靚仔榮笑得很起勁。
婚禮過後,新夫婦的新婚之夜是在一家豪華的酒店房間裏,兩人依偎着站在露台,喁喁細語一番,再囘進房裏去,靚仔榮想着吸烟,却發現烟沒有了,按電鈴叫茶房,茶房也不進來。靚仔榮便親自走出房去,他這一去,又闖了大禍了。
碧蓮看着丈夫去了大半天也不囘來,心裏又急又惱,問茶房,茶房說不知道,好一個寂寞的新婚之夜,她想。愈想愈氣,在房裏獨個兒踱着想着,結果,她收拾了衣物,挽着一個皮箱走了。
走出了房門口,却碰着了三個人把靚仔榮推着駡着迎面而來;靚仔榮看見了碧蓮,惶愧得無地自容,通紅了臉,訥訥的說不出一句話。碧蓮聽見那三個人說他賭輸了想賴債,看見他們迫他拿出去銀包,跟包裏的錢不够,還動手强脫了他的衣服,才滿足的散去了。
剩下了穿着內衣褲的靚仔榮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一臉的惶恐羞慚,睜着求憐的眼睛走近碧蓮。
「阿蓮!」哀求的聲音。
「…………」已經氣得臉上發白。
「阿蓮:我知道錯了!我以後眞眞不敢再賭了!」
「哼!」混合了各種不愉快的情感。
跟着這一聲,靚仔榮的臉上着了重重的一記耳光,碧蓮掉頭便走了,靚仔榮追着,但猛一發覺自己祗是穿的內衣,他祗好急走囘房裏。
靚仔榮闖下了這塲禍,完全是爲了他的冥頑的賭性,剛才他說喊茶房買煙,烟買好了,他却抵不住從隔壁房裏傳出的賭聲的誘惑,他的賭心怦然動了,好幾次想推門進去,但是欲行又止,他記起了今夜新婚的太太,記起了誓言;然而一個意志不堅的人,他終究是不容易踏定了脚跟的,他終於給那些本來想散去的賭徒從門外拖進去了,一賭,再賭之後,他是全軍盡沒,想拖欠賭賬,人家却不肯放過他的,結果他是鬧了這一塲的大笑話。
碧蓮走後,靚仔榮婚結不成了,而且害了戲班缺了一名正印花旦,大家原定喝了喜酒後就開鑼演戲,爲了合約關係戲是依時開演了,但又鬧了一塲大笑話;因爲缺了花旦靚仔榮不得不扮女人來充數,蛇王錦居然是文武生了,師爺波便祗好硬着頭皮擔任了丑生,這樣一來,永樂春班又一次被迫停演。
停演了,大家祗能躱在宿舍裏渡日,月娟第一個憤然的說:永樂春班本來是大有前途的,但蛇王錦的大烟老戒不成,她對他已感心灰意冷了。
「對了!」靚仔榮也附和說:「爲了酒店的事,我已疼下决心把賭戒了,蛇王錦還是個老樣子,這怎麼辦呢?」
「他去了這樣久,不用問他也是在呑雲吐霧了,」旁邊一個男的加上說。
「爲了大家生活不嚴肅,月娟說:「所以弄成了這般田地,波叔,我們一定要想個辦法迫錦哥戒除了嗜好,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再說,不爲了大家的熱誠,我巳離開這裏了。」
師爺波又皺眉頭了,他的皺眉頭就最說在想計謀,最後,他的計策是用激將法,叫月娟裝作移情別戀,愛上了靚仔榮,預先買好了一瓶戒煙水,等他爲失戀而自殺時,這瓶戒烟水就是最好的毒藥了。
「但是,」靚仔榮也皺起眉頭;「阿蓮我們也該想辦法把她找囘來吧,波叔!」
「你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師爺波知道碧蓮多半是住在她姑媽家裏的,他到她姑媽的家,找着了碧蓮,說了多少話,碧蓮還不願意跟他囘去,她說了靚仔榮的賭,使她太痛苦了。
「但是他現在眞的戒了。」師爺波說。
「眞的?我不相信。」但心裡已有點動搖了。
「我騙你幹嗎?他爲了表示决心,眞的把手指斬了!」
「啊!」碧蓮竟哭了起來。
「幸而我們擋着,手指才不致斷了,現在裏了紗布……阿蓮,他也實在是愛你的!你囘去看看他吧!」
「阿蓮,」她姑媽也說:「別太孩子氣了,去吧!」
碧蓮果然乖乖的跟師爺波囘去了。
他們囘去的時候,靚仔榮和月娟他們正在糊着玩具,碧蓮一眼看到靚仔榮手上的紗布,鼻子一酸撲在他的懐裏哭起來了;但不幸蛇王錦這時剛又從外囘來,爲了師爺波的計謀,蛇王錦已經和靚仔榮演過一次全武行了;他以爲靚仔榮眞的存心謀奪他的愛人,月娟有意移情別戀,給這麽一打擊,他的神態似乎有了點失常了:現在靚仔榮看見他囘來,爲着貫澈初衷,來不及向碧蓮解釋,一把推開了她,和月娟作親熱狀,碧蓮這時的驚異錯誤,誰都可以在她的臉上看出來的。
蛇王錦聲勢洶洶的走近靚仔榮,靚仔榮退後了幾步。
「阿娟」蛇王錦朝月娟說:「到底你愛他還是愛我,你說!」
「我愛他!」月娟亳不在乎的說。
碧蓮聽了,心裏有說不出的一股滋味。
「這樣你以後再不理會我的了?」蛇王錦又問。
「是的!你奈我何……榮哥,你說是不是?」月娟故意親蜜的呢聲向着靚榮榮說。
「嗯……是……是!」靚仔榮不知所以了。
碧蓮可耐不住了,怒冲冲的衝到靚仔榮面前,「哦!」她冷笑一聲:「原來你對我完全是假情假義的!」
靚仔榮知道她誤會了,想表白,但月娟拉了拉他的衣袖,爲了不能敎功虧一簧,靚仔榮祗好忍痛咬着牙承認了,承認了自己的寡情薄義!
碧蓮又重重的賞了他一記耳光,大哭着出去了。
「阿蓮,阿蓮!」靚仔榮不禁叫着,想追出去。
但師爺波按住了他說:
「讓我去吧。」
師爺波去了,這裏繼續着他們愛情的談判,月娟堅决的表示不愛蛇王錦了;蛇王錦長嘆一聲:
「你旣然這樣忍心,我不如死了吧!」
「現在最流行自殺……哦,你房間裏有的是藥水呀!」月娟故意嘲諷他。
「好吧!那我就死了好了!」蛇王錦失望之餘,垂着頭慢慢踱進房裏。
蛇王錦把自己關起來了;外面衆人都搶着向匙孔裏張望,看在蛇王錦在房裏踱來踱去,後來,在抽屜裏拿出了一瓶藥水,都倒在杯子裏,一口氣呑下了,又拿起筆來寫信,信是這樣的:
「阿娟!我知道對不起你,你常常鼓勵我戒烟,我都沒有接納你的好意,說起來,我是應死的!但是現在知道錯已嫌太遲了!娟,你不愛我是你的聰明,我是完了!祝你們永遠幸福!」
寫完了信,蛇王錦就躺在床上等死。外面的人看見時機成熟了便大叫開門,但蛇王錦起來用身把門用身體擋着,靚仔榮他們沒了辦法,便用力推門了;門推開所,蛇王錦却被壓在地上,月娟忙把他扶起來時,他的鼻子已被撞破流血了。
「錦哥!」月娟紅了眼睛說:「我實在是愛你的!」
「愛我?他呢?」蛇王錦用惑的用手朝靚仔榮一指。
「我們是騙你的!」靚仔榮說:「因爲想你戒掉了大烟,所以師爺波下了錦囊妙計,你知道,大家都是爲了你的好呀,亞錦!」
「可是……可是,我,我已經服下了藥水了!你們要我戒烟,幹麼不早點說明呢!」蛇王錦忽然哭喪着臉說。
「現在說不是一樣嗎?吿訴你,你吃的那瓶是戒煙水,眞的一瓶我早已掉換了。」靚仔榮得意的從袋裏拿出另一藥瓶來。
「是眞的嗎?」蛇王錦接過去,開了塞子,就想吃下去。
「這瓶是眞的!」月娟大吃一驚,伸手奪過了:「你要幹什麼?」
「我就是想試試眞的假的!」
一切都解釋明白了,一切都如願以償了,衆人皆大歡喜,唱的唱,笑的笑歡樂充滿了一室。
同時,師爺波也帶囘一個誤會冰釋的碧蓮囘來了;熱烈的一個喊榮哥,一個喚蓮妹,碧蓮靠在他的懐裏。
「榮哥,」她輕輕的說:「你剛才是眞的騙我的吧?」
「不會假嗎?阿蓮,我永遠是你的!」靚仔榮溫柔的撫着她的頭髮。
現在更是一室喜氣洋洋了,靚仔榮領頭唱了一曲「烟精賭鬼勸世文」衆人和唱了,師爺波樂得流下了眼淚。
戲院的廣吿牌又大字書着:「新永樂春班卽晚獻演首本戲寶「鸞鳳和鳴。」
永樂春班確不是像原來頹靡不振的老樣子了!新的心,新的思想,新的面目靚仔榮和蛇王錦精神奕奕的在台上演唱着,花碧蓮心裏一高興,戲就演得更精彩了;下了幕。觀衆的喝釆和鼓掌聲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安慰,碧蓮和靚仔榮,月娟和蛇王錦不禁大喜而相抱着微笑。
師爺波這囘當了兩對新人的主婚人了,他滿臉春風的在禮堂裏來四招待着賓客。
樂隊奏起了「婚禮進行曲」,賓客們羡慕的望着緩緩而來的兩對新郞新婦;靚仔榮他們在前,蛇王錦他們在後,四個人臉上的笑容,恰似一朵盛開的玫瑰。
忽然,蛇王錦一不小心,鞋尖踏住了碧蓮的禮紗尾,碧蓮向前走了一步,自然而然的把蛇王錦拖住了:蛇王錦一倒地,前面的碧蓮也跟着被碰倒地,終於二對新人,都全部跌在地上。
觀禮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們急忙爬起來再行至證婚人面前,前一面背鏡的取映裏,新人的臉上都吿訴人們:這是一個太美滿,太愉快的佳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