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變婦人心
電影小説
湘子改作
(一)
郊外崎嘔曲折危險的山路上,一輛新型的小轎車疾馳而來,車上坐着一個少婦姓顧名虹影,穿着一襲黑衣,頭上結着紅黑絲巾,她駕着車子望見路牌寫着「此處有人駕車遇險,汝曾被警吿」的警吿牌,她心似有不安。
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也有一輛汽車尾隨其後,她從方向鏡看見後向的車子,感到奇異,急加速馬力向前駛去。
虹影將車停在餐室的門外,慌慌張張地進入餐室,侍役趕上前來向她招呼,她叫了一杯咖啡後卽走到電話台去,想打個電話通知她的戀人汪洋;但接聽電話的却是剛來訪問汪洋的老友小李,給她有點失望,好得她剛想將電話機放低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說:
「哦!是家姐…………」
「唔!你不要怕,聽說你就要和我妹妹結婚,我特來恭喜你。不過,你別忘記我,你聽着,你甚麽時候洞房就是我甚麽時候進監獄,也許進墳墓!」
「家姐!你別這樣好不好?」
「請你立刻來見我。」
「你在甚麽地方?」
「我現在在餐室……」
當汪洋和虹影在電話中通話還未完的這時,小李聽見汪洋說:「甚麽?有人跟住你?」他卽插嘴問:「呵!怎麽一囘事?」汪洋忘記把手掩住話筒,對小李說:「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那知這麽一來,反被虹影誤會汪洋叫她勿大驚小怪,登時色變,說:
「我大驚小怪?很好,你不要來,我自然有辦法找到你。」
汪洋連忙解釋說:「喂,我不是說你,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汪洋將話筒放下,匆匆地寫了一張字條交給小李說:
「雲妃囘來的時候,請你把這字條交給她,別給人家看見,最好你也別看。」
可是當汪洋出去之後,小李將字條偷偷拿出來,看見這麽寫着:「雲,請柬不可發出,婚期尙不能定,待我囘來面談,汪洋。」他正在思索字裏行間的用意時,雲妃已挾了許多東西進來。
雲妃說:「小李,你看,我買了多少東西喜燭、証書、大衣……你看齊備了嗎?」
小李說:「祗少一頂花轎沒買來。」
雲妃說:「滾你的,在戲台上做了不少假新娘子,這次眞的要結婚了,小李!婚期就在大後天,……來!帮帮忙這些請柬。」
小李說:「雲妃!別太高興吧!」
「這次的婚事是我們情投意合,自然我們特別興奮的。」雲妃將買來的請柬拿出來,忽然發現汪洋不在,問:「汪洋還沒囘來?」
小李遂將字條交給雲妃說:「他叫我把這字條交給你的,我可沒有看過。」
「早不說!」
「早說我怕你難過。」
「你沒看過,你怎麽知道我看了會難過。」
雲妃讀了字條後,心殊不樂,說:「小李!你說汪洋道是甚麽意思呢?一
切都决定了,突然留下這麽一張字條?」
「令人不解,或者有原因,也許有苦衷,嗄!總會有道理。」小李忽然心有所感似地問:「喂!你們的事,你姐姐反對嗎?」
雲妃說:「姐姐不會的,她很喜歡汪洋,而且還是那麽愛我,我們自小就沒了父母,是姐姐一手把我撫養成人的。」
(二)
上述跟隨在虹影車後的車,是一個臉有痕疤的兇漢駕駛着,當虹影進入餐室時,這個痕疤人卽躱在一邊窺看究竟,一直待到汪洋到來。
汪洋下車進入餐室,看見虹影坐在一廂,立卽走上前,那知虹影正付給茶資站起身,挽着汪洋的手,說:「到外面去,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
「到那兒?」
兩人來到門外車旁,汪洋莫知所以,躊躇不前,虹影說:「你怕我拐了你?上車吧!」
汪洋無奈,惟有跟住虹影一同上車,虹影遂開動機掣駛去。那個躱在一邊的痕疤人,看得鬚眉直豎,除了眼鏡,雙手插在腰際,大有誓不兩立之槪。一路上,汪洋滿腹懷疑,和虹影相對無言,及至車停在懸崖斜坡,他急以驚異的神情問:
「你停在這裏幹嗎?」
「這裏可使我們同歸於盡。」
汪洋大驚,說:「唉,我正講過,算我錯了,算我對你不住,你何苦這樣呢?」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一定要弄淸楚,我要你答覆我,你愛我還是愛雲妃?」
「我不能答覆你。」
「吿訴你,方向盤在我手裏,生死却在你口裏,我要你囘答我,我們同一塊生,還是同歸於盡?」
「你叫我怎麽說,你知道你妹妹愛我,我亦不能沒有她。」
「那你知道沒有你就沒有我嗎?現在我不想再多談,請你囘答我,是我,還是妹妹,你知道我已經有身孕了嗎?」
汪洋愕然說:「甚麽?你有身孕,這……我願意想法子,請你把車開囘去。」
虹影得到汪洋滿意的答覆,立卽把車開到自己的家裏。
一間別緻的別墅,虹影帶汪洋進入客廳,卽有有侍婢巧鳳來獻茶,虹影看着壁上丈夫的畫像,囘頭對巧鳳說:
「我吩咐你把先生的像除下來的。」
「我,我忘了。」
「吃飯你不忘?馬上拿下來!」虹影一面走去倒酒,一面對巧鳳大發脾氣,說:「你呆了,我叫你除下來怎麽不動?」
「梅太太……」
「我不許你叫我梅太太。」
汪洋在旁看得不安,說:「影,你好好的對她說好了,發這樣大的脾氣,她不知道你是怎麽囘事?」
虹影嘆了一口氣說:「我悶了這些年,我受了多少悶氣,多少委屈,多少說不出的苦,關在這間大房子裏,像似埋在一座墳墓陪着一個魔鬼似的丈夫度日如年,好容易他死了,我可以吐口氣,我不是梅太太,我不要聽見人家叫我梅太太……」她囘轉頭向着巧鳳厲聲說:「除下來,立刻除下來!」
巧鳳說:「小姐,不是我不聽你吩咐,實在是我怕!」
「怕甚麽?」
巧鳳顫慄地說:「昨天夜裏,我看見先生的鬼魂出現。」
「你以爲用鬼就可以騙了我嗎?吿訴你,如果你不想在這裏可以卽刻囘去。」虹影把酒放在低台上,親自走去將壁上懸掛的畫像除下,交給巧鳳說:「拿去!」
虹影和汪洋喝了一杯酒後,汪洋說:
「我想囘去一趟。」
虹影說:「難道你眞的怕這裏鬧鬼?哈哈哈!吿訴你,不談個淸楚,你別想離開這裏,跟我上樓!」
虹影再三吩咐巧鳳把前後門都緊緊關閉,別讓任何人出入,然後催促汪洋上樓。兩人略進茶點,可是汪洋一心掛念雲妃,侷促不安,兼以巧鳳走來說在窗外遇見鬼影,更加給他週身顫抖,向着虹影說:「你留我在這兒,到底是甚麽意思?」
虹影說:「很簡單,我有了孩子,你再不能跟我妹妹結婚,你要和我結婚,然後我們到海外去,跟你母親一起去。」
「我母親知道雲妃是她的媳婦,而且你不怕別人笑你嗎?」
「我甚麽也不怕,吿訴你,我爲了你已經犯了殺人罪……」
「甚麽?犯了殺人罪!你……」
「嶺魂的死,別人都以爲是意外,可是我知道是我謀殺了他的。」
「呵,你謀殺了你的丈夫!」
「唔,所以他寃魂不息,死也不放過我,纒着我。」
「你爲甚麽要這樣做,你爲甚麽要殺他?」
「爲了愛你爲了恨他!」
「你怎麽變得這樣厲害?」
「我變?哼!我不是天生來就這樣兇狠,我從小就受委屈,父母死了我沒有法子不負起敎養妹妹的責任……」
虹影若有無限感槪,說到這裏,卽想起她過去的事情,她如泣如訴地說……
(三)
秦世杰是一個英俊的靑年,他本來是學建築的,可是在這個社會裏人浮於事,一個專門人材被關在寫字樓裏,整天爲人打算盤,所以養成他的自卑感,但是我很愛他。那時他和我同在洋行裏任職,他是一名會計員,我則在經理室任經理的女秘書,經理叫做梅嶺魂,就是後來被我謀殺的丈夫。
記得有一天我在經理室打字,嶺魂站在我的旁邊連聲稱讚,狀過親熱,致使惹起秦世杰的疑妒。下了班,我卽到秦世杰的家去向他解釋,我問:
「世杰,你生我的氣嗎?其實你是錯怪了我。」
「我不是怪你,我是躭心你,虹影,在這個都市裏,一個女孩子很容易失足的,我愛你,也許與別人不同,我自幼孤獨,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我更重視對你的情感。」
「世杰,我明白,否則我也不會來向你解釋。」
「這不是解釋不解釋的問題,梅經理這一個市儈,他想利用金錢得到你,這是很明顯的。」
「我幷沒有因爲他有錢而出賣自已,老實說,我一向特別小心,自問良心,我沒有一點會給人說閒話的地方,除了職務上的關係。」
「他就利用這點施行他的陰謀圖得到你。」
「我决不會上當的,世杰,你別這樣。」
我極力向他解釋,但是他的疑心太重,他肯定地說:「我們也應該結婚。」
「結婚!這怎麽行,我的妹妹還在學戲,她一切費用全都是我供給,如果我們結了婚,我的職業就發生問題,但靠你個人的入息不夠維持呵,這是實際問題。」
「你的意見是拖下來,你知道我是單身漢,多不方便,你也應該有歸宿,何必再爲了不必要的問題拖下去。」
「不是拖,暫時只好等,等妹妹學成了,她能自立了,我就遲一點也沒關係,世杰!你要原諒我的苦衷,爲了不使妹妹半途而廢,我不想因爲結婚而失去目前這個職位,你明白嗎?」
「我明白,自己兩袖淸風,難怪你對結婚問題戰戰兢兢。」世杰發牢騷地說:「唉!錢太要緊了,我們爲什麽老在錢的面前嘆息呢!」
「世杰,你不要太偏見好不好,我實在是爲了妹妹,她的希望寄在我身上,我怕影响了她。」
「你怕影响妹妹,就不怕影响我?」
「世杰,請你給我一個考慮。」
世杰至此亦無不動於中,徐徐拉着虹影的手說:「影!我太愛你,我太需要你,怕你受不住梅經理在你弱點上誘惑你,所以我盼望你早一天離開公司知我共同生活………好吧,你考慮一下再答覆我好不好?」
虹影望望他,點點頭,把臉兒依偎在世杰的胸前。
三天之後,虹影想不出一個兩全的辦法,怕妹妹失學,怕愛人失望,左右爲難,正坐在辦公棹前發呆,世杰拿了賬簿進入,乘機將一字條夾在賬簿中交給她,她偷偷掀開一看,看見寫着「影:今晚請你看電影,聽聽你的囘音,七時在家候你,杰。」幾個字,她卽微笑向世杰示意,表示許諾。
怎知道就在世杰約會的前一小時,當虹影正要離開辦事處的時候,忽接雲妃打來一個電話,說:
「大姐!一件非常嚴重的問題要你替我解决,你現在可以馬上來嗎?我在都市餐室等你。」
虹影曾向妹妹說她有約會;但雲妃一定要她馬上去,她爲了妹妹的前途,惟有答應到餐室去一趟,她想要通知世杰一聲!但世杰已經下班出去了。
虹影和她的妹妹在電話中的談話,梅經埋是十分的注意,一待虹影拿着皮包要走的時候,嶺魂則殷勤地問:
「到那裏,要我送你去嗎?」
「我到都市餐室,經理不順路,我叫德士去吧。」
「沒關係,剛巧我在那裏請朋友吃飯,我送你去。」
虹影乘坐嶺魂的車來到餐室後,看見雲妃已和幾個人坐在一邊,她走近前和各人打個招呼,卽問起雲妃到底是怎末一囘事。雲妃乃將有人請她做第二花旦的事奉吿,並求虹影於卽晚十時以前設法替她籌備二千元以便購買戲服之用。虹影正苦於乏欵應付,適嶺魂走過,看見她滿臉愁容,知道必有什麽爲難的事,經過詢問之後,才知道是爲了二千元。嶺魂靈機一轉,遂向虹影的弱點進攻,答應可以如數支借給她,將來在其薪水項下扣除。虹影歡喜若狂,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吿訴雲妃。
眞是事有凑巧,當嶺魂將支票交給她的時候,虹影突然看見世杰匆匆地走進餐室,她心爲之一跳,急向嶺魂道謝,將支票轉交給雲妃,正想要走去向世杰報吿這件事,那知多疑的世杰已經怒氣冲冲地走出餐室去了。
是夜,虹影爲了世杰對她有所誤會的事,非常不樂,她打算待明天上班向世杰作一個詳細的解釋。而雲妃則因戲服已得手,忙於整理衣箱,她對這次姐姐的帮忙表示無限的欣慰。
(四)
此後一連數天,世杰都沒上班,虹影亦無心工作。這天,她正在打字,李科長推門進入經理室,將一請柬交給嶺魂,說:
「經理!會計科秦世杰請你吃飯。」
虹影聽着世杰請經理吃飯,眞是奇突,驚疑不釋,此時李科長已走近她的臉前,依樣遞給她一張請柬,說:
「顧小姐!這是你的一份。」
虹影把請柬接過來,心想,她爲甚麽講客呢,到底葫蘆裏賣甚麽藥?去呢?不去呢?思潮登時在她腦際起伏不停。
是晚,秦世杰打扮得格外考究,完全紳士的派頭,神態亦大異於常,週旋在賓客之間,嶺魂,李科長經已到塲,虹影亦翩翩蒞止,但見世杰張着一副苦笑的臉容,勉强招待,他一看見虹影,卽變成孩子氣地叫:
「哈哈!顧秘書,不,我該稱你未來的梅太太才對。」
「世杰!不要瞎說!」
「婚期都定了,還能瞞我嗎?」
「婚期定了!誰說的?」
「我當然有情報,所以我在你未請我喝喜酒之前我先來請你,請!請!請坐!要香梹酒嗎?」
衆來賓看見世杰如此情形,都交頭接耳說是說非。嶺魂亦感到有些不對,繼而看見世杰竟走上前來拍着他的肩胛說:「諸位!這位風流多金的梅經理,請大家認識認識,哈哈!請坐!」他更加驚恐,但亦强作鎭靜。
世杰手持酒杯向來賓敬了一口酒後,他復站在衆人臉前說:「我有句話要說,大家聽着,本人身爲小職員,月薪是港幣二百元,除去開銷每月尙餘數十元,本人以七年的節省,全部財產只能夠請各位吃一頓,不瞞各位我本來想把錢買點愛情,可是很抱歉,有人出高價,我落了空,諸位總算沾光得了一頓吃———」他苦笑一番,然後向嶺魂以譏誚的口脗說:「老梅,你的支票有辦法,來!祝你成功!老梅!顧秘書!來!大家一起乾杯!」」
這時的虹影心如刀割,大有「有苦說不出」之槪,他看見世杰似乎有些醉了,亦不顧羞恥,走上前想要勸慰他,那知世杰一手把她推開,喊着說:「你被錢迷住了,錢……」卽將袋中所有的紙幣拿出來,朝向虹影的臉上丢過去,說:「給你錢,錢!哈哈!」
嶺魂已不能再容忍了,他擺起經埋的架子,說:「你瘋了,你不能這樣的侮辱女子!」說時遲那時快,一巴掌向世杰的臉頰摑去,世杰只是苦笑,虹影痛苦萬分,嶺魂說:「不要管這瘋子,我送你囘去。」
虹影被嶺魂强挽下樓,衆賓客亦就不歡而散。
嶺魂送虹影囘到她的家裏,虹影卽俯下床褥大哭起來,嶺魂說:
「我明白你對他情深,可是他完全不能了解你的苦心,居然當衆侮辱你一塲!這種男人根本不夠資格愛你,你也不應再去愛他。」
「請別談了,我要靜一靜。」
「不,我不能不說,我太愛你了,我不忍心見你受別人的委曲!……我,我愛你!」
「不,這是不可能的,梅經理,我愛世杰,不能再愛第二人。」
「他這樣侮辱你,你還愛他,難道你不恨他?」
「我永遠不會恨他,他會有一天了解我的,梅經理吧!我不會答應你的。」
「你該知道我對你的情感深過世杰的,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不,不,我不會答應你的。」
嶺魂色心未死,笑迷迷地在虹影臉前求愛,驀然間,李科長趕到,闖進房來,喘吁吁地說:
「我,我來報吿,秦世杰自殺了!」
虹影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惡耗,幾乎暈倒,嶺魂乘機勸慰,殷勤侍候。
(五)
由此兩重的刺激,虹影病了。
她在病中得到嶺魂很多的帮助和慰問,不久,她的病好了,可是她的心永遠留着創痕。
有一夜,虹影自外囘家,在她更換衣服時看見雲妃愁眉莫展,她奇而問:
「幹嗎這樣不高興?」
「姊姊,沒甚麽。」
「妹妹,甚麽事千萬別瞞我。」
雲妃知道來不及掩飾,坦白地說:「姊姊,有一個南洋院商要定我到新加坡去登台,担當正印花旦……」
「那不是很好嗎?」
「可是,又得要錢呵。」
「錢,又是錢!」
「姊姊,爲了我的前途,你已經犧牲了秦先生,所以這一次,我再也不敢麻煩你。」
「不,妹妹,我這一生只有兩個可愛的人就是你和秦先生,秦先生死了,你是我唯一的命根,爲了你的前途,我不惜任何犧牲也要帮忙你,你放心吧!」
雲妃喜得連淚都要流出,遂投入虹影的懷抱裏,兩姊妹擁抱起來。
爲了要籌一筆錢給雲妃到南洋去登台,虹影不得不接受嶺魂的借欵,感恩報德,她就在雲妃到南洋去之後胡裏胡塗嫁給梅經理嶺魂,做他別墅裏的花瓶了。
婚後,虹影就在這別墅享盡了豪華的生活,可是無論如何嶺魂始終得不到她的歡心,她所需要的不是物質的享受,是眞正的愛情。她亦知道眞正的愛情不會在梅嶺魂身上獲得,原因是她和嶺魂性情大不相同。雖然嶺魂亦邀虹影到郊外去打獵,但貌合神離,時常乘興而去敗興而返。
這天,虹影又知嶺魂打獵歸家,一入門看見李科長坐在廳中,嶺魂似乎有點尷尬,卽叫虹影先上摟,虹影覺得奇怪,偷偷躱在一邊窺視,聽見他們的談話是這樣——
「你瘋了嗎,怎麽到這裏來找我?」
「不是我想來呵,你太太知道了,昨天到寫字樓……」
「怎麽?豈有此理,李科長,你馬上跟我……」嶺魂俯在李科長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李科長似乎有些爲難的說:
「你太太非同小可,這件事你還是叫別人的好我可不敢……」
「怕甚麽?」
「經理,不瞞你說,自從秦世杰死了之後,我的心裏老是不舒服的,我看老秦一定陰魂不息,他會知道了你的陰謀啦。」
「胡說!」
「不,老實吿訴你,一天夜裏我看見老秦的陰魂,他說已經知道了我和你同謀害死他的,你想想,我現在還敢替你幹這件事嗎?」
「別胡說,你簡直瘋了說鬼話。」嶺魂一巴掌打過來,喊着說:「滾你的,沒有用的東西!」
虹影聽到這個秘密,已是忍無可忍,衝出廳來,指住嶺魂說:
「哼,原來你有太太的,原來你和李科長串同造謠害死秦世杰,你這騙子!」
「影,我這樣做,那是因爲太愛你的緣故。」
「愛我,你這樣害死人是愛我嗎,這全是卑鄙無恥的行爲,我現在才知道你是一個大騙子,你怎麽對得我起,你說……我一定要替世杰復仇!」
虹影揮手打過來,嶺魂急促捉住她的手說:「好,你旣然知道了,我索性吿訴你好了,我不惜用破釜沉舟的手段歷盡了幾許艱難才弄你到手,我不會輕易讓你出這兒半步,吿訴你,秦世杰不是我害死他,是我激死他,你要怎樣。」
虹影恨極了,自然要和嶺魂拚命,而嶺魂被發覺了秘密,也索性現出兇狠的面目把虹影輭禁起來,幷向外宣佈虹影有神經病,從此,虹影便起了心理變態……
(六)
虹影把她過去的事講得如繪如畫的給汪洋聽,汪洋亦不勝爲她的遭遇同情,他問:
「你旣然知道他是這麽一個人,那你爲甚麽當時還要受他的折磨?」
「一則當時我着實怕他的兇暴的手段,二則自己也覺得有點錯,我的苦沒處訴,更沒有人了解我,同情我,人家看我住的好,吃的好,誰會知道我的痛苦呢?所以我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完了,沒一點兒希望了,有的只憎恨,我恨錢,我恨嶺魂,我恨這個世界!」
「我明白你的心理變態就在這個時候開始的。」
「對,你想想,我處在這種苦悶的日子裏,使我想起了死去的世杰,想起失去了的愛情,是多麽的難過,幸而這時候,你來了,你同我妹妹從南洋囘來了。」
就在那年春天,雲妃成了名從南洋囘來,她還帶了她的未婚夫汪洋囘來見她的姊姊,因爲汪洋面貌非常酷肖秦世杰,這種微妙感覺,使虹影死去的心復活,已冷的愛火又重燃起來,也正因汪洋面貌酷似世杰,因此也引起嶺魂的妬恨,對汪洋和虹影行動特別注意。
起初,虹影也曾爲了妹妹而壓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却使她無法自拔,因爲雲妃事業心重,爲了自己前途要去澳門演戲而冷落了汪洋,而嶺魂也說因事要到澳門一行,一室之內,便剩下了汪洋和虹影兩個被愛情冷落的年靑人。
當晚,夜闌人靜,汪洋和虹影各在他們的房中借酒消愁,他醉了,她也醉了。
虹影移着輕浮的步伐來到汪洋的房裏,汪洋亦醉醺醺地問:
「你是誰?」
虹影三分醒,怯懦地說不出來,只說:「我,我是……」
汪洋以爲是雲妃到來,苦笑說:「他是她?對不對?來,來陪我,今天不走了,今天陪我一夜好不好?雲妃。」
「虹影情緖亂極,慾火中燒,遂不顧一切倒入汪洋的懷抱裏,此時眞凑巧,一陣狂風吹過,大雨亦傾盆而下,虹影順手將床頭的電燈扭熄,虹影遂得魚水之歡,但她那裏會料到未死的梅嶺魂鬼鬼祟崇地在外面偵察她的行踪呢?
春宵苦短,好夢易逝,未幾天已破曉了。
汪洋一醒來發現睡在他身邊的幷非自己所愛的雲妃,而是家姊虹影,他知道昨晚做了一件的大錯,伏枕而哭,虹影亦起而坐在床沿,甜言撫慰。
汪洋憤槪地說:「請你出去吧,我們對不起雲妃。」
虹影說:「汪,現在我不管了,以後我不能沒有你。」
汪洋說:「請你離開這房子!」
(七)
虹影靜靜地走囘自己的房,一入門,忽然看見她的丈夫梅嶺魂睡在床上,這叫她驚慌莫措,抖顫地問:
「你,你沒有走?」
「昨夜大風雨,沒有走,這叫做人不留客被天留。」嶺魂還故作驚狀,說:「甚麽?你在外面賞風嗎?」
「我,我在樓下睡的。」
「看情形你沒睡過呢?再睡一會吧!」嶺魂起身替她解衣,故意把兩手扼住她的頸頷,嚇得虹影臉色蒼白,推開其手,問:
「幹甚麽?」
「我又不謀害你,我替你解衣鈕。」
「我自己會解。」
虹影由嶺魂的動作言詞,已知道自己昨夜的偷歡秘密被他發覺,她深恐有被殺害的危險,但亦沒有理由自己說出來,惟有聽天由命,靜看究竟。一會兒,嶺魂四處找尋,說:
「刀片呢?」
「幹甚麽?」
「刮鬍子,難道還會殺人?」
「你這麽早起來幹嗎?」
「今天事情太多。」
「甚麽事?」
「大事!」
嶺魂找到刀片後,拿到虹影臉前幌了一幌,一掠過去復四處找尋東西似的;虹影問:「你又找甚麽呵?」
「我找子彈……」
侍婢巧鳳進來,嶺魂卽首先對她吩咐:「把獵槍拿來。」
這時的虹影大有「波譎雲詭,疑團四伏」的現象,幸得嶺魂吩咐過巧鳳拿出獵槍之後,卽走進浴室去,她才得乘機慌張地走到汪洋的房子裏去,此時汪洋正在收拾行李,虹影問:
「梅先生囘來了……」
「他知道了嗎?」
「他沒有說,可是他的神氣不對。」
「你快出去,不然嫌疑太大呵。」
虹影望一望房中的行李問:「你怎麽,要走?」
「我們昨晚太荒唐,我認錯,你也不該,現在不談了,我立刻走開,讓我們忘記這件事的好。」
「我一生忘不了,我也希望你這樣玩世不恭。」
「這不是玩世,醉後一時失性,我們何必再不淸醒?我們要想想互相的地位,我們要想雲妃知道了多傷心。」
「這麽說準備一次了之?」
「求你別把責任推在我身上……」
「我也不用推,我本來是一個死了的人被你的情感救活了,你要走同我一起走,我已經是失了控制的人,像那車子一樣沒有你就完了。」
「這絕不可能,你快點出去。」
「不,我要你答應我。」
「這不能,求你去。」汪洋推開了,忽然發現梅嶺魂持着獵搶站在門外,兩眼火光光地望着虹影說:
「我以爲你在樓下打電話?」
虹影心驚胆顫說:「是的是的,我剛上來,汪先生說要走,我留他多住幾天,你怎麽?」
「我也不會讓汪先生走的。」
汪洋驚愕說:「可是我……」
嶺魂說:「別談空話,你不能走的,走,我們一齊打獵去。」
虹影說:「打獵,天氣這麽壞。」
嶺魂說:「天氣壞怪物才出現呵。」
虹影思索一番說:「我也去。」
嶺魂說:「這倒是破天荒,今天的太陽西邊出了,哈哈,好極呵,三個打起來,更熱鬧,更緊張,走吧。」
(八)
三人負了獵槍一同來到郊外,汪洋爲先鋒,虹影殿後,嶺魂則站在中間,虹影提心吊胆,預防嶺魂的槍口對準汪洋。眞的嶺魂來到樹林下,把他的槍口向住汪洋的背脊,但他發覺虹影的槍口亦正向住他的背脊,因此他不敢動手。
三人各懷鬼胎,隨隨便便地在郊外兜了幾個圈,然後囘家。
是夜大雨淋漓,電光閃閃,嶺魂提議要和汪洋下棋,汪洋不敢有違,勉强敷衍,但因心猿意馬,時常走錯了棋步,嶺魂在下棋時,極盡譏誚諷刺的能事,虹影和嶺魂亦皆已明白將會有甚麽意外的事發生。虹影處處提防,當嶺魂走去聽電話的時,靈機一轉,急將汽車的鎖匙交給汪洋,以手示意,叫他於危急時開車逃脫,自己則急速下樓到車房將嶺魂的汽車脚掣弄壞,然後匆匆上樓。
嶺魂圓睜眼問:「你到那裏去?」
虹影慌張地答不出來,嶺魂拉着她的手推入大廳,卽拿起獵槍,汪洋見勢不佳,急欲溜走,但被嶺魂握住手,說:「坐下來,我們談談。」
汪洋臉色蒼白問:「梅先生,這是甚麽意思?」
「讓虹影來解决好嗎?虹影,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虹影忍無可忍,怒冲冲地說:「你盡管打死我好了,你用不着對付別人,這不關他的事,勾引他的是我,投到他的懷裏的亦是我,來吧!我不會怕你的,我活夠了,這些年我陪着你這個魔鬼,騙子…………」她說到這裏,已是沒法抑住自己的衝動,猛撲過去,嶺魂將她摔到地上去,喊着說:「你瘋了!」
汪洋抖顫地說:「梅先生!你用不着爲難她,事情實在是一時之錯,你自己該承認是你自己迫着妻子這樣做的…………」
「我迫她?哼!」
「是的,你整天不理她,她是人,自然受不了這稱孤寂的生活,雖然好住好吃,她還要精神的安慰,你不該怪她。」
「這麽說我該先向她認罪,向你道謝了,很好!」嶺魂把槍指住汪洋說:「我想這就是我的敬禮。」
虹影看見事情不好,急拚命抱住嶺魂的脚,這麽一來,嶺魂猝不及防,遂跌倒下去,虹影連忙向汪洋揮手,說:「坐我的車!」
汪洋倉惶下樓,在風雨中把虹影的車開行,嶺魂掙扎起來,說:「你以爲我追不到他,好,是你迫我走這條路,你別怨,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囘來再收拾你!」
嶺魂走到車房,將那被弄壞了脚掣的車開出去。
虹影由窗口望出去,大笑,狂笑,自言自語,說:「看誰死無葬身之地!哈哈!」
嶺魂就此一去不返,翌日,報上遂發表了嶺魂駕車失事身亡的新聞。
(九)
虹影說完了她過去的這一段事,可謂「談虎色變」不免呈着恐懼的心情,她嘆了口氣說:「這是我造成的意外,沒有外人知道。」
汪洋說:「想不到你會這樣做,你變得這樣……………」
「我的話說完了,你說我變,我承認;可是我要問你,誰使我變?不是我自己變吧?」
汪洋縐着眉說:「你殺死了梅先生最使人不能原諒。」
「你也不原諒我嗎?梅先生死後,我總感到他的鬼魂在我身邊,還在我後面。」虹影忽然發現一烟斗放在棹子上,她說:「奇!我不知道這烟斗怎麽會囘來的,這是梅先生的東西,還有,我不敢想…………我再不能沒有你伴着我,我怕,你帶我走
吧!」
汪洋說:「我不能辜負雲妃。」
「那你能辜負我?」
「我根本不愛你。」
「汪!我求你別丢棄我,我不能沒有你,你明白嗎?如果你丟棄我,那我,就…………就殺死了你再自殺!我已决定了後路,我得不到你,我願和你同歸於盡!」
「這,你想到雲妃怎麽辦嗎?」
「我對雲妃的情感是人性的本能,我們自幼沒父母,一直我照應妹妹,我對得起妹妹,我可以爲她犧牲一切,除了你,除了我對你的愛,這是我不能再讓甚麽人侵佔的,你是我唯一的一點光線,如果別人拖走了你,我還有甚麽,無論怎樣,我不能放棄對你的愛。」
汪洋進退兩難,默然無語,虹影繼續講下去:「汪!我這樣的誠懇,你不能可憐可憐我嗎?妹妹比我年輕,比我有希望,她失了你,痛苦是很小的,她不至於爲你犧牲一切,可是我不能失去你,而且事實上我有了身孕,你叫我怎麽辦?」
「我眞不知怎麽辦?雲妃在等我,母親在盼望我囘去,你,你求我答應你,這,叫我怎麽辦?」汪洋拉住虹影的手,虹影眼淚奪眶而出,說:「汪!你答應我,我跪在你面前可以嗎?」
「影!你別這樣,你起來!」
「那麽你應承不離開我,妹妹知道了你我的事,她一定會同情我,放棄你,我石以去求她,你答應帶我到南洋去…………」
汪洋忽又轉換口氣,說:「不,我不能答應你」
虹影至此,憤恨地说:「好,不過你聽着,一個人走頭無路的時候,甚麽也做得出的!」
(十)
一邊是汪洋給虹影纒住,一邊是雲妃在家裏盼望汪洋囘來,焦急萬分,她連忙打個電話給小李對他報吿汪洋遲遲未歸的消息。
小李說:「你別躭心,我相信他一定送你姐姐囘家,太晚了不能囘來,我明早陪你到姐姐那裏找他囘來好了,你睡吧……我睡不睡沒關係,我永不會打瞌睡的,你放心好了。」
翌晨,雲妃卽和小李僱了一輛的士車到別墅去,車到門外,小李還張開着口呼呼地睡在車內,雲妃遂叫司機把小李送囘原處,幷付給來往的車資。
雲妃由巧鳳導入內室,一看見虹影,卽問:「大姊,汪洋呢?」
虹影冷淡似的說:「結婚不通知我,到來問我要新郞。」
「以前你贊成的呵,眞的,他在那兒?」
「昨天害我在餐室等他半天也不見他來,怎麽你到這裏來找他?」
「哦,大姊也沒見汪洋?奇怪,他會到那兒?昨天他一直沒囘,我以爲他送姊姊囘來的。」
「哦,原來你來找他呵?」
「奇怪!」雪妃幾乎要哭出來,她說:「姊姊,改天來……」
「除非別再來,否則乖乖地陪我玩一天,來了就走,你只識汪先生?」
「姊姊你何必呢?你饒了我好不好?人家心裏七上八下,我非找到他,我放心不下。」
「放心,妹妹,你怕給人拐去嗎?來,先陪我打獵去。」
「姊姊你幹嗎一定要急死我?」
虹影不顧一切,把獵槍拿上手,卽拖着雲妃一同步出別墅登上德士車直向市外駛去。
小李被司機送到半路,經已醒來,他向司機問明,卽着司機卽刻再送他到別墅去。
小李來到別墅,躡踰地走進花園,正遇巧鳳,小李憑其寫偵探小說的常識,用了許多好話,才騙到巧鳳將汪洋被虹影關禁在樓上密室的秘密說出來。
小李依照巧鳳的暗示,來到後花園,經過假山的小石橋,抬頭一望,果然發現汪洋站在小樓的窗口,小李喜極,急找到一張梯子爬上去,才知道汪洋原來是給虹影幽禁在這小樓的事,他正欲催促汪洋一塊逃走,那知此時虹影已和雲妃囘來,汪洋急推小李下梯,另行設法救他。
虹影與雲妃走進花園,雲妃說:「姊姊,我囘家去了,如果汪洋今晚再不囘來,我要去報案了。」
虹影聽着妹妹說要報案,爲之一怔,說:「報案?」
「是的,如果不是發生意外,汪洋沒理由不囘家的。」
「你先進來,今天晚上你留下來,也許不用報案,汪洋就會有了下落。」
「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急壞了呢。」
巧鳳聞聲走來,接過虹影手中的獵槍說:「太太,二小姐,偵探先生來找
你。」
虹影更奇問:「偵探?」
巧鳳率直地說:「是的,他說是跟二小姐一起來的。」
虹影臉色突變,對着雲妃說:「你原來帶了偵探來?」
雲妃說:「胡說八道,我甚麽時候帶偵探來。」
虹影說:「很好,你倒先動手段了,人呢?」她邊說邊進入大廳,雲妃,巧鳳亦跟在後面進來,到了裏面,雲妃看見小李躺在沙發上打瞌睡,她方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這位偵探先生。」
虹影說:「哦,這位偵探有法子找到新郞嗎?」
小李被雲妃推醒起來,故意說:「別開心了,我聽阿鳳說汪洋根本沒來過,這件事眞叫人奇怪。」
雲妃說:「是呵,究竟汪洋到那兒去了,我們囘去想法子吧,實在不妥就報案。」
小李說:「我覺得報案不必要。」
虹影說:「我也這樣說。」
雲妃說:「汪洋除了姊姊這裏,在香港他沒有別的朋友,那麽他到那兒去呢?」
虹影說:「在這裏過一夜,明天再說。」
雲妃說:「不,我心不安,我要立刻囘去。」
小李說:「我肚子餓得站不起來。」
虹影說:「對,你也該吃點東西,先吃了飯再說,餓着肚子解决不了問題。」
雲妃心急如箭,而小李却偏要吃飯再走,氣得雲妃咬緊牙關說:「小李,你不但不帮忙還在找麻煩,不是就睡覺要吃飯。」
小李低低地對雲妃說:「你靜一點,聽我話,也許今晚我可以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事給你看。」
雲妃無奈,乃坐下去,虹影亦就吩咐巧鳳快去備飯來吃。
(十一)
他們幾個人在大廳用飯,各有心思,都是馬馬虎虎地吃了幾口,就其是雲妃更加吃不下喉。小李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吃一頓後躺在沙發椅睡下去,虹影乘機對雲妃說:「妹妹,我跟你說幾句話,你到我房裏來。」
虹影把燈關媳,帶雲妃向房裏去,此時小李實在幷未睡入覺,他是在窺伺虹影的行動,他待虹影和雲妃離開大廳後,卽站身起來,想要跟踪出去,時巧鳳匆匆進來,把一字條塞在他的手說:「汪先生說你看了就明白。」
虹影和雲妃來到房裏。
虹影想了一想,問:「我問你,姊姊是不是對你有不少帮助?」
雲妃答:「這自然,姊姊爲我犧牲很大,我不會忘記。」
「好,如果姊姊要你犧牲一切可以嗎?」
「這姊姊說……的話我不大懂,我不知道姊姊爲甚麽會突然說起這個,這與找汪洋的問題沒關係吧。」
「有關係,你可以囘答我,可以爲我犧牲一件事麽?」
「姊姊要我犧牲甚麽呢?」
「你先說可以不可以。」
「可以的,姊姊說明白好不好,我急死了。」
虹影欣然而道:「你答應了呵!」
「是的,我可以答應,可是我不知道姊姊要我犧牲甚麽?」
「你不會反悔嗎?」
雲妃至此疑訝莫釋說:「反悔?姊姊你快說好不好,你知道我是一個性急的人,你這樣會急死我的。」
虹影親切地拉着雲妃的手說:「我要你爲我犧牲汪洋,你答應我嗎?」
雲妃驚愕不已,顫慄地說:「犧牲汪洋?」
虹影說:「對,犧牲你對汪洋的愛,犧牲你一個丈夫,犧牲……」
「姊姊,這是爲甚麽呢?」
「別問原因。」
「不,我非問不可。」
「你反悔了?」
「你總要讓我知道犧牲的理由呵。」
「沒有理由。」
「你覺得他不適宜跟我結婚嗎?」
「他不可能跟你結合。」
「你討厭他?他不好?」
「都不是。」
「那甚麽理由反對呢?」
「不要再問,不要再問!」
「姊姊,你知道我愛他,你也知道他愛我,你以前也答應我們結婚,你也願意我有一個這麽好的丈夫,怎麽你現在忽然……」
「今天的情形與以前完全兩樣,你再不能和汪洋在一起。」
「爲甚麽兩樣?爲甚麽不能一起?姊姊!你不說淸楚,我一定不會答應你的話,求你原諒我,不然我死也不答應。」
「你眞的不能答應嗎?」
「姊姊,你是我的親人,你可憐過我,你扶養過我,你安慰過我,你疼愛過我,你不顧一切爲我犧牲,現在你要我爲你犧牲到甚麽地步我都該答應的,可是這件事我實在不甘心,我實在不了解,姊姊,你願意我做一件永遠痛苦的事情嗎?你願意我胡裏胡塗失去一個情人嗎?姊姊,如果我的犧牲對你無益對我有害的話,那麽,姊姊,你說,我的犧牲不是很寃枉嗎?」雲妃哭了起來,虹影於心亦有點難過,但忽又想自己腹中塊肉,遂叫雲妃冷靜些,暫在這房睡一晚,她卽靜靜地由抽屜裏拿出短槍,把房門鎖了起來,然後直向後花園而去。
(十二)
虹影去後,小李已在窗外看得明明白白,他馬上越窗而入,將汪洋被虹影關禁在後花園的閣樓裏向雲妃說明,幷共謀解救汪洋之策。
虹影手持短槍來到後樓,把門開了,以槍指住江洋說:「我們馬上走。」
汪洋臉色蒼白,問:「到那兒去?」
「我們先到澳門去再說。」
「澳門?我不去,我明白哪,雲妃來找我,你怕她會見到我,所以去澳門是不是?我不去,我不去!」
「汪洋,你別太固執,我因爲是太愛你才會這樣做!」
「我不會聽你的話,總之我不去。」
虹影怒氣冲冲地說:「汪洋,吿訴你,一個人急起來甚麽也做得出。」
「我不怕!」
「跟我走,走,不走我開槍了!」
汪洋挺起胸膛說:「開吧!」
虹影正想開槍的刹那,梅嶺魂突然出現,以槍指住虹影,喊着:「別動,放下你的槍。」
虹影看見死去的丈夫忽然出現,不知是人是鬼,驚惶失措,手足都輭了起來,短槍亦跌落地下,汪洋呆呆地站立不動,嶺魂圓睜着眼說:「你以爲我死了,你的好陰謀,將我的車子脚掣弄壞,讓我衝下懸崖死去,幸虧我死不了,現在我要報仇了,我要你這一對姦夫淫婦死在我手上。」說時遲那時快,碰然一聲,可憐的虹影便死在梅嶺魂手中。
小李,雲妃已挣脫出來,正進後樓,忽聽見槍聲一響,大驚,急衝進房去,看見虹影已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雲妃驚叫,嶺魂囘頭一望,汪洋乘機撲上前欲將嶺魂手中的槍搶去,兩人遂格鬥起來,小李亦想來助汪洋一臂之力,但一上前卽被嶺魂擊倒,汪洋亦被推倒地下,嶺魂正欲開槍,危急間,虹影憑其最後的餘力執起身旁的手槍,朝向嶺魂開槍,嶺魂遂應聲倒地。
雲妃連忙走上前拉着汪洋的手問:「洋哥,你沒事吧?」
汪洋喘吁吁地說:「沒有甚麽,看姊姊怎麽樣?」
雲妃走上前抱起虹影悽切地說:「姊姊,爲甚麽你不早點對我說呢?」
虹影淚水滾滾墮下,垂低着頭靠在雲妃臂上,勉强望一望汪洋對雲妃發其最後的遺囑:「不要說了,妹妹,你同汪洋快點走吧,這裏的事我自己担當好,別連累你們……」
「姊姊、姊姊!」雲妃連叫數聲,但影虹已不知人事,香銷玉殞了。
汪洋,雲妃,小李,亦深恐這件命案會連累到自己,乃遵虹影的遺囑,一同走出別墅,直向光明的路上直去。
(全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