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喜劇・ 香車美人 ・電影小說・
1
張維是一輛十字車的司機,亞芬是醫院裹的護士,兩人不但同是那醫院裏有最好表現的工作者,幷且已經是感情融洽一片的愛侣。
這一天,他們和別的幾個工作者把一個受傷的救囘醫院來,工作的熱情和緊張的情緖使得亞芬汗涔涔下,護士長迎面來緊握着亞芬的手,以一種感謝和愛惜的表情說:「何姑娘,你的服務精神和你的能幹眞使人興奮。」說着她看了一下腕錶「該是下班的時候了。」
亞芬微笑點頭,這徴笑正好表示她內心的愉快和感激。
護士長也以同樣的微笑目送她和張維這一雙修長的背影。
2
兩人從醫院到了餐室。
餐桌前,亞芬那種沉思默想的神態引起了張維的驚異和不安,他問亞芬是否感到不舒服,亞芬搖搖頭:「我也感到難過,我竟然不能繼續護士的工作了。」
這眞是出乎意外的一着,難怪張維要因此異常困惑:「爲了什麽?大家都稱讚你而大家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工作。」
「所以我說我爲此非常難過。但目前我掙的錢太少了,不足以助家計,爸爸媽媽要我學習唱曲,也許一個短時間後藉此能多掙一點錢。」亞芬顯得很幽怨。
「那麽你爸和媽的收入呢?」
「爸當絃索手,掙的錢還不够他吃老酒;媽呢,替人洗衣服的進賬還不够她付賭賬,她一天到晚搓麻將,欠下人家不少啦。爲了買米,我昨天就把你給我的訂婚約指押了。唔,維哥,你會不高興我這種做法麽?」亞芬睜着一雙冀求原諒的眼睛。
「約指不過是一種形式,只要我倆有眞愛情,沒有約指不也一樣。……不過,我怕這是不祥之兆。」
「這太迷信了,正如維哥說的,有眞愛情,一切都無從給我們阻撓!」
張維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
3
亞芬的爸眞是個酒鬼,他一邊拉著二胡,一邊又拿出酒瓶向咀裏倒,然後又提心吊胆的把酒藏起來。
因爲亞芬的媽頂不高興他吃酒,而且也不高興這酒鬼沒頭沒腦的拉响那傢伙。她一面洗衣服就一面發脾氣,她常常覺得自己洗呀洗的而他却寫意的拉拉二胡吃吃酒,未免太便宜他了,她索性拿衣服向盤裏一摔,偏偏,肥皂泡像有意要跟她頂撞,濺了她一身一臉。
亞芬從外面囘來,明白媽又要發脾氣,連忙上前拿手帕替她揩去臉上的肥皂泡。
她媽還是不服氣:「前生不知做了什麽壞事?嫁給這個有頭沒腦的鬼東西,人家一分一秒洗呀洗的手也給擦個大洞了,他却只把頭向酒缸鑽,末了,又是一陣殺鷄沒斷氣的哎哎呀呀,眞是佛祖聖母不給氣得冒火的才怪!」
「算了,何必爲這種小事又生氣呢?爸也不過悶得慌,才吃它一點點吧了。」亞芬心裏雖然不好過,也不得不做好做歹勉强裝笑臉。
然而這個臃腫如豕的婦人却還是挺胸突肚的叫叫駡駡,畢竟因爲提着肥腿使勁頓在肥皂水上,一滑,踉踉蹌蹌的便把她跌了隻元寳朝天。
4
亞芬一脚踏進門叫了聲「爸」!
她爸正拿着酒瓶向咀裏送,不提防有人撞進來,心裏一陣慌亂,顋間一呶,咀巴就像噴泉似的把酒直噴。
亞芬不禁撲嗤:「爸,你又悄悄吃酒了。」
亞芬的爸是個瘦皮猴,他一手掩着亞芬的咀:「芬!別讓大冬瓜知道。唏,亞芬,你來得正好,我替你寫了支曲,學一下,唱得好將來做個紅伶,買「拔蘭地」給爸吃,嘻嘻!」
亞芬進去說換了衣服再學唱曲。
可是張維囘到家裏却沒有換衣服,他脫了外衣向床上一擲,躺下去,瞪瞪的盯着壁上褂的亞芬照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因爲只一會他又翻身爬去,披囘外衣匆匆出門。
現在,亞芬正拉起嗓子學唱曲,她爸呢便閉上眼左搖右擺的拉二胡,忽然他停下來,說:「錯了,這一段全給你唱的不成樣子!」
「誰錯?我看你拉的比我更壊!」
亞芬可搔中她爸的癢處,而且瘦皮猴又吃了老酒,話就像沒關的水龍頭:「我比你壞?你也沒打聽淸楚,戲班裏混了幾十年,頂有名的戲子都曾跟我合作來了,誰的腔口唱法我不懂,一唱,沒有十分也有九成。我懂唱曲,你還沒到這世界來呢!晞,要不信,聽呀!」果然,亞芬爸便拉起嗓子硬迫着喉嚨唱女聲。
可是亞芬對她爸的女聲不但毫不佩服,簡直毫無好感,她嘻嘻的說:「糟透了糟透了,什麽發冷鬼纏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亞芬爸一氣之下,索性拿起酒向咀裏灌,誰知說時遲那時快胖婆娘可就來了,她一聲大喝,恍如雷轟電掣,瘦皮猴要藏要躱也來不及。他顯得非常尷尬,搖搖欲墮,酒瓶却拚命的向亞芬手裏塞:「芬,你去買醋,讓我替你媽弄幾樣可口菜,唏,你媽就高興吃「五椰石班」呢。」
胖婆娘把瓶子搶過來向鼻上一嗅,也不打話,瓶子向瘦皮猴頭上一揮。亞芬的爸登時覺得滿天星斗,倒在地上。
亞芬趕過來要把他扶起。
胖婆娘却用脚踢他,駡他詐死:「亞芬,別管他,替我把衣服晾了再說。」然後她抓着瘦皮猴的衣領把他提上椅子,從頭上取下耳挖子向他腿上狠狠一戳,瘦皮猴連聲哀叫,只有求饒的份兒。
胖婆娘還罵他拿着那什麽東西拉來拉去也混不到一碗飯,還說要敎女兒唱曲。
一說到這個,亞芬爸總不會向你低頭,他又翻出一段歷史,誇耀過去的光榮。
不過胖婆娘有時也會給對方抓着錯兒,譬如說,她就作興把一條腿擱到椅上來,瘦皮猴便說:「這是下流人的姿態,見不得人的。」旣然胖婆娘承認自己是什麽「官宦之家」,是「大家閨秀」,爲了這一條愛擱到椅上來的證明她是下流人,未免使她非常傷心。而更傷心的便是這習慣始終改不掉。
5
張維遠遠就看淸楚亞芬正在門前晾衣服,他揚着手,高高興興的跑過來。
可是屋裏一陣人翻椅倒的聲响把兩人都怔住了,亞芬拖着張維三步二步搶進去,一瞧,原來胖婆娘騎在瘦皮猴身上只管狠命的搖狠命的搥。
亞芬爸瞧着張雄進來,連忙翻身爬起,忸忸怩怩的說是胖婆娘給他醫抽筋:「手術倒也不錯呢。……」
胖婆娘大喝一聲:「還要扯謊!錢都給你灌飽黃酒了,這一頓飯看你吃西北風!」
亞芬非常難過的低下頭。
張維摸出十塊錢交給胖婆娘:「買一頓可口的菜餚吧。」
胖婆娘臉上的肉塊馬上鬆弛了:「哎!眞是好女婿,幾時也該替你們揀個好日子結婚了。」
6
張維的十塊錢旣能使亞芬的爸吃老酒,也知情識趣的做了胖婆娘的賭本。
胖婆娘在麻雀牌前總是那麽興高彩烈,她一開始便和了個滿:「清一色來大三元!」
胖婆娘這一嘻哈,使得同桌的爲之垂頭喪氣。
但是興高彩烈的也不單是胖婆娘,幷肩在淸輝的月色下喁喁細語的張維和亞芬又何嘗不感到萬分愉快,他們幷且在分別時那樣的依依不捨,亞芬說:「但願有一天我們永不分離!」
張維笑了,給亞芬以輕輕的擁抱。
兩人帶着一種甜蜜的心情互道晚安。
恰恰相反,胖婆娘却不能保持長勝之局,她不但把用作明天飯菜錢的輸光了,還欠下人家一筆很不少的賭賬,她是帶着一陣惡劣的情緖囘到瘦皮猴的身邊來的。
幷且一進門來,便給爛醉如泥倒身地上的瘦皮猴絆倒了。
她倒下去不打緊,這一百幾十磅肉團壓下去瘦皮猴如何受得了,只見他從夢中驚醒,一陣狂呼怪叫。
亞芬也給這龐然大物的墮地聲驚醒。
兇神惡然的胖婆娘連駡帶打,畢竟把瘦皮猴嚇得睡意全消,囁囁嚅嚅的縮做一團,還是亞芬把她拉拉扯扯的勸了上床,直至鼾聲如雷,芬爸才探頭探腦隨着進房。
7
芬媽因爲欠了人家一筆賭賬,大淸早便揩了大包衣服去交顧主。
偏偏,一輛漂亮的車子從她身邊駛過,輪子壓上汚水潭;汚水泥漿直濺得她一身一臉都是。
胖婆娘從不饒人,自然破口大駡,車廂裏的男女可樂開了。
駡只管駡,婆娘一心還是惦記着她的主顧,她希望能從所有主顧那裏預借到一點點洗衣費,一來把賭賬還了,能藉預借來的一點現款翻本就更好,所以,一見那商店老板,忙把洗熨又光又滑的衣服雙手奉上,兩眼笑得擠成一條縫:「何老板,你的衣服我纔眞是用心洗呀熨呀,嗔嘻,你老板總可以預借一點錢救急救急吧?」
那曉得笑聲未了,何老板早把衣服向們眼前一揚:「虧得你說什麽用心洗熨,瞧呀!這上面都是汚水泥漿。」
胖婆娘這才猛然想起剛才汚水四濺的一幕,瞧著滿是坭漿的衣服,不禁又氣又惱,只好忙向何老板賠不是,紅了臉的離去。
另一個主顧也是爲了衣服上的幾鐘汚水拒絕了婆娘的請求。
她把希望寄託在最後的一個主顧身上,她想:「這個香港少爺大概不會計較這些吧?他準會答應我的?何况這種少爺决不會祇有這麽幾件衣服,只要他願意,跟他多洗幾件衣服又有什麽關係。」
可是,她的希望不但落了空,並且這個闊少爺比別的主顧都更使人難堪,因爲他一瞥見內衣領上兩點汚水,馬上暴跳如雷,那惡狠狠的蠻橫程度,比之胖婆娘對瘦皮猴,眞有大巫小巫之分,以至胖婆娘因此嚇得完全不淸楚他謾駡的內容,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得越快越好。
待喘息已定,她才想起,原來那少爺只有這麽一件內衣,今晚他要參加一個舞會,沒有這內衣則一切都給推翻了,而眼看領上的汚點,除了冒火,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補救方法。
胖婆娘跑到街上,透了一口氣,現在她的精力已完全恢復了,她已能够喃喃咒駡:「倒震倒霉!頭頭着黑!怕還不是亞芬爸給我帶來的災難!」
8
她越想越氣,跑在路上也不辨東西南北,不知前頭有人沒人,人瞧着她她那瘋樣子,都覺得好笑。
果然,她瘋瘋顚顚的畢竟撞在一雙男女身上。照理,她該向人家道歉才是,然而不,還沒看淸楚,她便開口罵人了。
事情竟是這樣的凑巧,這一雙男女不是別人,正是張維和亞芬。
自然,這着張維亞芬都笑了;胖婆娘也嘻着咀,因爲她心裏有數,她準備在張維的口袋裏揩幾塊錢。
于是她纏着張維,咭咭呱呱的轉灣抹角說了又說,最後是伸手要錢。
張維很有點不耐煩:「爲什麽不早說,差點給你誤了上班時間。」
胖婆娘又是一陣傻笑:「眞是好女婿!」
9
囘到家裏,胖婆娘把髒衣服檢點一番,瘦皮猴蹲在一旁給她記賬。
胖婆娘的一張咀總是高興駡人,眞是普天之下,一切都是她駡的對象。
從褲子袋裏檢到一張當票,她又是一陣咒罵。
一件內衣昇發着一陣什麽氣味,又給她一陣叫駡
她叫「恤衫」作「衰衫」,說:「一〇四六衰衫一件!」
瘦皮猴愕住了:「是恤衫還是衰衫?」
「還要問!衰人自然是衰衫!」
突然,從一個衣袋裏摸出一張馬票,胖婆娘轉怒爲喜:「要是我中了頭獎,才眞是天有眼呢!」
說她瘋顚倒是一點不錯,瞧她拿着馬票多神氣,連瘦皮猴要看一下都不答應,咀裏只管唸着馬票上的號碼,然後把馬票藏了幾處地方都覺得不穏當,末了,索性把它貼在椅子下面。
沒過了幾天,大馬票開彩了。馬路上,小巷,報童邊跑邊叫:「馬票晚報」!
整個城市都爲了一個百萬富翁的無緣無故產生而沸騰!
大家都把全副精神集中在一個念頭上:「誰是這一囘的富翁呢?」同樣,所有具有幻想的人愛虛榮的人都一心一意把一生的幸福全寄託在這上面:「要是眞這樣凑巧,誰說不是祖先有靈!」
這就難怪亞芬媽要爲牠瘋顚了
她才吃過了早飯便感到心神不安,她忙跑到街上焦灼地等待「馬票晚報」的叫賓。
是編劇先生有意要使觀衆高興呢抑是他要藉此拿這種愛幻想虛榮的人「開刀」,因爲,首獎的號碼,果然就是胖婆娘檢起的一張:三一二五八!
當她看到那號碼又看到首獎彩銀可得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毫九分,她開始感到一陣暈眩,搖搖欲墜,繼而發足狂奔,大呼大叫,像着了魔似的,不但把走着的人跑着的狗嚇得目瞠口呆,行駛着的車子也因此憂然而止。
她用盡了所有的氣力衝進家門,那兩扇板門本來就有了毛病,給她一撞,嘩啦嘩啦全倒下了,而且倒下的也不祗两扇門,卽是她自己,也像門似的倒下來。
亞芬父女倆不知就裏,忙著去找藥油。
可是胖婆娘立刻便醒來了,她瞪着眼瞧了一下,竟像裝了彈簧似的從地上躍起:「三一二五八!我們中頭獎馬票!我們中了頭獎馬票!」叫着一陣團團轉的手舞足蹈:「咦!馬票呢?我的一張馬票呢?」
父女倆只當她想壞了腦筋,亞芬還緊抱着她:「媽!你怎麽了?」
「我中了頭獎馬票!我的馬票呢?馬票呀!馬票去了那裏?」她用力一掙,父女倆都給挣倒地上。
瘦皮猴也心知蹊蹺:「早對你說該讓我知道一下啦,不然,如今可出了亂子了。」
胖婆娘也不打話,迷頭迷腦到處亂尋亂鑽,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末了,父女三人只好同心協力,爲了要做百萬富翁而翻箱倒篋。
可是找呀找的,己經翻天覆地了,馬票還是毫無蹤影。大家又是煩惱又是失望又是疲倦,胖婆娘一脚踢翻椅子,悲傷地坐在上面,偏偏,就在這一刹那,那張馬票赫然出現眼前。
這一囘,不但胖婆娘欣喜若狂卽是瘦皮猴和亞芬,也有點不克自持。
畢竟,瘦皮猴身手敏捷,一縱身便把馬票搶到手上,在這緊張關頭,胖婆娘豈肯饒人,她忙來爭奪,那曉得募地刮了一陣大風,糊裏糊塗馬票竟給刮到窗外,一直給揚到半空,像斷了線的風箏飄呀飄的。
一胖一瘦忘了形的跨窗而出,馬票却越飄越高,兩人失神落魄亦步亦趨,一雙眼因爲只管向上望,脚下便踉踉蹌蹌,不知前面的石是泥,是水是灰,甚至靠近一口面積很不少的泥潭,兩人還是一無所覺,站着瞧熱鬧的閒人替他着急,要阻止他來不及,然而两口子却毫不在乎,下半段身子都陷進泥潭了,還是緊跟着「空中的目標」前進!
自然,泥潭比不得平地,泥足愈深,危險也愈大,要不是瘦皮猴給胖婆娘以援手,這龐然大物很容易葬身泥潭。
在此危險關頭,馬票竟隨風而逝,不知行蹤?瘦皮猴忙爬出泥潭,還好,馬票給貼上一個比胖婆娘更胖的婦人底大屁股上。
胖婦因爲聽到後面人聲嘈雜,囘頭看時,兩個泥人走迎着她趕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忙拔脚便跑,兩個泥人也拔脚便追,末了,三個人纏作一團,都變了泥糊泥塑的泥人,瞧熱閙的閧然大笑,瘦皮和胖婆娘也隨之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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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票是尋囘了,現在剩下來的問題是如何收藏如何處置?經過一番爭辯,還是决定把馬票交給律師最爲安全。
最後,胖婆娘向瘦皮猴和亞芬下警吿:「知道沒有?馬票是我中的,錢自然歸我管理。在沒有領得彩銀之前,不能洩漏風聲。亞芬,就是張維,也不能讓他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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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亞芬吿訴張維說已辭去職務時,也不敢把中了馬票這囘事提及,但亞芬究竟是個天眞坦白的好女子,她說:「我們耍搬家了,搬到太子街三十號」。
「爲了什麽呢?」
「因爲我媽發……」亞芬說滑了咀不敢再說下去。
「發……?你是說發…?」
「唔,我是說我媽忽然發了神經病,才好端端的要搬家。」
張維說要在搬家那天給她們幫忙,亞芬委婉的拒絕了:「你有工作,何必爲這些小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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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成爲百萬富人的胖婆娘不但穿的奇裝異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瘦皮猴阿水西服煌然,革履閃光。
以胖婆娘爲首的這一家暴發戶,如今使他們留連的再不是小茶館熟食攤,而是最堂皇華麗的酒樓餐室,他們在那些地方簽發支票,計劃享樂去處,想想有什麽的方可以化一點點錢就可向人炫耀一番。
末了,胖婆娘决定在遷入新置洋房的一天,大排筵席,邀請一些街坊隣舍,洗衣主顧,一方面是藉此炫耀,主要倒是爲了報復,爲了要使這些人低首下心,「三呼萬歲」。
只是胖婆却不碩意通知張維,她認爲張維不過是個月入甚微的汽車司機,和自己現在的富家身份比較,實在相距太遠了,要是把亞芬嫁給他,未免有辱,我們這貴家小姐。
所以當張維按着亞芬吿訴他的新址找到門上來,開始便爲了那新洋房的氣派而愕住了。他巡逡一囘還是不敢按門鈴:「亞芬這一家人何以忽然這樣闊氣?」直至一個叫作大眼劉的傢伙來了,原原本本叙述此中道理,張維才恍然亞芬的辭職並非爲了要改業歌唱,「但,她爲什麽不吿訴我那老母雞中了馬票呢?」他越想越惱,以至不願和大眼劉一道進去,只說:「替我通知亞芬,說我在這裏等她說話。」
13
且說胖婆娘大排筵席招待一羣莫明其妙的「貴賓」,爲要向這些人示威,所以一切都裝模作樣,儼然像個「女皇」,甚至從臥室跑上客廳,也要瘦皮猴挽著她的「玉臂」,一級!两級!昂然而下,那曉得瘦皮猴黃湯灌得太多,步履輕浮,只跑了幾級,便踉踉蹌鎗如滾瓜滾菜的滾下樓來,胖婆娘並且把瘦皮猴壓進两股之間。
原來鞠躬而立,準備「迎駕」的來賓,此時不禁目瞠口呆,啼笑皆非。
待胖婆娘讓僕人攙扶起來,大家才換上一種異常恭謹異常抱歉的臉孔辟拍辟拍的鼓掌歡迎。
胖婆娘眞是威風八面,週旋于這一羣「脅肩諂笑」的人物之間,舉杯邀飮,以示浪漫風流。
賓客們自是奉承不迭,其中一個立刻揚聲「拍馬」:「粱太太眞好福氣,橫財就手,我們賀粱太太一杯!」
胖婆娘得意忘形,舉杯一飮而盡。
另外一個又說:「粱太太前生積德,所以今生享福!」
胖婆娘口沬橫飛,嘻嘻的道:「說得對說得對!我前生正是招財童子,只因太會花錢,財帛星君前罰我到凡間洗衣,要不是呀,嘻嘻,你們還沒够格替我洗衣服呢。」
那些曾經責備過胖婆娘的主願們都很覺難過,忙鞠躬再三:「梁太太以前給我們洗衣服,眞是罪該萬死!幸祈恕罪,小人等幸甚幸甚!」
胖婆娘給他們拍馬屁拍得通身酥麻,不自覺的又把一條腿擱到沙潑上,瘦皮猴示意要她把腿放下,她狠狠的揑了大腿一把駡:「你這不爭氣的!」
正說之間,人報大眼劉來了,大眼劉隨卽在門前出現,盱婆娘呶着咀說:「我給了你請柬麽?你不請自來!」
大眼劉忙堆了笑臉,呈上禮物「特來賀喜,幸請笑納!」
胖婆娘一瞧大隻劉送來的禮物竟是一副麻將牌,倒以爲人家暗示向她追賭賬,賭氣吩咐瘦皮猴開給他一張十七塊錢的支票。
大眼劉自然不敢接受,並且非常誠懇的解釋一番。
胖婆娘爲要顯示她的闊氣:「你這人倒也老實,也吧,我的新車子過幾天便來了,你就當我的司機吧。」
大眼劉連聲道謝。
這時間,亞芬正巧在門外和張維纏個不淸,張維執意不肯進去,亞芬說「要是你還愛我,便該和我一道進去。」
張維旣然還愛亞芬,便不好再加反對。
但是當胖婆娘發現了這個窮司機竟然被亞芬視爲上賓的予以招待時,如那從歡欣變爲陰沉的臉孔才够使張維氣憤呢,何況胖婆娘並且用了一種最不客氣的說話去表達她對子張維的憎恢:「阿維,難道你不曉得今天是我請客的喜慶日子嗎,你却穿上這種鬼衣服出現在這許多貴賓前,你不要面子也該爲我們着想一下呀,阿維,你且囘去!改天我再通知你吃頓便飯」
張維憤怒得差黏沒有跑過去抽着她揍一頓,因爲這對于張維,對于窮人,實在是一種太大的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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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去了,亞芬明白他此去再不會囘來的了,他傷心地着張維的名字,追出去,可是胖婆娘死命的拖着她,威嚇她,在這怎的形勢下,亞芬能作怎樣的反抗呢?
至于胖婆娘,他覺得把張維氣走眞是再好沒有的了,她心滿意足,不但在情緒上非常輕鬆,連身體也好像輕了不少,她格登格登的跑上樓,要重新換一襲坦胸露臂的洋裝。
可惜裁縫師太會迎合顧客的心理了,以至胖婆娘儘管勉强把洋裝穿上,還是無法扣上鈕扣。因此,她又是着急又是煩燥的大發脾氣,使勁的推倒了女僕,大叫:「亞水!來給我扣鈕扣!」
瘦皮猴來了,他舞手動足,顯得很有把握的樣子:「好吧,看我的本領。㗒!你,用力吸氣,吸氣!」果然,這一下鈕給扣上了。
胖婆娘賞了他五塊酒錢。
但無論如何,這一襲肉感新衣實在太狹窄了,當胖婆娘在酒席之前表現她的吃喝本領時,那不爭氣的新衣竟然在一聲裂帛中開了大縫,把堆在背上厚厚的肉層毫無掩飾的裸露在賓客之前,以至圍着桌子的人都爲之難過非常,因爲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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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闌人散,胖婆娘和瘦皮猴爛醉如泥,像兩條猪似的倒身沙發。
亞芬覷着空兒悄悄去會張維,起初張維拒不相唔,畢竟亞芬聲淚俱下說了一大篇道理,張維不能不爲之感動。
胖婆娘他們旣然擠進富貴中人之列,在香港,富貴中人吃的自然是西餐,因爲吃西餐不比用碗箸的方便和習慣,也自然笑話百出,可是胖婆娘偏說:「刀刀叉叉,我早就好懂的了……」話還未了,瘦皮猴指着她巨如椽的大腿說:「什麽都懂?瞧你的腿!」原來她的腿又擱到椅上
胖婆娘很氣,恰巧亞芬從樓上來,好極了,胖婆娘正好把她當作洩氣對像:「鬼鬼祟祟的,昨夜到什麽地方來?」
忽然僕人來報:「太太,新車子到了門外啦!」
胖婆娘反惱爲喜,拚命挪動身子趕到門外,可是瘦皮猴比她跑得更快,末了,两人爭先恐後搶着進去,究竟胖婆娘是車主,比瘦皮猴力大,一下便把他推得人仰馬翻。
大眼劉載了两人兜了一囘圈子,瘦皮猴早舒舒服服的睡着了。胖婆娘呢,却硬爬到司機的旁坐,立刻便要大眼劉指點她開車。大眼劉自然不好不答應,把開關技術及別的種種都吿訴了他,誰料大眼劉話還未了,胖婆娘便搶着駕駛盤,傲然自得的說:「我還以爲比上天還難,原來是這般容易,大眼劉,瞧我替你開車子!」大眼劉不敢不依,只如聚精會神從旁協助。
路上,險象環生,要不是郊野公路行人稀少,大概總有行人做她得意忘形下的犠牲,這樣在「驚濤駭浪」中一直前駛,最後,還是一堆禾捍救了他們的性命,當瘦皮猴給一下大大的震動驚醒,看淸楚時,不禁揑一把汗:「要不是車子跟禾桿接吻,我們現在大概要在閻羅王那裏受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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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婆娘和瘦皮猴現在不但有的錢,更有的是一種拚命享樂的情緒。如今,两口子又瘋瘋癲癲的癲到舞塲來了。
一胖一瘦,穿的又是奇裝異服,自然就引起旁人的注意、何況跑到舞池來那種左搖右擺,挺胸突腎的怪模樣,才使人瞧着反胃呢。
然而儘管人家對這一雙寶貝評頭品足,說是說非,可是一個姓潘的洋塲騙子却爲之大感興趣,猶其當大眼劉吿訴他這一雙寶貝本季的頭獎馬票得獎者,他的雀躍和驚異就爲他自己是得獎者一般,他緊握著大眼劉的手,說:「好極了!這一囘非借重老兄不可了。」說着,便和大眼劉咬耳一番,大眼劉喜出望外:「我也佔一份?嗯!這太義氣了」
於是那姓潘的小白臉便領着情婦麗麗,移陣到胖婆娘的鄰桌來。
恰在同時,瘦皮猴在舞池裏滑了一交,惹得全場注目,不過大家為了要保持紳士禮貌,只願意背過面或掩着咀才嘻嘻哈哈。
騙子老潘和麗麗有沒有掩着咀沒有誰知道,但是人家確乎看到麗麗非常同情的跑到舞池把瘦皮猴扶起,並且對着瘦皮猴嫣然一笑。
大眼劉和麗麗把瘦皮猴扶囘胖婆娘身邊,胖婆娘瞧他很有點暈眩的樣子,大概胖婆娘完全明白,瘦皮猴的暈眩只不過爲了麗麗的笑臉,所以她沒有理會他而只注意大眼劉恭敬非常的问老潘點頭。因爲她雖很有錢,可是却始終沒有交上什麽闊朋友了她想:「這個容光煥傢伙很可能是大亨無疑,。」她一把抓着大眼劉問:「你認識他們?」
「噢!xx銀行的潘經理,剛從星加坡來。從前我曾替他開汽車。」
胖婆娘很高興自己的眼光不差:「給我們介紹嘛。」
大眼劉並沒有立刻答應:「讓我徵求潘經理同意?」
所謂徵求同意不過是賣關子,老潘這傢伙恨不得一口把胖婆娘呑下肚裏。因此不消說得,他們不但立刻認識了,並且談得非常投機,至少,胖婆娘和瘦皮猴都給老潘和麗麗灌了不少迷湯,甚至,彼此廝熟的程度,胖婆娘已非常情感地把頭埋進老潘的胸脯,而瘦皮猴也給麗麗的「友誼」陶醉得步履輕浮。末了,胖婆娘準備明晚設讌款待,可是老潘把肩膊一聳:「抱歉得很,明晚銀行界爲我設讌洗塵,粱太太這樣賞面,後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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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婆娘這一天打扮得分外「妖媚」,並且,那一雙眉是瘦皮猴憑著粉盒的圓形慢慢加以模擬的,
爲了亞芬老是不開心,胖婆娘立刻提出警吿。要她別愁眉苦臉的使入瞧着厭厭:「你該知道,我們今天招待的是大富大貴的客人呀!」
原來,胖婆娘有一個許願,她要替女兒揀一頭像樣的親事,像老潘這樣的一表人材,正好是心目中人。
瘦皮猴却不以爲然:「亞芬旣許了張維,難道張維肯就此罷手?」
「窮司機!給他一、二千塊錢他還不是笑得含不攏咀。」
一會,老潘領着麗麗以紳士淑女的姿態出現了。
老潘和麗麗旣被目爲上流人物,吃的自然是西餐,一吃西餐,笑話便多啦,胖婆娘爲防範大腿開到椅上,索性拿鐵圈子把雙腿箍起來,偏偏,這當中一家百貨公司把游泳衣送上門來,夥計要她選擇一下,她一時高興,提腿便跑,但那裏提得動,登時變個倒地葫蘆,使老潘和麗麗笑又不是笑呢又感到難過,末了,還是禮貌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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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婆娘爲要表演一下新型泳裝,泳衣送來的第二天,便拖男帶女的到海濱來。
海濱上,胖婆娘和瘦皮猴,老潘和麗麗,還有亞芬,彼此都各懷心事,所以表規不同。
亞芬鬱鬱不歡的獨個兒坐在石上沉思默想;老潘因此大献慇懃,力加勸慰;麗麗則從旁監視,時呷乾醋;瘦皮猴硬充內行指導婆娘游泳。
胖婆娘旣然是龐然大物,瘦皮猴感到非常吃力。忽然,一個穿紅泳衣的女郞因爲瞧着這一胖一瘦覺得好笑,不禁站在那裏嫣然一盼,瘦皮猴黯着這個「曲線」畢呈的女郞向她含笑凝眸,爲之色授魂飛,一時忘形,雙手一放,囘身向海灘便跑。
可憐胖婆娘如「石沉大海」,失了扶持,馬上便向下沉向下沉!胖婆娘雖拼命拌扎,只是並沒有誰注意,臨了瘦皮猴趕囘來,失却婆娘踪跡,才大呼救命。
一時泳客畢集,有趕忙打電話叫十字車的,有亂哄哄只管叫喊的,還是老潘和幾個泳客,潛下水去把她撈囘來。
亞芬瞧着她媽昏迷不醒,流着淚慌忙動手急救,好在他曾當過護士,也不至手足無措。她吩咐瘦皮猴用勁在婆娘大肚皮上踐踏,瘦皮猴依言用勁,但見踏一下,水便向上直噴;踏一下,水便直噴,本來,現在是救死扶危,大家那有心情尋開心,然而瞧着這滑稽模樣,人們都不期然一陣嘻哈。
說來凑巧,駕駛十字車而來的正是張維,而更凑巧的是,張維一來,胖婆娘已悠然甦醒、她睜眼瞧張維他們抬着担架床,準備動手的模樣,不禁破口大駡,駡張維好狠心,希望她溺死,她駡:「大吉利士!百無禁忌!夫妻到老!白髮齊眉!你還什種好狠心,等着瞧,你咽氣了我還沒死呢!」
張維恨恨的險些沒有把她揍囘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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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麗麗在舞廳裏又向瘦皮猴施展狐媚手段,開始,她稱讚瘦皮猴爲人老實可靠,末了,又鬱鬱的說她常受她哥哥的虐待,亳無自由,沒有人生樂趣。
瘦皮猴哭喪着臉:「潘小姐,你可千萬別尋短見,你死我也活不了!我也何嘗不和你同病相憐,老虎乸把我弱待得人不像。鬼不像呢,嗚嗚!潘小姐,我……我們一起遠走高飛,相宿相棲吧,嗚嗚嗚!」
麗麗肚裏暗笑:「你眞的愛我麽?可是我們沒有錢,如何雙宿雙棲?」
「這也用得着担心,我把老虎乸的錢都偷到手上,才跟你遠走高飛!」
麗麗忽然大動感情,瞇着眼,靠身瘦皮猴懷裏,瘦皮猴渾身酥麻,不知道在人間還是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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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方面,老潘却盡了一切努力博取胖婆娘的信住與歡心,因此,胖婆娘覺得無論如何非把亞芬嫁給他不可。
只是亞芬却誓死不從。
在這種情形之下,老潘把心一橫,索性替婆娘出主意。
這一天,婆娘約了張維到一家咖啡座談判,迫他跟亞芬退婚,張維執意不肯,他說:「我旣不和你訂婚,你沒有理由代表亞芬跟我說話。」
胖婆娘輕蔑地一笑:「這是亞芬的主意,你要不相信,等等,亞芬就來了。」
果然,說時遲那時快,老潘駕着車子滿面春風的從咖啡座這一面駛過去,身旁赫然斜靠着那半瞇着眼陶醉異常的亞芬。而且,車子駛得這樣慢,她顯然應該看到張維的,但是她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呢。
車子去了,胖婆娘看看張維的眼睛瞪得這樣大,笑着說:「你該相信了,你看亞芬跟那姓潘的要好得如膠似漆!現在,只要你答應,我馬上寫給你五千元支票」
張維再不打話,憤然把手上的訂婚戒指脫下,向桌上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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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天亞芬不過吃了下午茶裏的迷藥,一時昏昏沉沉的便任由胖婆娘和老潘兩人擺佈。
後來慢慢甦酲,慢慢囘復了神志,心知不妙,馬上去找張維,質問他放竟爲了什麽退婚?可是張維面對着亞芬反而表示了最大的憎恨和冷淡,使得亞芬又傷心又是無可奈何。
亞芬受了張維的冷淡,不堪剌激,一反從來那種樸實而潔身自好的習憤,不是和大夥兒瘋瘋癡癡的到處吃喝玩樂,便是緊握着酒瓶倒了一杯又一杯。甚至,在老潘和麗麗等慫恿之下,竟然興緻勃勃的報名參加了「香車美人」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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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車美人」競選之日,亞芬一起床便忙著化粧和穿着。
老潘也暗裏雀躍,因爲胖婆娘答應他,競選之後,便决定擇吉讓他和亞芬結婚。
偏偏,就在這時間,两人在鄰室的對話完全給亞芬聽到耳裏,亞芬這才恍然明白,使得張維退婚,使得張維憤怒和憎恨,不過是老潘和胖婆娘的詭計。
她越想越氣,越覺得有立卽向張維說個明白的必要,何況,這時恰巧一輛十字車從窗外駛過,更加强了亞芬對張維的懷念,也就越覺得此地不可留,末了,她以一種堅决的姿態把華服脫下,把脂粉抹了,昂然跨窗而出,她覺得,惟有跑出這個充滿虛榮,欺搾與愚味的家,才能得到眞正的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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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亞芬旣然出走,誰去參加「香車美人」的競選呢?詭許多端的老潘便又慫恿胖婆娘出馬,他說;「誰取說你不是美人?」
于是,老潘伸手挽着胖婆娘,把她送上車子,他也從後乘的士參與盛會。
瘦皮猴和麗麗覺得機會不可失,馬上轉囘家裏來翻箱倒篋要偷取胖婆娘的私章和支票部,那曉得把整個房間都翻了又翻,還是一無所獲,甚至耠僕人們誤會了揍了一頓。
正在這時間,胖婆娘因爲得意忘形,撞車失事,進了醫院。
胖婆娘受了重傷,終日昏迷不酲,好像靈魂兒出了軀穀,飄飄渺渺,但見自己得了首選,一條綉着「香車美人」四字的綵帶掛上那堆着肉塊的胸脯。
其實,這時醫生們正忙于爲她輸血,爲她打强心針。病榻之前,亞芬嚶嚶啜泣,張維撫着她的肩膊極力給她安慰。
一會,醫生宣佈胖婆娘已脫了危險期,亞芬才破涕而笑。
因爲瘦皮猴是她的丈夫,所以護士們便把從胖婆娘身上檢出的東西交還瘦皮猴,瘦皮猴一瞧,這裏赫然有她的私章和支票薄。
他馬上和麗麗向銀行提了全部現款,準備遠走高飛。誰知一到機場,老潘早窺伺在側,把瘦皮猴支使開了,兩人携着全數現款,乘飛機逃脫。
然而,飛機昇空不久,因爲大霧漫天,竟撞山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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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敎訓,不但胖婆娘戒了賭,瘦皮猴也把所有酒瓶敲破,决心與酒絕緣。
亞芬和張維,自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並且兩口子生活,工作得愉快非常。 (全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