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說
茫茫的前程,
茫茫的人生,
何處是我的方向?
十字路口的紅燈、綠噔在眼前熌爍,
告訴我,我該走哪一方……
一
清晨,這一帶平民區域,彌漫着迷茫的薄霧。
偏僻的陋街,在冬風裏顯得一片的蕭條,疏落中,只見有些熟食販在叫賣,以及一羣野孩子在奔走嬉戲。
一輛貨車轉進來,在狹窄的街上疾馳過,小雄領着小同伴追趕着,用雙手攀搭住貨車,讓貨車帶着走,--在他們心中,有如乘搭着街車。
不料,貨車在轉角處急煞時,孩子全給抛下了,小雄爬慢,終被捲在車輪下!
這不幸,立卽驚動了四週,小雄那殘廢的父親撑杖趨前來,哥哥阿漢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裏,然而,小雄說不出什麽,望着親切的哥哥,死了。
小雄的死,使阿漢感到極端的痛心,極端的憤懑!他知道;要不是窮,弟弟應該去上學,不該流蕩在街頭,要不是窮,母親也不會在一年前因爲她不到醫藥費而去世。然而,他很窮,在車房裏做抹車的小工,只能維持家裏生活。
阿漢沉默,心灰意冷地坐在弟弟的墳邊,目光呆然的。雖然父親趙伯苦苦的勸慰他要忍耐,要振作,然而在他的心中,不再想什麽,只是想着錢。
錢!是的!錢!這世界,只有錢才能解决人生的一切。
二
阿漢很年青,有智慧,在骯髒的衣領内有着一張俊挺的臉孔。他在想;爲什麽永遠窒息在窮困的天地裏?爲什麼要給金錢殺害了自己的親人?爲什麽不出去闖?那洋房,那汽車……
他憎恨,他憤怒,在激烈情緒的冲盪下,他忽然看不起自己的低賤的工作,他脱去了那件满積油穢的衣裳,他告訴父親他要走!敦厚而剛强的趙伯,他不讓兒子扔去了工作,這樣妄動走出去。然而,阿漢的心情充满了火燄,他推開殘廢的父親,他奔出了那堆骯髒的木屋。
三
他望着高聳雲天的大樓,他望着五光十色的燈光,他覺這就是他要得到的東西--但是,迷茫地,他不知怎樣去得到。
他孤獨着,他的脚步躊躇在街上,忽然,一輛單車面迎撞過來,險些碰了他,他抬起了眼睛,那是一個送貨的店員--他叫康仔,士多店的小伙計。他的臉孔很忠實,很熱情。於是,兩人開始了朋友。
康仔知道阿漢的心事,又知道阿漢徬徨無靠的,便邀阿漢暫時棲身于他那天台小木屋,同時,也鼓勵阿漢,脚踏實地的找一份工作。
但是,阿漢不會像康仔那樣地勤儉,那樣地「沒出息」,阿漢要賺大錢,要在這個世界裏,得到富人所有的東西,這樣他才會心服,也才能彌補他所喪失的自尊。
四
當晚,他和康仔走進「泵波拿」塲所,在熱鬧的人羣中,他那陌生而俊朗的臉孔被許多目光注視着--尤其是那位戴着黑色眼鏡的貴婦。最後,他們以僅有的兩元,搏到了兩百元。
五
錢!是的,他手裏終于抓到了錢,他覺得賺錢並不難,他又覺得他的希望開始現實,他望着錢,他想起他那孤獨的父親,於是,他和康仔平分了一半,帶着康仔囘到木屋區。
他叫康仔在門口等他,當趙伯拿了他的錢時,幾乎有點不置信,但是,他欺騙父親說,他結識一個洋行裏的人,得到那人的招呼,以後或者有一份工作。
洋行,洋行!趙伯的蒼老的眼神裏,立刻露出希望的光采,他想不到兒子認識這樣的朋友,也想不到兒子開始接近了洋行,這是他多麽渴望的日子?于是,他放心了,他相信阿漢將會交好運,他也鼓勵阿漢好好的去闖。
六
黑夜裏,兩人囘到了天台木屋,這是康仔的家,但是,那股汙濁的氣氛又圍住了阿漢,阿漢睡不着,佇立在天台上,他的目光呆然地凝視,那高樓,那夜景,那珠鏈一樣的燈光……。
他走下了天台,孤獨地行在夜街上,他低着頭思索着怎樣去賺錢?怎樣去遇到使他賺錢的朋友……忽然,一個繡着珠鏈手袋跌落在地上,他抬起臉,他發現自已置身於一間豪華的酒店門口,而他的眼前站着一位珠光寶氣的女人一———她,就是他在「泵波拿」塲所遇見的貴婦。
她依然戴着黑眼鏡,仍然很傲然,她請他將地上的手袋檢起來,又叫他在手袋裏取出打火機爲她點烟,阿漢一時有一些迷惘,照做了。但是,當他打開手袋時,那亮晶晶的珠寶,那一叠一叠的鈔票,驀地使他停頓了視線。
貴婦發出傲然的笑聲,然後叫他跟她走,他仍然拿着她的手袋,仍然迷惘着,跟在她後面。在酒店旁,放着一輛豪華的汽車,她向阿漢打開了車門。
阿漢不由自主地登車,她將汽車駛在平坦的路上。在車裏,她對他說,她的名字叫羅娜。
七
汽車駛進高高的地區,直入一所華麗的住宅,阿漢下了車,他發覺自己已置身在一座綺麗的園林裏。然而,他仍然像一個木人,被羅娜帶進洋房内。
客廳的裝飾也是高貴的,簇新的,但却顯得冷清清。阿漢對娜的神秘行動很奇異,追問爲什麽把他帶進來?羅娜斟了兩杯酒,然後吿訴他——她很有錢,但是很空虛,她渴望有個純良的男子,和她相伴在一起——自然,她已經看中了阿漢。
阿漢雖然發覺自己已經接近了金錢,然而,他不會愛羅娜,因爲他心中有他的情人,然而,他又似乎捨不得這個華麗的環境,他陪羅娜盡情地渴酒,終于他在醉中昏過去……。
八
紅燈綠燈
阿漢醒過來,是第二天早晨。
他張開了眼睛,他嚇了一跳,原來,他置身於一間富麗的臥室裏,室内沒有人。他大聲地叫門,一個女傭走進來,他問女傭昨夜的貴婦在那兒?又向女傭要他的衣裳。於是女傭囘答說:
「小姐出去了,你的那些骯髒的衣服,今早給小姐扔掉了,不過,小姐已爲你準備好了一套新衣裳。」
打開了衣櫃,果然有套新的服飾放置着,阿漢很痛恨也很矛盾。最後,他只好穿上它,連忙離開那所貴族洋房。
九
阿漢囘到天台小木屋,康仔仍然在等他,因爲昨晚他沒有囘來。康仔詢問下,他將昨晚遇見羅娜的情形說出來。但是,忠直的康仔,立卽反對他和羅娜去結交,他不歡喜羅娜施捨給他的新衣服。
十
康仔上工了,阿漢囘復了徬徨,囘復了空虛,他望着這個美麗的都市,他眞的不知怎樣去賺錢,一天、二天、三天,……他只能依靠康仔給他生活。
一片頹喪,他終於囘到木屋區,他想,也許呆在家裏比較安定些。
就在那條陋街口,做小販的王伯迎面走過來,他一手抓住了阿漢,他打量阿漢的新衣服,然後對阿漢說:快到洋行裏做事了,也不請王伯喝一杯!阿漢很奇異,他說這是趙伯向他示威的。
阿漢呆住了!這時候,他才體會到父親的心情,原來帶着這樣的希望,於是,現在他又怎能兩手空空的囘家去?
走!是的,他必須走!他必繼續出去闖,繼續出去想辦法賺錢!
十一
他再次躊躇在街上,再次望着高聳雲天的大厦,在條條絶路的感覺中,終於,他到了羅娜的門口,他戰戰兢兢按門鈴,羅娜果然出現在眼前。
他請求羅娜指引他,教他一條賺錢的道路。但是,高貴的羅娜又在傲然地笑了,像他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平凡,能用什麽本事去賺錢?——但是,羅娜知道他是純樸的,善良的,她願意給他一條賺錢的道路,就是:替她守房子,陪在她身邊,她會毎月給他錢!
這是羅娜的保鏢,也是羅娜的俘虜!阿漢不想這樣來賺錢,也不想陪伴一個他所不愛的女人。然而,要是不願意,他又怎麽辦,運有他那孤獨的父親,又靠什麼來生活?
他不願父親再受苦,再在金錢的壓迫下死去,現在,他的身邊只有一個親人了,他要好好的孝順自己的親人。
在極端矛盾,在羅娜的面前,他終于點頭了。
十二
於是,阿漢投進這所洋房裏,他換上了新衣服,修好新髮型,搖身一變地成了高貴的少爺,他手上的金錶是有啞鈴的,啞鈴一响,就是囘到羅娜身邊的時間。
康仔見他找到這樣的職業,仍然極力地反對,甚至不願跟他交朋友。然而,他沒法控制自己,只好悄然離開了康仔。
十三
阿漢穿着舉挺的西裝,袋裏帶着錢,囘到骯髒的木屋區。
趙伯近來面帶着笑容,因爲阿漢有了洋行的工作——有了很好的世界,那天,趙伯又在卜算阿漢囘家來,果然,他的卜算靈驗了。
當阿漢走進屋裏時,一件使他驚喜的事情出現了。原來,他的小情人葉小蘭已經從澳門囘來了。小蘭是他的鄰居,他們有過快樂的童年,也有親切的情感,因爲小蘭父親早年去世了,家裏窮,半年前母女二人去了澳門找生活,想不到,小蘭終於囘來了。
一樣的天眞,一樣的可愛,在阿漢
的眼裏,小蘭仍然是他的情人——然而,在小蘭的眼裏,阿漢却變了,變得像一個公子,像一個高貴的少爺。
買囘了酒菜,拉過隔壁的王伯,連同小蘭母,大家在一起痛飲!他們一面慶祝阿漢行好運,一面慶祝團聚在一起,熱鬧地,顯得無限的快樂。
阿漢的「身份」雖然不同了,然而,在這所充滿温暖的陋屋裏,他似乎重新找到了眞實的生活!他知道,在那所豪華住宅裏,是永遠無法找到的!
十四
午飯後,阿漢帶着小蘭去遊玩,他們囘到昔日的地方,那山徑,那小橋,還有那摸蚌子的海灘上,這裏雖然看不到豪華,然而,阿漢不想走,躺在沙灘上,躺在小蘭的身邊,他眞願自己永遠在這裏。
然而,手錶上的啞鈴又响了,他驀地站起身,羅娜的影子立卽冲進他腦中。他騙小蘭說,這是洋行裏經理開會的時間,他要趕囘去。
純良的小蘭,又怎會知道阿漢的生活的背面呢?
十五
置身於巨大的客廳裏,阿漢感到苦悶,很空虛。漸漸,他對羅娜產生懷疑了,羅娜怎會有這麽許多錢?羅娜是個怎樣的女人?
阿漢在罩燈下思索,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汽車聲,他走到了窗邊,他的目光窺視外面的園林。昏暗中,囘來的果然是羅娜,羅娜有些喝醉了,她下了車,送她的男人向她輕薄了一下,然後給了她支票。
羅娜原來是這樣的女人!頓然間,阿漢楞住了!他幾乎不敢去相信,但是,這事實明明出現他眼前!於是,當羅娜帶着跩蹌的脚步走進屋裏時,立卽掲開羅娜身份,並用鄙視的說話對羅娜。
然而,羅娜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羞恥,她要錢,在她悲傷的聲音裏,她說她要不擇手段去賺錢!
頃刻間,羅娜的一切完全改變了,她不再是貴婦,不再有傲然的笑聲,在阿漢的眼裏,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於是,阿漢不禁產生了同情,和聲慰問她,要她說出她的一切來。
十六
他的低切的聲音,使羅娜接觸了一服從未有過的温暖!在醉意中,她說她的身世是不幸的,悲哀的,她自小沒有了父母,在姑媽家裏寄養大。姑母是一個壞人,見她成熟後便把她帶入歡塲中,任男人去欺騙,去玩弄,使她墮入一個難於翻身的深淵。
於是她的内心充滿了悲憤,充满了仇恨,她恨男人,恨社會,恨一切,她決心要賺到錢,她要使自己立足於髙處,然後,她要用傲睨的眼光來看人!
她有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孩,今年四歲了,名叫咪咪,由於她不願咪咪知道自己有個這樣的母親,因此,她把咪咪安置在孤兒院。
現在,她得到一切了,洋房,汽車,以及無數的珠寶。然而,她孤獨,她空虛,她多麽渴望有個善良的男人?一個不欺視她,不玩弄她的男人?——於是,當她發現阿漢時,阿漢的善良令她緊緊吸引住。
十七
這時候,阿漢明白了一切。
兩個身世不幸的人,兩個要在這個世界上賺錢的人,終於相遇在一起;他同情她,她同情他,無聲裏,他們情感地相對着。
十八
第二天,他們來到孤兒脘,在張主任的引導下,那個温適的園地裏,活潑的咪咪奔過來。
咪咪投在羅娜的懷裏,髙興得哭了!她見了媽媽總是哭,因爲她總是吵着要囘家。阿漢望着這對不幸的母女,内心泛起無限的憐憫,他覺得,羅娜雖然是個那種職業的女人,但是,在此刻,羅娜却是一位賢淑母親。
阿漢的心裏,對羅娜的同情又更進一步加深了。
十九
阿漢雖是羅娜的,但是,一有空,他便囘到木屋找小蘭,他對羅娜是一種同情,他對小蘭却是一種愛。
他帶小蘭到高尚的塲所現,他也裝扮小蘭、買給小蘭很多的禮物。然而,小蘭是純樸的,她常常反對阿漢這麽樣花費,她要阿漢的是愛,不是物質的享受。
小蘭的眞情,使到阿漢更加痴心了,他冷落了羅娜,淡漠了羅娜,他的身,雖然在羅娜的屋裏,但是,他的心,却時時刻刻都在小蘭的身邊。
這情形,漸漸使羅娜注意了,她發覺阿漢對她的虛假,對她的敷衍,她心裏感到難受,她也不知道她和阿漢是一種怎樣的關係,但是,她祗知道需要阿阿漢,不能失去了阿漢。
二十
終於有一天,她發覺阿漢和小蘭的行徑了。當她看到這個事實時,她心裏浮起劇烈的傷痛,阿漢不但去愛另一個女子,而且用他的錢花在別她女子身上,對於她,這是一種多大的損辱。
她無法再容忍,她終於拆穿阿漢的秘密。然而,使她更失望的,阿漢不但不驚奇,不自愧,反而斥她超出他們之間的範圍,因爲他們不是愛,祗是一種公平的交易。
羅娜的眼涙流下了,在那悲傷的臉上,涙水緩緩地淌下,她恨命運,恨人生,她感到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正眞愛她的。
在悲傷的情緒逐使下,她的汽車駛到木屋區,在那間矮屋裏找到了小蘭。
廿一
她把小蘭帶上一間高貴的餐廳,然後,她將她和阿漢之間的情形全部揭出來,小蘭聽了她的話,驀地怔住了!
——原來,阿漢是個這樣卑鄙的男人!
小蘭很痛心,因爲她的内心被這消息狼狠地擊傷,最後,她答應了羅娜,她不會再去愛阿漢,阿漢要的是金錢,是麵包,而她沒有一切,她只是一個窮女孩。
廿二
小小蘭奔囘了家裏,關在房裏哭得很傷心!母親驚惶地問她,但她祗說阿漢騙了她,其他一切並沒有掲出。
當晚,阿漢瞞住了羅娜,又來找小蘭。那時葉母不在家,小蘭獨自在哭泣,當阿漢勾她追問時,她直截了她揭穿了阿漢的一切,而且聲言以後不再見阿漢,她的愛情也就此終結!
廿三
閃速而來的事情,阿漢萬萬想不到,因爲這是他僅有的秘密——這秘密,又怎能讓小蘭識破呢?他知道這是羅娜的手段,他氣憤憤的衝囘羅娜面前!
他兇惡地抓住了羅娜,將羅娜狠狠打一頓。雖然羅娜哀求他,因爲這是愛情的自私。然而,他不承認愛羅娜,他與羅娜祗是互相的利用,最後,他脱了身上的衣裳扔下金手錶,堅决地離開了羅娜。
廿四
他走出羅娜的住宅,他的脚步奔在大街上,他痛恨,他悲傷,他幾手失去了理智,終於抱住那條孤單的燈柱。
現在,他該走到那兒去?現在,他窮了,囘復以前的阿漢了。他不敢囘木屋,因爲小蘭不會原諒他,而且也願意讓父親看見他那狼狽的樣子。
廿五
最後,他只好囘到康仔的天合小木屋。
他緊緊地執住了康仔,他說他錯了,錯了……今天的一切,却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康仔仍然那樣熱誠,他沒有怪阿漢,他只希望阿漢以後要脚踏實地,走條正確的道路;同時,目前他願意阿漢的生活,讓阿漢有個棲身的所在。
廿六
阿漢再次躊躇在街頭,再次穿上那件骯髒的衣裳。
他痴望着高樓,汽車,燈光……他雖然受過了創傷,然而存在着野心——他要賺到錢,他要到那一切!
廿七
他不敢再囘家,不敢再去見一見小蘭,一個多月了,他根本不敢想像自己的家庭。
孤獨的趙伯,毎天站在門口盼望着,他得不到阿漢的音訊,他開始焦急了,他的生活也開始發生問題了,徬徨全無靠下,他拿着拐杖過去找小蘭。
廿八
自從小蘭識破阿漢的一切後,她終日痛恨在心裏,她恨阿漢,也恨羅娜,因爲阿漢要的是金錢,而羅娜却用金錢搶去了她的愛人。她沒有把這秘密吿訴自己的母親,更不願在趙伯面前拆穿阿漢的秘密。所以,趙伯向她探問時,她祗說不知情,而且聲言以後不過問阿漢這個人。
趙伯和葉母都起疑心了,他們破口便說,阿漢準是在外有了另一個女人,而把小蘭抛棄在一邊。趙伯越想越生氣,越憤恨,他怪阿漢太沒有良心,有了世界只供養了他幾個月,便把他這孤獨的老人冷落了;他也怪阿漢對不起小蘭,身上有了錢,便飽暖思淫慾,把一個善良的女孩子抛開了。
然而,趙伯的怨恨,趙伯的責駡聲,使小蘭多麽的矛盾,多麽的痛心,她知道趙伯怪錯了阿漢,因爲阿漢這樣做,是爲了瞻養父親的晚年,因此,阿漢怎會對不起父親?阿漢在羅娜面所受的損辱,喪失的自尊,趙伯又怎會了解?
廿九
阿漢更加潦倒了!他沒有錢,沒有路,他只能依靠可憐的康仔,於是,他的一切消沉了。
他站在街邊上,他感到世態的炎凉,人情的冷暖,他感到賺錢的道路確是很艱辛的——雖然,他的心裏仍然渴望現實自己的决心。
他沉淪於酒吧,他用酒來麻木他自己。康仔用盡了工資支持他,用盡了友誼鼓勵他。但是,那工資不够他在酒吧間揮霍,那鼓勵更不能令他感覺到實際。他結識了一些壞朋友,常常和他們在一起搗疍,喝霸王酒,於是,他被酒吧的侍者憎恨,蔑視,常常把他轟出去。
三十
除夕的晚上,到處充满了歡樂的景象,一片祝福聲,恭賀新禧聲,使阿漢感觸到悲痛,他想起了父親那温適的家,終於,他悄悄地囘到門口,他不敢走進去,他潜在黑暗處窺視。
原來,趙伯病了,正在痛楚的呻吟中,房邊一片的凄切,一片的空虛,只有年老的仙伯相伴着。
阿漢抑不住悲傷,終於走進屋裏來。趨至父親的床邊,在仙伯的口中,才才知道趙伯病了幾天了,身邊沒有錢,沒有人照顧,連小蘭也不肯來看他,而趙伯的病,也就因一方面懷念阿漢,一方面無錢過年這刺激所致的。
阿漢更加自愧了,更加痛楚了!他在父親面前說不出理由,也訴不出苦衷。接着,他受到父親的責罵,駡他沒良心,駡他飽暖思淫慾,駡他……
阿漢抵不住打擊,終於他禁不住地奔出了屋子。
紅燈綠燈
卅一
他狂奔在街上,他感到一片的凌亂,一片的悲傷,他感到他怎對得起父親?怎對得父親……獨孤的父親帶着病,怎麽辦?
他知道康仔無法帮助他,他知道世界上再也沒有肯助他了……在迷失中,他終闖進了酒吧,他用烈酒來麻醉他自己。
酒吧打烊了,他已醉倒在枱上,侍者向他賬時,他才知道袋裏沒有錢,侍者肯定他又喝霸王酒。於是毫不客氣地喝來了打手,把他狠狠地毒打了一頓,遍體鱗傷後,又把他推出了街上。
卅二
正在這時候,一輛汽車駛來停在他車邊下車的,原來是羅娜。
阿漢突然抱住了羅娜,緊緊的,緊緊的……
現在,他覺得只有羅娜才能給予他温暖才能給於他生存,現在,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冷酷的,無情的,難於依靠的只有才羅娜才是他的堅固的堡壘。
他緊抱着羅娜,他如同遇到了親人,世上最親的親人……
卅三
然後,他又囘到羅娜的屋裏。
他以前和羅娜是一種利用,一種同情,然而,現在,他發覺他和羅娜是一種愛——他眞正的愛上羅娜了!
他不在乎羅娜的身世,不在乎羅娜的金錢,他愛的是羅娜的心,同時,他决定和羅娜走,到另一個地方去生活,目然,運有那個可憐的咪咪。
卅四
由於再也見不到阿漢,小蘭禁不住地増加了思念,她雖然恨阿漢,鄙視阿漢,但是,她心底的愛是無法消失。
在情感的驅使下,她終於來找康仔,渴望能在康仔面前探聽到消息。然而,康仔對阿漢不但是失望,而且更加鄙視了,小蘭感覺到奇異,於是康仔吿訴她,阿漢不願意吃苦,不願意找份正當的工作,而今,再次囘到羅娜身邊了。
這消息,在小蘭的心裏狠狠地重擊了一下!現在,他眞正相信了,阿漢眞是一個卑鄙的男子,阿漢追求的是金錢,是虛榮,是豪華的夢——絶對不是眞實的生活和愛。
在激烈的愛,恨交織下,小蘭終於决定了,她也要去賺到錢,她也要成爲像羅娜一樣的貴婦,然後,她也要把阿漢當作一個愛情的俘虜!
康仔竭力制止她,叫她千萬不要去報復,不要去走這一條道路。但是,康仔無法抑制小蘭的怒火,小蘭指着報紙上的小廣吿,她决定立刻做,誰也不能阻擋她!
卅五
束手無策下,康仔終於闖進這間豪華的住宅,因爲他要將這個消息吿訴於阿漢,但是,阿漢不在家,廳裏只有羅娜一個人。
忠實的康仔,並不畏懼娜的貴族,以及羅娜的傲氣,他直截的將小蘭的事說出來,他又指責羅娜害了阿漢的一生,害了阿漢的家庭,害了小蘭的幸福,最後,他請求羅娜放開了阿漢,讓阿漢走條正當的道路。
對這個冒失的康仔,羅娜說不出什麼?但是,她寂然了,一般善良的情感,漸漸冲進她的心坎裏,她對着鏡子問自實,她是不是害了阿漢的一生?
卅六
按着報紙的廣吿,她終於走進這間小舞廳,在罪惡的氣氛裏,在墮落的人羣中,她果然發現搖身一變的小蘭,那放蕩的身形,那妖媚的眼睛,那浪漫與輕佻的歌聲……
羅娜站在一角窺視着,她想起一次遇見的小蘭,那純樸的臉孔,那善良的性格,……現在,完完全全改變了!
然而,這是誰使她改變?這是誰?
卅七
羅娜不忍看下去,她走出了夜的街道上,這時候,她的心緒很低沉,她的脚步有一些顫抖,她不斷問自己,是不是她害了阿漢?是不是害了小蘭……
是的,她知道,阿漢,小蘭都是她害的!
她囘到家裏,她的心情完全異樣了,阿漢對她雖然很熱情,很關懷,很愛,但是她的自疚已經使她不敢去接受!
卅八
第二天,她走去天台木屋找康仔,她叫康仔去挽救小蘭,不要使小蘭繼續墮下去。同時,她答應了康仔,三天後,她把阿漢交出來。
卅九
康仔很感動,他想不到羅娜竟會這樣做,於是,他趕去找小蘭,將這情形吿訴了小蘭,然而,小蘭也許刺激過重了,她不聽康仔的勸吿,她說這是羅娜的陰謀。
康仔沒辦法,只好站在小舞廳門口,死守着小蘭,因爲他唯恐小蘭被壞人騙去。
四十
阿漢順從於羅娜,和羅娜盡情歡樂三天。
那天下午,阿漢替羅娜拿着保險箱的首飾囘來,一進門,發現女傭在哭泣,急問下,原來羅娜已經離開這裏了,羅娜留給女傭一筆生活費,又給阿漢留下一封信。
信中說:她走了,她到另外一個世界去。這一切,都是爲了阿漢的一生,因爲她眞的愛阿漢,她不能毁滅阿漢的一生。同時,她將所有的家產留下給阿漢,要阿漢作爲事業的基礎,和小蘭好好的生活,千萬不要讓小蘭走她的老路,最後,她求阿漢照顧可憐的咪咪。
阿漢死一般的怔住了,他的眼涙一顆一顆跌落信箋上,這時候,趙伯,小蘭都給康仔帶來了。對於羅娜的偉大,他們都感動得下涙!
羅娜到那兒去?沒有人知道。但是,他們却知道;這個女子是不幸的,可憐的,善良的。
她這樣地犠牲,也使阿漢澈底覺悟了,現在,他眞正地明白;在這茫茫的世界裏,一個人,應該選擇那一條道路;那一條是正確的?那一條是毁滅自己的?
四十一
阿漢不要羅娜的財產,他將財產交給孤兒院,讓院長爲咪咪保存。
然後,他决心找一份工作,樸樸實實的生活,他牽着小蘭和康仔的手,在羅娜留於他腦海中的歌聲裏,走向一條正確的道路!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