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時期,我很苦悶,我常常看不下一篇書,寫不成一封信,甚至聽不完一支音樂……」
「但是我卻常常佇立於太子道上天主敎堂的門口,痴痴的,無聲無色的,望着十字路口的紅燈,綠燈……」
「紅燈綠燈不停地燜着,車輛和行人,都在它的指示下行動,前途很順利,很安全,但是,偶一不愼--悞闐紅燈時,那車輛便發出一聲凄厲的音响!那行人也在一剎那間驚慌得幾乎失了靈魂……」
「我常常這樣望着,思索着;安全、危險、危險、安全……」
「我又思索着,這多麽像人生道路?走對了,是多麽安全?走錯了,是多麽危險?……」
「我痴痴地望着,於是,我開始抓到了主題……」
「於是,我開始揣摸一個故事…」
「假使:一個徬徨無靠的人,當他迷失在十字路口時,他該怎樣決定他自己?……」
「假使:一個失敗了或受盡抑鬱的人,在低沉而惶惑的情緒下,他該怎樣?讓環境腐蝕下去?使自己堅强地站起來?……」
「自然,這一幅一幅的設想,我都着重於一個主題,就是:人生的道路祗有兩條,一是安全,一是危險,走對了,你就能抓到自己的願望,走錯了,那就毁滅了自已……。」
「於是,我决定寫成這個故事,我决定用「紅燈、綠燈」作名稱……。」
這位靑年導演,不愛抽烟,手裏握着茶杯,低望着杯中的可樂,極平靜地把如何創作「紅燈、綠燈」電影劇本的過程告訴我。
我聽得很入神,很有趣味,因爲,我到底知道了這部感人肺腑的影片在開始是如何描寫出來的。
「你本來是一位小說家,」我低低問:「當時你一定很快把這個劇本寫完了,是嗎?」
「唔--」羅馬頓了頓:「開始我寫了一個大綱,内部劃出了重要人物,然後我將初稿交給鵬展兄、髙烽兄他們看,他們看完後,立刻就同意了這個題材。」
「演員又是怎麽樣定的?」我問。
「尹芳玲是我們的合夥人,自然以她爲中心,」羅馬說:「另一女主角,當時鵬展兄很快就簽下了苗嘉麗,男主角問題,我早就决定鄧光榮和高烽了。」
「片中的揷曲很好聽,」我忽然想起來。「顧嘉輝寫得眞好!」
「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老搭檔,所以,他和我合作時好像是格外賣力的。」
「他用大樂隊伴奏,一定花了很多錢?」
「大約七八千元之間,」羅馬頓了一下。「以我這部並非歌舞片來說,這個費用似乎多了一點,但是,東西只要攪得理想,貴一點也會覺得値得。」
我一向知道羅馬拍電影很認眞,樣樣很講究,而且處處顯得在觀眾面前做到「忠實」,這部「紅燈,綠燈」的揷曲,眞叫人爲它陶醉,我想,單聽歌曲,已經値囘票價了。
「本港的影期排定了沒有?」我喝了一口飲料問。
「排定了,八月八曰在雙英線上映。」
「八月份是暑假,這是一個好期呀!」
「這是盧九先生特別轚忙我們的。」羅馬的臉上忽然顯得很認眞:「從籌拍開始,盧先生就鼓勵我,支持我,給了我很大的指點,如果這部片子成功的話,我首先該感謝的人就是他。」
「那麽,其它外埠的版權呢?」
「星馬是由金星機構的主持人葉振峯兄購買,印尼由協盛影業公司吳協建購買,」羅馬作了一個快樂的微笑:「其它如台灣、泰國、美洲,越南等地,都已有了着落了。」
這部「紅燈、綠燈」早已受到圈内外人士注意,版權自然不愁問題了。
「尤其葉振峯兄和吳協建兄,他們不但購買版權,而且在拍攝期間一直很關心,也常來片塲爲我們打氣,」羅馬繼續說:「以一個藝術工作者來說,這種精神鼓勵比什麽都可貴。」
這是很確切的話,羅馬說來,特別的誠意。
我發覺羅馬很善談,我想在他家裏多坐一囘兒,於是我又問他:「你的作品,總是令人覺得很溫暖,很情感,而且從來沒有反派及惡勢力人物,也不控訴現實,這點,我想知道你的見解。」
羅馬想了一下。「我覺得,惡勢力的力量,永遠不會有人性及感情的力量大,」他解釋說:「總經理威脅女職員的情况已不復存在,小東主存壞心已嚇不倒工廠妹……但是,人性及感情,在人與人之間永遠都是一種極大的壓力。」
我細細聆聽着。
「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控訴,挑撥,煽動的時代,」羅馬繼續說:「應該是互助,鼓勵,啓發的時代,因此,現實的醜惡,我們可以用柔和的手段來反映、警惕,這不是比評擊更好嗎?」
這就是羅馬的見解,我不禁靜靜的體會了很久,自然,我是贊同這種見解的。
羅馬繼續告訴我:這部寫實派的「紅燈,綠燈」,他就是在這個範圍下去處理的,怪不得看過此片的試映後,令人有一種難於忘懷的親切感覺。
看看錶,在羅馬家裏坐了兩個多鐘頭,我見他老是接電話,便只好向他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