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島神珠 電影小說
中國第一部以海底爲背景的七彩傳奇巨片
「寶島神珠」,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部以海底爲背景的七彩傳奇電影。全片攝自日本海濱,取景嚴格,鏡頭認眞,充分表現了大自然的山光水色,與海國奇觀。故事亦生動可愛,它描寫濱海而居人家的風俗習慣,他們以採珠爲生,自成一族,有其傳統的人情法律,怡然自得,大有世外桃源之樂。此片由周詩祿負責導演,而由邵氏新星歐嘉慧,萬里紅,高亮,馬龍,麥基,尤奇,及日本性格女星富谷子,聯合演出。攝製過程中,合作無間,成績斐然,論者亦譽之爲技術最成熟的作品。
黑夜,神珠島被困在暴風雨中,就像天崩地裂,翻江倒海。
一個巨浪打上海灘,浪退了,海灘上多了一些破毁的什物和一條屍體——他一動也不動,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具屍體,可沒有人知道。
另外,在海灘的彼端,也有一個似海員負了傷的人,於巨浪退去後,慢慢地掙扎起來,在海灘上蹌踉走着。
這件事,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看見。
暴風雨過去了,金黃色的晨曦照耀着這個小島,顯得那麽寧靜。
寧靜的氣氛中傳來陣陣鐘聲,島中的廣場上,擠滿了人。他們要向他們所信奉的龍母神像膜拜,叩謝龍母保佑他們渡過這可怖的一宵。
這些人,就是神珠島上的土人,他們聚族而居。
禮拜開始了,祭師領導着他們默禱。默禱完畢,他迴轉身來,莊嚴地向族人道:
「偉大的龍神,在這一場暴風雨中,又一次護佑我們平安度過。這是神的無私恩賜,今後我們更應遵從神的意旨,努力採得神珠,奉獻於神,酬謝神恩——願神永遠維護着我們!」
族人隨着祭師又一次叩拜完了之後,一位長者走到祭壇前,這就是族長韋伯。
「各位,暴風雨過去了,我們爲了將來的幸福日子,更加要努力去採得神珠。」韋伯愉快而又親切地向着他的族人在說話:「這次我們沒有受到嚴重的損失,除了係由大家合力互助外,還得歸功於我們的虎仔,難得他能捨命搶救我們的艇。你們都應該向他致謝呀!」
韋伯話剛說完,人們就不約而同湧到一個靑年面前,齊聲向他致謝。
這靑年,就是韋伯所說的虎仔。但,他這時對族人的謝詞,聽如不聞。他的一雙眼睛,正盯着一個站在不遠之處的小姐。
他一向就單戀着韋伯的大女兒美靑。然而,美靑對他却是神女無心。她覺得虎仔雖勇悍有餘,但個性却殘酷寡恩,同時她還知道妹妹秀靑,正暗戀着虎仔,自己不忍橫刀奪愛。所以,她根本就對虎仔沒有意思。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人,由神像之側鑽出來,一歪身,倒在地上。
「唉,是一個外族人!」其中一個族人叫了起來。
人們都騷動了,這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昨夜被巨浪送到海灘上的海員。
虎仔一個箭步排衆而前,將這人抽起,喝問道:「你是誰?」
這人沒有答應,因爲他已失去知覺。
「一定是沉船的海員飄流到此。」人叢中有人這様說。
「救人要緊,快將他救醒後再說。」韋伯是一族之主,他要指揮族人將這人救醒。
但,虎仔却抗議着:「不要救他,我們一向對外族人沒有好感,救他則甚?」
說完,他悍然將這人一拳打倒在地,可憐這海員一聲不响地,氣絕死去。
一個少女排衆而前,蹲下去撫摸一下這海員的胸口,知道這人死了,她再站起來,囘頭狠狠盯了虎仔一眼,一聲不响,從人叢中走出去,這少女就是美靑。
「美靑,美靑!」
虎仔知道美靑盯他這一眼的意思,便追住她要向她解釋。但,美靑沒有理睬他。
她向海邊奔去,她的近身女傭丹娘早在等候,美靑便跳上一隻艇,與丹娘一同出海採珠。
虎仔當然不會放棄機會,反正自己也要採珠,便也跳上一隻小艇追趕。
却不知道,有一個人正爲此傷心,這人就是秀靑。她冷眼旁觀,看見自己所暗戀的虎仔,正追求着自己的姊姊。還好她很明白,姊姊不會接受虎仔的追求。不過,到底這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呀。
大隊族人亦隨虎仔之後,來到海邊,駕舟出海,到海中採珠。他們都有共同的希望,希望能親手採到那顆神珠。
尤其是虎仔,他比族人更渴望着能親手採到神珠;因爲這是族中規例,誰人採得神珠,誰就有權選擇族中任何一位小姐成婚,對方不能反對。
假如他採得神珠,他就可以選娶美靑了。這是他的願望。
美靑正與丹娘協力放艇出海,見虎仔的艇如飛啣尾追來,美靑便索性跳下海去。
虎仔見到美靑跳到水中,便也跳到水中追趕。正是「上天追到凌霄殿,入海追到水晶宮」。
但,虎仔在海底,却遍尋不着美靑。
美靑到那裏去了?原來這時她已泅近一個海灘。爲了怕虎仔仍會追來,索性走上沙灘暫避。
一件使她吃驚的事擺在她眼前了,當她在海灘走着的時候,她發現一條屍禮倒臥在海灘上。
她雖然吃驚,但她仍有胆量跑向前去,用脚推一推這個屍體。
奇怪!這屍禮竟會動了一動。屍體會動,當然幷非一具「屍體」,而是一個還未死去的人。
美靑想了一想,便跑到一塊巨大的巖石上。
遠遠她看見丹娘正掉着小艇向這邊來。
「丹娘,丹娘!」她高聲叫着。
丹娘聽見了,連忙將小艇掉近。
「大姑娘,你跑到這兒來幹嗎?」
丹娘一邊棄艇涉水到海灘上,一邊問着。
當她看見沙灘上那人的時候,嚇得叫了起來:
「死屍!」
「不,他還有氣的,沒有死。」
「唔,這個又是外來的人。」當丹娘看淸楚這個人的服裝和面貌的時候,她有點躊躇。
「不管他是什麽人,我們也要救他的,難道見死不救?」
「但,虎仔……」
「不要理這許多,我們可以將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好了。」
結果,她們主僕兩人,祕密將這個人救囘家裏,藏在柴房中。
未幾,消息傳來,虎仔這次採珠的結果,拾獲了一個巨蚌,巨蚌裏可能就是神珠的所在。但是虎仔未將巨蚌撬開,據說他要將巨蚌送到龍母神像前,他要當着族長韋伯和祭師之前才開。
美靑聽了,芳心上打了個結,眼前這個被她救起的外族人,這時在她悉心救治之下,漸漸甦醒了。
當他甦醒過來的時候,陌生的環境使他要掙扎起來,査究一下這是什麽地方。
但,給美靑按住了。美靑知道他需要知道什麼,便吿訴他,這是神珠島。幷吿訴他這裏不喜歡外族人的族例,叫他聽命於自己,才得安全。
這人聽了,才明白自己的處境,他除了感謝美靑救命之恩外,還說明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原來他是那艘遇風沉沒了的輪船的隨船醫生林大民。
美靑聽完了,也說明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林大民忽然躭心起來,向美靑道:「將來我養好了身體,可怎樣才能離開這裏?」
美靑笑了一笑道:「這不用愁,我們這裏隨時都有外人來採購我們的珍珠,到時叫他們帶你囘去好了。」
他們剛談到這裏,外邊忽鐘聲大鳴。美靑的妹妹秀靑,在外邊叫着:「虎仔採獲了神珠了!」
美靑生怕秀靑發覺有人在柴房,連忙吩咐丹娘好好照料大民,自己趕到客廳。
秀背第一個迎上來,滿臉妬意的道:「姊姊,虎仔採獲神珠了,這囘你一定要嫁他了。」
美靑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撲到父親懐裏,凄聲道:「爸,請你……」
韋伯知道女兒的意思,歎了一口氣道:「美靑,這事不在我權力範圍以內,且不能違反神的意旨,也不能違背祖先傳下來的族例。我是一族之主,更應遵守。你不能不嫁虎仔,假如他的巨蚌中眞的有神珠的話。」
「我不願嫁給虎仔。」
「好女兒,你忘了只有虎仔才有選擇權嗎?」
這時從旁走出一個人,開口道:「大姑娘,且慢躭心,虎仔尙未有將蚌打開,裏邊有否神珠,還是未知之數。我們不如到廣場去看看開蚌的結果罷。」
這男子名叫水老鼠,係虎仔的跑腿。他一向單戀着秀靑,可是秀靑却不愛他。
一行人來到廣場龍母神像前,這個不正式的開蚌儀式倒相當隆重,祭師在爲虎仔祈禱,虎仔見了美靑到來,得意地盯着她笑。
禱吿完畢了,虎仔神氣活現地拔出腰刀,其實,他這時的心情也相當緊張忐忑。
巨蚌裏面假如有神珠,他可以償了夙願,嬴得美人歸;可是,如果蚌裏無珠,他便要失望了!
刀子朝蚌當中一分,蚌開了,族人都引領以待。
虎仔將蚌壳分開,往裏邊找着,一陣失望而焦燥的神色掠過他的面部。最後他頹然放開手,呆然木立,望着巨蚌出神。
最後,他憤然將巨蚌擲在地上,一聲不响,排衆而去。
無疑地,他的幻夢暫時又宣吿幻滅了。族人一哄而散,美靑轉悲爲喜。當然,秀靑也欣慰非常,她要趁虎仔失意之餘,乘虛而入,希望虎仔囘心轉意,接受她的一份愛。
但,結果她仍是失望,她跟踪虎仔到海灘,百般安慰他。然而所得到的報酬是「一盆冷水」;據虎仔坦白表示,他自信美靑終有一天會囘心轉意,正如相信神珠終有一天會給他採得一樣。
最後他才用半眞半假口吻安慰秀靑道:「秀靑,假如將來美靑眞的不愛我,我是不會忘記你對我的一片癡心的。」
這不兌現的支票,使秀靑帶着一顆破碎的心離去。
柴房內,大民斜靠在床上,美靑殷勤地將稀粥一匙一匙送到大民嘴裏,丹娘則坐在柴房門外把風。
美靑的殷勤,使大民銘感五內,他低聲對美靑道:「韋小姐,你如此待我,我將來該怎様報答你才對?」
「報答?」美靑嬌嗔一笑:「隨時隨地都可以。」
「哦,」大民竟將掛在頸項的一條項串除下,交到美靑手中:「這算不上是報答,給你留下做紀念吧。」
美靑赧然摸摸手上這條項串道:「我們這裏的女性,是不能隨便接受男人餽贈的,除非對方是自己的……」
她說到這裏才知失言,連忙住口。
「除非是自己的什麼?快說!」
正當美靑無以爲答的當兒,外邊忽然一陣人聲,似乎有一個人要走進來,却給把風的丹娘攔住了。
美靑與大民正錯愕間,已有一人憤憤然的推門而入,她是美靑的妹妹秀靑。
美靑見事情已敗露在妹妹之前,只有硬着頭皮介紹林大民給她認識,幷要求妹妹保守祕密。還好秀靑念在姊妹情份上,答應下來。這一場虛驚,總算過去了。
但,紙總包不了火,大民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幷不是一件死物。雖然秀靑肯保守祕密了,仍是危機四伏。
一天,事情終於發生了!
這天丹娘正在郊外海邊祕密爲大民洗濯衣服;忽然間一個人跑了過來。
本來,丹娘如果鎭靜,事情不會岀錯,就是爲了丹娘心虛,見有人來,竟抓起還未洗淨的衣服就想走,便給這人懷疑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虎仔的跑腿水老鼠。
結果,水老鼠發現丹娘洗的乃係一些外族人的衣服。
他明白這是什麽一囘事了,悶聲不响,掉頭便走。
丹娘知道大禍將臨,連忙走報美靑。幷將濕衣服藏到一個草堆裏。
就在這時候,水老鼠已引着怒氣冲冲的虎仔到來。
草堆旁的濕衣滴下來的水漬,瞞不過虎仔的眼睛,終於,濕衣服被找出來了。大民當然也被找了出來。
當韋伯知道這件事之後,也大吃一驚,爲了身爲一族之主,不能偏袒女兒,但在女兒苦苦哀求之下,韋伯愛女情深,只有答應待買珠商船來,才驅逐大民出境。
虎仔極力反對,韋伯只有拿出族長威嚴,將他鎭壓,結果虎仔悻悻然掉首而去。
爲了有韋伯撑腰,大民再不用躱起來了,這正是因禍得福。能够自由自在地開始在島上走動,每天都與美靑形影不離,遊山玩水,無疑地,他們的感情與時俱增了。
虎仔這方面,眼見美靑與大民的恩愛,妬火中燒。竟起了殺機。
他心生一計,以秀靑癡戀自己,何不利用秀靑,協助行事?
他找着秀靑,對她道:「秀靑,我對美靑已心灰意冷了,我打算跟你結婚,可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秀靑料不到虎仔會迴心轉意,喜出望外。
「今晩我要前去刺殺大民那傢伙!」
「殺大民?」
「是的,我要在日出之前置之於死地。今晚,月亮下山的時候,聽到我在你家門前吹起口哨的時候,你便將門打開,讓我進去。」
秀靑初則吃驚,繼則躊躇,終於情迷心竅,答應下來。
天上月色朦朧,四野蟲聲喞喞,韋家的院子裏一片靜寂,人人都睡着了。不過,還有三個人未睡,一個是要協助謀殺大民的秀靑,一個是大民,另一個是美靑。
大民正與美靑在柴房中談心,情話綿綿,大家都不想去睡。
秀靑伏伺在大民的柴房外,偸窺大民與美靑的動靜。
美靑與大民的親熱舉動和對話,在秀靑看來聽來,她心裏漸漸恍悟過來了。
她覺得,自己爲什麼如此自私?爲了企圖得到虎仔的愛,竟甘心協助他去幹那傷天害理的勾當,這犯得着嗎?
大民與自己姊姊這様熱愛,自己怎能忍心拆散一對未來的鴛鴦?
良心驅使她臨時變卦,她呆了一陣之後,方才一轉身,離開窗口,囘到自己房中去……
月亮下山了,夜將盡。虎仔在韋家門外出現。
他在迷曚夜色中吹了幾聲口哨,韋家的大門打開了。
虎仔閃身而入,他看見開門的秀靑已往黑暗中一閃,走開了。
韋家各處門路,虎仔是熟悉的。他摸到大民的睡房門前,伸手推門,門是虛掩着的,不禁大喜。 將身一閃,進去了,床上的大民正睡着。他也不再猶豫,一個箭步上前,手起刀落,一連刺了幾下。
正當他要退出的時候,背後碰到刀尖,美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
「快放下你的刀!」
當虎仔的刀掉在地上的時候,三個人打了燈走進來,是韋伯,大民和秀靑。
虎仔知道上了秀靑的當,只有悻悻然垂手而立。韋伯氣得顫顫地破口大罵道:「虎仔,你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明人不做暗事,何苦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呢?你如此對付大民,我們這裏人的臉兒,都給你丟盡了!快給我滾!這次且饒了你,下次我可不會這麼便宜你了,再犯必以族規從事!知道嗎?」
虎仔沒有答話,一聲不响走開。
「妹妹,」美靑上前親切地拉着秀靑的手:「這一次多謝你吿密,否則………」
秀青苦笑了笑,沒有囘答。却迴過身來對她父親道:「爸,這次虎仔陰謀未能完成,下次必會再來,姊姊跟林先生旣相愛了,何不趁早爲他倆完婚,好使虎仔絕望?」
「甚麽?」韋伯瞪起眼睛,面色一沉:「怎的你會有此好主意,我遷就你們一點,便三分顏色上大紅。我不立卽驅逐林大民出境,便以爲要留下他做女婿嗎?你猜錯了,買珠的商船一旦到來,他便要走的!」
秀靑碰了一鼻子灰,登時噤若寒蟬。美靑只有仗着胆子,爲自己說話,她對父親說道:「爸,我的確愛上了林先生,假如你要他走,我就跟他一塊兒走。」
「怎麼?你們都反了!」
「族長,」林大民這時也鼓起了勇氣,對韋伯道:「我也很愛美靑的,請你成全我們罷。我可以留在此地跟你們一起過活,還可以幫你們一臂。族長,請你………」
「不用你多說!這是我們的族例,祖先規定下來,這裏不容許外族人居住,也不准許子孫跟外族人結婚,我身爲一族之主,怎能破例?」
說完,一拂袖,走了。
且表這邊虎仔,他料不到秀靑會拆爛汚!竟讓自己失敗,一肚子氣由韋家走出來,也不囘家去睡覺,獨自一人,跑到海灘,將石子扔到海中出氣。
後邊忽然出現一條影子,是虎仔的跑腿水鼠。
「虎仔,我還以爲你爲什麽不囘家去睡覺,原來却獃在這裏,幹嗎?」
「……」虎仔沒有理他,只道:「有生以來,恐怕最丢臉的就是這一次!」
他又狠狠的將一塊石子扔到水中。
忽然,他的眼睛瞪住海面出神。
他正想叫,水老鼠已先叫起來了——
「看呀,你看這是什麽?」
海角遠處,忽然昇起一道毫光,他們就是看到這奇特的景象驚叫起來。
「莫非是神珠出現?」虎仔也失聲叫着。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撲下海去。不旋踵,他們正游到毫光出現處,急忙直往下潛,潛,潛……
兩人在海底到處找尋,水老鼠忽然給一樣什麽東西挾住了一隻脚。他囘頭一望,大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脚已給一隻巨蚌箝住了,他拼命要掙脫,但,脚像生了根,無法拔出來。水老鼠的情勢非常危急。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虎仔及時趕至。他連忙拔出刀子,將巨蚌割開。水老鼠才獲脫身,倉惶浮向水面而去。
虎仔也捧了巨蚌,浮升到水面,定眼一望,一顆晶瑩巨珠,則由蚌中流出,撲通一聲跌囘到水中去。虎仔又喜又急,急忙潛水將巨珠追囘,然後如奉神明地將巨珠捧着,升囘水面。
虎仔捧着巨珠,仰天狂笑。他認爲,這是天意,使他得到神珠,贏得美人。只苦了水老鼠,他吃力地泅到海灘,蹲下撫着流血的脚在呻吟,但他也爲「主子」得到神珠而歡喜,因爲,虎仔得到神珠,可以娶到美靑。而秀靑便會失戀,自己有機會可以乘虛而入,可能也獲償心頭願。
廣場中,龍母神像前,族人瘋狂地舞着,鼓聲喧天。突然一聲鑼響,鼓聲停了,舞蹈也停止了。一隊儀仗隊開路,祭師領着韋伯虎仔,隨着儀仗隊之後嚴肅地遠遠走來。
虎仔可神氣極了,神氣中還春風滿面。
人叢中,美靑,大民,秀靑和丹娘,垂頭喪氣地坐着,面面相覷,大家都沒有說話。美靑還在垂淚;她知道,今天是她悲慘命運到來的第一天。
大民在旁來,眼見美靑如梨花帶雨,柔腸百結,最後忍不住低聲對她道:「美靑,你應該拿點勇氣出來,反對這件事。」
「大民,」美靑睜開淚眼,很悲傷地答道:「你叫我反對這件事,等於叫我反對全族人,亦等於叫我違反神的意旨而已。違背族例,是要被處死的,反正要死,何必反對,我自己自有打算!」
大民還想說話,祭師已登神壇了。全場肅靜。
祭師照例向神禱吿畢,便叫虎仔親自到神像前獻珠。
在一陣歡呼聲中,虎仔獻畢了神珠,站囘原處。
「各位!」祭師一擺手,對各人道:「遵從神的意旨,虎仔已經選擇到了他的心愛的妻子,他的妻子就是美靑。」
族人哄然,齊聲在唱:「神珠獻給神龍,美人嫁給英雄………」
在歌聲中,美靑忽然起立,發足狂奔。但,却爲族人團團圍住了。其中還有兩個壯漢,上前一把將美靑捉住,高高將她抬起,送到祭壇,交給虎仔。
「大民!大民!」美靑哭叫着,掙扎着。
大民想衝上前去救她,但人潮把他阻住了。
「各位靜下來!」虎仔在嘈雜聲中叫着。
歌聲人聲都停止了。
「各位,我現在要向你們宣佈,由現在起,美靑已是我的妻子。根據族例;今後她不能够再跟第二個男子往來。故此我有一個要求,外族人林大民,應該立卽由韋家搬出來。聽候發落。」虎仔趾高氣揚地說道。
「我反對!」人叢中有人叫起來,是林大民的聲音。
「哼!」虎仔聽見是大民的聲音,冷笑道:「這裏你還有你說話的權利嗎?」
「水鼠,將他綑起來!」虎仔叫着。
結果,大民在水老鼠與數壯漢的合作下,掙扎無效。他是被綑綁住了。
「虎仔,請你不要傷害大民,我什麼也願意應允你了。」
是美靑的聲音向虎仔哀求着。但歌聲人聲又起,她的聲音被掩蓋着了。水老鼠已奉了虎仔的命,將大民押離廣場。將他囚在一間土屋子內。
看情形,大民與美靑的命運都已註定了。三天後,便是美靑與虎仔舉行婚禮的日子。大民的性命,當然也等不了幾天便會結束。只要虎仔的大日子過去,他便會處死大民。虎仔自恃是採獲神珠的英雄,目中無人。當然也不會把族長韋伯放在眼內。他要殺大民,誰敢說半個不字?……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美靑,一雙眼睛也紅腫起來。自從那時起,就一直未有停止過流淚。
跟她同房睡的妹妹秀靑,當然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她裝着睡,留心姐姐的動態。
她看見美靑慢慢地由床上坐起來,在枕下取岀一柄短刀子,偸偸走了出去。
她沒有理會美靑這一行動。因爲她知道,美靑打算去幹什麽。
美靑由房中摸出來,正想打開大門跑出去。不料從後却來了一個人,將她喝住:「美靑,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美靑囘頭一望,正是父親,吃了一驚。
但,她旋卽鎭静下來。
「爸,我要去見大民一次。」
「你瘋了?到這田地你還要去見他!莫非你要我不幹這個族長不成?我是一族之主,不容你如此胡爲!快囘房中睡覺去。」
美靑無可奈何,垂頭喪氣跑囘睡房中。
轉瞬三天過去了。
這一天晚上,是虎仔娶美靑的大日子。
虎仔正在家中,由三個傭人替他打扮。
水老鼠由外邊匆匆跑進來。
「水鼠,」虎仔問:「已請到祭師沒有?」
「祭師?他正在替病人們祈禱呢。今天不知怎地,有十多個人忽然患起急病。又嘔又疴,他現在沒有空來這裏了,他說要料理好病人才可以來。」
「媽的,怎麼會這様巧,在老子結婚的日子裏,却有人生起病來!」
虎仔暴跳如雷。但他想了一想,隨卽若有所悟地對水老鼠道:「水鼠,你附耳過來。」
水老鼠將耳朶凑到他嘴邊。
「水鼠,湊這空間,你沒有什麼事做。帶幾個兄弟,到土屋子裏幹掉他罷。但事機要密,不能給人知道!」
水老鼠一聲得令,如飛去了。
且表美靑這方面;美靑這邊,這時也正進行着一件事。她獲得秀靑的同情,丹娘的協助。她們正要去救大民出來,由美靑與大民一起逃離此地。
前一天她們已計議好了的。幷準備了一隻艇子,和十天的粮食。
這時秀靑正在替美靑打扮——秀靑幷不是將她打扮成新娘,而是替她化裝,好使她容易避過別人的注意。
丹娘由外邊跑進來,說自己也準備好了——丹娘是負責去刧獄。她知道負責看守大民的是水鼠跟虎仔的一兩個爪牙。她打算利用水鼠的好色,實行以色誘他。
丹媳向美靑打完了招呼後,便由韋家轉了出來。直向土屋子那邊去。
這邊,水鼠正奉了虎仔的命,伺機向大民下手。跟一個族丁在土屋子前結着繩子,等候時機來臨,因爲這時夜未深。又因村中剛發生疫症,病人愈來愈多,大街小巷都是到廣場祈求龍神治病的人。土屋子前人來人往,未便下手。
丹娘於此時出現了。她來到水鼠面前十步處,神祕地向他招了招手。
水老鼠一時不知道她有什麽事,便站起來跑到丹娘面前,問道:「什麼事呀?」
「水鼠,剛才我偸了韋伯兩瓶陳年舊酒,還弄了幾味點心,但却沒有人跟我一起吃喝。想起你來,故此來請你一同快樂一下。水鼠,我知道你一向是寂寞的,我也寂寞,我們何不偸出點時間大家歡叙一下?」
水鼠做夢也料不到有此飛來艷福,他一向頭腦簡單,還以爲幾生修到。囘頭叫族丁暫時代他看守土屋子一會。自己去去就來。
丹娘將水鼠誘到一處樹林裏去。那裏早擺有酒肉在。水鼠眼見醇酒美人,擺在眼前,樂不可支。
這邊美靑與秀靑,早已看得眞切。兩人便趕到土屋子前,看見那個代替水鼠守望的族丁。姊妹兩人,打過眼色。
秀靑迎面走去,美靑手執木棍,隱到族丁之後。
「大隻炳,水老鼠呢?」秀靑這様問族丁。
「哦,他嗎?跟丹娘到那邊去了。」族丁指住水老鼠與丹娘走去的那條路。
美靑見機會來了,兜頭一棍打下去,族丁一聲不響,倒在地上。
土屋子的門被美靑打開了。
「大民,出來呀!」
「啊,美靑,你……」
「不要响,快跟我走!」
美靑與大民消失在黑暗中………
廣場上,韋伯焦急地望着那十多個突然染了急症病倒的族人在發呆。
祭師,在龍神前禱吿。
十數病者,在廣場上輾轉呻吟。情形嚴重非常。病人還是陸續的有增無已。
這邊,水老鼠與丹娘,正在相對痛飮,水老鼠將酒灌到肚子裏。丹娘將酒暗暗倒在地上。結果,是丹娘假醉,水鼠眞醉。
「水鼠,水鼠!」那邊一個氣急敗壞的人跑過來,是族丁大隻炳:「不好了,姓林的逃走了。」
九分醉態的水鼠,給嚇得醒了幾分。放下酒杯,撇下丹娘,跟着族丁,如飛跑去査究。
三條黑影在海灘上奔跑着,跳上一隻小艇。這三人,就是大民,美靑和秀靑。
風浪很大,三人合力放艇出海,但剛離灘畔,又給浪潮湧囘來。三人衣履盡濕。
「大姑娘,你們還不快點放艇出海?虎仔快追來了!」
是丹娘的聲音,她站在沙灘上乾着急。
正在這個時候,島上忽鐘聲大鳴。
「不好了,一定是虎仔鳴鐘聚衆,來追趕我們。」大民惶急地道。
「不,這種鐘聲是島上有危急事情發生,求神解救的信號。」秀靑吐了一口海水囘答。
「是的,島上發生疫症呀。」站在灘畔的丹娘也在囘答。
大民聽了,忽然停了手,道:「美靑,我們還是不要逃走了。」
「怎麽?你瘋了?」美靑錯愕地望住他,不明白大民爲什麽忽然說這句話。「美靑,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我是醫生,懂得治療他們。我應該囘去救他們才對。這時逃走,是我們的自私表現。不應該的。」
美靑聽了,感動起來,她決定與大民同生死,共進退。三人便捨舟登岸。
廣場上,鐘聲仍不停地响着,混亂情况中,虎仔正率衆持火把在質問韋伯。指他縱容女兒違反族例。要韋伯下令族人協助追捕大民。
就在這個時候,三個人排衆面前,大民,美靑,秀靑,出現衆人面前。
正是仇人見面,份外眼明,虎仔一把揪住大民,喝道:「好大胆子,還敢見人!水老鼠,快拿鐵鍊子來!」
大民很鎭靜地說道:「幹嗎要鎖我?我要走,老早走了。我是醫生,是囘來救治病人的。」
美靑也連忙向父親解釋。說大民有辦法救治病人。
正當擾攘一片的時候,水老鼠也忽然捧腹呼痛。大民掙脫了虎仔的手,上前向水老鼠一看,失聲叫道:「這是急性霍亂,廿四小時內便會死人的,而且傳染甚速。」
他囘過頭來,對美靑道:「日前我跟你在山上玩,發現的那種野生草,可以治霍亂,當時我已吿訴過你了,你還記得嗎?快帶人上山去採囘來應用,快!」
話還未了,虎仔也面色大變;捧腹叫痛。原來虎仔也染上急性霍亂,這時也發作了。
虎仔只顧肚子痛,再沒空堅持要拘捕大民。於是,大民便指揮族人,救治染病者。
忙亂了大半夜,在衆人分工合作,和大民的鎭靜指揮下,旭日初昇的時候,病者已脫離苦海,逃出死神魔掌了。
廣塲上一片寧靜,就像母親在臨盆時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嬰孩終於出世了,母子均安,母親疲乏而又寧靜地臥着。這時廣場上的情景,就是這様。
韋伯抖擻一下精神。他向衆宣佈,衷心感謝大民的救助。他求族人今後不要再仇視他。
廣場上的族人,聽了韋伯的話,都歡呼起來。表示贊同韋伯的說話。
但,給大民醫好了還不到幾小時的虎仔,又挺身而出。他說仍不佩服大民,除非決鬥一次,分個高下。若大民能勝,他才甘拜下風,幷願奉送美靑做大民的妻子云云。
說完不待衆人同意,已將一柄刀抛給大民,跟着便執刀向大民撲去。
大民本來不願與鬥的,但因對方已迫到跟前。爲自衞計,只有應戰。
一幕龍虎鬥展開了,起初大民不是虎仔敵手。幾次給虎仔迫到站在死亡邊緣。但大民利用靈巧的身手,智敏的頭腦,再番從死亡邊緣退出來,愈打愈勇。最後反敗爲勝,卒將虎仔擊倒在地。本想乘此用刀將虎仔刺殺,但旋又不忍,終於棄刀饒了虎仔一命。
美靑急步跑過來,忘形地抱住大民,備加憐惜。
秀靑也跑上前,仍是那末一往情深,扶起地上的虎仔。她始終抱着無窮的希望;希望虎仔經過這番挫折,整個會改變過來。
水老鼠呢?這頭腦簡單的小夥子,這時竟抱住丹娘歡天喜地的團團亂轉。族人在歡呼,歌聲起了,响徹雲霄。
韋伯,他在撚鬚微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