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香港蜜月旅行
電影小說
一、
東京之夜。
銀座亮着五彩繽紛霓虹燈,京都熱鬧的市區城開不夜,在最繁華的街頭上,燈火交錯,車影人聲,隨處呈現着東京夜景惑人的氣氛……
這時候,一家服裝百貨公司的電時計,正指出夜晚十時。
在市區轉角的地方,是每朝新聞社的編輯部。寬闊的編輯室裏,坐着以報導新聞爲天職的記者們。這中間,編輯人員注視着案頭的當天消息稿件,記者們則一邊打字,一邊手不停筆的寫着他們的稿子。桌上的電話機剛響着鈴聲,記者岡田聽着電話:
「什麼?舞蹈敎授入江節子的離婚聲明,今晚她搭機飛法國,喂……」
岡田聽完了電話,手裏還執着聽筒,新聞部長長濱走上前,問岡田:
「說是突然宣佈離婚,今晚去法國……」岡田轉身再向聽筒說話:「喂,喂!」
對方的所在地,是銀座酒吧的電話處。
坐在電話機前的是另一外勤記者安田。
安田說:「我偶然在這裏聽見,問過她的朋友,都說不知道這囘事,問別家報館也不知道。」
新聞部長長濱覺得這是一個特別的消息,要岡田馬上到機塲去看看。
平坦的京濱道上,一輛漂亮的房車正朝向機場前進,車中是入江,亮無表情地板着面孔正襟而坐,恰巧岡田等的汽車躡在後面,當他們的車子正疾駛過另一條兩路口的時候,發覺在後面有兩部電單車緊緊跟踪着。
羽田機塲,在燈光照射下如同白畫,旅客熙來攘往,顯示着一片忙亂,緊張的氣氛。在跑道上一隻開往西貢的客機,正開動發動機,行將啓航,岡田從汽車跳下來愕然望着,這時一輛揷着新日時報旗子的汽車從旁疾駛而過。
二、
香港電報局長途電話室,雖然時値深夜,女接線生仍然聚精會神,緊張地接駁來來往往的電話。
「喂,喂,34490嗎?東京長途電話,請你等候。」
李公館的電話鈴響,一個睡眼惺忪的老媽子接聽着。
「喂,喂,請叫住在府上的由下先生每朝新聞特派員由下⋯⋯。」
老媽子囘答着對方:「由下先生不在家,出去了。」
爲了搶先這個新聞的報導,部長長濱與岡田等商量再用長途電話通知香港支局,漏夜尋找由下,完成此一採訪任務。
香港九龍XX戯院,這時鑼鼓喧天,萬頭鑽動,名伶沈麗花在台上引吭高唱,恣態萬千,台下由下偕友人李紹興安詳地在欣賞。沈麗花是李紹興的戀人,今晚李準備向沈求婚,特邀由下作陪,座上由下與李頻頻私語。
李:「。今晚便決定我的命運。」
由下:「不見得那麽嚴重吧」。
李:「不,還有十分鐘就散埸,請你跟我。」
由下:「可是我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李:「因爲他的父親是日本人,在十五年前囘國,一去無踪。」
由下:「唉,父親是日本人嗎」?這時戲院的侍役跑到由下的面前,請由下接聽電話。
是支局局貝老茅打來的,老茅吿訴由下,蓉名舞蹈敎師入江節子,明早八時抵港會同她的情人去法國,這是一雙國際情侶私奔的新聞,東京總社要由下打聽入江在港的行踪,如果探訪不到,由下可能受到處分。
可是由下並不認識入江的面目,這敎他怎辦呢?他有點煩惑,旣然社方是這様的交下來,那只好硬着頭皮去碰了。
戲院散塲了,代替鑼鼓聲的是叫囂的人聲,觀衆如潮水般湧出來,李紹興見到由下,排開擁擠的人羣,衝過去,他吿訴由下,沈麗花答應了他的耍求,並决定後天閃電結婚,婚後預備到日本渡蜜月,滿壞高興溢於言表,連印在臉上的口紅都忘記抹掉,急挽睛由下到化裝室見沈麗花。這時沈正落粧,含笑相迎,由下用日語向沈道賀,沈不懂日語,不知所云,由下急改用國語,但發音生疏,對答未見流暢,李用日語權充翻譯。沈吿由下,其父名小川,九州人,拜託由下幫助尋訪下落,李爲博沈歡心,也在旁大爲由下捧塲,由下聞言,益感窘迫萬分。
三、
晴空無雲,大地是分外的明朗,涼風拂面,淸晨的空氣是一片淸新。
軋軋的機聲,由遠而近,一架日航機,劃破了寧靜的氣氛,徐徐地下降——香港啓德機塲。
機門打開,旅客沿着扶梯魚貫而下,這時一個從日本跟踪入江的新日時報女記者雨宮啓子,雜在旅客中姗姗而來,由下忖度一下,認爲必是入江,故裝着笑臉相迎上前。
由下:「恕我唐突。妳是入江小姐嗎?」
雨宮:「哦,我是——」
由下態度謙恭地自我介紹一番。而雨宮心不在焉老是注視着檢查室中的入江。她望見入江從室內出來了,便向由下說:「我還有點事,回頭再見吧!匆匆追隨着入江而去。」
在機場外面,雨宮追上了入江,雨宮旣發覺由下是每朝社派來探訪入江消息的記者。爲了獨佔這個新聞起見,故機警地趨前向入江說:「記者們在跟踪妳呢!」於是挽着入江坐上了的士,正當開車的時候,由下趕到忙說着:「等等,兩位到底誰是入江小姐呀?」這一問,由下受了雨宮一陣挖苦。雨宮,入江的車揚長而去,由下亦跳上另一部的士,銜尾緊追。
入江的汽車停留在一所豪華的酒店門口,侍役跑過來拉開車門,招待她們進去。
雨宮到入江的房裏來,入江便問她住在那一間房間?
「就在隔壁,不愁寂寞了,可是妳明天就去法國。」雨宮笑着囘答,同時開始了她所要探訪的新聞的試探工作。
其實雨宮認得入江,入江卻不認識雨宮。入江請敎雨宮的姓名並感謝她沿途的照顧。雨宮把她的工作隱蔽起來,謊說她的伯父在香港經商,此次不過來香港玩玩罷了。
由下跟踪到達酒店,急跑到賬房探詢入江的房間,並請辦事員用電話通知入江,要求見面。入江聽了電話,縐着眉頭,正籌思間,雨宮願替她應付,因知由下尙弄不淸誰是入江呢?所以代她接見由下,不是更好嗎?
電話鈴聲又響了,這是入江的情人葛洛特打來的。
酒店的會客廳里,呆坐着的由下內心蘊藏着一陣興奮,他以爲已抓到了這件新聞的端倪。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墮入雨宮佈下的圈套。
雨宮儀態大方緩步進入客廳,由下馬上站起來,擘頭就問:「入江小姐,我想請妳把離婚後的心情和今後的動向等等發表一下啊!」這様唐突的發問,馬上給雨宮看出由下是一個初出茅蘆,缺乏採訪經驗的記者。所以她容易地避開了問題轉面對由下大開玩笑。
當由下正發出第二個問題的時候。雨宮眼見入江外出,立刻匆匆趕上去,尾隨入江,由下則亦步亦趨。
在行人如鲫繁盛的馬路上,入江雜於人叢中行着,雨宮悄悄的跟在後面,由下亦閃閃縮縮地瞪着雨宮。
入江站在馬路的岔口張望,雨宮怕被發覺,閃入一間生菓店,誰料由下跟到,雨宮假意選購生菓,又僞稱忘記帶錢,由下急掏銀包代爲付欵。而雨宮便趁這個時候溜跑了。由下回頭不見雨宮,四處張望,意外地遙見入江轉入另一馬路。由下想了一想,馬上追前暗躡。
入江轉過馬路,朝着纜車站而來,正好這時纜車開車鐘響,入江急忙跳上。車開了,由下來遲,站在月台上望車興嘆。
雨宮亦朝着氣跑到車站,追不上入江,再碰了由下。
由下看一看雨宮然後用懷疑的口脗問着:「妳到底是不是入江小姐嗎?」雨宮點首,幷告訴由下那個上車的人是她的朋友。兩人各懷心事,相對無言,站在月台上等候下一班的纜車。
入江車抵終站,其法國朋友葛洛特已在站等候。這對異國情侶,雙雙步出車站,且行且談,欣賞着香港的旖旎風光。
雨宮,由下適在此時相偕趕到,雨宮趨前與葛洛特握手。一面以眼色暗示入江。雨宮用法語與葛對語,並向由下介紹,由下不懂法語,不能暢所欲言,僅是要求葛等拍像。雨宮邀葛共映一像,由下以爲任務完底,私心暗喜。
四、
由下把這張照片寄回東京報社,長濱部長和記者岡田發現照片中的人物不像入江,岡田指出她原來是新日時報社女記者雨宮,知道由下上了雨宮的當。
在李沈兩人舉行婚禮時的另一房間,每朝社香港支局的老茅告訴由下,說社長很不滿意由下,耍他囘國。李沈急忙進來,催促由下參加婚禮,權充一次儐相,由下只有答允,於是陪着一對新婚夫婦到禮堂去。
翌日早晨,李與沈搭機赴東京作蜜月秋行,由下同機囘國,坐在隣座的,倒是雨宮,由下不滿雨宮。說她欺人太甚,雨宮語也譏諷,兩人表情並不和洽。
這架到東京去的客機,已凌空飛行了。
在機上雨宮與李夫婦攀談,知道他倆此行除歡渡蜜月外,還要打探沈小姐失踪的父親的消息。雨宫答應在新日時報發表消息。但由下卻反對雨宮此舉,認爲在報紙上大加宣傳不一定是好辦法,亦許會給李等帶來無謂的煩惱。雨宮誤會由下爲要報復前仇而提異議,兩人遂爭辯起來。
雨宮急離座,原來她是給報社發了電報。
客機停降在羽田機塲,由下偕李紹興夫婦剛下機,便被一羣記者包圍着,雨宮向各記者作簡單介紹,閃爍的閃光燈在爭取鏡頭了。李氏夫婦相觀愕然。
雨宮告由下:「新日時報亦已爲李等訂好了旅館。」由下臉露出不滿的表情,一言不發地站在後面,注視李氏夫婦受擺佈的窘狀
雜在人羣中有由下的妹妹髙子,和每朝報記者岡田,他們是爲接由下而來的。由下向他們招手。相偕駕車返報社。臨行矚雨宮代為照料李氏夫婦。
新日時報用顯著的地位大幅登載李氏夫婦來日尋父的消息,並附他倆的照片。
由下與岡田抵報社,見長濱於編輯室,由下要求發表李沈來日歡渡蜜月消息。部長因此消息落後,拒絕刊出。由下無法,另擬「尋人廣吿」一則,送廣吿部。
「尋人,前住廣東之小川先生,汝女沈麗花在找你,小川先生爲九州人,十五年前由華返國,有知其下落者,請向本報社會部由下連絡」。
旅店中李氏夫婦悠閒地展開報紙,對於新日時報有關他們的報導非常滿意。這時由下到訪,亦送來一份每朝日報,並指着尋人的廣吿給李紹興看。
雨宮爲李氏夫婦安排了一天的節目……「十時會見新日時報社總經理及社會版主筆,十一時和中國文學家奥野先生會見。中午在報社午餐,午後……」一連串的節目由下聽得不耐煩揷嘴道:
「妳要登報發佈新聞都好。但不能朿縛人家的行動,使人對日本留下惡劣的印象,妳應該幫助李氏夫婦過個好密月才對。」
雨宮不予理會,吿辭而去。
紹興與麗花盛讚雨宮漂亮,能幹,希望她將是由下理想中的愛人。
李氏夫婦在日本的動態,幾乎爲新日時報獨家專載。由下處處吃雨宮的虧,找岡田共商應付辦法。擬請沈麗花在中央電台廣播,以打擊新日報的宣傳攻勢。岡田且提議再在影片中讓李氏夫婦客串,麗花擅唱歌,可再灌唱片。這幅宣傳的藍圖受到長濱部長大大讚同,急用電話通知電台編定了沈麗花廣播的節目時間。一面責岡田助由下從速完成這個任務。
但是由下覺得這様做,未免對李氏夫婦太多的騷擾,頗感躊躇,岡田自吿奮勇願肩此任。
雨宮給李氏夫婦編排的節目中有什麼皇宮前遙拜呀,穿起和服逛百貨公司呀,夫婦攜手於銀座道上。吃日本麵、遊玩遊樂塲等⋯⋯李等都一一表演。而且到處都受着看熱鬧的人羣包圍,成爲吃香的新聞人物,甚且咖啡館里的女侍還要請他倆簽名留念。這一切委實犒得李等心情很不愉快。
當雨宮跟李氏夫婦在咖啡館休息的時候,岡田領着製片家,作曲家,詩人等一批人馬又趕來了。雨宮介紹岡田與李等見面,岡田道達來意,再逐一介紹各名家。李紹興拒絕岡田的廣播計劃,岡田再三解釋此舉純係爲由下着想。李終免强答應。
作曲家橋本在旅店的房間里熱心地敎沈麗花唱曲。開始時候沈很高興引吭高唱,可是橋本要她一次再一次的覆唱,沈覺得煩厭極了。但橋本仍堅持唱下去。沈急得哭起來,對李說:「這様麻烦,爸爸尋不尋算了吧!李按奈不住悻悻地把橋本趕走。安慰哭泣的太太。
李氏夫婦終於受不了這樣的騷擾,靜靜地離開旅店,臨走時留下一張條子:
「承你們幫忙,十分感謝,關於訪查岳父的事,決意放棄了,讓我們恢復自由吧!李。」
由下岡田剛踏進旅店,辦事員便把這張條子遞給他們。事出突然。雨宮急電警察局,拜託搜查科調査下落。由下也將情形電知報館。
五、
警察局用無線電通知各地區的巡邏車。
由下,雨宮亦分頭尋找。由下趕到中台電台取銷了下午五時特備的沈麗花廣播節目。
雨宮失望地坐在銀座咖啡館中,喝着咖啡。由下亦拖着疲乏的身子進來,無精打彩地與雨宮打了招呼,懶洋洋地坐下來。這時正好是下午五點鐘,由下要侍役開播音機。凝神聽着:
「今天的節目,臨時變更,因爲預定播放的中國名伶沈麗花小姐,有事不能到台,請各位原諒,毎朝報社對於她十五年前失踪的父親,經多方搜尋還未有下落,據她所知父親名叫小用,九州人。請聽衆諸位爲她幫忙,盡點義務,以表示我們的溫情。」
雨宮聽完了播音對着由下說:
「唔,與其播唱哪些古怪的歌曲,還是這樣收効呢!我們盡力給他們找尋吧!」
於是雨宮與由下交淡起來,檢討這次彼此勾心鬥角的錯誤。
這是由下與雨宮認識以來第一次真誠,愉快的談笑。
李氏夫婦被發現在「數寄屋橋」的行人道上。他倆捧着許多東西,却被一羣路人圍着看熱鬧。路人A指着他倆說:「不錯的,就是登在報紙上那李氏夫婦。」
路人B附和着:「剛才播音機說他們在尋找父親呀!」
一個警察上前,分開人叢請李等一同到丸之內警署去。
由下和雨宮在警官陪伴下走進警署,李氏夫婦坐在署長辦公室的沙發上,站起來向由下等招呼。署長客氣地接待大家喝咖啡,由下拿了一杯咖啡送到雨宮面前,狀頗親熱。李沈投以會心微笑。由下,雨宮不覺面赤。
每朝報社的編輯室中,由下耍求發表關於李氏夫婦一段實情的消息。長濱部長對於李等出走的事件大發脾氣。岡田和由下站在一旁靜聽。最後由下理直氣壯地說:
「部長,這次的事件,本報也該負點兒責任,起初說人家有的新聞,我們不登。聽到要拍電影等等計劃的時候,又特別宣染起来。我以爲報紙的本質不是這様。我們發表這段實情新聞,其目的是趁李君到日本渡蜜月期內,設法找到他們的父親。要大家留意這件事情。這才是我們的責任。至於登台與否是次要。如果你指摘這事情不對的話,我隨時負責的……」由下說完憤憤而出,部長與岡田面面相覷,結果只得依照由下的意思,作實情的報導。
六、
由下邀李氏夫婦至其家居住。由下的母親對於這對年青的中國夫婦非常喜愛,雖然言語不通,生活習慣各異,但是賓主間相處得十分融洽。
一天,一個名叫河田的婦人帶了一個巫師來見李氏夫婦。
河田介紹這個巫師能知過去未來的事。靈騐異常。就是她自己得大師的搭救不知多少次了。例如她的丈夫戰時在中國被公佈陣亡。可是大師卻給她啓示說她的丈夫絕對活着。賜她服點神米。果然第二天她的丈夫就有消息到家。使她歡喜若狂。大師為了知道李等尋找父親。特降駕前來,代爲求神啓示。河田法螺吹罷,這位大師便閉上雙眼,嗆咳數聲,口中念念有詞。從懷中掏出小紙包的白米。要李氏夫婦虔誠吞服。李等接了神米,呆望一會,不敢服下,河田催促着說:
「早點兒吃就早點兒見到父親。」
李氏夫婦以爲河田等此來並沒有甚麼惡意,所以就把所謂「神米」糊糊塗塗地呑下去。
七、
沈麗花來東京找尋父親的事件,經過每朝報及新日時報的宣傳,確實受到日本整個新聞界所重視,這時有關中日友好的表現。同時各地熱心者,紛紛投函報社詢問,函如山積。因此,每朝報社當局特地約了新聞界及電視廣播中有報導關係者商量如何廣泛地發動各地讀者,聽衆幫助沈麗花小姐尋找父親,早日骨肉團聚。結果大家認為最好的辦法還是請沈麗花在電視中與衆見面。
黄昏的郊外,夕陽殘照,景色宜人。李氏夫婦偕由下的妹妹秋夫漫步在碧綠的田野間。他們邊行邊唱,秋夫唱的是日本歌曲。沈唱的是中國歌。這是一個多麼愉快的黃昏呀!
雨宮來探望李等,幷送給他們的禮物。
高子燒中國菜招待客人,美味可口。衆皆讚美。飯後沈麗花唱一支小時由父親敎過的日本曲「夕陽紅」以酬主人盛情的招待。
由下離報社趕囘家,吿訴李等一切情形。夫婦聞訊感激莫名。同意依照座談會的决議讓沈在電視廣播中與觀衆見面。
翌日,李氏夫婦滿懷興奮,由由下陪同下抵達電視廣播室。在一陣悠揚,悅耳的音樂聲中,沈麗花終於出現於電視舞台上,馬上博得熱烈的掌聲。
廣播員播出簡短的介紹後,沈麗花用生澀的日語含淚致詞,感動了千千萬萬日本的男婦老幼。
不論在鬧市,廣埸上,茶樓舞榭,抑或是偏僻的鄕村,漁莊農舍,無數的人們都圍在電視機前收聽。
日本全國的報紙,都報導着沈麗花的消息。有些天真的學生更跑到由下的家內向沈麗花慰問。祝福她早日找到父親。
華僑聯盟總部,外務省次長,聯合國經濟文會組織,日本紅十字會等機關團體向沈麗花保證協助。
協助沈麗花尋父的工作,如火如荼的開展。但是一點有關其父小川的消息都沒有。而李沈在日居留的時間僅有短短四天而已。
由下,雨宮圍坐在李的房中,注視李折閱一大堆各方寄來的慰問函件。
夜深了,雨宮告辭,由下送她一程,在路上二人默默無言。終由由下打破了沉寂的氣氛說:「在這過去一星期中,我有着很大的收獲,第一理解了記者工作的重大,同時對自己的工作感到興趣。第二接觸到每個人覺得任何人都是善意的有良心。還有……」由下欲言又止,雨宮追問,由下不答反問雨宮:「妳呢?」雨宫含羞地囘答他:「就是能和你做朋友」。
在樹林裏,雨宮與由下情不自禁地擁抱着,彼此心心相印,表示深深的相愛了。
八、
在由下家裏,李氏夫婦與由下母親閒淡,由下進來,要他倆暢快地玩一天,由母是一個十足日本典型的母親,更希望他倆能够參拜淺草觀音堂,再到上野的愛染堂去逛個痛快。
由下知道雨宮到關西去了,據說是她得到消息,沈麗花的父親可能在那裏發現。
報社編輯部,安田忙着聽電話,是福岡新日報支局雨宮打來的。說雨宮已經找到小川,明天一早就搭機囘東京。
這時候,由下伴着李氏夫婦在一座華麗的舞台下面觀劇,日本的古典名劇使他倆爲之入神。安田跑來報告消息,由下以為暫時保守秘密,不必吿訴老李。
雨宮抵達九州,找到小川的家。
小川是一名煤礦老礦工,九州的礦區景况蕭條得很,在這礦區一帶的工人住宅,沒有電燈,街道黝黑,象徴着礦埸的不景氣象。小川家裏的壁上點亮着一盞洋油燈,雨宮在昏黄的陽光下和小川談着。
小川說出他的妻子早已死去,留下了兩個女孩,現在都成長了。他看報才記起沈麗花是他的女兒,還說麗花常唱的那支「夕陽紅」,也是小川當年敎她唱的。雨宮於是耍求小川一同到東京來,使父女相會,小川也答應了。
東京的XX大酒店門前,第二天淸晨滿擺着各家報館的私家汽車。
記者們羣集酒店的客廳上,大家等着哄動京都的沈麗花小姐父女相會重要新聞的揭曉。
等着,等着,成羣的記者們有的在交談彼此的採訪資料,有的則在猜測小川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長濱部長伴着紹興聊天,可是紹興却呈現一番焦急的表情。
雨宮,小川的飛機已在機場着陸了。
守候機埸的記者們一湧便濟上前去,攝影記者要小川拍照,岡田婉拒,說耍等他們會見後才能公開攝影。
記者們爭先恐後的包圍起來,機場辦公室前人潮洶湧。說時遲,走時快,雨宮,岡田護送小川坐上報社的汽車疾駛而去,後面,正是跟踪他們的記者羣。
站在酒店露台上的紹興,獨自沉思,由下跟上來,問李:「你怎麼啦?」
「你不會了解我的心情的!」
「有什麼不了解?別太衝動,安靜點吧。」
「衝動?我倒担心又弄錯了人⋯⋯」
一會,岡田匆匆上前,說小川來了。於是由下,紹興急忙離去。
出現酒店的客廳的一羣人,是沈麗花和小川相對而坐。其他的人站在一旁,紹興推門而入。
雨宮給紹興介紹小川,小川慌忙起立。紹典用國語替麗花翻譯,她老在凝視着這位相別久年的父親。
小川侷促得很,又低下了頭,像是滿懷不安似的。
長濱問他什麼時候離開廣東?小川說那時沈麗花很小,可是她長得和她媽一模一樣。之後,紹興叫了一聲「岳父」,小川似更驚訝。等到麗花請他講些媽媽的故事時候,小川更不知所措;座上的許多人,都用期待的眼色注視着他。
終于紹興耍求小川和他倆囘到香港,完成麗花父女相聚的心願。小川臉上看出有了困難的様子。麗花再加催促地吿訴他:「爸爸,你跟我們住在一起,不會感到不舒服的,我們不忍見到你這樣吃苦,你就答應了吧……」
陡然地,小川竟哭注起來,雨宮,長濱也紅濕了眼圈。
紹興忙着掏出銀包,小川拒不收受,他的哭聲隱約可聞,一面抽噎,一面却張開變眼望住衆人:「希望大家饒恕我吧,饒恕我!」
這是怎麼一囘事呢?由下,雨宮不期相視,彼此皆大愕然。
「我在中國時候,確是有過一個女兒的,耍是活着的話,那和沈小姐一樣大,不幸的是她在廣東死了。」小川接下去又唏噓太息:「我着了魔似的,當看到報紙的時候,我哄騙隣居,說她也許就是自己的女兒,恰巧這句話傳給雨宮小姐聽見了。」
小川繼續的說道:「我還有在神戶做工的一個女兒,做父親的真沒出息,使女兒捱苦受難,所以我不忍撤了她而去香港,同時我感覺對不起諸位,現在我是不能瞞着良心呀!」
紹興又把小川的一串叙述翻譯出來,麗花反而有感于中,她又把銀包悄悄地放在小川手上,小川益爲惶惑。
「沒有相干,當如死去的女兒給你的吧。」
麗花的話使小川勉強展開笑顏,表示同意。
記者們等候門外,實在太不耐煩了。
長濱部長已準備好了新聞稿,偕由下,李氏夫婦,小川他們與記者們相見。
「我們這次到日本找尋親人,承諸位熱力支特,非常感激,可惜找到的這位老先生,並不是內人的父親⋯⋯」
座上的記者們哄動起來,空氣格外緊張。
紹興提高嗓子,再唸下去道:「可是,諸位,我們也不感覺失望,因爲到這裏認識了很多朋友,簡直家人一様的親切,教我覺得這位小川老先生,就像是我的岳父⋯⋯」
掌聲,歡呼聲交織成爲一片,記者們忙着拍照,李氏夫婦點頭含笑,小川感激下淚,由下,雨宮相視默然。不少記者們開始撥出電話,將新聞報告報社當局。
終於,李紹興夫婦到達機埸,搭機囘港。行前紹興懇切地告訴由下:
「請由下兄和雨宮小姐,婚後到香港渡蜜月」。
「什麼」?由下窘極了。
「喲!」雨宮臉呈紅暈,嬌羞微露。
「這是內人最後想說的一句話!」
諸人各呈喜悅的笑容,小川擠開人叢給機埸,管理員阻住了,但他不顧一切,走到李氏夫婦面前把身上僅有的那張護身神符贈給麗花:
「請你收下做了紀念吧!」
「爸爸!」
麗花忸怩地喊他一聲,轉身上機,小川木立呆望,李氏夫婦頻頻向衆揮手,情切依依的様子。
從東京向香港的那架飛機,影子消失在雲霧層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