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電影小說叢書之一
古墓俠侶
「古墓俠侶」本事
夕陽西下,華山絕頂的連花峯下,忽然有一少年騎馬前來,到樹林前下馬,進林探索。原來林內有一古墓,少年在墓前踏勘一陣,便飛身上樹躱藏。
月下,正有一道姑以鏟掘一陷阱,剛佈陷就緖,墓中適有一白衣女子和一少女出來練功,白衣女子剛走向陷阱時,道姑從後拔劍暗算,少年不値道姑所爲,發暗器示警,白衣女子身手敏捷,立卽驚覺,乃與道姑鬥劍,少年在白衣女子口中,乃知這道姑正係他殺父母全家的仇人絕塵派中的陰素棠。
陰素棠恨少年揭穿她陰謀,乃鑣打少年,自身也受白衣女子一鑣而逃去。白衣女子因少年之助而未爲道姑所算,乃救少年進古墓爲之療道姑之「五毒追魂鑣」之傷,始知這少年乃靑城派弟子劉血仇,白衣女子亦係絕塵派最末弟子白雪瑛,陰素棠來找師妹白素瑛,乃爲討取師父所遺「十二地煞鑣」之解藥和師傅絕藝也。
在墓外,劉血仇乃將陰素棠當年爲其父因救靑城派一長老而遷怒殺其全家經過相吿,並吿白雪瑛以處世爲人之道,以及父母,子女,朋友之情景倫理,蓋白雪瑛幼年卽爲其師帶進古墓,從未與外界接解,絕塵派又以斷七情六慾作爲敎規。劉血仇所說一番道理,非從小與外界隔絕之白雪瑛所能瞭解。
白雪瑛以劉所言,在古墓內與少女蕭小芬互談,並想起自己父母,,蕭乃以白之奶娘臨終時書信奉之,白閱後,始知自己師父,也爲殺父母之仇人。乃連合劉進古墓探秘,發現其師在古墓秘室內坐化,死前感覺絕塵派武藝太陰毒不近人情,另創鴛鴛派劍法尅制之,並改絕塵派爲鴛鴦派,劉與白依照法帖練習劍法,以備對付絕塵派之用。
陰素棠爲求十二地煞鑣解藥,偸進古墓,與劉,白相遇,引起劇鬥,陰雖爲絕塵派能手,但劉與白所習鴛鴦劍法,正尅制陰之絕塵派各種武功,有仇報仇,陰素棠終喪生在劉血仇與白雪瑛的鴛鴦劍法上。白雪瑛與蕭小芬終離古墓,過其正常生活。
(一)
西嶽華山的主峯連花峯,山勢雄奇挺秀,由於峯高聳天,峯頂終年埋藏在雲層中。
這一日,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正從雲層中斜射出來,穿過了樹隙,斜射在地上,原本幽黯的樹林裡,這時奇景變幻,另有一種境界。
樹林外的山坡下,正有一騎浴在金黃的陽光中,向山上馳來,馬上人是一個少年,他名呌劉血仇,從他神態上看來,他好似在尋找什麽似的。當他馳到樹林前,立卽勒韁停了下來,四面觀察,顯得非常機警,但樹林裡空空洞洞,除出斜射進來的陽光外,什麽也沒有,他再仔細觀察,目光在樹林西隅,看到了一樣東西,他跳下馬來,把馬一拍,這馬便自己奔下山去。
劉血仇慢慢向樹林西隅走去,原來他所看到的,是一座古墓,他走到近前,細心端詳,但因年久,這古墓的墓碑上,已看不出字跡。
正當這時,突傳來一陣拍拍之聲,他立刻拔出佩劍,準備應戰,神色緊張,待他看淸之後,不禁啞然失笑起來,原來這拍拍之聲,是歸巢的鳥雀,聞到人聲驚起而飛,他揷劍歸鞘,繼續在這古墓四週踏勘一陣。還是沒有什麽頭緖。
陽光已爲山峯遮沒,樹林內也漸趨昏黃,四週顯得十分凄淸,劉血仇看了週圍情形,畧一低頭沉思,便作了决定,他選擇了一顆枝葉茂盛的櫥木,脚一點,便飛上樹幹,在一株粗壯的樹枝上,斜倚坐定,再注視樹林四週,仍是那樣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可疑,便閉目養神。
過了一個多時辰,樹林又顯出了光亮,那是淸澈的月色,劉血仇在朦朧中似聽得叮叮之聲,他驀然驚醒,撥開枝葉一看,離古墓不遠處,正有一個彷彿道姑打扮的人在掘地,地上已被掘成一個三尺長,三尺濶的深穴,而道姑還在繼續的掘,劉血仇心中有點奇怪;爲什麽這個道姑要在這兒掘個地窟?
轉瞬之間,道姑已掘成了一個深穴,接着就在這個深穴上鋪上樹枝,再在樹枝上蓋好一層薄薄的土,劉血仇已看出這道姑是在做一個陷入坑。
道姑做好這個陷人坑,把掘土的鏟藏好在樹林裡,劉血仇正探身想看得仔細一點,道姑倐回身拔出寶劍,劉血仇嚇了一跳,手也按上劍柄,準備拔劍,誰知道姑拔出劍後,却躱到了山石旁邊,雙目却注視到古墓,劉血仇不禁也注意起古墓來,祗見古墓內走出一個白衣女子和一個一身勁妝少女,看她們走的路徑,正向這個道姑所掘的陷阱走來,劉看了吃了一驚,那個道姑也按劍慢慢的偷俺過來,劉血仇不値道姑這種卑劣行爲,當這白衣女子正走到陷阱邊沿,便從身旁折了一根樹枝,投向道姑處,道姑慌忙向石後躱閃,但白衣女子已聞聲回頭,看到了這個道姑,便對那少女說:
「你先囘去,今天不練功了!」說完,便對道姑藏身處喝道:「別躱躱藏藏,出來吧!」
那道姑祗好出來,白衣女子一看,原來是師姊陰素棠,便臉一沉說:「原來又是你!」
陰素棠按劍站好一個姿勢,滿臉笑容說:「師妹:『十二地煞赤練鏢』的解毒藥,你到底給不給師姊?」
白衣女子祗是冷冷的搖搖頭。
「那末師父傳給你的本門絕技,你是更不肯傳給姊姊了?」陰素棠追問一句。
「唔!」白衣女子還是那末冷冷地對她,陰素棠笑容未除,突然出手,一招「分花拂柳」對準白衣女子胸前閃電般剌了過去。
劉血仇在樹上見了,不禁大驚,覺得這個道姑陰素棠的出手旣快且狠,可是白衣女子身手敏捷,橫劍一擋閃開,陰素棠接着左挑右劈,連發三招,都爲這白衣女子輕功的身法閃開,白衣女子見陰素棠每招都是毒辣出手,便也忍不住氣,出手反攻,劍尖一顫,也出手反攻,劍勢較陰素棠更爲凌厲,逼得陰素棠連連後退,最後一招,逼得陰素棠跳後六七尺,已跳到她自已所掘陷阱邊,蓄勢待白衣女子進攻,劉血仇在樹幹上已看出陰素棠是有意引這白衣女子至深坑陷阱邊,便十分注意。
這時白衣女子和陰素棠各注視對方動作,以便伺機進襲,陰素棠面顯奸笑,突長劍一揮,劍勢驟變,幾招猛攻,已把白衣女子所站地位調動,把她逼至深坑邊,白衣女子忽然喝道:
「陰素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劉血仇一聽陰素棠之名,不禁一震,接着滿面悲憤之色,再看二人,陰素棠劍勢狼毒,招招都向白衣女子要害進攻,白衣女子已逐步後退,已退至深坑邊,再有一步,便將跌進坑內,便高聲喝道:
「當心身後陷人坑!」
這時白衣女子左脚正退到陷阱上,踏下去已感到鬆軟,一聽樹上有人提醒,斜發一招,右足一點,身形陡起,直向樹上飛去。
陰索棠正當得手之時,忽爲劉血仇呌破陰謀,不禁大怒,手一抖,一鏢向劉血仇打去,劉血仇中鏢,悶哼一聲,身形搖搖欲墜,白衣女子左手拉住樹枝,右手劍往口中一咬,迅也發鏢打陰素棠,這都是瞬息間事,陰素棠不防白衣女子出手這樣迅疾,欲躱已自不及,中鏢後也不出聲,慌拔出鏢而逃。
白衣女子見劉血仇中鏢後身形搖晃,忙跳下樹來,劉血仇支持不住,隨之跌下,虧得白衣女子已先跳下樹去,把他接住,劉血仇便暈倒在白衣女子懷抱中。
(二)
劉血仇慢慢從暈迷中醒來,他發現上身衣服已脫光了,躺在一個石室內,他正要起身,却被一隻女子的手按住不能動,他一看,按着他的,原來便是那個白衣女子,他不禁呆呆的看她,她也正在看他,他記起自己中鏢昏倒,心想一定是她所救的,覺得人家這樣好待他,應該表示一點謝意,便說:
「謝謝你,我己好了!」
她沒有開口,祗是笑,她突然站起來,拿起一瓶藥來看看,自言自語的說;
「哼!『五毒追魂鏢」沒有用了!」她說完,把揑在手裡的鏢丢了。
白衣女子聽了,看也不看他,面上顯出討厭之色;
「出去!出去!我最討厭聽這些酸氣十足的話,我們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劉血仇覺得這個女孩子顯着十分奇怪。
「還是後會無期好!不然的話,我再看見你,我也許會殺了你!」神情顯出不屑之狀。
「好!好!我們後會無期!」劉血仇覺得這個女子無可理喩,就立起來扶着牆走。
這時候與白衣女子一起的另一少女,她名叫蕭小芬,看着劉血仇這樣走,有點不忍,她對白衣女子看看,白衣女子也覺得有點過份,但是突然想了起來,她覺得這個人怎麽會到華山的絕頂來,口中也自言自語的叫出來。
蕭小芬就走前一步的問;
「姊姊!奇怪什麽啊?你不是吿訴過我,師父不讓男人進這兒的古墓的?」原來這個少女是白衣女子的小師妹。
白衣女子倐卽起身說;
「不對!這個人眞有點奇怪!」說後速卽趕了去,
劉血仇雖則扶牆走,他不知怎麽走?祗感覺這地方跟普通房屋不同,他走完一條長弄,又轉灣,前面沒有門,祗有一座石碑,他仔細看淸,原來他是從古墓中走了出來,他吃了一驚自言自語說;
「咦!我碰見鬼了!」
他正自言自語時候,忽然有一聲輕微笑聲,他拔劍向後退,背後又碰到一樣東西,嚇得他慌忙向前跳,回身一看,原來站在他背後的,正是白衣女子,劉驚魂初定,不知她究竟是什麼?白衣女子向前進一步,他退後一步,她再進一步,他又退後一步,她又要向前進,劉不能再忍,便問;
「姑娘!你攔住我幹嗎?」
「我差一點被你瞞過!」她硼住臉說。
「我有什麽事要 姑娘?」劉覺得奇怪的問。
「你是什麽人?你怎敢單身偸上華山絕頂來?是誰指使你來的?」白衣女子追着問。
「姑娘……」劉血仇一時不知如何囘答。
「你難道不知我們絕塵派的規矩,『不讓活人走上山來,也不讓活人走下山去!』嗎?趕快講!」
劉血仇覺得這個女子太盛氣凌人,也不甘示弱,便爽直的說;
「姑娘要問我是誰?到這兒來幹什麽?這倒不是不能吿訴你的,不過說來話長……………」
「少廢話!我不耐心聽你繞着灣兒說話。」
「我姓劉,叫血仇,就是血海寃仇的血仇!」他不理她聽不聽,却自顧自的講,她也不由得的坐下來聽,她繼續說;
「我父親叫道隣,是一個醫生,平常爲人古道熱腸,總是喜歡帮人家,尤其是那些貧病交加的人,他不但不收診金,還要奉送湯藥,二十年前,那時我剛好生下來不到兩個月,有一天………」
(三)
「五毒追魂鏢!」劉血仇聽了不禁大驚,他想不到自己中的是這樣著名的毒鏢,也自言自語起來,她聽到聲音,囘頭看他,他不知所措的不知是何是好?她冷冷的問他:
「痛嗎?」
劉血仇不願示弱,雖痛也不願說痛的說:
「不覺得什麽!」
白衣女子點點頭說:
「很好!」接着坐下來又說:
「剛才你中的是陰素棠的『五毒追魂鏢』,這種鏢見血封喉,其毒無比,我爲了她的毒鏢,練了一種解藥,剛才我就是用這種解藥救你的。」
劉血仇聽了,正想感謝她的好意,她却繼續說;
「我的解藥,用過一次以後,功效可以保持一年,在一年之中,如果再中了『五毒追魂鏢」,就可以不再受毒。
劉血仇仔細的聽,白衣女子又說;
「因爲是新練的藥,我不敢担保它有一年的功效,所以你醒囘來前,我驗明你血裡的毒已完全解了,現在再看你神智很淸楚,我可担保我的解藥有一年的功效,你現在已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劉血仇才恍然大悟,她這樣好心,原來是她在試她的解藥,但也不願示弱,他站了起來,拿了放在自己身旁的包袱和寶劍,起身而走,雖則身體還未完全復元,
可是咬着牙忍受,對着白衣女子說;
「謝謝姑娘救命之恩,將來有機會再圖報答!」
名醫劉道隣,那天帶了隨從坐一輛獨輪小車,路過郊外,見到一個道士躺在路旁,這激發了他俠義之心,忙命隨從停車前去探詢,他一診視這個躺在路上的道士,原來身受重傷,照病理,十二個時辰裡定必喪命,而道士受傷已有十個時辰了,倘不在這二個時辰內救治,必定喪命,乃舁上小車欲車道士囘家救治。
道士吿訴他,自己是受了仇人一下「十二地煞赤練掌」,正如劉道隣所料,於十二時辰內會死亡,他稱道劉道隣醫術高明,但請他不要多管閒事,因為他的仇人狠毒無比,倘然劉道隣把他治好,他的仇人一定會遷怒到劉的頭上,那劉就有滅門之禍了。
劉道隣聽他說後,斥爲胡說,自認醫者有割股之心,那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結果還是把道士車囘家裡。
(四)
劉道隣把道士放在一隻大水缸裡,命家人在缸下加火焚燒,以蒸氣把道士身內陰毒之氣廹出,一旁則在診視道士脈息,水快燒到沸騰,道士滿頭大汗,道隣才對道士說他的性命搶回了一半了,道士也自知內傷去了大半,對道隣點頭表示謝意。
經過一個時期的蒸療,劉道隣才命道士不再在缸內蒸療回到臥室內躺下,再配藥給他喝,道士在劉道隣高明的醫術下,果然把所受之傷療好。
道士把他遭遇吿訴道隣,他遇到了絕塵派的陰素棠,那一派的人,毫無情義,手段毒辣,講究的是斷七情和絕六慾,誰要和她們有瓜葛,就毫無情義的斬盡殺絕鷄犬不留,前二天就爲了碰到陰素棠中了她的「十二地煞赤練掌」而受傷。
劉道隣聽了,憤慨的說;人沒有情義,跟禽獸有什麽兩樣?道士就接口說;所以事先我請你少管閒事的理由,因我怕你救了我,會受我的掌連,這两天的晚上,我聽到屋面上有人走動,我預料陰素棠會找來。劉道隣認爲江湖上人有時說得過份,他不相信世上有這末不講人情的人,他勸道士休息,他再去爲道士配藥。
等到道隣配好藥和佣人一起送到道士臥室,已發現道士不在,一看桌上用劍刻了「大恩容圖後報」,道隣對佣人說;他走了,他傷沒有好,怎麽能走呢?這一批練武的人,全有怪脾氣。道隣把話說完,屋面上便有輕微响聲傳來,道隣對屋面呆呆出神,忽然有一隻手捫住他的嘴,有人在他耳朶旁說:不要說話,那女魔頭來過了,我不能不用調虎離山計,故意用劍刻字,吿訴你我走了,讓她去追我。
原來道士沒有走,道隣也相信了他說的話,絕塵派眞是不留一點人情,道士吿訴道隣,事情緊急,這女魔頭追不着他,明天晚上一定回來殺道隣,說不定殺他全家也說不定,道士祗得不等復元,去邀師兄弟來救助,他要道隣到別地方去避二天,千萬不要在家裡。
(五)
第二天道隣正和妻子與二女僕收拾包袱,管家忽然來報,家中的鷄犬,都無緣無故的死了,屋簷前有人懸了一枝麻幡,這麻幡上寫了七個「殺」字,道隣聽了,嚇得面無人色,他心中瞭然,絕塵派對自己下毒手了,家中除出他和妻,子外,尙有二女僕,一個管家,一個隨從,這七個殺字,正是要殺他全家,鷄犬無緣無故的死了,正應了鷄犬不留四字。
他慌忙吩咐管家去僱轎子,不道門不能開,已爲人封釘了,管家爬出牆去,想把大門弄開,不道一聲慘呌,使道鄰在門內聽了,毛髪悚然,接着一聲冷笑,忽然由大門外摔進一樣東西,大家一看,原來是管家爲人殺死的屍體。道隣抬頭看屋簷上掛着的麻幡,知道滅門之禍,已降臨到他的身上,他吩咐全家快到屋內,緊閉門窗,暫時拖延時間,等道士請來師兄弟解救。
到了晚上,他們幾個躱在屋內的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轉,道隣的妻子抽咽的哭着,她可憐懷中的孩子,到世上來祗有兩個月,如這樣受害,那眞太凄慘了,道隣安慰她,巴望道士和他的師兄弟儘快的趕到,正在這時,一聲巨响,支撑房門的一根大柱,倒了下來,門口却站着一個漂亮的女道姑。
道姑笑着向前進,她那種笑極其陰鷙,一直逼道隣和其妻及二僕至牆邊,她左右開弓,打了道隣身旁的女僕,女僕都慘呼一聲死去,然後一脚踢倒隨從,才陰惻惻的說,七個人已死了四個,還剩你們三個,要是再不講給你們聽,爲什麽要把你家殺得鷄犬不留,你們做鬼也做個糊塗鬼。說完大笑起來,然後臉一沉又說:那個臭道士旣與我絕塵派作對,你不顧一切的把他救了,那等如和我絕塵派作對,跟我們作對的人,非全家死完不可,以後免得有人敢再和我絕塵派作對。說完,又揚掌把道隣和其妻擊斃,小孩在其妻懷中一起倒下,女道姑在道隣妻子懷中拉起孩子,正想下毒手再殺最後的一個,忽然疾風颯然,她剛驚覺,已有人在她手中搶去了孩子,這人正是道隣所救的道士。
女道士看淸是那個道士,跟看追了出去,不道外面已有九個道士等着她,團團的把她圍住。
於是這個女道姑和十個道士展開大戰,道士們進攻退守,都有陣法,廹得女道姑東衝西突,無法脫身,有人譏笑這女道姑,就是絕塵派的陰素棠,今日做了壅中之鼈,陰素棠也自知寡不敵衆,拼命殺開一條血路,逃出重圍,大衆要追,其中一個道士說,我們先把劉家這個孩子帶走,等三弟養好傷以後,再去找那毒婦,衆道士才始停止,他們把劉道隣全家埋葬以後,便帶了這個孩子走了。
(六)
九年後,在一所道觀門外的屋簷上,掛着一個麻布幡,十個道士和一個九歲大孩子在看這幡,他們看了這幡,不禁大笑,其中一個道士對孩子說:
「血仇!你認識這幡嗎?」
孩子搖搖頭,道士接着說:
「這幡是你殺父母仇人陰素棠掛在此地的,上面十一個殺字,就是要殺你與我還有你九個師叔,一共十一個人!這两天她一定會來,你看淸楚她,認得這個仇人,將來你可報仇,」她說後和其餘九個道士又說:「把我們十個人的本領全敎給他,十年以後,陰素棠也不過三十來歲,血仇趕得及親手報他父母之仇的!」
「好!那末等陰素棠來,我們耍耍她,讓她知難而退,等血仇長大了親手報仇!」說完,把他預備戲弄陰素棠的計劃說出來,衆人覺得太不像話,但用這種方法對付這種狠毒的人,也不怕過份。
當晚,這個道觀內靜悄悄的,却門戶大開,突然有人飛身上牆,這人正是女道姑陰素棠,她全身夜行衣靠,腰懸寶劍,她看出道觀中這樣沉靜,一定有溪蹺,但藝高胆大,一點都不怕的跳下牆來,四面探索,祗覺黑沉沉的,一點人跡都沒有,忽然聽見小孩子說話聲音,師父,點點燈,我要出去一次。接着房裡有燈光亮起,見一小孩子出來,陰素棠就跟着他,準備半路上先打死他,跟了幾步,小孩子突然囘身看淸了她的面目,急轉身走到厠所裡去,陰見是男人厠所,到也不好意思跟進去,就在門口等,不道這小孩已從後面溜了囘去,等她發覺孩子從後門溜囘房內,慌忙趕去,在房門口祗聽孩子在說:師父,有個女人要跟我進厠所去!
「胡說!天下沒有那末不要臉的女人的,絕塵派的陰素棠已經算不要臉的了,她恐怕也不會這樣。」這是師父囘答的聲音,陰素棠在外聞了,眞是氣到極點,就衝進房去,一看,裡面有二張雲床,一個是道士,一個便是劉血仇這個孩子,劉血仇見她進來,對她做了一個鬼臉,她大氣,跳上去要以地煞掌打他,突然雲床有機關連人帶床翻進牆裡去,她知中計,卽刻退後,不道門外也早落下一道鐵柵,把她關住,接着四面燈光大放光明,劉血仇在鐵柵外拍手大笑,衆道士也圍了攏來看,一個道士說:絕塵派不講人情,就跟野獸一樣,你們看,我們的鐵籠子裡,今天關了一隻兩脚獸。衆道土聽了大笑,陰素棠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汚辱,氣極道:堂堂靑城派,居然用這種卑鄙手段暗算人,有胆子的,我們明槍交戰。
道士冷笑着說:你這種人面獸心的人,還配講武林規矩?現在道爺們把你關在籠子裡,讓你仔細去想想,等你淸醒一下,懂得「人性」了,才放你出來跟你見過高下,陰素棠聽了大怒,以全身功力拍這鐵柵,果然鐵柵被拍破,衆道士拔劍圍上前,陰逃出鐵柵後,恨不得殺光衆道士,於是劇鬥又起,衆道士劍術利害,東一劍,西一劍攻她,但幷不傷她,祗把她的衣服割開,陰以衣服破散,勢必受窘,祗得羞紅着瞼進去。衆道士大笑,有一個說:不講禮義的絕塵派,居然還懂得羞恥。
(七)
「十五年來,陰素棠再也不敢到我們靑虛觀來了。」這是劉血仇講給那白衣女子聽的往事。
劉血仇又說:「我師父在這十五年中,讓我苦練武藝,要我親手殺了陰素棠,報我父母被殺的血海深仇,剛才我雖然遇到她,可是因爲關心你,差一點中了她的暗算!」
「哦!你要殺我師姊陰素棠!」那白衣女子說。
「你!你是絕塵派的?」劉大出意外!
「我是絕塵派末一個弟子白雪瑛。」她答
劉血仇聽了,不覺按劍預防,白雪瑛看了他形狀,一聲冷笑,轉身就走的入了古慕,劉正感手足無措,白提劍出來,與劉血仇比武,祗幾招下來,劉也祗有招架之功,結果連劍也給白挑脫手。白譏笑他連她也打不過,妄想找她師姊陰素棠報仇。
劉血仇吿訴她,爲了報父母之仇,早置生死於度外,白覺得他話有點奇怪,問他父母之仇有什麽大不了,何以他那末認眞,他反覺得她的話有點不倫不類,就問她難道沒有父母?她說不知道,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什麽呌做父母?她祗知有師父。
劉血仇就吿訴她,父母是養他的人,父母對她有養育之恩,幷吿訴她,人跟禽獸两樣的地方,就是有父母,子女,夫妻,朋友之情,殺父母之仇不報,那就跟禽獸有什麽两樣?
白雪瑛認爲他的話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便頭也不回的走進古墓,劉認這個女孩子怪僻得很。
(八)
白雪瑛一個人走向古墓,呆呆的想,蕭小芬在旁呆看她,因爲她從來沒有過,便問她說:你想什麽?姊姊!師父不是說過,不能胡思亂想,引起七情六慾的嗎?白並不回答小芬,祗自言自語說了父!母!我的父母是誰?他們在那兒呢?
蕭小芬也有點聽得糊塗,便問:姊姊!你剛才說什麽父?母?父母是什麽東西啊?白笑她是儍瓜,說:父母就是爸爸,媽媽,我是我爸爸,媽媽生的,你是你爸爸媽媽生的。說後想了起來,也覺得好笑說;其實,我是人有父母,子女,夫妻,朋友之情,殺父母之仇不報,那跟禽獸有什麽两樣?她記起了劉血仇的話。
但是有一個問題,絕塵派斷七情,六慾,究竟是師父的話對呢?還是劉血仇的話對?两個人不覺意煩心亂,連功課也不做。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笛聲,聲音凄凉,白在煩惱之中,聽了心更煩,不禁大怒,拔劍說,什麽東西在叫,叫得人心更煩,連功課也不能做!說後奔了出去,蕭小芬看了發呆。
白奔出來找那嗚嗚聲從何而來?她一看,是劉血仇坐在樹下,手中拿了一個竹筒在吹,她大怒,趕上去挺劍就剌,劉因事出突然,祗能一滾身入樹林避開,白再剌,他再避,白一劍劈在樹上,劉手無寸鐵,祗得說:你要殺我,也得有個原因,你們絕塵派眞的一點道理也不講嗎?白回說:絕塵派殺人,從來不講岀原因,不過今天對你破例講明,叫你死得口服心服,我在裡面做功課,你施妖法把這個竹筒弄得嗚嗚响,使我靜不下心來做功課,劉聽了哈哈大笑,白叱你死到臨頭還敢笑,劉笑她笛都不識,說是施妖法,便把笛是樂器,能夠吹出人的個性和心意,並把「伍子胥爲報父仇,在吳門吹蕭的故事」說給她聽,並表明自己爲打不過她師姊心煩而吹,白感到他父母的仇有這樣重要,劉解說給她聽,一個人對父母不孝,對朋友無義,對夫或妻沒有操節,就不能稱人,白爲之感動,才懂得做人原來還有那樣多花樣,結果要劉敎她吹笛。
劉費了不少功夫,才敎會了她,但這時天色快亮了,白看天發亮,覺得奇怪,原來她一直住在古墓裡,她師父祗准她夜裡出來練武,白天睡覺,她還未曾見過太陽,於是劉又解說白天與黑夜的情形,兩人俱各有了感情,一直談到太陽昇起,白始囘古墓。
此後兩人時在一起玩樂,白已杷原先顚倒的生活,改爲晚上睡覺,白天做事,並還帶了小師妹和劉一起練功,有一天,白和劉說:自聽了你的話,我現在懂得很多了,我與你已成朋友之情,對於報殺父之仇和顧師徒之情,我想了好幾天,總想不通,麻煩死了。劉說:你師父已死,這個麻煩已不存在了,但是總認為有點別扭在心裡,正當這時候,突然有人喝道:
「賊丫頭,違背師訓,收留野男人,還不前來領死,」原來陰素棠暗中掩上來,看了他們情形,出面點破,白看見陰素棠,突有所悟,她急奔入古墓,推醒蕭小芬說:小師妹,我今天要殺陰素棠,替我們父母報仇,她是死硬絕塵派,我們對師父的賬,算在她頭上,蕭聽後,她說;我也去,我們一塊兒殺她。
白與蕭趕出來,見劉血仇已與陰素棠在對敵,劉不敵陰素棠,險爲陰所傷,虧得白雪瑛趕到救了他,但白與陰本領不相上下,二人各以師傳絕藝互鬥,白因未留意陰素前掘陷阱,鬥劍時,險乎又跌了進去,虧劉血仇趕來抱住她,但劉則中了陰一劍而受傷,適此時,陰素棠前中白雪瑛的一鑣舊傷復發,痛不堪言的跳開,白大笑說:你中了我一鑣,你得不到我解藥,一年內必死,現在我饒你一命,你趕快滾吧!
陰邊走邊說:我不得到解藥,我跟你沒完。白看劉也是今天才知道,是外面那個姓劉的吿訴我的。
蕭沉思一會,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說:姊姊,你想起爸爸媽媽,我給你看一件東西,你等一等,我去拿給你。說後走去,過一會拿了一封信來說,這是你奶媽給你的信。
「奶媽?她不是死了快一年了?」她接過信來而問蕭小芬,小芬點點頭說:這是她臨死時交給我的,她呌我千萬藏好,等你想起爸爸媽媽時候交給你,不然的話,就一輩也不給你。
白問蕭是什麽意思?蕭敎她看了信自然會明白,白拆開信看,祗見上面寫的是:
「小姐!祗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家的事,要是我死了,你就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是誰殺了你的父母,你跟小師妹的身世,我已另外寫好一封信,放在石床靠牆第三塊磚頭下,你們自己去看,至於這封信祗是要吿訴你,殺你父母的人是誰?你一歲時候,你師父要收你作徒弟,你父母因爲你是獨養女兒,不捨得把你交給你師父,誰知道你師父當時一句話也不說,拔出劍來把你父母給殺了,所以殺你父母的仇人,是你師父,那個時候你祗能吃奶,你師父沒有辦法,祗好把我一齊帶上山來,當時要我罰誓,永遠不把你父母的事吿訴你,現在我快死了,我祗好留下這封信給你,報父母之仇還是報師恩,全在你自己了,你小師妹的父母,是跟你一樣,是被你師父殺死的。」
她們二人,這時才知自己身世,蕭小芬不知該怎麽辦?問白雪瑛,白衝口而說,人跟禽獸两樣的地方,就受傷,就把她帶進古墓,拿藥跟他治傷,劉躺在她師父以前的石床上,劉仰面看到上有石碑,石碑上有字,命他們用石床下「鴦」「鶯 兩石枕躺下,自有奇蹟,她們照樣的做了,不道頭一躺下,床就朝石壁中移動進去,進了另一石室,這石室內有一石座,盤坐着一副骷髏骨,原來是白雪瑛師父坐化之處,他們無意之間,觸動機關,骷髏背後又顯出一門,門上有一張帖,寫着她師父遺訓:「我以孤僻,缺少人性之情,創立絕塵派,欲以一己之私見,反天生之至情,年前出山,見天下萬物,莫不以柔情相處,故知吾派之違天命也,乃假出遊之名,潛回古墓,另創鴛鴦劍法,以制本門劍法,蓋本門劍法陰毒殘酷,實不近人情,能入此室者,必性情中人,此後應以鴛鴦劍法廣大我門,並改絕塵派爲鴛鴦派。」兩人看後大喜,進門,見牆上刻有人物,各執長劍,共十三式,另有一對寶劍,兩人便在室中對證這十三式劍法。他們並照另一法帖指示,在石室內練氣,以打通所有穴道,爲鴛鴦劍法中的最後一招。
(九)
陰素棠帶了徒衆來到古墓外,她對一徒弟說:我今天已顧不得師父的話,一定要偸進墓裡去了,要是解藥偸不到,就明搶,你在外面等我的信號殺進來,說完然後跪在古墓前說;
「師父:當初你把我趕出墓來,吩咐我從此不准再踏進墓門一步,不然的話,就讓師妹代你殺死我,我本來一直遵守你的話,一步也不敢踏進墓門。誰知你待我那末無情,竟然把生平絕技,全傳給師妹,我氣不過,趕來和師妹理論,要她能傳給我,她不但不肯,反而用「十二地煞鏢」打傷了我,我知道除了你自製解藥之外,別的藥祗能治於一時,一年以後,還是要毒發身死,我爲了生死大事,也顧不得別的了,今天我一踏進墓門,從此跟你再無師徒之義!你要是還活着!我也會連你跟師妹一起除去。」她說罷就走進了墓去。
陰進墓內,蕭小芬見了就喝問她怎麽敢進墓來,陰以劍指着她,逼問她二師姊在那裏?蕭小芬沒有辦法,祗得相吿,陰也以鴛鴦枕放在石床上,與蕭小芬翻了進去,到了內室,陰見骷髏,才知師父早已坐化,她恨師父偏心對師妹,一劍把解髏砍倒,也誤觸機關,撞開了座後的石門;與小芬走了進去。
(十)
石室內,白雲瑛與劉血仇點了信香正在練氣,人已在入定狀態,信香快完,陰素棠進門後,卽以劍指劉血仇的咽喉對白雪瑛說;好啊,居然把野男人帶到墓裡來了,師父的絕技,自己師姊不傳傳外人,今天你要不把師父解藥給我,師父的絕技傳我,我就殺了你的心上人。白仍閉目不語,陰冷笑說;你要再不說話,我就不客氣要殺他了。白還是不語,陰大怒,正要刺下去,忽然信香爆起一束火花,劉與白練功已完,恢復原狀,劉一見陰素棠一劍剌來,忙朝後一跳,陰刺一個空,白也醒來,卽拔劍來戰陰素棠,劉血仇也拔劍向陰夾政,他們施出了所學的鴛鴦劍法,沒有幾招,便把陰素棠打得手忙脚亂,陰大爲吃驚,白對旁立的蕭小芬說;小師妹,你在旁邊看着,我跟他用鴛鴦劍法殺她。
果然,戰上沒有幾合,陰素棠已爲劉與白的劍法戲弄了一陣,然後白一劍刺中陰胸,劉血仇一劍刺中陰的咽喉,這個狠毒的女魔頭,就喪生在鴛鴦劍法中,劉血仇便報了父母血海深仇。
他們結朿了陰素棠,按照師父的指示,用臘燭點起放在剛才掛劍的穴內,臘燭點完,突然發出隆隆之聲,石門自動昇起,石門外有一石梯,他們由石梯而出,原來是古墓的另一通道。
這時已是旭日東昇,天氣顯得十分爽朗,白雪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
「今天我才知道白天的好處,我從今離開這黑沉沉的古墳,自由自在,再也不受朿縛了!」
「姊姊!連吸一口氣也舒服的!」小芬說。
「儍孩子!這就叫自由自在的好處。」白雪瑛說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三個人全是高興萬分,劉血仇笑對白雪英說:
「我對你說的,沒有錯吧!」
白雪瑛的臉上,飛起了紅暈,自有那種少女固有的羞態,但這在以前的她是沒有的,有的祗有冷酷。
劉血仇用口唇吹出了一聲嘯聲,她覺得奇怪,用詫異的眼光看着他,他神秘的笑笑。
一匹馬從遠地跑到他們的面前,他讓她們上了馬,然後他追隨在馬的後面,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