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本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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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明亮而暖和的早晨,太陽已經照進屋來了!別看容寶莉年紀輕輕的倒還有點心思,她比平時起身略爲早些,正對着鏡子刻意打扮,手裏拿着一根緞帶在頭上打結,但打來打去總不滿意。
驀地鬧鐘一響,寶莉不由朝床上瞥一眼,她姐姐伊達睡意正濃,鐘聲祗使她動一下,伸出手把鬧鐘按着塞入枕下,寶莉搖搖頭,走到唱機邊,放張唱片,表示時間不早了,該起身上學去了!
伊達睡的矇矇朧朧,心裏有些明白,但她眼睛實在澀得張不開,坐起舉手對寶莉行個禮,又想躺下,寶莉忍不住催了一句:「快一點了!」說完,拿起書包及緞帶下樓去。
在甬道,寶莉遇見父親,微笑向他招呼一聲早,父親奇怪她怎的這樣晏才起來,却不知伊達更加晏起,乘父親輕責寶莉的時候,一溜煙躦進浴室,父親被她搶了先,祗得下樓去。
寶莉央母親替她頭髪打結,一面低聲向她請求:「媽,您一會兒出去,替我買一手鐲。」
「姊姊不用的時候,你可以向她借。」母親替她打好結這樣囘答着。
「她不肯的,而且⋯⋯」寶莉聽見父親的脚步聲,話未說完,便停住,趕緊坐囘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片麵包來吃。
「我小時候要是起來這末晚⋯⋯我媽⋯⋯」父親滿臉不悅地走進來。
「你媽要好好的駡你一頓。」母親知道他說那話的意思,立刻打斷他的話頭,並含笑爲他倒杯茶。
「慢着,我還沒洗瞼哩!」在太太面前,他感到毫無威嚴。
像一陣風似的,伊達飛奔而下,一邊叫爸爸媽媽,一邊喝了口水,從寶莉手中搶了麵包,說聲拜拜,就跑了出去,動作快捷的令人來不及思想。
寶莉跟着往外跑,岀去又跑囘來,忘了拿書包。
父親給這一對寶貝女兒,弄的頭昏眼花,啼笑皆非,帶點埋怨地望太太一眼,頓起脚來:「眞是該打屁股!」
可惜這句話她們沒有聽到,兩姊妹早走遠了,伊達在前跑,寶莉在後追。
巴士迎面開來,黛琳從車廂内伸出頭來和伊達招呼。她們必須趕上這輛車才不會遲到,可是距離站還有二三丈遠,怎樣也趕不及了!伊達站住,搖頭直喘氣,眼睜睜瞧着巴士馳過。
巴士裏不止黛琳一個同學,還有史蒂文、却利、傑米,這三位男同學跟伊達的交情不錯,有心要幫忙她,三人打個喑號,車一抵站,便手拉手,拉成一條線,一個站在車上,一個站在梯級,一個站在車下,齊聲向伊達招手狂呼。
「你們要下就下,要上就上,這算什麽?」巴士管閘員見了這樣情形,向他們提出抗議。
三人忙向管閘員舉手行禮,伊達和寶利這才順利地搭上。
伊達在黛琳旁邊坐下,黛琳忽然問她:「預備好了沒有?」
「什麽?」
「今天考歷史,你忘了?」
「哎喲!死了!考什麽?那一段?」伊達失的驚叫起來。
「法國革命。」史蒂文接口說,他瞥見另一同學綽號叫書虫的,和寶莉坐在一起,便走過去對他說:「去講一點,講一點給伊達聽。」
他支開書虫的位坐下來,輕佻地問:「你是不是叫寶莉?」
「誰吿訴你的!」寶莉有點受寵若驚,無論在什麽塲合,伊達的光輝總是蓋過她,因此當一個男孩子注意她時候,她不禁有點輕飄飄,向史蒂文賣弄風情了。
伊達對書虫並無好感,但在緊急關頭,不得不對他稍稍表示一點善意,她微笑着注意聽書虫在聽:「法國革命分二次,第一次是一七八九年的白斯帝監獄的暴動⋯⋯」
課室內鴉雀無聲,學生們有的低頭疾書,有的啣筆思索,敎員王先生在課室中踱來踱去監視着。
伊達事前毫無準備,此時那裏考得出,愁眉苦臉望着試卷,不知怎麽辦。她乘王先生背轉身的時候,向左右看,希望找誰來幫她一個忙。她注意黛琳也沒在寫,眼睛老向一個人看,奇怪,這是做什麼?她順着黛琳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這面孔挺漂亮的,叫人心跳。他在那裏幹什麽?好像畫畫,糟糕!王先生走過去了,站在他後面,他還一些不覺。伊達噗嗤一笑,這時他才感覺到,而王先生已伸手取過畫來看。
「你叫什麽?」王先生問。
「戴域。」
「你對美術很有天才!」
戴域有些窘,不知怎樣囘答。王先生接着說:「今天你第一天來上課,雖然用不着考試,可是最好作你能記住現在是歷史科。」
這話一出,哄堂大笑。就在這混亂中,一個紙團擲在伊達桌上,伊達急急忙忙攤開來抄,同時又有一個紙團擲過來,不幸被王先生踢走,恰巧踢到戴域脚邊,戴域正覺奇怪,忽聽見後邊有人噓了一聲,不禁囘頭看,他不認識伊達,祗覺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樣子活潑挺討人喜歡。伊達向他做手勢,要他拾起拋過來。戴域遲疑着不敢做,坐在他後面的史蒂文打了他一拳,向伊達呶呶嘴,戴域祇好把紙團拋過去;瞄是瞄準了,可是弄出了一點聲音,王先生囘頭察視,伊達祗得用腳踏住紙團,心理可眞恨極了!好不容易等到王先生背轉身,而下課鐘已經響了,伊達的卷子給收了去。戴域抱歉地朝她望了一眼,伊達却囘報一個白眼,令戴域非常難受。
一放學,學生們便像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鳥,跳躍着跑出課室,結伴走了。
而伊達還有未完的事情,她和黛琳是這班最引人注目的兩個,一下課便被男生們包圍着,將兩人擁到體育館,準備排練音樂,在聖誕節晚會演出。
體育館已經佈置好一個小小的音樂台,台上擺着各種樂器,大家各就其位。
「別吵!別吵!」史蒂文儼然以首領自居,伸開兩臂大喊起來,「我們現在有一個規定,就是從今天起,每天下課以後,我們要排練兩個鐘點。」
「一個半。」黛琳提出異議。
「一個鐘點,再多,我退出!」伊達不甘讓黛琳佔先,尖聲喊起來。
伊達是衆人的靈魂,她的話變成金科玉律,立刻响成一片附和聲:「一個鐘點!」
這時,戴域怒氣冲冲跑進來。
「誰把我的腳踏車胎割破的!」
聲音驀地靜下來,沒有一個人囘答。
「有膽的,不要背後欺侮人!」戴域咆哮着。
史蒂文突然敲起鼓來,臉上掛着輕藐的神氣。戴域見了,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你是不是叫史蒂文?」
「什麽事?鄕下人!」史蒂文傲然囘答。
「有人背後吿訴我,是你弄壞我脚踏車的。」
史蒂文霍地立起:「弄壞你,又怎麽樣?」說着一拳打過去。
戴域冷笑一聲,把他的拳接住,用柔道把史蒂文翻到地上。這一下,使在塲的人都怔住了,更使他們驚奇的戴域不不止懂柔道,更能玩鼓。他走到鼓旁,敲起來頭頭是道,非常在行。
當每一個人都屛氣瞧戴域表演的時候,他却拋下鼓棍,昂然走了!
打敗史蒂文可不容易,這眞是個奇怪的人!伊達給他吸引着了,黛琳簡直對他傾心,放下樂器追出去。
伊達最不能忍受就是黛琳搶過她的頭,也跟着走出去。黛琳已經跑到樹邊,看着戴域推着一輛破車緩緩在面前走,都鼓不起勇氣和他招呼。
「上去呀!」伊達趕過來煽動她。
「你上去呀!」黛琳沒膽子反叫伊達。
這話正中伊達下懷,說聲好,便越過黛琳上前,故意碰一下破車,把書丟在地上。戴域不知她使詭計,很抱歉地把書撿起送還伊達。
「謝謝你!」伊達向他微笑。
戴域有點不知所措,呆呆看着她,伊達滿不在乎,跟着就和他搭訕:「你鼓玩得很好。」
「我!⋯⋯」戴域不自然的笑起來。
黛琳不由不佩服伊達有辦法,走過來,準備搭上一句,伊達搶先叫她一起走,對戴域驚愕地囘頭來看黛琳,伊達便替她們介紹了。
「她叫黛琳,我叫伊達!走吧!」伊達常常是採取主動的。
這樣一來,戴域不好意思不開口了,他顫動着聲音道:「我⋯⋯我叫戴域。」
「知道了,今天第一天來上課!」伊達瞅他一眼。
「我們都是同班的。」黛琳生怕風頭給伊達完全佔了去,趕緊接上一句。
伊達彷彿沒聽見這句話,繼續問戴域:「你是那一家學校轉來的?」
「日本。」
「啊!你是日本人?」伊達吃驚地站住。
戴域面紅起來,急忙否認:「不不不⋯⋯我們住在日本,我四歲時,跟着爸爸到日本去的。」
「那還好!」伊達吐口氣,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我最恨日本人。」
「爲什麽?」
「他們欺負中國人。」
「那是從前的事,其實日本人也有好的,有壞的。」
「我爸爸就要到日本去做生意,可是我媽咪不放心,爲了日本女人太風流。」
「我可以介紹他去看我父親,你爸爸是不是第一次去日本?」戴域有點情不自禁,說出才知道過份了些。「啊!我太喜歡說話。」
黛琳見他倆談得起勁,頗不高興,借意走開讓他們,兩人邊走邊談,顯然熟絡許多,戴域也不像初見時那樣拘謹了,自吿奮勇要陪伊達走一段路。他吿訴伊達來香港兩個多月,最喜歡划船。當他送到街口的時候,始鼓起勇氣問伊達幾時有空約她一起去划船。
伊達開始感到這男孩子對自己有點意思了,於是反問他:「就是兩個人?」
「是⋯⋯是的!」戴域的聲音有點顫抖。
伊達眼睛溜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囘道:「過一天我再吿訴你我去不去。」
伊達走了,唇邊掛着勝利的微笑。
戴域迷惘地瞧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心内揚起一陣惆悵!
伊達囘到家裏,推開房門一看,表妹泰妮也在,正和寶莉脫了鞋子跳「恰恰」,跳得起勁,心裏很高興,揚手和她招呼:「泰妮!你一人來的?」
「跟媽一起來的。」泰妮停止跳舞,寶莉倒在床上拭汗。
「那姑媽呢?」伊達奇怪地問。
「跟媽一塊出去了。」寶莉囘答。
伊達放下書包,脫鞋,然後又問:「上那兒?」
「買東西。」
「買什麽?」
寶利坐起,用冷峻的眼光掃了姐姐一眼,老氣橫秋地說:「爸爸的旅行皮箱!他要上日本去了!你難道不知道?大小姐!」說完她便走了出去。
顯然她對姐姐的態度不友善,泰妮聳聳肩,望着伊達笑,伊達忍不住罵一句:「小老太婆!」
「忙嗎?」泰妮走過去,親熱地拉着伊達坐下。
「不忙,你呢?」
「也不忙。」
「最近跟誰在一起?卜比還是李却?」
「都不是。」
「另外又有了誰?」
「孔夫子!」泰妮揚起一條眉,樣子很滑稽。
伊達縱聲大笑:「孔夫子?怎麽會的。」
「他寫的信與衆不同,同時要大考了,得利用利用他。」
泰妮亳不隱諱把心事吿訴了伊達,兩人笑作一團。
「唵,聲說你媽爲了你不去東京。」泰妮停止笑,忽然這樣問。
「誰知道。」伊達聳聳眉。
「想辦法把你媽送到東京去,我搬到這兒來住,咱們痛痛快快玩幾天。」泰妮對她慫恿。
伊達霎眼睹:「不要上課了?」
「裝三天病,請三天假,夠玩的了!」
兩人正談着,冷不妨寶莉出現;手裏拿着一瓶可樂,另一只手背在後面。
「我吿訴媽!」
「你敢!」伊達向她瞪眼。「怎麼不多拿幾瓶來!」
「不會自己拿。」寶莉對她老是採取敵對態度。
伊達哼了一聲:「泰妮是客人,泰妮來!」她起立招呼泰妮下樓去。
寶莉不慌不忙從背後拿出一瓶可樂給泰妮,眼睛却望着伊達,故意氣氣她,伊達氣極,說聲「好」,這時樓下傳來「大小姐聽電話」的聲音。
伊達急奔下樓,寶莉和泰妮作個手勢,跟她下去,兩人左右夾攻,聽是誰打電話給伊達。伊達急得沒有辦法,直向兩人行禮討饒,一邊對電話敷衍着:「我眞的沒有空⋯⋯」
門外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寶莉與泰妮奇怪地走到窗口向外看,寶莉看了忽然大叫伊達來看,伊達掛斷電話。跑過去,原來門外停着一輛漂亮的大房車,車内走出一個中年紳士及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長得很高,樣子挺英俊瀟洒,手裏捧着一大堆東西,最後下車的是母親和姑母,那中年紳士將東西一件一件由那小伙子手中交囘給母親,母親笑着和他們講話。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內同時浮起一陣狐疑,便走去開們,迎接母親和姑母。
寶莉跑得最快,可惜車子已經開走了,令她很失望。當她從母親手裏接過一些東西時,忍不住問:「媽!剛才是誰?」
母親似乎不想囘答她這個問題,反問她:「爸爸有電話來過沒有?」
「沒有。」寶莉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問:「媽!剛才是誰呀?」
母親彷彿沒聽見這句話,顧左右而言他地:「你看我,客人不走,倒是我先走!來,來!」她招呼姑母,自己讓開一邊。
伊達欲跟上前。被寶莉攔住,讓姑母和母親先走。她們聽見姑母在對母親調侃:「我看,你看見了他有些慌。」母親的表情很尷尬,含混地說:「去你的!」
伊達恍然大悟,悄悄吿訴泰妮:「一個情塲上的失意人,我爸爸的情敵!」
寶莉聽了咬着嘴唇沉思,心內升起一個希望。
意外重逢舊情人,對母親來說那滋味並不好受,她躺在床上考慮了好久,覺得還是應該吿訴丈夫,於是對他說:「我今天碰見李文彬。」
父親正在翻枕頭找東西,一聽這話,神情略現緊張,但立刻又裝出不介意的樣子。
「啊!招呼了沒有?」
「我跟他在一個櫃台上買東西,怎麽好不招呼!」母親竭力使聲音顯得平淡。「他跟他兒子在一起,他兒子剛從澳洲囘來。」
「嗯,」父親繼續在找東西,好像無所謂,其實很留心在聽。
「他用車送我囘來的。」
「怎麼?的士沒有了!」
「他要送,我說不要,你妹妹說怕什麼。」母親趕緊向他聲明。
「你就坐了,什麼車?」
「一輛五九年的Buick。」
「也不過三萬幾千塊錢!送你到門口。」父親口氣露出些兒不滿了。
母親不由瞥他一眼:「唔,他說他要來看我們。」
「我要上日本去。」
「我跟他說了,他說他兒子剛從澳洲囘來!⋯⋯」
「我聽說了,那邊有什麽大不了,那邊學費便宜!」
「你別老這樣,」母親霍地坐起;「他好是他的事,我又不是在誇他有錢。」
父親知道她生氣了,欲言又止,還在那裏翻東翻西,半响,自言自語:「奇怪!」
「什麼?」
「一樣東西,你說,他兒子怎麽樣!⋯⋯」
「他兒子要來見見伊達和寶莉。」
「可以,我女兒又不是見不來人的。」
母親跟他說來說去,總是格格不相入,一賭氣躺下,熄燈。可是父親還在那裏翻東西,母親看不過,不禁問:「你倒底找什麽?」
「那日本語辭典,我!⋯⋯」
「你就是掛着到日本去!」
「這什麼話?」
「不用的,不講話,日本女人也明白你要什麽!」母親找到機會反擊他了。
「你這是什麽話?」
「不用找了,伊達借去看了!」
她剛說完,室內電話響了,拿起來聽,辨出是寶莉的聲音。
「媽咪,你今天買東西把我的鐲子都忘了!⋯⋯」
「沒有好的,過幾天跟你買。」她答。
「媽,今天你坐李伯伯車囘來的是不是?」
「我正在吿訴你爸爸哩!」
寶莉想敲母親竹槓,給她一口囘絕,大失所望,把在一旁勤讀日文的伊達惹得大笑。
父親不懂伊達爲什麽要用日文辭典,打電話過來問,伊達說認識一個從日本來的人。顯然她對戴域有了深刻的印象,準備下次與他交談的資料了。
伊達對數學沒興趣,敎數學的老師又是出名的惡婆,面目可憎,使她更加倒胃,因此每逢上數學堂,她就感頭痛。
這天,又有這沉悶的一課了。惡婆在課室裏走來走去,兩只眼睛像獵犬一樣,一邊講解代數,一邊留心看誰沒在意聽。
伊達厭惡極了,一見惡婆背轉身在黑板上寫例題,便向之扮鬼臉。戴域是新生,不曉得惡婆厲害,見伊達裝怪樣,不禁啞然失笑,不幸居然給惡婆聽見了,立刻走到戴域面前。
「是你在笑是不是?」惡婆嚴厲地盯着他,模樣活似要吃人。
戴域嚇得不敢響。惡婆叫他站到黑板前,出一條艱難的題目,限他十分鐘內做出。
戴域又窘、又羞、又急,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伊達瞧他那付狠狽相,心中十分不安,禍由己起,可是她除了乾着急,實在愛莫能助。
這一刻眞好似世界末日!
伊達用眼睛向四方求救,沒想到黛琳這小妮子眞了起,居然很快就把習題做好。塞過去給伊達看。這個難題一解決,伊達的花樣就多了;她暗在前面同學那裏取過一只網球,然後向向黑板拋過去,球在黑板上彈過,引起惡婆注意,惡婆一囘頭,伊達立刻奔到窗口,大聲叫:「不要逃!」彷彿那球是從外面丟進來似的,
這個調虎離山之計,果然使得,惡婆一離開座位,伊達便乘着混亂之際把答案送給戴域,等這場意外平靜,戴域已經抄好了,心中對伊達感激不盡,頻頻以目示意,看得黛琳又妬又恨。
史蒂文看在眼裏。也有點酸溜溜的感覺,下課後,他和黛琳在一起的時候,帶點憤懣地說:「哼,伊達喜歡新鮮,沒有一個禮拜就厭了!」
「你是過來人。」
「何止我一個,看!」
史蒂文指着前面叫黛琳看,原來戴域和伊達並肩而行,兩人且走且談。
「謝謝你的紙條,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做哩!」戴域說。
伊達本想說出眞相,轉念又不願給黛琳佔個便宜去,於是將錯就錯,客氣地答:「不要謝我,這是應該的。」
黛琳瞧他兩人這樣親熱,心中不忿,氣呼呼走過來。伊達怕給黛琳當面揭穿,自己下不得台,立刻改口對戴域說:「你怎麽知道我,也許是別人做的呢?」
果然,黛琳走近便這樣說:「戴域,你知道剛才的紙條是誰做的?」
「我知道。」
「誰?」
「伊達!我正在謝她哩!」
黛琳聽了更加誤會起來,一怒而去。戴域錯愕地看看黛琳,又看看伊達,伊達露出得意的神氣,問戴域怎樣謝她,戴域說下午請她去划船。
X X X
這是他們第一次同遊。
戴域選個淸靜的海灣,租條小船,敎伊達怎樣划法。伊達和他面對面坐着,學着他的動作,兩手握着槳向前推進,伸展,合擺⋯⋯戴域一路叫一、二、三、四⋯⋯
伊達努力在學,累得汗流滿臉,手也痛了!於是她放下槳說:「不划了,我的手!」
戴域拿過她的手來看,替她按摩,一時情不自禁,吻了她的手一下。伊達本能地縮囘手,微惱地道:「看你倒挺老實的。」
「你生氣了?」戴域注視她。
伊達避開他的視線,去扭開手提收音機聽音樂。
「這是你在日本買的?」半响,伊達這樣問。
「唔,一個朋友送的。」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別問它,我來划到那邊去!」戴域逃避囘答,立起要和伊達交換座位。
伊達不讓,戴域便命念她坐在那邊去。伊達從來沒被一個男孩子命令過,覺得新鮮刺激,居然沒發脾氣。
戴域划到一個無人到的沙灘,停住兩人推船上岸。伊達吃力不過,跑了幾步便倒在沙灘上,喘息。戴域追到她身邊坐下,含情脈脈注視她。
「你一定很喜歡那個女朋友。」伊達突然問。
「誰?誰是那個女朋友?」戴域吃了一驚。
「那個送你無線電的。」
戴域有點不知所措:「你怎麽知道,誰吿訴你的?」
「你的眼睛吿訴我的!」伊達在賣弄聰明了。「你聽着,你有一個日本女孩子,她很愛你,你也很愛她,可是不知怎末一來,你又被另一位女孩子愛上了,你忘了她,她恨你,不跟你好了,你一直後悔到現在,我說得對不對?」
顯然提起這問題令戴域困惱,他躺下,停了一會兒才答:「有對,有不對。我沒有愛上別的女孩子,她也沒愛上別的男孩子,可是,她聽了她母親的話,嫁了另外一個人!」
這答覆令伊達感到意外,半响說不出話來。
一陣短短的沉默過後,伊達試探地問:「以後就沒有別的女孩子來代替她。」
「沒有,啊,我是說在日本。」
戴域最後這句話使伊達高興,忍不住笑了一下。戴域囘身問她何故笑,伊達說他說話很小心。戴域心一動,要伊達注視他眼睛。
「什麽意思?」伊達奇怪地問?
「因爲你能從人的眼睛裏看人的心。」戴域說。
戴域的眼睛好像燃燒的火焰,伊達驟然感到全身發熱,呼吸急促起來,她講不出話,喉管裏像被什麽堵塞着。
她的心跳得很快,整個人像在蒸氣裏⋯⋯戴域深深注視她,這張可愛的面孔,這對會講話的眼睛,兩瓣顫動的嘴唇,每樣都充滿着誘惑,令他激動,迷亂,禁不住俯下身去吻她。
感情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伊達也禁不住伸開手臂環抱着他的頸項⋯⋯
「吿訴我,你那個日本女孩子怎麽樣的?」伊達問。
「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要知道,因爲我有一點恨她。」
「你不用恨她,從現在起,我把她全忘了,我只愛你一個人,要是!⋯⋯」
說到這裏,戴域忽然遲疑起來。伊達霍地坐起,詫異地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戴域支吾着,伊逵明白一定有人在背後說她的壞話,於是追問戴域。戴域被她迫得沒辦法,只好照直說出來。
「他們說你愛一個拋一個,事實上心裏一個也不愛,他們說你到後來一定一塲空,他們叫你『尼姑』!」
伊達聽了很生氣,站起來就走。戴域急追過去:「伊達,你說過不生氣的。」
「你旣然相信他們,就不用愛我!」伊達停步,望着他,一臉委曲。
「可是我愛你⋯⋯」戴域以眞摯的眼光望着她:「伊達,別生我氣。」
「你愛尼姑?」
「我不愛尼姑,我愛你。」
伊達激動地抱住戴域,眼内閃出了淚光。戴域從手上除下金鍊,戴在伊達手上,然後鄭重地說:「我曾經發誓要把它給我最愛的人,現在它是你的。」
伊達非常感動,也認眞囘道:「請你相信我,我以後心裏就只有一個你!」
當他倆興盡踏上歸途時,兩顆心已緊密的連在一起,同時墮入情網了!
伊達愉快地囘家去,發現家門口停着一輛大房車,覺得奇怪,快步走入廳,見寶莉和一個高個子的人跳舞。從背景看過去,西裝畢挺,舞姿瀟洒。這人是誰?伊達心裏升起一個問號。
寶莉跳得很開心,偶然抬頭看見伊達,不禁停住,與她同舞的高個子也不禁囘頭來看,眼内露出些兒驚訝,寳莉和她招呼,伊達漫應着,眼睛却不停的朝那個陌生的靑年人打量。寶莉本欲爲他們介紹,但瞧着伊達那付迷惘的神情,深怕這人又給姊姊吸引去,她有點自私,話到嘴邊又咽囘去。
伊達並不在乎,她的男朋友多着哩,祗不過對這人有點好奇。她落落大方地朝那人一笑,準備上樓去換衣服。母親剛剛端着一盤東西進來,看見伊達便喊起來:「啊,伊達!我以爲你又忘記囘家吃晚飯了。」母親的表情似乎對伊達特別關心,接着又說:「快,我來替你們介紹,這就是李伯伯的兒子李雅力。」說完轉臉向着雅力:「你第一次看見⋯⋯」
「伯母用不着介紹了,」雅力搶着說,眼光朝伊達直射過去:「我知道你是伊達。」
伊達恨他第一次見面態度就這樣輕佻,掉頭不睬,上樓去了。
母親露出無奈何的神氣,搖搖頭嘰咕道:「這孩子!」她吩咐寶莉陪着雅力,自己忙着去煮菜款待這位特別的客人。
伊達囘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想換件衣服,可是她挑來挑去都覺不合式,心裏有點紊亂,雅力的影子在她眼前跳動,該死!他有什麼好値得這樣注意。她努力想把那影子驅逐掉,走去化妝台擦唇膏,金鍊映入她眼簾,馬上又想起戴域,那小伙子可不比雅力差,她的心平靜下來,隨便拿件樸素的旗袍換上。她有點想下樓去,但有種力量在拉着她,不讓她這樣做。
沒有伊達在塲,寶莉更加活潑愉快,然而她不大懂得男孩子的心理。她選了一張尊尼麥斯的唱片問雅力好不好,雅力有點心神不屬,走到廳口往上看,口裏答不好,寶莉囘頭始發覺他已離開自己身邊。
「雅力,你在幹什麼?」寶莉問。
「沒——沒什麼,」雅力竭力掩飾,笑嘻嘻答:「我奇怪你姊姊怎麽上去了大半天還不下來。」
「你要她下來,便當!」寶莉畢竟是孩子,一些不覺雅力的期望,走到梯口。大喊:「姊姊!電話!」
伊達直奔下來,及到電話旁始知受愚,忿怒地瞪視寶莉一眼。寶莉邊笑邊向姊姊行禮道歉:「Sorry!你上去半天,媽叫你來陪客人。」
「我在做功課。」
「啊,那我的情報完全不正確。」雅力擺出一付玩世不恭的態度,開口又對她說笑起來。
「什麽情報?」伊達不由張大了眼睛。
「他們說你喜歡玩,不喜歡唸書。」
「誰吿訴你的。」
「你這末許多男朋友中間的一個。」
伊達以爲在開玩笑,不再和他爭論下去。
母親別有用心,故意叫寶莉去幫忙,讓伊達和雅力談話。雅力很會說笑話,惹得伊達笑口不停,到吃晚飯的時候,兩人已熟得好像老朋友似的。不過伊達還是有點討厭他不太尊重自己,因此當雅力約她明天有沒空時,伊達一口就囘絶,說沒有空。
「那末,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大大大後天!」雅力嬉皮笑臉請求着。
「還是沒有空。」伊達堅持着,不給他機會。
雅力無法,祗好掏張卡片說:「我不信,這兒是我電話號碼,你打電話給我。」
伊達不接,把手一推,卡片跌在地下。其實她心理並不是不喜歡雅力,但她必須矜持着,不願受人支配。她見雅力臉上現出失望的神情,心內有些痛快,又有些後悔,因此當寶莉端茶出來叫他們喝,雅力一囘頭,伊達便悄悄把卡片拾起藏好,轉身上樓。
雅力被伊達那種飄忽的態度迷住,故意大聲說:「伊達,我走了!你不送我!」
伊達正在猶豫着,母親恰巧進來,命令她送,伊達無法,祗好照辦,寶莉在一旁看得又妬又恨。
「你每天什麼時候放學?」一走出門口,雅力便這樣問。
「沒有一定。」
「我可以在你學校門口等的。」
「你不要!」伊達囘得乾脆。
「爲什麽?」
「我不要你來接我?」
「那末我在街口等,我想請你看五點半電影。」
雅力節節進攻,令伊達無從招架,發急了,嚷起來:「你不能逼着我!」
「好,我答應你以後決不再討厭,什麼事都聽你話,祗是求你陪我看一塲電影。」雅力改變了態度,莊重地對她說。
伊達有些囘心轉意,但口裏還說得很硬:「不,不要明天。」
「爲什麽?」
「你這種情形!我可不是澳洲的女孩子!」
伊達覺得他很無賴,說罷揚手和他送別,雅力怏怏而去。
伊達囘到臥室的時候,見寶莉在寫日記,覺得很奇怪,因爲寶莉從來都不記日記,看來她像有些心事。
不錯,寶莉的確有點心事。她私慕雅力,怎知雅力一見伊達像着了迷,令她又恨又氣,因此忍不住跟伊達請求,要她別奪去雅力。
伊達和戴域的戀愛剛在開始,雖然雅力也使她迷亂,但見寶莉一往倩深,不想和她爭奪,一口便答應了。
伊達父親到日本去,伊達和母親去送行,因此曠課半天。同學們竊竊私議,皆以爲伊達不知又和那一個男朋友在一起玩,所以不能來上課。
閒話傳到戴域耳裏,令他十分難受,黛琳更從中挑撥她詆伊達愛情不專,戴域竟信以爲眞,等伊達來時,對她不理不睬。
伊達發覺戴域對自己的態度冷冰冰,同學的表情也有些異樣,尤其黛琳常出神秘的微笑,心內疑惑不定,於是當他們練完音樂的時候,伊達便喊住戴域來問了。
「戴域,過來!什麽事?生我氣。」
「你昨兒晚上什麽地方玩去了?」戴域像吃了火藥,聲勢汹汹。
「沒有呀,在家。」伊達答。
「那你爲什麽上午不來上課?」
「我送爸爸上飛機!」
戴域看着她,滿臉不信任的神氣。伊達光火了,轉身就走。戴域覺得也許錯怪她,禁不住追過去。
「要怎樣?」伊達惱怒地瞪他一眼。
「他們說我是傻瓜!」戴域氣鼓鼓在分辯:「因爲我對你用了眞情,他們說不出一個月,我這傻瓜就會有苦頭吃,他們又說我是『木頭』!」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伊達的火氣更大,尖叫起來:「他們,他們,你不相信我,却去相信他們背後的胡說八道?你眞是木頭!」
戴域見她情急的樣子,相信她說的是眞話,不過他還一有些不解,於是問:「他們爲什麽要破壞呢?」
「這是妬忌,妬忌,你連妬忌也不懂嗎?」
戴域一想很對,便向伊達道歉。誤會冰釋,兩人又和好如初。伊達還約他後天星期六五點半鐘,到自己家裏爲他介紹母親和妹妹會面。
兩人親密地談清,走着,雅力忽駕車追來,伊達一見大駭,慌忙拖着戴域拐彎,雅力故意和她招呼,伊達不敢理睬,深怕戴域又誤會起來。戴域見伊達態度慌張失措,不免有點懷疑,當面却沒有說破。
伊達囘到家不久,雅力的電話就來了,說約伊達在咖啡店見面。伊達不大想見他,但爲着寶莉還是去了。
伊達見着雅力,便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以外的神氣,冷冷責問他,爲什麽作弄寶莉,說去看她而又不去,弄得寶莉心神不定。
雅力坦白向她說不愛寶莉,愛的是她,並苦苦向伊達哀求,給予他一個機會。
雅力的話叫伊達吃驚,像逃避什麽似的離開了雅力,可是雅力的話却不絕的在她耳邊廻繞。的確,雅力蠻可愛,假如不是寶莉喜歡他,或者她不先喜歡了戴域,她早就會答了應他,和他一塊兒去玩。
怎辦呢?伊達心亂如麻,囘到家裏想了又想,情感與理智鬥了又鬥,還是按捺不住,情感終於戰勝了理智,見異思遷的劣根性終於發作出來,於是,她打電話約雅力星期六下午五點鐘見面!
到約定的那一天,伊達先與母親商量好,請她將寶莉帶去看電影,自個兒在家候雅力。
伊達完全忘了已先約好戴域那囘事,等她憶起時却不來及了!雅力剛到,戴域接踵而至,伊達左右爲難,戴域恨她玩弄,不聽解釋負氣走了!伊達懊喪之餘,橫下心腸陪雅力看電影、吃飯、跳舞。
興盡,雅力送伊達囘家,分手時雅力忍不住擁伊達接吻。不知戴域早守候在那裏,瞧二人如此親暱,看得眼內冒火,不由分說,一竄出便執着雅力衣領,就是一拳,伊達駭得頓足狂叫,家裏的人聞聲齊趕了出來,雅力跌倒又爬起,但他怎是戴域的敵手,戴域學過柔道,打得雅力血披滿臉,寶莉在一旁看得心痛極了,囘身就走。伊達咒駡戴域野蠻,却不能制止二人不打,直至母親出現戰事才吿結束,戴域悻悻而去,雅力也駕車離開。
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第二天,雅力的父親李文彬就帶雅力上王家門興師問罪,可是他一見着伊達母親的面什麽都忘記,兩人居然話起舊來,雅力似乎也不介意,和伊達還是有說有笑,祗有寶莉傷心透頂,非但不理伊達,更不願和她同住,抱着舖蓋跟母親去睡。
不過,戴域受此剌激進而了解伊達時爲人,頗悔不聽人勸吿。於是黛琳乘虛而入,向他表示愛意,戴域正好借此機會報復,因此在排練音樂的時候當着伊達的面,特別對黛琳親熱。
伊達自覺無趣,黯然離開。囘到家裏便寫信給戴域,連同手鍊一併退還給他。
伊達感到對寶莉抱歉,欲向她解釋自己無意奪愛,而是雅力苦苦追求,自己意志薄弱才鬧出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可是寶莉絕不聽她解澤,並對她諸般諷刺,以致兩姊妹感情的裂痕愈來愈深。至於雅力,對伊達還是抱着若卽若離的態度,令她煩惱不堪。
為了應付學校大考,伊達暫時摒除雜念,準備埋頭苦讀一陣,可是由於她平時功課太差,脾氣又任性,到時無人肯幫她,幸得書虫自吿奮勇,每天放學後到她家來替伊達補習。
這天,伊達正在補習功課的時候,雅力到訪,欲請伊達出去玩,遭伊達推却,並表示短期内不能陪他。雅力是個標準紈袴子弟,無人陪伴就覺無聊之至,於是轉向寶莉打主意,偸偸和她約會去看電影。寶莉正欲藉此向伊達報復,欣然赴約,伊達不知兩人私約外出,猶以爲雅力對己一片眞心。
聖誕節到了!年靑的一輩正以興奮熱烈的心情來歡迎這一個節日。
泰妮沒有例外,準備在家開一個舞會。頭一天,她把伊達一家人都請來,另外也請了雅力來幫忙她佈置客廳。
這時候,泰妮、寶莉及雅力三人正忙着安放聖誕樹,掛電燈。伊達沒有動手,她因爲跟戴域鬧翻,心裏始終不舒服,雖然她還有雅力,可是雅力老是一付神祕莫測的樣子,對誰都合得來,令她難以捉摸。
伊達覺得無聊,便打電話給史蒂文,吿訴他祗參加晚會不參加樂隊演出。史蒂文聽她說在泰妮家裏,立刻要泰妮聽電話,原來他們早已認識。
伊達怕學校晚會沒人陪伴,把電話交給泰妮便去找雅力。她在同學面前已經失掉一次面子,可不能再失第二次。當她走囘客廳時,見雅力與寶莉在一起,樣子很親密,頗感意外。但她仍不相信雅力會移倩別戀,走過去問他:
「雅力,我們的晚會你一定去的?」
「當然去的。」雅力隨口說。
「我要讓他們看看!」
「看什麼?」
「看你。」
伊達想在同學面前誇耀自己,戴域不愛她有什麽稀奇,她的男朋友多着哩!雅力早看破她的心事,不過他却另有安排,因此當泰妮宣佈明天史蒂文也來參加這個舞會,伊達問雅力幾時才能到,雅力竟吞吞吐吐說:「只要爸爸不開『派對』,我就可以早來,最晚,我十二點以前趕到。」
這晚上伊達留下陪泰妮,伊達母親帶寶莉囘家,同時雅力也吿辭走了,伊達像失去什麼似的,心裏老覺得很蹩扭。
姑母一囘房,伊達便問泰妮對雅力的意見,泰妮却囘說要見過戴域才能下評語,伊達吿訴她,後天學校開晚會她一定可以看見戴域,不過她警吿泰妮別去碰他,因爲黛琳釘得很緊。不料最後這句話引起玩世不恭的泰妮的興趣,立刻和伊達打賭,要在晚會麽據戴域爲自己的舞伴,把他從黛琳手中搶過來。
黃昏一過,泰妮家就熱鬧起來,燈燭輝煌,音樂洋溢,客人們陸續到了,皆是一對一對靑年男女,祗有伊達形單影隻,顯得份外寂寞。
她悄悄打電話到雅力家,想催他快點來。怎知出人意料以來,雅力的父親根本沒有請客,雅力也不在家,分明向自己扯謊。到此伊達恍悟昨晚見寶莉與雅力的態度有點異樣。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伊達立刻趕囘家,果然發現雅力與寶莉在一起,兩人相依偎坐,坐在聖艇樹旁的一張沙發上。
他們絕沒有留意伊達來到,寶莉還在問雅力:「你愛完了姊姊來愛我,愛完了我又去愛誰?」
「再也不會愛其他人了,你是最後一個。」
同樣的話,他都向別人來說,假如不是伊達親聆,眞不相信是出自一個人的口。她氣得渾身發抖。
「叫我能相信你說的這些話?」寶莉問得比較聰明。
雅力竟然舉起一隻手:「我可以向這棵聖誕樹發誓⋯⋯」
無恥、下流、卑汚,多末醜惡呵!伊達再也聽不下去,憤怒地把聖誕樹推倒,賞雅力一記耳光,然後對失驚的寶莉說:「以後你不必再恨我⋯⋯」
伊達頹喪萬分地囘到泰妮那裏,而泰妮却沒有時間來陪她,伊達更形寂寞。幸好她又遇着一個東尼,東尼也因跟愛人拌嘴,獨自參加。於是兩個寂寞的人便在一起,伊達暫擺脫一切煩惱,與東尼狂歡飮酒遣愁。
這是個盛大的晚會,參加的人數衆多,學校禮堂變成了臨時舞塲,四周排滿了汽球、彩紙、燈籠,禮堂上面設一個小樂台,樂隊就由平時那幾個人組成,此時正在起勁地敲打着,爲同學們伴奏。
伊達退出樂隊改任招待員,由於無伴,她獨自站在入口處瞧着衆人跳舞。泰妮單搶匹馬來到,悄悄問伊達戴域在那裏,伊達指給她看,泰妮點頭微笑,像極有把握似的。她問伊達雅力怎沒來,伊達苦澀地笑了一下,指着舞池中央,原來雅力在跟寶莉跳舞。
樂隊休息,改由唱片播送音樂,泰妮知道機會來了,立刻要史蒂文爲她介紹戴域認識,她真有一手,三言兩語便擒住戴域跟她跳舞。
伊達看見黛琳被冷落,心裏感到痛快,又有些惆悵。別人都興高彩烈在跳,自己祇有看的份兒。她四處望,想找個人跟自己跳舞,不管是誰。突然她眼睛一凳,看見東尼進來,她笑着迎上去,怎知東尼却和她身後的蘇珊娜招呼,兩人相擁着走進舞池。
沒人理睬伊達,彷彿她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受不了這個刺激,帶着被人遺棄的悲哀,含淚走出學校⋯⋯
她一直走囘家,像受驚的小鳥投進母親的懷抱,委委屈屈地哭起來。「媽,愛情什麼這末苦?」
「你是說什麽,伊達?」
母親笑起來,撫摸她的頭髪,萬般慈愛地說:「不,伊達,愛情不是苦,祗要你認定一個人去愛!」
「這多難?」
「不難,你要相信他,也要叫人相信你,也許到現在你還沒有眞正的愛一個人。」
伊達玩味母親的話,憬然領悟愛情的眞諦,不由破涕笑了!
母女倆正談着,伊達父親突然趕囘來,與家人共度聖誕。這意外的出現,令母親驚喜不巳,伊達識趣,自個兒走開,讓他們一叙離情,而就在這個時候,寶莉哭哭啼啼囘來的一邊在駡雅力不是人。
伊達已經平靜下來,拉着寶莉問什麽事。
「他在跟黛琳Kiss!」寶莉抽噎着。「戴域呢?」
「戴域跟泰妮一起上別的地方去玩了!姊姊,愛情是苦的⋯⋯」寶莉愧疚交迸,不由抱住伊達懺悔。
「不,我覺的得是甜的。」伊達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寶莉一怔,爲她態度轉變得這樣快而詫異。伊達微笑,指母親的房,意味深長地說:「爸爸囘來了!他跟媽正甜着咧!」
「可是,我的被褥還在裏邊!」寶莉孩子氣的嚷起來。「跟我一起睡。」伊達的聲音裏充滿着前所沒有的熱情。
家庭的温暖,姊姊的愛護,叫寶莉感動,伸出一隻手和伊達的手相握,緊緊的,表示她們之間再沒有若何誤會存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