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東風電影故事
此間所言,係「借東風」續集故事,上集是「羣英會」。
且說諸葛亮與魯肅同往北岸曹營水寨借箭,滿載而歸,肅即往見周瑜,備說經過,瑜大驚,慨然嘆曰;「孔明啊,你真乃神人也。」正 是:
一天濃霧滿長江,
遠近難分水渺茫,
驟雨飛蝗來戰艦,
孔明今日伏周郞。
却說周瑜擺酒設宴 ,與諸葛亮賀功,魯肅、闞澤同桌共飲,席間,周瑜曰:「今曹操引百萬之衆,連絡三百餘里,非一朝一夕可破。欲令衆將各帶三月粮草,準備禦敵。」言未了,黄蓋進曰: 「莫說三個月,就是三載也不濟事,若是破得,便破;若破不得,何不聽張子布之言,棄甲倒弋北 江降曹。」周瑜聞言勃然變色,大怒曰:「我今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今當兩軍相敵之際,汝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衆!」遂喝左右將黄蓋斬訖報來。此時帳外有人髙呼曰:「刀下留人!」原來是甘寧趕到,進前吿曰:「蓋乃三世老臣,只可赦,不可斬。」瑜喝曰:「住咀!」命左右驅出帳外,衆官皆苦苦吿求,瑜曰:「且看在衆將面上,今且免死!」命左右將蓋拖翻,打一百脊杖丨以正其罪,蓋受杖,皮開肉綻,鮮血迸流,衆官又苦苦求免,瑜躍起指蓋曰:「汝敢小覷我耶!且記五十棍!再有怠慢,二罪俱發!」恨聲不絕而入帳中,諸葛亮佯作不知,各自一旁飲酒,魯肅滿臉疑惑,謂諸葛亮曰:「我家都督怒責黄蓋,滿營將官俱來講情,你到此乃是一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諸葛亮笑曰:「他二人一個顧打,一個願挨,如何要我勸他?」肅方悟。諸葛亮曰:「不用苦肉計,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黄蓋去詐降,却敎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見公瑾,切莫言亮先知。肅會其意,二人遂拜別。
且說黄蓋臥於 帳中,諸將皆來動問。蓋不言語,但長吁而己。忽報參謀闞澤來問。蓋令請入臥內,叱退左右,闞澤曰:「將軍莫非與都督有讐?」蓋曰:「非也。」澤曰:「旣然無讐,莫非苦肉計乎?」蓋曰:「何以知之?」澤曰:某觀公謹舉動,已料着八九分。」蓋遂將心膓和盤托出 ,澤曰:「公之吿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耳,蓋曰:「實有此意,未知肯否?」闞澤欣然領諾,正是:勇將輕身思報主,謀臣爲國有同心。
却說闞澤領了書,當夜扮就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三更時分,早到曹軍水寨。巡江軍士拏住,報知曹操,操敎引將人來 。闞澤至,只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几危坐,問曰:「汝旣是東吳參謀,來此作甚?」澤曰:「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黄蓋,汝又錯尋思了也!」操曰: 「吾與東吳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問呢?」闞澤欲言又止,操即令左右鬆綁,澤曰: 「這便才是。」操曰:「汝到此則甚?」澤曰:「黄蓋乃東吳三世老臣,今被周瑜無端毒打不勝忿恨,特謀之於我,我與蓋,情同骨肉,逕來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否?曹曰:「書在何處?」闞澤取書呈上,操拆書就燈下觀看。書畧曰:蓋受東吳三世厚恩,本不當懷二心,然以今日時勢論之,用江東六郡之卒,擋中原萬餘雄師,海內所共見。東吳將吏,無論愚智,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懹淺戇,自負其能,欲以卵擊石,兼善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蓋係東吾舊臣,無端受其摧辱,心實恨之!伏聞丞相,誠心待物,虛懹納十,願率衆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粮草車仗,隨艦獻納。泣血拜白,萬勿見疑。」操閱畢,暗自思忖,忽然拍案張目大怒曰:「黄蓋用苦肉計,命汝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却敢來戲侮我耶!」便敎左右推出斬之。左右將闞澤推下。澤面不改容,仰天大笑。操敎牽回,叱曰:「吾已識破奸計,汝何故發笑?」澤曰:「吾不笑你。吾笑那黄蓋不識入耳?」操曰:「何不識人?」澤曰:「殺便殺,何必多問!」操曰:吾自幼熟讚兵書,深知奸僞之道,汝道條計,只好瞞哄旁人,焉能瞞得過老夫。」澤曰:「啊!你且說我書中那條是奸計?」操曰:「我說出你那破綻,敎你死而無怨:你旣是真心獻書投洚,如何不明約幾時?」闞澤聽罷,大笑曰:「虧汝敢自誇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我勸你及早收兵回去,若是與周郞交戰,必定被擒,無學之輩,可惜吾屈死汝手!」此時,有人入帳,於操耳私語。操曰:「將書來看。」中軍以密書呈上,操觀之,顏色頗喜,曰「你且說,我那幾般不是處?」澤曰:「豈不聞背主做竊,不可定期?倘今若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道裏反來接應,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殺好人,眞無學之輩也。」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曰:「吾一時淺見,冒凟威顏,幸勿掛懹。」遂請入座,共商大事。操曰:「就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黄公覆約定,先通消息過江,這裏派兵接應。澤曰:「某已離江東,不可復還。望丞相別遺機密人去。」操曰:「若他人去,事恐泄漏。」澤再三推辭;良久,乃曰:「若去則不敢久停,便當即行。」操曰:「慢來,宴罷再行。」澤曰:「非也,吾恐周郞見疑。」遂辭別出營,再駕扁舟,重回東吳,一路上自深慶幸,此間暫且不表。
却說曹操連得二書,心中疑惑不定,聚衆謀士商議曰:「黄蓋受責,令闞澤前來獻書,祗是未可深信,誰敢去周瑜寨中探聽虛實?」蔣幹進曰;「丞相,前番蔣幹過江,未得成功,心中慚愧;今願捨身再往江東,探聽實信報知丞相。」操曰:「汝前番過江,送了我兩個水軍頭領,今番又要過江,莫非要送我八十三萬之衆麼?」幹誠惶誠恐曰:「某今番若不成功,願立軍令。」操大喜,即時令蔣幹上船。幹駕小舟逕到江南水寨邊,便使人報傳。周瑜聽得幹又到,大喜曰:吾之成功,只在此人身上!」遂囑咐魯肅:請龐士元來,爲我如此如此。」原來襄陽龐統,字士元,因避亂寓居江東。魯肅特荐之於周瑜,瑜問計於統曰:「破操當用何策?」統曰:「大江之中,一船起火,餘船四散,是必有一人往曹營獻連環計,使曹操釘鎖戰船,火攻可成矣。」肅曰:「只怕曹操奸猾,如何 去得?」
周瑜沉吟未决。正尋思沒個機會,忽報蔣幹又來。瑜大喜,一面吩咐龐統用計;一面坐於帳上,使人請幹。幹見不來接 ,心中不悅,乃入寨見周瑜。瑜作色曰:「子翼何故欺我太甚?」將幹笑曰:「你我乃自家兄弟,特來吐心腹事,何言相欺耳?」瑜曰:「汝要說我降,除非海枯石爛!前番吾念舊情,請你痛飲一醉,留你同榻;你却盜吾私書,不辭而去,歸報曹操,殺了蔡瑁、張允,致使吾事不成。今日無故又來,必不懷好意!吾不看舊日之情,一刀兩段!」便敎左右:「送子翼往西山庵中歇息。待吾破了曹操,那時渡你過江未遲。」
蔣幹再欲開言,周瑜已入帳後去了。左右取馬與蔣幹乘坐,送到西山背後小庵歇息,撥兩個軍人服侍。幹在庵內, 心中憂悶,寢食不安。是夜星露滿天,獨步出庵散悶。忽聽得品簫之聲,遂循聲尋去,見石岩之旁,一人儀表非俗。幹趨前作揖,問曰:「敢問先生尊姓高名?」答曰;「姓龐名統。字士元。」幹曰:「汝莫非鳳雛先生否?」答曰:「然也。」幹喜曰:「久聞大名,今何僻 居此地?」統曰:「周郞自恃才高,不能容物,故而退居山林。看今夜月色甚好,在此品簫,以解煩悶。」幹曰:「原來如此。先生旣有 王佐之才,豈可空志於山林之中,何不另擇明主,共商霸業。」統曰:「吾亦欲離江東久矣,惜無機緣耳。」幹曰:「以公之才,何往不利?如首歸曹,吾當引荐。」統曰:「啊,你乃何人?」幹曰:「實不相瞞,曹營蔣幹是也。」統即拜曰:
「如此,失迎了。敢 煩先生引見才是。」幹曰:「先生果有意降曹,便當即行,倘周郞知覺必加害。於是統與幹連夜下山,至江邊尋着原來船隻,飛棹投江北。旣至曹寨,幹先入見,備述前事。操聞鳳雛先生來,親自出帳迎入,分賓主坐定,操曰:「老夫與東吳且夕交戰,今幸得先生前來,乃天助我也。」統曰:「豈敢。某素聞丞相用兵如神,今願一睹軍容。」操敎備馬,先邀統同觀旱寨,再觀水寨。見向南方二十四座門,皆有艨艟戰艦,列爲城郭,中藏小船,往來有巷,起伏有序,統笑曰:「丞相用兵如此,名不虛傳!」
操大喜,回寨,請入帳中, 置洒共飲,同說兵機。統商談雄辯,應答如流。操深敬佩,慇勤相待,統佯醉曰:「敢問軍中有良醫否?」操問何用。統曰:「水軍多疾,須用良醫治之。」時操軍因不服水土,俱生嘔吐之疾,多有死者。操正慮此事,忽聞統言,即再三請敎。統曰:「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風浪不息,北兵不慣乘舟,受此顛播,便生疾病。若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爲一排,或五十爲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上舖濶板,休言入可渡,馬亦可走矣。乘此而行,任他風浪潮水上下,復何懼哉?」操即令軍中鐵匠,連夜打浩連環大釘,鎖住船隻。諸軍聞之,俱各喜悅,統又謂操曰:「某觀江東豪傑,多有怨恨周郞者,某願爲丞相頓說來降,那周郞孤立無援,必被丞相所擒矣。」操曰:「如此,就煩先生一往,便宜行事。」
統拜別,至江邊,正欲下船,忽見岸上一人,道袍竹冠,一把扯住統曰:
「你好大胆!黃蓋用苦肉計,闞澤下詐降書,你又來獻連環計,只恐燒不盡絕!敢是欺我江北無人?」龐統聞言,魂飛魄散;急回視其人,原來却是徐庶。統見是故人,心下方定。乃曰:「你若説破我計,可惜江南八十一州百姓,俱喪你一人之手。」庶笑曰:「此間八十三萬人馬性命休矣!」統曰:「你眞欲破我計耶?」庶曰:「非也。我受到皇叔厚恩,未嘗忘報,曹操送死吾母,我决意終身不設一謀,今安肯破兄良策,祗是你下此毒手,連我的性命都不顧了麼?」統問曰:「操引兵南征,可有後顧之憂否?」庶曰:「他憂的馬騰、韓遂耳丨」统曰:「然也,以此脫身有何難哉!」庶聞言大喜,拜謝。龐統別却徐庶,下船自回江東。
且說曹操在長江之上,設宴與將共飲,文武絮官 ,各依次而坐。操四顧空濶,心中歡喜,謂衆官曰:「老夫今有百萬雄師,又頼諸公用命,收復江南是易如反掌,待等天下無事?再與諸公共享富貴,以樂太天也。」文武皆起謝曰:
「指日收復江南,早奏凱歌,我等終身皆得丞相福蔭,」操大喜,命左右行酒。飲至半夜,操酒酣,遙指南岸曰:「劉備、周郞!汝不過螻蟻之力,欲撼泰山何其愚也,」言罷大笑。
曹操正笑談間,忽聞鴉聲望 南飛鳴而去。操問曰:「此鴉緣何夜鳴?」左右答曰:「鴉見月明,疑是天曉,故離樹而鳴。」操又大笑。時操已醉,乃取槊立於船頭上,以酒奠於江中,滿飲三杯,橫塑謂衆將曰:「想當年,老夫持此槊,破黄巾、誅薰卓、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横天下,頗不負大丈夫之志也。今對此景,感慨萬分,吾當作歌,汝等和之。」歌曰: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
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衆和之,共皆歡笑。操此時酒性發作,嘔吐不已,大呼:「僥倖,僥倖!」楊州刺史,劉馥進曰:「大軍相持之際,將士用命之時,丞相何故出此不吉之言?」操不悅曰:「何言不利!」手起一槊,刺死劉馥,衆皆驚駭,正慌亂間,蔣幹來報:「啓丞相,大事不好,軍營中人,交頭接耳,言道西凉馬騰、韓遂謀反,殺奔許都。」操大驚曰:「此事未知虛實,但不可不妨……」言未畢,徐庶進曰:「庶願請三千人馬,連夜奔往散關,倘有緊急軍情,再報知丞相如何?」操喜曰:「就命先生速速前去。」遂罷宴。正是:鳳雛一語敎徐庶,正似游魚脫鈎釣。
却說南岸隔夜聽得鼓聲喧震,周瑜於山頂看曹營戰船,果然連鎖一 處,
心中暗喜,正得意處,忽見西北風吹動踩旗,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大叫一聲,口吐鲜血,往後而倒。諸將急扶持入帳,正 是:一時忽笑又忽叫,難使南軍破北軍。
却說魯肅見周瑜臥病,心中憂悶,來見諸葛亮,言周瑜卒病之事。諸葛I
亮笑曰 :「周都督之病,亮亦能醫。」魯肅即請同往看病。肅先入報周瑜曰:「適來去望諸葛先生,言能醫都督之病。見在帳外,煩來醫治,何如?」瑜命請入。諸葛亮入見周瑜,趨前問曰:「連日不晤君顏,何期贵體不安!」瑜曰:「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諸葛亮笑曰:「天有不測之風雲,人又豈能料乎」瑜聞失色,乃作呻吟之聲。諸葛亮曰:「都督心中似覺煩郁否?」瑜曰:「然。」諸寫亮曰:「亮有一方管叫都督氣順。」遂討筆墨,密書十六字曰:「欲破曹兵,須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寫畢,遞與周瑜曰:「此都 督病源也。」瑜見了大驚,暗思:「孔明眞神人也!早已知我心事。」乃笑曰:「先生旣知我病狀,怎樣治之?」諸葛亮曰:「亮雖不才 ,習就奇門遁甲之法,能呼風喚雨;都督若要東風,可於南屛山髙設一檯,名曰「七星壇」,待山人披髮執劍,涉星步斗,借來三日三夜東風,助都督用兵如何?」瑜聞言大喜,矍然而起謂諸葛亮曰:「如此拜求先生一往。」便傳令差五百壯士,往南屛山築壇,諸葛亮亦辭別出帳。
且說周瑜心懷狹窄,見諸葛亮處處棋高一步,心想:「此人有奪天地造化之法,神鬼不測之術!若留此人,乃東吳禍根 也。及早殺却,免生後患。」急喚帳前護軍校尉丁奉、徐盛二將:「你二人可埋伏南屏山水旱兩路,只候東風一到,即將孔明首級斬來見我報功,不得有誤。」
二將領命,往南屏山而來,於路上正迎東南風起,正是:七星壇上臥龍登,一夜東風江水騰,不是孔明施 妙計,周郞安得逞才能?
且說丁奉、徐盛來到七星壇,見壇上執旗將士,當風而立。丁奉下馬提劍上壇,不見諸葛亮,慌問守擅 道士。答曰:「恰才還在。」於是二人急趕至江邊,小卒報曰:「適間却見孔明披髮下船,望上水去了。」二人遂即下船,拽起滿帆,搶風而駛。遙望前船不遠,徐盛在船頭上高聲大叫;「軍師休去,都督有請!」只見諸葛亮立於船尾大笑曰:「上覆都督,好好用兵,破曹要緊,山人暫回夏口,異日再容相見。」徐盛曰:「請暫小住,有要事商量。」諸葛亮曰:「吾已料定都督不能容我,必來加害,預先敎趙子龍來相接,
將軍不必追趕!」丁、徐二人不聽亮言,只顧趕去,此時,怒壞趙雲,只見他拈弓搭箭,立於船尾大叫曰:「吾 乃常山趙子龍也!奉令來接軍師。汝等如何來追趕?本待一箭射死你等,顯得兩家失了和氣,敎汝輩知我手段!」言畢,箭到處,射斷丁、徐船上蓬索。那篷墮落下水,其船便横,丁、徐二人面如土色,面面相覷。諸葛亮遙箱二人呼曰:「二位將軍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