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龜婿.電影小說.
從山頂俯視下的香港中環區,或由海面小船上看到的香港繫盛區:巍峨的現代化建築物;行人擁擠的碼頭,互大的輪船,汽笛聲,白色的氣笛蒸氣;人聲,香港特有的傾斜山路,登山纜車…… …。
一羣盛裝的男女在宴會中,菜餚撤下,端至厨房,厨師將尙未吃過的菜,木然的傾倒在擸𢶍桶裡。擸𢶍桶擺至後門,一羣衣衫襤褸的人湧過來,厨師將賸菜倒於地上,衆人爭奪。
大火焚燒的木屋區,呼救聲,熊熊的大火,一個沒有穿褲的貧童的背影 ,熊熊的大火映照着他,他緩慢的轉過身來,忽然的看着山脚下,山脚下的一座花園洋房。
趙愛娜躺在床上,報紙掩住她的臉。
趙珍妮背坐在梳粧枱前染手指甲,珍妮張開十指,輕輕在空中搖動,等指甲油乾——。
愛娜突然坐起,啊了一聲。
「哎呀!眞叫你嚇死了!什麽事這樣大驚小怪?」趙珍妮問。
「你看,你看!」愛娜指着報紙。報紙上觸目的兩行大標題:南洋富商來港,覓取終身伴侣。胡克羣的照片,也登在上面。
珍妮讀報:「商洋胡氏父子公司總經理胡克羣氏於昨晚抵達香港,下榻於美麗酒店。據悉胡氏此次訪問香港,除視察一般性商業情况,擴展胡氏父子公司業務外,幷將順便物色其終身伴侶,胡氏父子公司爲南洋華人經營之最大企業,擁有工廠、銀行、礦山等機構不下於三十餘單位,其餘屬下之練鋼廠及錫礦皆爲南洋規模最大之實業, 據估計,胡氏父子公司之全部財產不下於七千萬美元之鉅。」
愛娜說:「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你再看下面!『胡克羣氏現年二十九歲,年青有爲,尙未結婚,故乘此次來港之便,物色其終身伴侶,未悉誰家女兒有此幸運,獲得如此理想之金龜婿!』你聽見了沒有;這個胡克羣有錢有勢,又年輕,不正是你姐姐理想的對象,不正是我理想的金龜婿嗎?」
珍妮嘲笑她,故意前低後高的拖長道:「噢——我還以爲是什麽事呢?」
「金龜婿!金龜婿!媽也眞是!一天到晚就想找金龜婿!有什麽了不起呢;我才看不起男 人呢!」愛娜添說。「珍妮:說你小,你也不算小了,怎麽這麽没有心機?別說外頭的人,就說咱們這家人吧,不給你們找個有錢的人,我這下半輩子怎麽過?你妹妹唸書的錢打那裡來?」珍妮反駁道:「要是找不到有錢的人呢?要是找來找去找到一個窮光蛋呢?」愛 娜望望她,又搖搖頭,便走到莉莉房裡去了。
趙莉莉正在數查查舞的拍子,身穿褻衣,斜靠在床上,兩腿交叠架起。
小蘭手執一件旗袍,僞作舞伴,隨電唱機及莉莉口裡的拍子練習跳舞。
愛娜把門推開,正好碰倒小蘭,她不禁哎呀一聲。
「媽,你看小蘭多笨?」莉莉說。
小蘭起身,繼續跳舞,幷做鬼臉。
「好啦好啦,小蘭,別跳了,我和你姐姐有話說。」愛娜將報紙交予莉莉。
小蘭說:「沒有幾天就要開學了,我一定先要學好這個舞步不可。」
莉莉讀報,愛娜注意她的 反應。
「莉莉,你看這位胡先生怎麼樣?」愛娜問。
「胡先生?你說的是他嗎?」
「胡克羣年紀這麼輕,有這麼有錢,而且還没有結婚,莉莉,這樣的男人才是打着燈籠也沒有地方找的呢?」
莉莉將報紙扔在地板上,不感興趣的:「媽又 來了,我們連認識他也不認識,現在就議論人家,未免太早了吧!」小蘭蹲在地扳上讀報。
小蘭唸報紙上的文字——「下榻於美麗酒店,據悉胡氏此次訪問香港——」
愛娜冥想:「他住在美麗酒店,那麽——莉莉,快起來打扮打扮。」
莉莉愕然:「幹什麽?」
「我要帶你們出去。小蘭,叫你二姐快穿衣服,快點,我帶你們去碰碰運氣!」
這時,女傭入來報說袁先生來了,於是,愛娜又趕到客廳會袁君。
袁存義坐於沙發上,手夾雪茄烟。
「喲——眞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我剛才 對莉莉說起你,你就來了,」愛娜獻慇懃地說。
「今天是幾號:你想我會忘了嗎?」
愛娜敷衍的說:「你的生意怎麽樣?這幾年我一直拖累着你,眞是不好意思。」
「說這些話幹什麼?我也很對不起你,要不是我家裡的那一位太不講理,我也不會讓你不明不白的委曲這麽些年。嗱,這是你們這個月的家用。」存義掏出支票,交給愛娜。
「眞的,老袁,除非我的女兒能嫁一個有錢的女婿,不然的話,這一輩子也沒有辨法把這些錢還給你。」
「算啦算啦,眞是越說越遠了,誰要你還:眞的,愛娜, 我看莉莉說小也不算小啦,你也應當替她留留心,她有了男朋友沒有?」
愛娜眼珠一轉明白了袁的意思,故意說:「莉莉這孩子就是這樣瘋瘋儍儍的,女朋友都沒有,那裡來的男朋友,你有適合的人嗎?給她介紹一個。」
「不知道莉莉喜歡怎麽樣的人, 要人漂亮呢,還是要有兩個錢呢?」存義試探着說。
「漂亮又不當飯吃,我决定要給她找一個有錢的。」
「有錢的大半年紀都不大配呀!」
「只要對莉莉有眞心,年紀大了一點也無所謂。」
「莉莉肯嗎?」
「她知道我和她兩個妹妹都要靠她,爲了錢,不肯也要肯呀!」
「愛娜——你是知道的,我……
愛娜明白袁的意思,故意裝胡塗:「你怎麼?」
袁存義奇窘,無法啓齒。這時,莉莉由樓梯下來。見存義在,就連忙喚一聲:「袁伯伯」
愛娜乘機將存義獨自留下,說 要和莉莉去看一個朋友。
在美麗華酒店。馬永華,朱至信分執二十套西裝由電梯中走出。走過甬道,直至七〇四號房門前。欲入而無法開門,倍極狼狽。後來,馬永華掀了門鈴,胡義生才將房門打開,讓他入内。
「都拿囘來了嗎?」義生問。
永華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都拿囘來了,有兩套過期幾天,還多算了一個月的利息」。
「這些當舖眞太不講理,利息算得這樣高,過期只有兩三天都不肯通融」至信插嘴說。
「最不合算就是這三個手錶,前後兩天,倒揹了兩百多塊錢的利息。」
義生說:「算啦,誰叫我們這麼急着凑賭本呢?幸虧胙天晚上贏了這麽一塲,不然我看連旅館錢都付不出來了。」
「小胡,這旅館實在太貴了,我們又何必一定住在這裡,找一個小點的旅館,不是就省多少嗎?」至信建議。
「什麽錢都能省、這筆錢可不能省, 這是秘訣。」義生笑了笑說。
「爲什麽?」
「你懂什麼?越是我們這種靠賭吃飯的人,派頭越是要大,不然我們憑什麼可以混進那些高貴的俱樂部去?」
「老馬,今天俱樂部幾點鐘有局?」
「五點呀,你忘了?」永華答道。
「那就快點吧,我有點心神不定,我要下去喝杯酒,壓一壓。希望今天的運氣跟胙天一樣好。」
在美麗酒茶廳,趙愛娜領了女兒莉莉,果然與報上所登出的胡克羣認識了,其實,這位胡先生祇是賭徒胡義生,而非胡克羣。
那天,胡義生和至信永華等,參加了那 個大賭局,十分順利。得手後,胡義生却想去找趙愛娜。
「今天晚上手氣這樣好,實在不應當這樣早就走。」永華對義生說。「到趙家去有什麼意思?尤其是這樣晚了,去幹什麼呢?」
「晚嗎?跳舞不剛是時候嗎?」
「你大概忘了,我們是靠賭錢爲生的,跳舞可不能當飯吃!」永華說。
「老馬,別那麽認眞,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無錢明天再愁,贏的也不算少了,也該去玩玩了。」
「唉!好吧。我看趙家這母女幾個人也像有兩個錢的人,也許和他們賭一睹比枱子上強也說不定。」他們招了一輛 的士,直駛趙家。
「這樣晚了,來打擾趙太太眞有點不應當,可是我聽說香港的金都舞廳有跳舞表演,所以才冒味的來請趙太太趙小姐一同去看看。」當胡義生坐定後,侃侃而談。
「噢,金都的表演可眞値得看一看,尤其是你們這些遠道來香港的人,更 應當去看看,這也是我們香港出名的地方。」這晚,適袁存義在座,就有意諷刺他。
義生問:「這位是……趙先生嗎?」
「不不,我姓袁,我叫袁存義,我和你胡先生的橡膠廠畧有一點往來。」
「我的橡膠廠?我那裡有——」義生突然記起,忙掩飾:「哦,哦,那好極了。」
袁存義殷勤的獻茶奉烟,忙做一團。
「也是眞巧,我們也正想出去坐坐呢。旣然胡先生興緻這樣好,我們就陪胡先生去去。」愛娜說。
「趙小姐肯賞光嗎?」義生謙遜地問。
「媽,去跳舞去嗎?那好極了。」 不懂事的小蘭嚷道。
義生等坐於靠近樂台的舞池旁,舞塲王經理做倍。袁存義坐於舞池最前面,眉飛色舞的看表演。
袁存義色然以喜:「胡先生,精彩,精彩!」
義生敷衍的笑,轉目注視莉莉。
珍妮小蘭竊笑,注意袁看表演的怪表情。
袁將椅子搬入舞池,獨自坐舞池中。
脫衣舞女繼續表演。
袁獨坐舞池內,逐成最觸目的人物,脫衣舞女立刻以袁爲對象,請其伴舞,幷請其代除身上薄紗。袁窘,欲拒其請,掌聲起,袁只好硬着頭皮隨舞女擺佈,於是狼狽不堪。
脫衣舞完畢,袁狼狽逃囘,掌聲大作。
愛娜與王經理耳語,王經理連連點頭。
「趙小姐,您難得來的,能不能給我一個面子,唱個歌?」王經理說。義生微笑,表示歡迎。
「不,不好意思。」莉莉推辭。
愛娜說:「莉莉,王經理請你唱,就唱一個。」
王經理走向麥克風報告:「諸位來賓,報告一個好消息,現在請趙莉莉小姐爲我們唱一個歌。」
掌聲四起,衆舞客隨Spot Light注視義生等的座位,燈光罩在莉莉身上,莉莉起立,穿過舞池,走至樂台。
莉莉唱「我想嫁給你」——查査——一曲。
衆舞客起立,紛入舞池。
永華、小蘭等一起走入舞池。
義生說:「趙太太,我陪你跳一個舞吧!」座位中只剩下袁存義一人,存義急擦額角上的汗珠,幷喘息着放鬆腰帶。
義生擁愛娜跳舞,愛娜面現驚訝,望沉醉於歌聲中的義生。
「莉莉唱得還好聽吧?」愛娜借題說話。
唱完,掌聲大起,「Encore」之聳不絶,
再唱一曲——我需要瘋狂。
跳舞音樂再起。
義生說:「趙小姐,我陪你跳個舞好嗎?」莉莉站起,義生,莉莉入舞池。
「趙小姐,今天玩得高興嗎?」義生問。
莉莉嬌羞的一笑,自然的與義生的臉貼在一起。
愛娜向永華瞎吹一番:「所以呀,馬先生,我要不是叫這三個孩子拖住,我早就到外國去享福了。」
永華深爲所動,試探地:「到那國去?這筆錢可不少呵!」
「倒不是錢不錢的 問題,我們錐然算不上有錢的人家,莉莉的爸爸做過兩任財政廳長,也給我們留下了一點積蓄。」
永華若有所思,急將椅子移坐愛娜身旁。
「您明天有空嗎?」義生已陶醉了。
「明天我想到郊外去看看。能陪我去嗎?」他又補問一句。「明天早上十點鐘,我在我們酒店樓下的茶廳裡等你。」莉莉脈脈含情的看義生。
次日,趙愛娜去美麗訪胡義生,永華恐在她面前露馬脚,就信口開河,說他去巡視各工廠,其實,他還躱在浴室裡等拿衣服穿呢。
不久,莉莉也到訪,但在茶廳坐候。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早就去接洽一點事情,來晚了。」
「不要緊,現在不過十點半,你遲到還不到一個鐘頭呢?」
「眞對不起,你說我們到那裡去?」
「我想到龍容別墅去游水。」莉莉說。
「好,我們就去游水吧!」
兩人走出茶廳,至門口,上車而去。
義生斜倚沙發而坐,面露煩惱,身邊烟缸中烟蒂壘壘,口中温柔的唸莉莉。
永華說:「小胡,這倒不是和你客氣,還是你們這些肚子裡有墨水的人!主意眞不錯,只要我把趙家的寡婦弄上手,我就從此可以發達了。你知道她有身少錢? 」
「聽他們的口氣,百八十萬港幣總有吧,這總比靠賭錢吃飯強多了。」
「你也算眞沒有志氣,一天到晚想發老婆財!」
永華理直氣壯說:「這有什麽丢臉?沒有錢的男人想娶一個濶老婆,沒有錢的女人想找一個有錢的女婿,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說沒有志氣,何况愛娜待我也實在不錯。」
義生突然說:「老馬,我不想和趙家的人再求往了。」
「你不想和他們來往了,你——你瘋了嗎?一開頭要和他們來往,也是你的意思啊。」
「趙家這一家人躭擱了我們多少事?不行,我不能再和他們來往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囘俱樂部。」
「不管怎麽樣,我也决定不和他們再來往。」聲生堅决表示。
「義生,如果你這樣任性,我就和你拆伙。」永華警告他。
「那也只好各走各路了。」
「你和趙莉莉不是也打得火熱嗎?」至信狐 疑起来。
「算了,算了,別提了,反正我决定從今以後不和他們來往了。」
「那不是發神經病嗎?你有什麼理由呢?」至信說。
「那麽今天晚上的約會呢?難道今天你也不到趙家去了嗎?」永華也急了。
「我可以再去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
義生臉色汎暗:「我已經和你們說明白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到趙家去。」
永華與至信不安的臉色,相對愕然。
義生等走進趙家。
「趙太太在家嗎?」永華問。
「在,在,就要下樓來了。」袁存義囘答。
義生沉重說: 「趙太太,我是來辭行的,我决定三四天後就囘南洋,所以先来辭行。」
莉莉情不自禁,趨前,「什麼?你!」
「趙太太,朱先生和馬先生暫時還不走,你們談談吧,我還有點事去辦。」
義生决然出去,衆起立目送義生行。
莉莉畧一轉念 ,跟着出去。
義生垂頭沿行人道前行,莉莉在後張望,暗隨,義生未覺,莉莉尾隨義生。
義生進入俱樂部大門。
一羣人圍住賭格。
「啊何,拿一瓶酒來。」義生向侍者說。
白衣僕歐應聲執酒至衆羣。
義生狂賭爛飲,贏了。
衆賭客不解,亦不便問,面前的酒瓶瞬卽空了。
莉莉尾隨入內。
「阿何,再拿一瓶來。」義生又對侍者索飲。
莉莉拉拉義生左手的袖子。
義生畧驚,故作漠然::「你怎麼來的?」
「我是跟着你來的,我有幾句話對你說,我知道——」
「你知道更好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說呀!」
義生此時大贏,又狂飲,注意在牌上。
莉莉再暗拉義生衣袖。
莉莉低聲道:「我要和你說幾句話。」
「好吧,到那邊去說」義生走前將籌碼交茶役,蹌踉至沙發前,坐下。
「你醉了,我們到外邊去吧。」莉莉說。
「也好」義生身體有點搖擺。
茶役送上現欵,莉莉代爲收入皮包。
「來,我扶你下去。」
莉莉扶義生由俱樂部中出來,上了的士。
「美麗酒店。」莉莉向司機道。
「不,對不起,請開到山頂去。」莉莉忽然改變主意。
「你好一點了嗎?」莉莉問他。
「我們爲什麽到這裡來?」
「我有幾句話,想告訴你,這兒安靜。」
「噢?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們也許永遠見不到面了。」
「也許………」
「等你囘到南洋,不久之後就會把我忘了。」
「我夢想着一天,只有我們兩個人……現在想想眞是在做夢。」義生死咬着嘴唇的牙齒在顫抖。
莉莉斗然轉過身來,聲音恢復了平靜:「好吧,我說老實話吧,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我?我還以爲,我還以爲你——」
「是的,我恨你,我恨你有錢,我恨你這樣好!」
「你恨我有錢?」義生大驚的說。
「你大槪不知道,從你到香港的那天起,我們就知道你是誰。」
「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你來香港的新聞,從第一天和你接近就是有 計劃的。」
「報紙上,有計劃的接近我?爲什麼?」
「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有錢嗎?我媽日夜夢想找一個金龜婿,我自己日夜夢想嫁給一個有錢的人,你想想除了你,還有誰?不錯,有錢……你,你,你爲什麼不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你爲什麽不… …」義生連忙站起,扶住莉莉的肩。
「你别哭,你別哭,有話慢慢的說。」
「我沒有哭,我是來和你說再見的。這是剛才你赢的錢,克羣,我們再見了。」
「克羣?誰是克羣?」
莉莉突然在數步外立定,緩緩的囘身。
「你不是胡克羣嗎?你不是由南洋來的華僑?」
「我?」他突然想穿,不禁失聲大笑。
「事,事情,爲什麼這樣巧?」
「什麼事情這樣巧?」
「你坐下来,我告訴你,我姓胡,但是。我並不是克羣,我也沒有錢。」
「那麼你是推?你爲什麽也住在美麗酒店?」
「我是誰?剛才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我是賭鬼酒鬼,對啦,我是一個賭徒。」
「你不應該這樣說你自己,剛才,那是因爲你心煩。」
「我不能再騙你,莉莉,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是要到俱樂部去賭錢,都是馬永華亂吹牛,說我是南洋的華僑。後来認識了你,馬永華才想騙你母親的錢,莉莉,我覺得對你不起,我覺得自己太下流,其實我這種人怎麽配做你的朋友?」
「可是——剛才在我們家裡,你不是說後天就囘南洋嗎?」
「那是我覺得没有臉再見你了!」
「那麽,那麼你眞的不是胡克羣了?」
「不是,我的名字叫胡義生。」
「胡義生!噢!眞是太好了。」
「你想想,這件事多可笑,你騙我,我騙你。」
「現在我們應當怎麼辨呢?」
「我想你母親一定不肯叫我這個賭徒做她的女婿。」
「我倒是有個辨法。」
義生與莉莉低聲機密的談話。
義生說:「我們定好了結婚的禮餅、僱好樂隊,我再把婚書準備好,九點鐘樂隊一到你家,我們就當着你母親請來的客人,結婚,你看好不好?」
「要是我媽知道你是一個賭鬼,那她眞要氣 死了。」
「他不是想鈎我上鈎做他的女婿嗎?現在也算如願了,還氣什麽?」
莉莉的所謂辨法,就是寫了一封信,約胡克羣吃飯,當這位眞正的富翁收到請帖後,就奇怪起來。
「趙愛娜?老李,這個趙愛娜是誰?」
「她是什麽時候請客? 」老李反問他。
「二十三號午後八點,席設平安路七十號本宅。啊,就是明天。」
「奇怪,二十三號你幷沒有應酬呀!!」
「永成銀行的趙經理什麽時候請客?」
「二十四號晚上,二十四號晚上還有太平輪船公司的陳經理請你吃飯。」
「那麽趙董事長,他什麽時候請客?」
「趙董事長——他二十七號才請客。除了這兩個姓趙的,我這裡没有姓趙的了。」
「哦,我想起來了,這個趙愛娜一定是我爸爸的朋友。」
「那麽你去不去,如果去我就記下來。」
「好,你記下 來吧!」
次日胡克羣正整裝欲出。
「要不是我的親戚上幾天約定了請我吃飯,我就陪你到趙家去了。」老李問他。
「用不着,我自己會叫車的。」
「要不要我囘頭來接你?」
「不用了,你也難得到香港來,還是和你的親戚談談吧,這一囘南洋,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了。」
胡克羣立門口,四外張望。
愛娜、莉莉、永華、存義等急趨門前。
「你怎麼才來呀!」莉莉對克羣說。
克羣愕然;「啊!」
存義熱烈的與胡握手:「胡先生,我們可要好好的談談,我有一個包賺錢的計劃。」
愛娜拉住胡克羣爲衆賓客介紹。
「這位是胡先生,嗱,陳先生,劉先生,李小姐,這位是胡先生……」
這次的糊塗宴,胡克羣旣莫名其妙,趙愛娜也弄糊塗了。
半路裡,胡義生又出塲,他說:
「今天是我和趙莉莉小姐結婚的曰子,我們待別選定今天,就是希望能夠得到諸位親友的証明,來,莉莉。」
愛娜急了:「喂喂!慢一點,你們兩個人,究竟是誰?——」
「還是叫我吧。我媽成天盼望我能嫁一個有錢的人,一個金婿龜。」
「那天我們在報上看到胡克羣先生到香港的消息,我媽就計劃騙他上鈎,可是後來我才知,我們弄錯了人。我現在要嫁的是這個人,他是一個靠賭錢騙生活的人,可是我愛他——我願意。」
胡克羣恍然大悞,點頭贊成。
「媽,我已經成年,婚姻問題應由我自主,你現在是反對, 還是贊成?」莉莉央求道。
「我是胡克羣,也就是這位小姐說的報紙上的那個華僑,他們的事雖然和我並沒有關係,可是也可以說因爲我而引起的,我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尤其是這位小姐的態度,也眞使我感動。這樣吧,我爽興替你們做一個証婚人,來,你們兩位。」胡克羣滔滔地說。
永華挽愛娜趨前。
「胡先生,我們——我和趙太太,也打算請你証婚!」
「那喜極了,我最喜歡成人之美,來,請過來一點。」
「胡先生,我和她——」至信指着珍妮。
「你們也要結婚?」
至信奇 窘,說不出話,亂點頭。
「好極了。諸位還有人要結婚嗎?」
衆哄堂大笑。
「樂隊,請奏樂!」克羣一揚手。
三對新人面露笑容。
悠揚的結婚進行曲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