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說
現實國語 諷刺喜劇
油漆未乾
僕人貴祥手裡拿着「道德維持會」的招牌從何老爺的屋裡走出來,正想在門外懸掛,驀然看見幾個客人從遠處走來,使他吃了一驚,連招牌也不掛了,急忙跑囘屋裡報訊。
何老爺的名字叫維德,是個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一生沒有好好的做過一件事,坐吃山崩,環境大不如前了,但還要撑持門面,偶然想起利用「道德維持會」的幌子也許可以騙一點錢,便立卽實行,招牌做好了,就叫僕人貴祥拿到大門外面去懸掛。
貴祥囘來報訊時,何老爺正在沙發上看四書,看得津津有味地似的。貴祥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嚇得他馬上跳起身來,手裡的一本四書也跌在地上,從書裡跌了一張裸體相片出來。
原來貴祥看見的幾位客人,正是幾個到來討脹的債主,這敎何老爺怎能不急呢?幸而在他一急之下,竟然急出辦法來了,他連忙找着了他的老妻,向她面授機宜,敎她如此這般的,包能避過債主的追索。
債主們已經來到了,何老爺對着老妻霎一霎眼,只聽老 妻開口罵道:「我早就吿訴你別把錢借給人家,你偏不聽,你不知道我們要還脹嗎?」
何老爺道:「我怎麽不知道呢,可是人家等着這筆錢救命,難道我見死不救嗎?」
太太道:「哼,就算救也不該把一千多塊錢全借給人冢,現在人家收賬來了,你拿甚 麽給人家呢?你這老糊塗!」
一聽見「老糊塗」這三個字,何老爺的脾氣馬上發作起來了,他棬起了衫袖準備要打老婆的樣子;太太也不示弱,極力反抗,說「你想打我,我就跟你拚!」
看這情形,大戰是不能避免的了,嚇得債主們面面相覷,先把何老 爺拉開,何老爺還是氣憤憤地說道:「你們幾位是明白人,替我評評這個理!俗語說:錢財如糞土,仁義値千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看着多年的老友病得要死都不救嗎?你們說對不對?」
債主們點點頭,何老爺接着又說:「我們何家是行善積德的世代書香人家,先祖承德公慈祥和藹,樂善好施,而我現在是道慫維持會的會長,更應濟人之急了是不是?」
債主們無話可答,互相交換一個眼色,其中一人答道:「是的,是的,可是何先生,我們的賬,你……」
何老爺連隨截斷了他的話道:「哦……本 來我是預備給你們的,可是剛才的情形你們都看見了,實在對不起,我看還是改天……改天我給你們送去吧。」
又一個債主道:「那倒不必,還是已來收吧。」
難得聽到這様一句話,何老爺一身輕鬆了,連忙答道:「也好,那麽……不送了。」
債主們無可奈何地行出門去,何老爺覺得他這個避債的妙法很好,何太太主張必須想法子還債才可以再免麻煩,債主再來,是不能夠老是弄這一套的。
何老爺一共有子女三人,都已長成了,大女兒何淑霞已經過了靑春年齡,還是待字閨中,原因是「門登戶對」的對象還沒有找到。二少爺文普醉心文藝工作,頗有前進思想,三女兒淑雲的思想則是跟着哥哥同走一路。
一天,何老爺看見他的僕人貴祥在花園裡鬼鬼崇崇地拾起一封信,又見大女兒淑霞正在樓上的窗裡,轉眼便消失了,心裡知道有點不妙,連忙跑過去把貴祥手裡的信搶了過來。
那知不看猶可,一看那信却把何老爺氣瘋了,原來淑霞竟寫情信去約街口那間洋貨店的脹房私會!他氣憤憤地立卽找老妻辦交渉,說是慈母多敗兒,淑霞攪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來,何家的體面都壞在她手裡了。
太太初時不知道是怎麼一囘 事,何老爺用力把信扱在檯上,太太拿起一看,才知底蘊。何老爺聲勢洶洶地要叫淑霞到樓下來,準備執行家法,懲戒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究竟母親比較疼愛女兒,在太太的意思是,家醜不出外揚,而且女兒就算幹出甚麽壞事,都是他害了她的!
何老 爺不覺一怔,氣憤地問:「我害了她?」
太太道:「還用說?整天都要門當戶對,對到女兒快三十歲了,還沒有出嫁,這不是你害了她嗎?」
何老爺當然不同意這話,冷笑道:「哼,嫁遲了一點就要偷漢子,是不是呀?」
太太道:「俗語說,男大當婚,女女大當嫁,枉費你唸了那麼多的書,連這一點都不懂,請你不用管她,嫁鷄嫁狗是她命中注定的!」
何老爺對太太的話顯然不表同情,在他的意思,女兒出嫁與否可以不管,但是嫁就應該嫁個有財有勢的人,當伙計的有甚麽出息?
說話間,他們 的侍女阿娟到來要錢買菜,阿娟去了之後,太太道:「我吿訴你,對阿娟要留神一點!」
何老爺詫異地問:「怎麼,她偷東西嗎?」
太太點頭道:「也算是偷,偷我們家裡的少爺!」
何老爺大吃一驚道:「甚麽?她跟文普…………」
太太 道:「女兒早晚是人家的,還不要緊,要是我們家裡的少爺娶個丫頭,那才丢臉哪!」
少爺愛上了丫頭,這在何老爺當然認爲是大逆不道,他想馬上叫阿娟走,但一想到了還欠她十個月的工錢,這可難住了,不覺搖頭嘆息道:「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
二少爺文普囘來了,何老爺把他叫住,正想把他敎訓一頓,忽然他的三女兒淑雲氣急敗壞地從樓上跑下來,口裡嚷着:「媽呀,姐姐要自殺!姐姐要自殺!」
太太和文普嚇得馬上跑到樓上去,何老爺還是當作沒有事似的在廳裡沉吟着。
淑霞並不是眞的要自殺,她試拿起剪刀,却太銳利,刺到頸裡不是玩的,吃拉蘇也不是辦法,祗因爲秘密給老父戮穿了,便假作自殺來掩羞罷了。
這時候她聽見了樓梯聲,拿起剪刀裝腔作態做成眞個要自殺的摸樣,何太太當然走來拿着了她的手,文普却問那是怎麽一囘事,淑霞伏在床上痛哭,何太太把淑霞的情信拿了給他看。
文普想了一會,立卽下樓去見他的爸爸,何老爺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對他說道:「你又是呌我別管,讓她自由,是不是?」
文普道:「她現在那麼大了,應該讓她自己拿點主意。」
何老爺駡道:「混賬,婚姻由父母做主,我可不准你們亂攬!我自然有分寸,還輪到你管呢?我看你越來越糊塗了!」
文普問:「我有甚麽糊塗呢?」
何老爺嚴重地道:「你跟阿娟攪得亂七八糟!」
文普吃驚道:「甚麽?我跟阿娟……」
何老爺接着來一 長篇大論的道理,駡文普不應以堂堂一個少爺身份,想娶個丫頭,那可失了何家體面,唸了那麼多書,連上下都分不淸,跟丫頭鬼混就算是自由戀愛了嗎?」
文普捱了一頓臭駡,正想反駁,何老爺又駡道:「別糊塗了,人根本就沒有平等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你瞧阿娟生來就是個丫頭相!」
文普很想澈底的對老父辯明一下人的貴賤論,但他想到那好比是對牛彈琴,不如把自已的人生觀表白一下,於是冷然答道:「可是總比蛀米虫好!」
這話恰好說中了何老爺的毛病,使他勃然大怒,說文普可竟駡起老子來 ,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子,非叫他滾出去了不,老太太趕來百般阻擋,才制止了老爺的怒氣。
貴祥拿着一張電報入來,何老爺打開一看,頓時歡天喜地,說:「莫將軍要來了,他叫我給他找地方住,現在房子那麽難找,上那兒去找呢?」
繼而他靈機一觸: 「我們倆搬到樓上去,把那房子讓給他住,不過太髒了,非叫人粉飾一下不可!」
在他的想像裡,莫將軍是個貴要,迎接他來居住,萬不能令他看到這家庭好像破落戶一樣。不過,粉飾是要錢的,那麽,錢呢?一想到錢的問題,他便好像冷了半截似的,但粉飾是萬難省去的,祇好設法向人借錢。可是到那裡去借呢?太太提議把他的古玉出賣,他却說死也不賣。
提到了個死字,何老爺忽有所觸,立卽拉着了太太走到樓梯底去,揭開經被,現出副壽材。他指着太太的那一副道:「你這一副不大好,把它賣掉………」
太太立卽反對,搶前去用手掩護着她的那副壽材道:「不行,我多辛苦才把它帶了來,你要賣就賣你那一副好!」
何老爺安慰她道:「招待一個將軍,好像接了一個財神爺一樣,决不會賠本的,將來給你買一副比我的還要大的,好不好?」
太太考慮一下,覺得究竟吃虧,道:「除非兩副一塊兒賣掉。」
何老爺也考慮一下,覺得除了這個再沒有辦法了,只好答應。這時候貴祥拿着「體義廉恥」的鏡框從扶梯下來,偶然立足不牢,把鏡框跌得粉碎令老爺大爲吃驚。
淑霞打扮得花枝招展,從樓上下來迎接這 位貴客,偶一不愼,手掌揩了扶梯未乾的油漆,正想囘到房間裡去洗手,但何老爺已經一眼看到她來,大聲叫她下來,莫將軍也趕緊上前去握手,使她欲避無從,令到莫將軍的手也沾了油漆,情形非常尷尬。
何老爺替莫將軍預備了一個房間,叫他不如就搬到這裡來住莫將軍一口答應了,但問這屋子是否新近粉飾過的,何老爺連忙否認,並說油漆褪色,大槪是這兩天的天氣有點濕的關係。
莫將軍囘到酒店去收拾行李,却碰到了舊日的上司陳處長,自已往日曾在他的部下當軍需,不覺恭敬維謹的請他到房間裡去坐。初時以爲他仍舊是個處長,後來知道他與自已一樣,同是失職的人,態度立時變得冷漠。
陳直認生活發生問題,問莫有甚麽事可以關照一下老同事,莫想了一想道:「呃,有辦法,我吿訴你,我從前在鄕下認識了一個土財主,他又知道我在你手下當軍需,一向以爲我是個將軍,他現在也在這兒,還以爲我是個將軍,所以一定要我搬到他那兒去住,我想在他身上動動腦筋,同時他有一個大小姐,哎,漂亮極了!」
陳道:「那你可以財色兼收了,我怎麼辦呢?」
莫停了一下道:「本來做將軍的也應該有一個副官,可是你 從前是我的上司,那………」
陳已經明白了意思,搶着答道:「從前的事不要提,我就當你的副官好了,反正祗要有飯吃就行!」
就在這一夜裡,何老爺大排筵席的招待莫將軍,對他百般獻媚,又叫淑霞敬酒,恭賀他步步高陞,竟把老莫喝醉了,身任副 官的老陳連忙扶他到房裡休息,何老爺也乘機把其他的客人送走。祗可憐各人不知道油漆未乾,都把衣服弄髒了,何還說「誰叫他們自已不小心」呢。
這時候忽聞阿娟大叫一聲,從莫的房裡走出,頻說入去服侍莫將軍,誰料他太不規矩。何老爺連忙把她喝住,不許胡說。跟着他忽有所悟,莫將軍旣是個好色之徒,何不就叫淑霞入去服侍他。太太初時反對,淑雲也叫姐姐不可上當,可是淑霞竟然答應,令到何老。樂不可交。
這樣,淑霞的貞操便給她的父親出賣了。到了夜深,文普囘來,淑雲倫偷把這件事吿訴了他,文普嘆息道:「姐姐的幸福,早晚斷送在爸爸手裡!」
阿娟知道文普每天晚上要寫稿,端着一壺咖啡入來讓他好喝喝提神,文普問道:「阿娟,剛才怎麽囘事呀?」
阿娟恨恨的道:「別提了……想不到那個將軍那麽缺德,老摸手摸脚的……」
文普再也按捺不住,從椅上跳起來道:「哼,這個傢伙,我得去跟他算賬!」
阿娟連忙把他拉住了道:「少爺,算了吧……。」
「不行,非敎訓他不可,甚麼東西!」文普還是要去。
「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要是關出去,老爺一定怪我,你想想!」阿娟懇求。
「有甚麽可想的,難道就這樣算了嗎?」文普依然憤恨。
於是阿娟祗有出於「撒嬌」法了,她鼓起腮兒道:「文普,你總不聽我的話,你不用理我!」
這方法果然有效,文普把她偷看一下,怒氣似乎平了下來,阿娟把他按了在椅上坐下,拿起了咖啡給他。文普覺得阿娟眞是體貼萬分,不覺凝望着她微笑,令她羞得低下了頭來。
坐在一旁那俏皮的淑雲,假作並不看見道:「不要理我,我不看的!」
於是阿娟更羞得不敢抬起頭了,偶然她想起了文普還要寫稿,替文普準備好一切文具,掣亮 了檯燈,用手勢做着迎接的樣子道:「大文豪,請!」
文普對於阿娟這種愛嬌的態度,益發覺得她的可愛,可惜他這夜裡心緒凌亂,再也不能下筆寫一個字了。
淑雲問他作晚寫了多少,這小說是不是要趕的?文普微喟道:「唉,就算趕完了,又有甚麽用 ?還不是跟前幾部一樣沒有機會出版?」
淑雲道:「那我們自已出版好了。」
對於妹妹的天眞,文普不覺失笑道:「傻孩子,那有這麽容易?錢呢?除非中了馬票……」
阿娟搶着道:「三小姐,我們買一張馬票好不好?要是中了,那不是就有錢了嗎?」
文普更覺好笑,他說一個人不應該靠幸運,要靠自己的努力才對。
到了第二天吃早餐時,何老爺夫婦倆對莫將軍極力巴結,莫却不時對着淑霞眉目傳情,淑雲與文普都覺得不順眼,借故離開。太太對老爺擠一擠眼,催他開口說話,老爺跟着也擠一 擠眼,表示淑霞在座,不便說話。於是太太又設法遣開了淑霞,淑霞却好像是依依不捨似的。
淑霞上樓去後,莫將軍讚美道:「老夫子,你的大小姐眞有大家丰度!」
何老爺受寵若驚地忙着答道:「過獎過獎!我一向對兒女管束很嚴,尤其是淑霞!」
扮演副官的老陳乘機進言道:「我們將軍對於令媛非常仰慕!」
何老爺驚喜道:「莫將軍太看得起她了!」
莫還矜持着道:「那裡那裡,不知那一個有一福氣的娶到這位賢徳的太太?」
老陳再進一步說:「像將軍跟大小姐,簡直是天生地設的一對!」
何老爺聽了這話,正中下懷,於是對莫將軍道:「如蒙不棄,我就把小女許配給你。」
這話對老莫也正合心事,笑道:「哈哈,那眞是求之不得了!」
於是一言爲定,老陳還稱譽是「好一對英雄美人」,祗氣壞了一向暗戀着淑霞的貴祥,他正端菜出來,憤無可拽,假作不愼,把菜傾在莫的頭上。何老爺覺得萬分抱歉,對着貴祥破口大駡,而老莫也趕忙囘到房間裡去換衣服。
老莫把衣服換過了後,拿着一箱金飾出來,老陳一見不覺眼花撩亂道:「老莫,不,莫將軍,你有這麼多錢,爲甚麽不做點買賣?」
老莫不覺失笑道:「咦,你也看不出來呀!」接着他低聲說:「是充頭貨!」
莫將軍拿着兩只假的鑽石戒指,一只作爲訂婚,一只送給何太太作爲一點小禮物。何老爺樂不可支,認爲自己眼光不錯,選中了這樣一個有財有勢的女婿。
文普恰巧囘來,莫將軍又向他賣弄花巧,道:「文普世兄,想不到我們會成了親戚,你喜歡幹那一行?軍事,外交,政治,敎育,捐稅,隨便挑!」
文普冷然答道:「我沒那麽大本事!」
莫將軍還是不知進退地道:「嘿,現在這個時候不用靠本事,最可寶貴 的是後台,人情!」
文普氣憤不過,但還勉强按捺着道:「那麼,請問人情多少錢一斤哪?」
說完了話,他氣憤地下樓去了。這給莫將軍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他的臉皮夠厚,並不感覺難過。
文普連隨接到了他的姐姐,向她責備,說那姓莫的小子輕佻浮燥,也不考慮一下,便答應了他的婚事。但淑霞却說那完全由爸爸做主,他要怎樣就怎麽樣。
一方面何老爺以爲選中了一個旣富且貴的金龜快壻,笑嘻嘻的拿着一本「道德維持會」的捐册出來,找着了莫將軍說有話商談。像作文章先來一段序文一樣,祗見他首先說道:「我覺得近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亡,所以創辦了這一個道德維持會。」
莫將軍很紳士派的點頭答道:「好極了,好極了。」
何老爺接着道:「可惜獨木難撑大廈,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希望慷慨的仁人君子捐助一點經費。」
莫將軍繼續點頭道:「應當,應當!」
何老爺認爲時機已到,立卽堆下了笑容,雙手奉上了捐册道:「那麽…………」
莫將軍接過了捐册,連聲說好,何老爺連忙去拿毛筆,但莫將軍已經從身上拿了墨水筆出來,在捐册上寫:「莫惠仁捐助經費十——」
何老爺在旁偷看,以爲是捐十元,大失所望,但再看下去祗見莫將軍繼續着寫上了「萬大元正」四字,原來一捐就是十萬元,把何老爺歡喜得連手也震顫起來。
陳副官恰巧也從房裏出來,莫將軍向他問道:「陳副官,滙欵到了沒有?」
「恐怕還要 過兩三天吧。」
「那現欵還有多少?」
「已經用完了。」
「我早就叫你多帶現欵,你偏不聽!」
「不是,我見數目太大,整批滙來比較安全。」
二人一搭一擋,莫將軍裝成很焦急的樣子,說現在要出去了,沒有現欵,怎麼辦呢?
何老爺不知是計,竟自告奮勇的問道:「莫將軍,你要用多少?」
莫將軍隨口答道:「這倒無所謂,不過出去身上總得有一千幾百塊錢。」
何老爺身上的現欵自然也不會多,祗好全部拿了出來交與莫將軍道:「你先拿去用吧。」
莫將軍接過 了連道謝也沒有一聲,祗吩咐陳副官道:「這筆錢等滙欵一到,你馬上連這十萬塊錢一齊給何老爺。」
老陳當然諾諾連聲,而何老爺也沒有看到,莫將軍暗中從那筆現欵裡拿出約摸三份之一交了給陳副官呢。
淑霞盛裝打扮下來,陪莫將軍出去了。何老爺 歡喜得連口也合攏不來,把捐册指着向太太道:「十萬塊錢,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你還敢說我這道德維持會沒有用嗎?」
太太倒覺有點懷疑道:「一捐就是十萬,不知是眞的是假的。」
何老爺好像受了侮辱,向太太駡道:「沒睜開過眼!十萬塊錢在我 們以爲多,在少年得志的莫將軍算不了一囘事!」說到這裡,他的信心似乎起了動搖,但連隨想到了一個認爲合理的原因,道:「哦,我明白了,誰做好事能夠一捐就十萬那麽濶呀?這筆錢是他特意送給我的。」
太太疑惑道:「那他又寫捐給維持會的?」
何老爺笑道:「維持會就是我,我就是維持會呀。做官的人最講面子,我現在把女兒給他,如果講多少聘金,大家面子都過不去,他一定是借這個機會把這十萬塊錢送給我,又大方,又漂亮,所以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丰度,我得了這樣的女婿眞是三生有幸!」
夫 婦接着討論怎樣開支這十萬塊錢,太太提議先買兩副頂好的壽材,其餘的到手再說。
這時候文普正從樓上下來想爲姐姐的婚事提出交渉,何老爺一見了他,試拿莫將軍比擬一下,越覺得他太沒出息了,便向他罵道:「你看莫將軍,我招待他不到兩天就給了我十萬塊錢,你呢,我養了你二十多年,連一個錢也沒有給過我,你要做人就得學人家!」
文普冷笑道:「他會有十萬塊錢給你?爸爸,別做夢吧!」
「何老爺立時發火•駡文普開口得罪人,難道你有十萬塊錢嗎?」
文普本想發作,但仍作最後忠吿道:「爸爸,本來我不想管人家的事,不過爲了姐姐的將來,不能不跟你說。你看那個莫將軍大言不慚,輕擧妄動,昨天晚上剛到這兒,就借酒行凶,向阿娟摸手摸脚的,你把姐姐許配他,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何老爺動氣道:「你說他向阿娟動手動脚,你看見了嗎?」
「阿娟自已說的。」文普答。
提到了阿娟,何老爺一發心裡光火,駡道:「她一說你就信了,她簡直是不知自量,亂做謠言,莫將軍不會像你跟丫頭談戀愛,自己沒有人格還說人家!」
文普正色道:「爸爸,我一向都很尊重我自己的人格,不過我倒希望爸爸也硏究一下人格兩字怎樣解析!」
這話一出,何老爺的憤恨可按捺不住了,他說文普駡起老子來,要他馬上滾蛋,並說明天就要登報脫離父子關係。文普自然也不想再在這黑暗家庭呼吸下去,下了堅决的心離開。太太跑來勸阻,文普把她安慰了幾句,便出走了。何老爺絕不介意,自己有了十萬塊錢,難道還怕沒有人送終嗎?
阿娟追着出門,文普說他到外面去一定努力,决不會使她失望的,阿娟祗好含着眼淚望着他去了。
這時恰巧有一個賣馬票的經過門口,阿娟聽說頭獎有七十多萬塊錢,想買一 張,但祗有兩塊錢,便向貴祥借了兩角錢買下了一張。
莫將軍聽說賣馬票,把經紀人叫了進來,把他所有的一百九十九張都買了,還叫他多拿一千張來。何老爺心裡吃驚,他知道莫將軍的滙欵未到,這筆錢不用說又要自己塾支,便勸莫將軍不要買那麽多。莫說:「賭錢跟打仗一樣,孫子兵法說十面圍之必勝,我要用圍剿的戰略,難道買一張會中嗎?」
何老爺不敢反對,莫將軍果然又叫他塾欵,但却鄭重地向陳副官叮囑:「滙欵一到,別忘了交還何老夫子!」
何老爺祇好心裡叫苦,但人家一捐就十萬元,這兩千 多塊錢是勢難不塾的,結果祇好把心裡所愛的最後一塊古玉也典當了。
阿娟買了馬票之後,恐怕自己會忘了號碼,便把號碼寫在厨房走廊的牆上,給何太太看見,說她弄髒了牆壁,駡了一頓。
老陳探到了一個消息,說星期五會發生戰事現在已經是星期四 ,那就是明天了,趁這個機會做一筆投機買賣,買進鋼鐵股票,包管可以賺十倍八倍的利錢。
老莫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不過錢呢?老陳提議再從何老爺身上弄錢,但却需要相當時日,恐怕來不及了。而老莫本人在銀行的存欵,只有五千塊,頂多是買三千塊,三千塊有甚麽用呢?
老陳沉思了一會,終於想出了辦法來,叫老莫開一張二十萬塊錢的支票,寫後天禮拜六的日子,由他拿去當作按金,那就可以買一百萬塊錢的空頭。因爲他跟買賣股票的人來往慣了,彼此有交情,這辦法一定行得通。
老莫還有一點思疑, 後天禮拜六轉眼就到,到時人家到銀行提欵怎麽辦呢?老陳說到時我們已經發了大財了。老莫對他信任,立卽照他的話寫了一張二十萬元的期票。
星期六果然轉眼就到,不祗星期五沒有發生戰事,連星期六的報紙也沒有提到打仗的消息,老莫急極,埋怨老陳把他害了。老陳還是撒謊道:「早晚一定會打,我剛才查過,原來禮拜一才宣佈宣戰。
老莫看急道:「星期一?那一張二十萬的支票今天到期,股票又跌得那麽慘,這可完蛋了!」
老陳還說不成問題,老莫動氣道:「怎麽不成問題?要是人家知道我們出空頭 支票,我們就會吃官司!」停了一會,他提出警吿道:「喂,老實說,要是你經手的,你也跑不了!」
這話把老陳嚇了一跳,但他是個老奸巨猾,還裝作沒有事似的。突然他看到了日曆牌上印着的一艘輪船,再看到了旅行皮箱,於是想到了逃的一法,便向老莫哄騙道:「不要緊,那個收支票的是我的老朋友,你把那五千塊錢全給我,我去跟他商量,先把這錢給他算這批利息,叫他先別提欺,明天是禮拜,禮拜一一定宣佈開戰,那不就行了嗎?」
老莫在無可奈何中也祗好這樣辦,仍他祗肯給二千元,因爲今天是星期六跑馬,他要到馬塲去下個大注希望撈囘幾個本錢呢。
老莫準備帶淑霞到馬塲去玩,何老爺鼓足勇氣問他的滙欵已到了沒有,莫說電報已經到了,祗等辦手續。何又提及那十萬元捐欵,莫說差點忘了,可以寫個名片交何到銀行去提錢。說完了話,他果然坐下來寫卡片。
何老爺接過名片,祇見上面寫着十萬零一千元,心裡歡喜極了,以爲這一千元是另外送給自己的,但莫將軍却解釋道:「這一千塊錢是我預備賽馬用的,我們就要去了,恐怕來不及,你先給我,等會兒你一起收下好了。」
何老爺呆了一會,不便拒絕, 祗好答應了等一會兒給他。到那裡去找一千塊呢?何的唯一找錢辦法是再拿一件古物去當,但祇當得九百塊,便呌太太把耳環也當了,凑足那條數目,並答應錢到手時買一對鑽石的送給太太。
當那一千元落到莫將軍手上時,當假作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剛才那卡片蓋了私章沒有?」
何老爺從衣袋裏把那名片拿了出來,說還沒有,莫將軍正經地把章蓋上了,但他連忙又像想起了另一件事似的道:「哦,今天是星期六,銀行放假,明天又是禮拜,要到星期一才可以拿到,星期一手續巳經辦好,不要這個了。老夫子,禮拜一我跟你一塊兒去拿好嗎?」說完了話,他連忙把卡片撕了,帶着了淑霞揚長而去。何老爺不覺爲之愕然。太太何在旁看到了這情形,覺得有點靠不住,但何老爺却仍堅信將軍决不會是假的。
淑雲帶着一個好消息囘來報吿阿娟,原來文普已經在一個出版社裏當副編輯,他要阿娟辭工,預備送她唸書去。
阿娟當然快樂極了,便向何老爺提出辭工,假說要囘到鄕下去。何老爺並不留她,但所欠的工錢,要等一個禮拜後才淸找。太太却要等找到了人才讓她走,阿娟祗好忍氣答應了。
債主們又來討賬了,何老爺一見又 想重施故枝,裝成要與太太爭駡的樣子,但秘密已被揭穿,這囘沒有效力了。何老爺便又把捐册拿出來道:「你們瞧,祗這一筆就十萬,我不過欠你們每人幾百塊,何必追得那麽緊呢?」
債主們不相信他的話,十分鼓噪。忽然聽見脚步聲響,大門開處,馬票經紀人匆忙地走入來。對何老爺深深作楫,口裏連說「恭喜發財」。
何老爺有點莫明其妙,馬票經紀人說他們家裏中了馬票頭獎。
何老爺估量一定是莫將軍那一千多張馬票裏當中的,莫將軍是自己的女婿,馬票錢還是自己塾出來的,那無異是自己中了,再聽 頭獎竟是七十多萬塊,歡喜過度,竟當堂暈去。
債主們聽到了這消息,連債也不追討了,還到外面買了許多禮物送來,以期結交這個新財主。同時一般善棍知道了風聲,都紛紛來請何老爺對各慈善機關捐錢,把何弄得頭也昏了,應接不暇,祗得毎一機關都循例捐助多少。
到了當天晚上,莫將軍帶着淑霞無精打彩的囘來了,兩人都像很累的樣子,老莫一入門便找陳副官,陳却沒有囘來。
何老爺說淑霞好福氣,淑霞抱怨道:「還說好福氣,差點兒沒把我累死!他學人賭賽馬,錢都輸光了,我們由馬塲走囘來的,兩 條腿快斷了,你瞧,鞋跟也丢了!」
何老爺以爲中了頭獎,輸幾千塊錢算不了甚麼,便吿訴莫道:「這囘的馬票………」
老莫連隨截斷了他的話:「眞出乎意料之外!」
何也誤會了莫的意思,順口答道:「是呀,眞想不到………」
莫嘆氣 道:「我以爲買一千多張總有希望,誰知一張都沒有中。」
何還以爲莫在開玩笑,莫說馬票全對過了,差一個號碼就中頭獎。何老爺請莫將軍再對一遍,莫說馬票早就撕了,這一個意外打擊,當時把何老爺嚇呆了。莫說這囘不中,下囘買它一萬張好了。但何想起了剛才已經捐給人家幾千塊錢一那怎麼辦呢?
莫說那倒沒有甚麼關係,老莫却振振有詞地道:「怎麼不可以?像我們這種身份的人!走到那兒都碰見這些不要臉的慈善家跟着囉囌,就給他寫上驚人的數目,叫他改天來收。過了幾天,他們來了,就叫勤務兵推說不在,叫他們把鞋底子都跑穿了,他們就不敢再來啦!」
何老爺越聽越不對,便問:「那你捐給維持會的十萬塊錢呢?」
莫將軍如夢初醒,連忙答道:「哦,那十萬塊錢嗎?那當然不同。」
說到這裏,只見警探押着了老陳來到,不由分說把老莫也加下了手鐐。原來老陳騙了他的兩千塊錢想逃走,却在碼頭給人抓到了。莫寫二十萬元空頭收票是犯法的,東窗事發,這囘要吃官司,嘗嘗坐牢子的風味。
何老爺當時呆若木鷄,淑霞因爲已經失身,更放聲大哭,埋怨老父害死了她。
太太也怪老爺不是,害 了女兒一世,說要跟他拚命,於是哭聲與吵駡之聲,鬧成一片。
太太偶然看到了老莫留下的那報紙上登着的頭獎號碼,覺得怪爛熟似的,忽有所悟,連忙走到廚房走廊去一看阿娟在牆上所寫的號碼,當時氣得呆了,原來頭獎竟是阿娟所中。
何老爺知道了 這事也深怨老天爺瞎了眼,竟讓一個臭丫頭中頭獎。不久之後,阿娟做好飯了,正拿飯碗出來。何氏夫婦一向對她是扳起面孔的,這時看到了她都堆着笑臉,阿娟十分迷惑,不知究竟是甚麼一囘事,偶一不愼,却把飯碗跌在地下跌碎了。
阿娟以爲何老爺一定要她賠償,願意在工錢裏扣除。太太連說不必,何老爺更小心地問她有沒有割破了手。這種突然轉變的態度,把阿娟嚇呆了,收拾了碎瓦之後,她連忙走囘廚房裏去了。
何老爺知道阿娟還未知道她自己中了頭獎,心裏稍覺安樂,但一想到她弄好飯便要辭工,有甚麽法子可以把她挽留呢?他忽然想起了阿娟很喜歡文普的,便叫溆雲去把文普找囘來,敎她吿訴他說父親病得快死,叫他馬上囘來送終。又叫太太入去廚房關照阿娟,吿訴她二少爺囘來吃飯,叫她等開了飯再走。
文普囘來了,何老爺呌他立卽去向阿淑求婚,文普莫明其妙地問道:「以前我跟阿娟多說一句話,你就罵我敗壞門風,現在反叫我求婚,這是甚麽意見?」
何老爺道:「現在情形不同了,她中了頭獎七十多萬呢,快去吧,要不然,她開了飯就走。」
文普想了一會道:「老實說,從前我倒有過這意思,可是現 在反而要考慮一下。」
何老爺着急道:「還考慮甚麼?你想急死我嗎?七十多萬元,你還想甚麽?」
文普正色道:「別說七十多萬元,就算七百多萬我也不放在眼裏,我非等我的事業成功,决不結婚?」
何老爺道:「這不是立刻成功了嗎?你幹那一種事會這麽快?這麼一個好機會讓你財色兼收,你都不要嗎?」
文普動氣道:「你爲了錢甚麽都可以幹得出來,我可沒有那麽無恥!」說完了話,他竟出門去了。何老爺阻留不及,心裏非常着急,突然他想到了又一個辦法:「偷,祗有偷!」於是敎太太去找阿娟的箱子。
太太躡手躡脚的入到阿娟房裏,翻箱倒篋的搜了一囘,還是找不到那張馬票,却被阿娟看見,向她問道:「太太,你找什麽呢?怕我偷你的東西嗎?我就是窮,也不會幹出偷人家東西,你放心吧。」
這番話說得太太啼笑皆非,祗好失望走出。 何老爺知道偷不成功,急的抓耳搔腮,突然他急出了最後一個辦法來,便叫太太先上樓去,他自有妙計把馬票弄過手來。
阿娟盛着飯出來,何老爺四望無人,心驚胆顫的走近她的身旁問道:「阿娟,你不是買了一張馬票嗎?」
阿娟答道:「是呀,老爺。 」
何老爺問道:「你對過了沒有?」
阿娟說:「還對甚麽?我那有這個福氣呀!」
何老爺心裏一急,拉着了她的手道:「你別走好嗎?我眞喜歡你,我不許你跟文普好,因爲文普專門玩弄女人。」
阿娟連忙擺脫了他的手,吃驚說:「老爺 ,你跟我說這些話做甚麽呀?」
何老爺更加迫近了她,跪在地上哀求道:「阿娟,我愛你,我爲你快要發瘋了,你快答應嫁給我吧,我才不要那個又討厭又多咀的老太太呢,你答應我吧,明兒我跟你搬出去住,避開這些不要臉的東西!」
只因越迫越近, 阿娟忍無可忍的打了他一記耳光,他還是嬉皮涎臉地道:「打吧打吧,你喜歡就多打幾下吧。」
正在這危急關頭,太太從樓上下來,老爺吃了一驚,阿娟乘機走囘厨房裏去了。太太嘗了他一記耳光說:「眞不想到你幾十歲人連一點面皮都沒有,你叫我到樓上去,原來你想財色兼收呀?怪不得人家都說你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
何老爺這妙想天開的最後一個辦法也失敗了,喘着氣道:「說我甚麽都可以,難道看着七十多萬從我們家裏飛出去嗎?」
這時候馬票經紀又來了,他吿訴阿娟說那頭獎原來是她 中的。阿娟歡喜極了,她找到了貴祥,說這馬票他也有兩毛錢的份在內,於是兩人都準備辭工了。
何老爺立時沉下了面來,欄阻着阿娟道:「我十個月沒有給你工錢,你那兒來的錢買馬票呢?一定是偷我的錢買的,不然,就是尅扣菜錢買的,馬票在我們何家大門下中的,起碼也要分我一半。
阿娟當然不肯,太太乘機苦勸不如分她四成,阿娟還是不肯,何老爺又減爲三成,否則就要吿她,說她尅扣菜。錢阿娟决心不理,何見威迫無效,便又改用軟功,求她捐十萬塊錢給他的道德維持會,阿娟把他駡道:「就你這個道德維持會呀,我勸你先把自己的道德維持維持吧!」
說完了話,阿娟帶着貴祥和馬票經紀走了。何老爺大失所望,忽然一眼看到債主們日間送來的一幫禮物,心裏私自慶幸,還好撈到一點便宜貨。不料剛一想到,債主們知道他並不是眞的中了馬票,竟帶着了伙計把所送的禮物都搶囘去了。
債主們跟着不客氣地一齊討賬,何老爺從太太手上脫下了莫將軍日前所送的鑽石戒指,揚起給他們看道:「現欵我是沒有了,這戒指値幾萬塊錢,你們的債,難道我付不出來嗎?」
債主們一看那是一塊錢不値的充頭貨,不覺失笑, 還是要討賬。好在文普恰在,這時帶着溆雲,阿娟,貴祥幾人囘來,替他找淸了債項,才解决了難關。
淑霞在樓上又嚷着要自殺,何老爺想起了貴祥從前對淑霞是頗有意思的,現在已他是個將近有七萬塊錢的人了(因爲二毛錢馬票可佔將近十份之一),一時計上心來,便叫貴祥代表去安慰淑霞,貴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歡天喜地的上樓去了。
文普决意仍舊離開,阿娟在抽屜找遍了也不兒那堆稿紙,連忙出來問他,何老爺聽說馬票就是夾在那堆稿子中的,不覺恨得用力猛打自己,原來他因爲痛恨文普終日祇會寫稿,竟把那堆稿子燒了,却連馬票也燒了。
文普把他痛責道•「你整天盼望着的馬票,結果也在你的手上燒掉,可見意外的錢,决不會落在一個壞人手上,過去你儘管用盡種種虛僞手段,今天得到的還不是醜能畢露,你說我們敗壞家聲,現在你却不只害了自己,還害了旁人,姐姐的幸福就斷送在你手裏。老實說這樣的家庭我們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三妹是個天貞無瑕的好孩子,我决帶她離開這兒!」 文普帶着阿娟和淑雲去了,何老爺感覺到人去樓空,一片蒼凉景象,到這時候他囘想一生所作所爲,畢竟也覺悟了,竟毅然决然的取下 了道德維持會的招牌,把它劈破了,决心好好的做一個好人。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