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穆宗(同治帝)旣崩,慈禧(卽西太后)爲固其權勢計,不以子嗣而以弟繼(立子則 西后爲太皇太后,不能復預政事),破成規,排衆議,立醇親王弈譞次子載湉爲帝,是爲光緖。時帝年纔四齡,內則慈安(卽東太后)慈禧並坐垂簾,外則恭王執掌軍機。然慈安敦厚,恭王溫順,故政柄實操諸西太后一人之手。
光緖自髫齡卽在西后卵翼之下,兼以 滿俗宗法之嚴,遂成積懼。旣長,將選后妃,帝初屬意侍郞長叙之次女,終懾於西后之威,選西后胞弟桂祥之女葉赫那拉氏,是爲晉澧皇后,封長叙之長女他他拉氏爲瑾嬪,次女爲珍嬪。十五年(一八八九)二月,行大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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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辦大學士翁同龢授帝讀,朝夕講誨,學識漸充。時淸室日衰,翁每述歷代興亡大事,爲帝借鏡,帝亦憬然于時勢所趨,非天下爲公,無以維繫人心,翁乘機勸以勵精圖治,變法維新,帝深韙之。
帝因婚姻不自由,對皇后慊惡日深,瑾妃碌碌,亦非所喜,獨于珍妃則倍加寵眷,珍妃明慧識大體 ,惟狷傲性成,不喜逢迎,又常開罪於羣小,因之謗誹叢集其身,而晉灃由妬生恨,又常愬諸西后,后乃藉故折辱珍妃,馴至兩宮失懽,后妃交惡,而家庭慘變,卽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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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緖二十年(一八九四),値西后六旬萬壽,寵閹李蓮英承迎意志,將大事舖張,以頤和園爲朝賀之所。頤和園工程宏麗,乃西后移海軍協款修建而成者。
先是帝以海疆多警,責成各疆吏歲撥定款,以備興建海 軍,然頤和園工事旣興,海軍建費遂吿無着。是年,朝鮮有東學黨之亂,中日衝突乃起,無何,正式宣戰,中國海軍大敗於黃海,陸軍失利於平壤,北洋艦隊全吿覆滅,訂馬關條約,割遼東半島台灣澎湖於日,是爲「甲午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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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緖二十四年(一八九八),帝深感喪師辱國之痛,憬然於非變法不足以救亡,非維新不足以圖强,乃廣求賢才,以圖中興之業。翁同龢力薦工部主事康有爲才堪大用,時康方主持强學會,倡導變法運動,聲華藉甚。帝破格召見,康奏對數千言,每奏一語,帝深頷首,乃决用康策,下詔變法,新黨如譚嗣同等均召置左右各賞以卿銜。新政詔諭凡數十下,自是帝宵肝憂勤,朝廷氣象爲之一新。
然朝中重臣十九爲西后之黨羽, 忌新黨之得勢,怨謗交作,甚且欲不利於帝,帝問計於康,康陳先發制人之策,帝未决,而西后己有所聞。召見帝,逼令下詔殺康,帝不得已從之,正徬徨無計,幸得珍妃之助,以藕孔藏密詔,使內監孫德飛騎付康,康乃脫險。
此時也,帝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乃密諭袁世凱赴津,殺后黨榮祿,率新軍兼程入京,後然使西太后交出政權。孰知袁懷貳志,竟以密諭出示榮祿,榮祿率軍入京,擁后囚帝,於是宮廷慘變,帝旣被幽於瀛台,珍妃亦受禁於北三所,譚嗣同等六人同遇害於菜市,時稱六君子。維新百日,恍如一夢,是爲「戊戌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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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西后又出而聽政,是謂三次垂簾,光緖則垂拱旁坐,徒爲傀儡而已。
先是,西后本欲廢帝, 但東南疆吏力持異議,而各國使臣,多不贊同。西后乃隱忍未發,然如此仇外之心益堅。時華北拳民發生廣大之排外運動,西后乃利用拳民之無知,妄圖借神力以扶淸滅洋。不數月間,焚燬敎堂殺戮敎士之案,不一而足,廷臣愚昧,旣不能疏導民氣,防患於未然,又不能折衝撙俎,斡旋於將臨。及德日公使,相繼被戕,引起列强共忿,聯軍壓境,津沽淪陷,京師震驚,時爲光緖二十六年(一九OO),史稱「庚子之變」。
時帝被囚瀛台,幸得內監王商之助,得與珍妃相會於北三所,楚囚對泣,倍極凄愴。
八國聯軍旣陷津沽,進逼京畿,西后見大勢已去,倉猝易裝西遁,臨行之時令内監捽珍妃出,投之入井,並誆光緖上車,帝陡聞愛妃玉殞,痛不欲生,昏迷中被內監挾之登車。破曉出德勝門,滿目凄凉,不勝國破家亡之痛。途中,有民衆數十人,素戴帝寬仁有道,聞帝蒙塵,紛獻食漿,帝頷領之餘,感歎無已,憬然曰:「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當國者可不知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