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曲選
合唱:碧玉簪,玉生香,玲瓏滴翠世無雙,簪兒本是佳人用,誰想招來禍一塲,李廷甫,尙書郞,夫人祝壽在華堂。
夫人唱:彩線綉靑松,靑松比我郞,靑靑長不謝蒼勁復軒昂。
合唱:秀英不慚名門女,綉竹娛親祝健康。
秀英唱:女兒綉綠竹,綠竹報平安,平安祝我父,正眞不頹唐。
合唱:李府丫環多智慧,其中一個是春香。
春香唱:春香綉梅花,梅花能耐寒,以梅花祝我主,百年尙留芳。
合唱:顧文友捧雕金盒,口稱姑丈叩頭忙。
廷甫白:內姪兒乜咁破費呀,你年年送禮不同,我今年實難於猜想叻。
文友白:不用猜,不用想,等我來告訴姑丈,(唱)此中物,不尋常,與龍鳳爲良友,與麟麟作同鄕,世間稱四寳,祇因壽綿長,願姑丈你像它,它像姑丈。
王裕:玉 林,快的上前向李年伯祝壽。
玉林:哦,(唱)先祝李尙書,永如松柏壯,再祝李夫人,富貴壽而康,南山一對神仙侶,飛舞猶 如彩鳳凰。
廷甫:世姪吐屬不凡,不愧香書世代。
顧文友:姑丈,佢的祝壽詞,有乜嘢唏奇即,等我講幾句比你聽。
文友:步步高升無貫瓜,尤如矮仔上樓梯,姑丈正式塘邊鶴,伸長條頸望魚叻。
廷甫:豈有此理。
文友:極有道理, 如無千歲豈能爲鶴,鶴甚淸高,殊非鴨撲,日在湖邊觀魚爲樂,我作之詩,堪稱佳作。
玉林:請李年伯指正。
廷甫:好,吏部天官京盛名,心如明鏡一般淸,自應走入神仙府,採摘蟠桃献壽星。好詩,好詩。(唱)妙筆兒好比花兒放,詩中句寫得甚堂皇,將來他不中狀元都應點輸,看誰家紅顔得配綠衣郞,眼看玉林,心在想,呀,王年兄,玉林今年幾多歲。
王裕:二十歲。
廷甫:配左親未?
王裕:尙未。
廷甫:咁就好叻,(唱)我有心對女兒許配選他作東床。
廷甫唱:王年兄,我不日 就要囘京,因爲有非常嘅事幹,雙方齊準備,三日就要拜堂。
夫人唱:我凖備乖女嘅嫁衣裳。
陸氏:我凖備花轎同儀仗。
夫人:你凖備高燒龍鳳燭。
陸氏:你凖備簪花做新娘。
文友:我冷汗流流條氣頂,眼望人家娶秀英,我地呢個姑 丈,總唔同我傾,就咁嫁玉林確整定,我爲秀英實行病染單思症,必要用計來緣成。亞牛,亞牛呀。
春香:小姐,你呢兩日來, 笑左五百六十一次叻,係唔係定左親好開心嘅即。
春香:你綉吓又停,停吓又想,想吓又笑,駛乜咁認眞啫。
春香:你搵我地小姐做乜嘢呀。
孫婆唱:我搵佢,有商量。
春香:商量乜嘢事講埋落去啦。
媒婆:我孩兒,佢身抱恙。
春香:哦,你個仔有病係嗎。
孫婆:將近死,有商量,
春香:敢,我地夫人都係唔會送㗎。
媒婆:故此登門借 玉簪。
春香:借玉簪。
孫婆:係,醫生話玉簪可保人無恙(白)固此我就登門搵夫人借玉簪,而家見到小姐重好過見到夫人,小姐,大發慈悲救救我個仔啦,好心啦小姐。
春香:孫婆,我知道唔借比你就好難過嘅(唱)不過我地小姐佳期經已近,明 天就要做新娘,家傳之寳玉簪兒,豈可粧前唔揷上呀。
孫婆:雖然係即,粧飾是少,救命是大,一枝簪兒與一條命,你話邊樣重 要。
秀英:好啦,我借比你,不過你要盡快交返嚟
孫婆:我知叻,總知我個仔好好得快,我就還得快係啦。
秀英 :春香,攞支碧玉簪返嚟。
秀英唱:碧玉簪兒無價寳,每逢用過要珍藏呀。
春香:嗱,聽日係小姐出閣,你早的攞返嚟呀
合唱:拜天地,喜洋洋佳兒佳婦結成雙,親家奉旨囘京去,十里長亭送別忙。
玉林:文友表兄愛鑒,我身嫁玉郞,心在你邊,玉簪求再會,滿月倚欄干,表妹秀英密啟,(唱)眞粧眞據豈是說謊,秀英書中句,誰願看,不堪看,約後會,見情郞,如何結夫婦,心中怒氣冲霄漢。
秀英唱:花已睡了仍然待我郞,惟獨坐寂寞無聊凭綉床,眼底月斜西,郞令我驚惶,鳳燭暗錦衾寒,並綠蓮 未放,不見面,懷疑郞大醉芳心偷掛念,宵應對替了春光,綉枕似露寒,綉枕如月冷冰凍了新房,五更天,始終不見我玉郞。
玉 林唱:黑,我摘朶玫瑰,豈料玫瑰是殘花,玉林心傷了,有婦如無婦,親家變寃家,信一封,揭穿他,自然知道玉有瑕。
春香: 哦,旣然夫人要我講,咁,我就講叻,(唱)我地個新姑爺,琴晚係書房瞓,我地個笨小姐,一夜坐到頭暈,如此苦新娘,好比黃蓮浸,姑爺咁樣做不得爲之人
秀英唱:再下禮夫君愧莫名。
陸氏:你係個賢淑婦不用禮多,總要夫妻永久笑盈盈,我願孩兒,每日能同佢伉儷如賓之相敬,(白)家嫂我地玉林讀書讀到烏天黑地叻,你地有乜嘢唔對大家遷就吓,吓,夜叻,你地早抖叻。
春 香:姑爺,書呀,(唱)眞得意,倆人苦讀不停,夠幽靜,只有虫聲更聲,兩個儍瓜成夜聽,一個像孔子嘅面口,一個像孟子嘅表情,新房中上學,眞正奇怪嘅事情。
玉林:春香,點解你比部烈女傳我睇,容乜易野得我週身脂粉氣。
秀英:春香,乜你比部水滸傳我睇,你估我係男人,無謂野埋一身牛精氣。
春香:姑爺就烈女傳,小姐睇水滸傳,吓,轉換唔係得囉,(唱)嗱,一經掉 轉,兩無埋怨,烈女英雄,各如所願咯。
秀英唱:玉郞何事不歡,令我眞難猜想,莫不是婚禮安排嫌不整,莫不是奴奴禮貌欠專 誠,莫不是早晚對婆婆晤恭敬,莫不是小婢子說話欠聰明,冲撞姑爺,佢唔生性,以上嘅猜想請問玉郞,我猜得對唔對呢,莫不是奴奴貌醜不歡迎,莫不是陪嫁粧奩嫌不盛,莫不是我郞別有所鍾情。眞假是非,還請我郞指出。玉郞,係唔係咁呀。
玉林唱:非粉鳳, 鸞不與齊鳴,說什麽壁合珠聯詩作聘,說什麽愛才若渴尙書情,言如蜜,語無糖,引我將身投陷阱呀。
秀英唱:如何只得夫郞愛 。
玉林唱:我得志從新覓愛情呀。
合唱:衾依然,枕依然,夫妻從未一纒綿,日過日對夜過夜,起居飮食不相連,嫁後心情如雪冷,新婚竟是讀書天。
玉林:好夢已成灰,煙霞多幻變,玉郞應對杏花瓶,紅杏雖紅非冷艷,任人擧圻我憎嫌,慈母未明 恩共怨,幾番迫我伴粧前想起玉簪,便覺相見爭如不見,且待她滿月歸寕後,一揮慧劍斬姻緣。
合唱:二更明月透花陰,腸斷新 娘抹淚痕。
秀英唱:此夜談情遠是假,幾時鴛夢變成眞,鐵石心腸郞獨有,枕邊人作路邊人。
合唱:三更明月印紗窗,但覺更長夜更長。
秀英:一月夫妻無一語,玉郞玉面冷如霜,我與桃花同樣苦,花兒寂寞我凄凉。
合唱:四更明水照簾邊,照出愁人意黯然。
秀英:夫婿薄情衣更薄,應將衣蓋玉郞肩,郞欠良心奴獨有,不憐人者有人憐。那寃家,爲何原,虛名徒負鳳 諧鸞,無端將儂來作賤,讓他受冷始心甜,佢做不義我不情,手拈綉衣身囘轉,古語有名言,以德來報怨,此事若比人知見,定笑爺娘敎不嚴,陣陣寒風如利剪,單衣焉能窗邊坐,手捧羅衣再上前,囘憶花燭夜,恨憤在田心,偷怨爺娘錯訂惡姻緣,一入侯門多恨怨,未曾一日得安然,寃寃相報好應當,等佢捱盡風寒方釋怨,一念老年人,心腸盡改變,家姑慈祥誠少見,王門數代是單傳,恐怕冷壞寃家招禍愆,爲免婆婆多憂慮,我將衣輕蓋玉郞肩。
玉林:咁好心,想搵件女人衫冚衰我啫卦,(唱)可見婦人心太險,衾衣偷蓋玉林肩, 想夫郞長卑賤,居人下,冇份中狀元,除非是玉帶藍袍如我願,除非是烏紗帶上好朝天,豈可以女人衣裳來搗亂。
秀英唱:相公 ,一堆話,是何言,只爲夜寒郞不暖,蓋衣聊表婦之賢,我知君情愛淺,成親後,好夢未曾圓,自問禮儀無缺點,問君何事不垂憐,恨爺娘有眼無珠,把東床錯選。
玉林唱:唏,邊個唔知天有月,但係誰知月向那方圓呀,呢的叫做天曉得。
陸氏:玉林,玉林。
玉林唱:何事喚孩兒。
陸氏:你岳家來邀請。
秀英:婆婆有乜敎導。
陸氏:你今日要歸寕。
玉 林:我讀書無時閒,任得人高興。
秀英:相公如不去,我亦去不成。
合唱:歸寕筵,設多時,滿月佳期重禮儀,左邊等待東床婿,右邊等待女嬌兒,慈母座中方盼望,李興來報主人知,笑指春香和小姐,珊珊環步遲遲。
李得:小姐呀,姑爺有信比你 。
夫人:乜嘢事呀,玉林無嘢啦嗎。
秀英:幾行文字裡,盡是催歸寕,郞本多情我獨知,第一家姑年邁矣,邀求歸去不能遲,第二夫郞應考試,要奴陪伴讀詩書,原轎來時原轎去,可憐見母不多時,別矣娘親,親娘別矣。
夫人:吓,分離就一世,見 面唔夠一個時辰,我嫁女啫唔係賣女噃。(唱)最好逗留三幾日,須知從來慈母愛嬌兒,你旣然懂得順夫情,何不乖乖地從母意。
秀英:夫婿嘅書中話,慈母嘅口中言,我都唔知聽邊個好,媽,我都係返去叻。
秀英唱:桃花薄命可憐死,我爲望娘親從我意。
夫人:你要我從你乜嘢呀秀英。
春香唱:聽不了斷腸詞,莫怪春香多言語,小姐應爲孝女兒,在家中隨便是,不要憐夫婿,還是愛親慈且聽春香來作主呀。
秀英:萬語千言都是假,他朝總有報恩呀。媽,再見叻。
陸氏:衣,家嫂,乜你原轎去原轎囘呀。
春香唱:呢,姑爺囉,小姐返到外家,坐都未曾坐得暖,本應該侍奉娘親飯歸寕宴嘅嗎點知道酒還未飯就嚟,催捉歸 寕,確係好夫妻。
陸氏:(作恍然狀唱三脚櫈)媳婦咁賢良,婉轉從夫婿,王家眞托賴,幸福與天齊。
春香:(三脚櫈)今日人奔波。
陸氏:可憐新抱仔咯。
秀英:坐轎唔辛苦。
陸氏:玉林佢太專爲。
玉林:吓,佢眞係原轎去原轎囘,唏,我和他豈可同衾枕,他和我,不是好鴛禽,滿月歸寕惟有等,等他一宿便離婚,唔,豈料他,豈料他。豈料他一經接信便歸來,休妻計劃成虀粉。
秀英:相公,你催我返嚟有乜嘢事。
玉林:你唔好問我先,我現在先問你返過娘家做過乜嘢事。
秀英唱:吓,你問我返過娘家做過什麽事,我可以一件一件咁答覆你,重見母,笑吟吟,瘦减容光曾細問,可知慈母意殷勤,有葡 萄我亦辭不飮,曾問你爲什麽不同行,問及婆婆情切懇。
玉林唱:我問得巧,你答覆得更巧,可謂巧婦善辯,敢後來點呀。
秀英:筵未散,信來臨,我即辭歸娘不忍,挽留小住度良辰,一月期,奴不肯,留半月亦不能,僅一宵仍不允,只因爲。
玉林 :只因爲表兄情長,欲離難捨係嗎。
秀英:此語究何所指呀相公。
玉林:然則你個只因爲又有何所指呀。
秀英: 只因爲出嫁從夫四個字,舊時母愛當浮雲,只因爲做人心抱甚艱難,侍服婆婆應本份呀。
玉林:我唔係同你講孝順,又唔係同你 講賢德,你今日係唔係見過顧文友呀。
秀英:我歸寕返家,坐未溫席,而信己至,所以原轎去原轎囘,在家只近娘親,從未見過 任何人,至於顧文友雖屬表兄,但係從來不分問聞,何以斤斤追問此人。
玉林:花言巧語騙誰人,那有表親不相聞問,最難猜度 婦人心,懲蕩婦,警淫娃,不打如何消憤恨。
秀英:聲聲責問何所指,巧妻難測玉郎心。
春香:天生佳偶似鳳凰,有情共締婿盟願永雙,新婚夫婿未曾入綉房,熱情驟變冰寒怨玉郞,好比雙星隔銀漢,天意也,折磨人,變將寃孽誰人罪過,權將相思慰夢鄕,空冷落流蘇帳,自梳堆雲輕輕帶淚粧,忘了相思帳,只願浪息波平,吐艷情花今宵並頭放。
合唱:一額汗,走返嚟,報說姑爺虐 待妻,激惱夫人心决定,王家探女問女兒。
玉林唱:禽獸,叫我做禽獻,好一位尙書夫人,太過出言刻薄叻,禽獸焉能當女婿, 不如將女嫁龜烏,王玉林是寃孽鬼,李秀英不是賢妻。
秀英唱:自問幽嫻貞靜,一問檢點行爲,究竟好事何來我反問糊塗夫婿。
夫人唱:秀英,我就當你如珠如寳,人地就當你地底沙泥,到不若隨我囘家,避左個無良夫壻,跟我返去囉啦。
廷甫唱: 哎吔,你個忘恩負義嘅,奴才呀,小畜生,狂妄甚,豈能容忍,旣欺姜,還欺岳,那有良心。
玉林唱:李天官,如潑婦,使人深 恨,閙畜生,諷喩我,更覺欺人。
廷甫唱:一念之差千古恨,愛才愛出了風雲,李秀英,嫁錯小畜生,李廷甫選錯王玉林,你你 你口出狂言眞可恨,玉林,你虐待妻房,侮辱岳丈嘅原因,我要從頭追問。
廷甫唱:唉,莫向人前誇淑女,原來淑女有汚痕,怒 冲冲,拔龍泉,斬却賤人消憤恨呀。
秀英唱:我勸你唔好替人講情叻,阿爺,講極無非花巧語,如何講得我心甜,鳳冠堆滿是珍 珠,都未及我流淚千萬點。
秀點唱:媽,針不到娘親娘不痛,但係女兒身受苦過川蓮,佢枉讀詩書中狀元,雖有鳳冠難塡怨。
玉林唱:母親亦不同情我,衣錦榮歸也柱然,不如削髮去爲僧,除下烏紗投佛殿。
陸氏:玉林,玉林,咪行住,你乖乖地戴 返烏紗,亞媽同你送鳳冠吧啦,吓,我個好新抱。
秀英唱:哎吔奶奶請起,試問媳婦點能担當呀,姑莫喊,且聽媳婦言,小誡玉 林當不免恨他狂妄毁姻緣,我接鳳冠,如姑願。
玉林唱:慈母淚,洒出並頭蓮,難得眉心今日展夫妻同入有情天,携玉手,並香 肩,叩謝高堂多勸勉。
廷甫唱:多謝春風吹恨去,花香人艷月團圓。
合唱:玉女終能嫁狀元,鳳冠戴起美如仙,高堂四老甚歡喜,笑指人如並蒂蓮。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