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什麽影片好? 拍觀眾喜歡的?還是拍自己喜歡的?
袁秋楓
拍什麼影片好?這是一個大問題 ,不僅是製片公司的問題,也是編導 ,演員和一切從事影業的問題,當然這也是我的問題。
武俠片興起到現在,差不多將近二年,港台兩地計有近百部的製作, 據一般合乎邏輯的見解,「旺莊」旺了近二年,也應該歇歇手了吧,可是儘管有許多人嘗試予觀衆以別的形式 ,可是却換得一種慘痛的經驗。拍其他影片不及武俠片在賣座上有把握, 這是一個事實,一股潮流,到現在爲止還不能使觀衆的趣味「改道」。
作爲一個藝術工作者的我,自從和一班朋友組成「金鷹」,在製片路線方面受到困擾,深以未能創立一種新的路線爲憾,我們從俗地也拍了四部武俠片,以後也許還會再拍武俠片 ,祗是我們一邊在拍,一邊也覺得應該適可而止了。
以我個人的紀錄,歷經幾股「一窩風」的狂潮,黃梅調,占士邦,靑春熱以及最近的武俠風,大部份人的做法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我過去是打工仔的身份,還可以固執己見, 祗要公司老板點頭,就可以暢所欲爲拍自己所喜歡的類型的影片,可是一旦組成了金鷹公司,我的責任加重了,我不能祗顧住自己的意見,忽略了片商和觀衆的「壓力」,這壓力產自票房的紀錄,換句話說我得尊重「票房紀錄」給予我的指示,武俠流行時我們豈敢背道而馳?
不是强辯的說法,一個導演可以拍任何那一種類型的影片,每一家菜館都有「撚手」的好菜,但每一家厨師决不會燒出一樣滋味的小菜,因此每一位導演也都有他的表現手法,幷不是武俠片該拍到什麼時候,而是拍武俠片應從那方面去改進,去接近觀衆,去保障「票房紀錄」。
不是我的說法太接近生意觀點而忽略了藝術立塲,拍電影不能唱高調 ,藝術不能好高鷲遠,在我的主張藝術應該平易近人,拍的影片應該和大衆的趣味凑合,而不是爲某一階級所專有,專賞的東西。
因此,我在拍武俠片的時候,儘量在故事的發掘,人物的描繪,高潮的安排,結尾的不平凡種種方面去改得「大同小異」或是「大異而小同」,因爲拍中國武俠片在格局上已給限制得相當狹窄,我决不能拍一部穿中國古代武俠裝束,手裏却去握着一管手槍,武俠片的範圍,一定忠奸分明 ,一定是善惡有報,一定有一塲至若干塲激烈的打鬥,甚至一定要使好人得救,壞人死絕,否則就不成爲現在流行的武俠,也許別人可以聰明而異想天開,而我却從來不敢在武俠片方面標新立異。
在那麼多的已拍成或公映的武俠片中,顯示了一個大漏洞,就是有「武」而無「俠」,以往祗是在打鬥, 流血方面設想,而忽略了中國國術的中心思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慷慨赴義,視死如歸」,這是中國的俠義精神,和日本的武士道,美國西方牛仔脾性鼎足而立,决不是見到就來一塲大厮殺,殺得頭破血流,殺得肚腸流出,四肢殘斷,這種「强調」 說是給觀衆過癮,實在給予人太多殘忍慘酷的感覺,因此各地的檢査機構對於過份「血腥」表示了異議。
拍片的經驗是受到事實的孜驗, 「此路不通」我們就要另闢蹊徑了。 在我本人而言已經注意避免血腥而宣揚俠義,這是一種以「小變去應付不變」,「變則通」這就是我對拍片的態度,由這條原則,我也將會由拍武俠片慢慢地去轉變製作的路線。
毫不諱言,武俠片會有一天使觀衆深惡痛絕,看膩了觀衆會喜歡別的一種類型影片,不過目前還沒有跡象顯注地表現厭惡的傾向,因此我敢斷 定在一九六九年武俠片還是可以拍的 ,但不是像以前那樣「净打講殺」, 而需要有情有節,要打得合理,殺得有情,動刀動槍怎可以隨心所欲,殺一個人决不同於殺一口豬! 千句倂作一句,拍影片等於一家製衣廠,不但縫工要好,經穿耐用, 還要注意色彩,裝璜與推銷術,我們先要摸淸楚觀衆的喜愛,拍片一定要對準他們的胃口,因爲戲票一定是他 們自願掏腰包來買的,喜歡的他就來看,不喜歡請他看,未必他肯貼車賠錢時間。
因此,當有人問我拍什麼影片好 ,我祗有講得滑頭一些,是觀衆所喜歡的,也是自己所喜歡的,這句話像說得沒頭沒腦,可是却是我自己奉行的原則;
「拍影片內容一定要尊重觀衆的意見。」
「拍影片的手法却一定要灌注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