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場如戰場 電影小說
太平山下的夜景,悅目動人,燈火點綴着山峰,宛如皇冠上寶石般閃耀。
太平山下某一角落中,充滿了歡笑。一座富豪的住宅, 一間堂皇的大廳中,聚集了數十男女,餐桌上,堆滿吃的喝的,應有盡有,電唱機中播出輕鬆的音樂,雙雙起舞的人羣中,葉緯芳最引人注目。
緯芳是一個美麗的姑娘,穿着一身華貴的裝束,輕鬆愉快的微笑,敏捷巧妙的舞步,吸引着陶文炳的全副精神,他呆呆地對她望著,直至一曲舞罷。
他不敢冒眛地上前求舞,女主人經過他面前時,他連忙請主人介紹,主人帶了文炳走到緯芳處,恰好有幾個愛攝影的人把這鏡頭拍進了。
陶文炳認識了葉緯芳,同時也知道了她的地址與電話,可是他第一個電話就碰了釘,葉家全家都往別墅去渡假期了。 葉緯芳的父親是有名有錢的商人,除了緯芳外,還有一個長女緯苓。這天是星期日,他偕同妻女和內姪榕生到靑山的別墅中渡假。
「把她們的箱子,都拿到她們自己的房里去,這些水果先放在冰箱里。」
母親總是離不了家務雜事,一下汽車,大家亂哄哄往門內走,她一個人先站在門口發號施令。一進客廳,緯芳便嬌聲嬌氣說:
「媽,我餓了,叫他們快弄飯吃。」
她是一家的寵兒,父母慣縱她,姊姊禮讓她,唯有表哥榕生, 對她常常規勸,緯芳表面是不服氣,心里却對這老瞧不慣自已的表哥有着十分好感。
榕生的心目中對二個表妹都是極友愛的,說不上有愛情,他對緯苓比緯芳好,因爲緯苓忠厚老實,一派斯文的小姐模樣;緯芳太浪漫了,令人難於捉摸。
吃罷飯,緯苓與榕生捉對兒打羽毛球,緯芳獨自坐在大傘底下生氣,沒有誰理會她,父親忙着讀報 ,母親忙着削水果給大家吃。
羽毛球一隻隻地堆在緯芳面前 ,這是榕生接不到緯苓打來的球。毎拾一隻,緯芳便說:
「誰把球打到我這兒來,我就沒收。」
她一拾就有十幾隻,榕生沒有球,走去向她借,緯芳不肯,榕生沒法,轉身向緯苓說:
「我們不玩了,讓她一個人玩。」
緯苓默不作聲地走向父母處,榕生就在大傘下休息,用毛巾抹拭頸上的汗,不理緯芳,緯芳撒嬌地說: 「幹嗎?你總是生我的氣,我向你道歉。」
「誰希罕你的道歉。」榕生緩和地說:「玩也不好好地玩,書也不好好地唸,打球不是玩嗎?你又不喜歡,專門搗亂,學那些邪門歪道的,拿人家稱着玩,最好讓每一個男人都追求你,你就高興了,你這樣亂交異性,亂撒情苗,將來你才有苦頭吃呢!」
緯芳聽慣了他長篇累牘的勸吿,反應很淡。她說:
「誰叫你不跟我玩?」
「誰有那麽大工夫整天陪你玩?」榕生瞪了她一眼說:「我不要工作了?」
「我也不愛和你玩,工作,工作,整天都工作,難道一點娛樂都不可以嗎?」
緯芳也瞪他一眼。榕生不護她,還耍敎訓她說:
「誰說娛樂不可以?我是說在工作後,耍有正當的娛樂,不要把亂交異性當娛樂,亂撒情苗爲娛樂。」
「好,我說不過你,我帮你工作,作完了,我們一塊兒玩,我都聽你吩咐還不行嗎?」
緯芳對榕生是例外的遷就,她不惜低聲下氣地去博得他的高 興。
「這是你說的,你再改變,我就不理你了。」
緯芳笑着答應了,她向榕生借了小刀,要在游泳池畔的大樹上刻了两個人的名字,以爲奮發的紀念。
他們談話的時備,緯苓悄然地走上陽台,聽到了電話鈴聲,她去聽,是打給緯芳的。
「緯芳,你的電話!」
緯芳剛刻完自己的名字,聽見叫她,把刀擲還榕生,飛也似地跑了,榕生搖搖頭,拾起刀,走向緯苓處,他的姑丈姑母招呼他坐。
「你們不常常上這兒來,眞可惜,這兒的風最眞是太好了。榕生打量四周,贊嘆地說。
「我們除了夏天上這兒來玩幾天,一年到頭這屋子老是空着? 眞是白白糟塌了這地方。」
緯苓帮榕生削着梨,揚起頭和榕生說話,她的聲音之中沒有緯芳的熱度,但也頗見親切。
「榕生,其實你上這兒來住挺好的,你喜歡淸靜。」葉母對姪兒很關心,她從口袋里取出大門的鑰匙,遞給榕生說:「哪,這是大門鑰匙。」
榕生接過鑰匙,道了謝。緯苓的父親心焦地對緯苓說:「去催催緯芳,電話怎麼打不完了?」
緯苓順從地站起來,把梨給榕生 ,逕去客廳看緯芳,緯芳正談得高興。
「在那個㗎啡舘⋯⋯不,⋯⋯我要你早一個鐘頭在那兒先等我,不然我就不來⋯⋯」
對方雖然看不見緯芳,可是她還是照樣在電話機旁裝模作様。
緯苓說:
「妹妹,爸爸催你快點打,他等個要緊的電話呢!」
緯芳斜斜的飄了緯苓一眼,對着話筒說:
「好,你先到那兒等我。」
「又是一個新的男朋友。」緯苓說。
「你們不理我,有人理我。」
緯芳得意地微笑,飄然出客廳。
打電話給緯芳的是陶文炳,他輾轉知道了緯芳的新電話號碼。他懷着希望,在約定的一天,到㗎啡舘去等緯芳,這天可眞是刻意打扮,如果走得近一點的話,還可以聞到他身上有輕微的香水味。
他踏進㗎啡舘,所坐的卡座都坐滿了,文炳躊躇地打量四周, 忽撚看見榕生獨個見在那里整理稿件,他佔的是一張卡座,而且他已叫侍者算賬。
「榕生,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
「噯,文炳,坐坐。」
陶文炳在榕生對面坐下,他那付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用問,榕生已知道他在等女朋友,於是整理好稿件,準備離去,文炳敷衍他說:
「上那兒去?」
「我有個親戚,把他們的別墅借給我,讓我寫稿子,不過,風景太好,太舒服,反而寫不出東西。」
文炳聽了心一動,眨眨眼向榕生說:
「別墅在那兒?」
「在靑山。」
「能不能借我用一天?」
「能。」榕生很大方地說:「幾時要,幾時上我那里去拿鑰匙,這幾天,我總在自已家。」
史榕生離開㗎啡館時,葉緯芳踏入㗎啡館,二人沒有遇著,陶文炳約緯芳屋期日到他的青山別墅去,緯芳答應了,不過,她沒有和文炳去吃晚飯,因爲她必須實踐諾言,去帮榕生抄寫稿子。
緯芳是個好動的人,叫她按着樣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實在悶壞了她。榕生交給她抄的,雖然沒有全抄錯,可是滿紙的黑圈,比不抄還胡塗些。
「表哥,現在我們可以吃飯去了吧?」
「快完了,趕完它吧,明天要交卷的。」
緯芳撅起嘴,但又不敢發脾氣,無限委屈地說:
「我肚子餓了。」
榕生並不抬頭看她,直截了當答她說: 「餓了,等會可以多吃點。」
「你眞是的,晚一天交不行嗎?」
榕生知道她老脾氣發作了,這才抬頭看她一眼,鄭重地對緯芳說:
「我答應人家明天交卷。怎麼可以失信?」
緯芳有意和他胡扯,正經地說:
「我也答應我的肚子餓,就吃,怎麽可以失信?」
榕生板下臉說:
「瞧你,總是胡扯,緯苓就不像你,安靜得很,如果今天是緯苓,也早就抄完了。你這樣也不感興趣,那樣也不感興趣,什麼都做不好,怎麼不要慢呢?要是緯苓⋯⋯」
史榕生左一句緯苓好,右一句緯苓好,把緯芳說得又氣又吃醋,她疑心榕生愛上了緯苓。她說:
「我知道你有偏心。」
「你們兩姊妹,都是我的表妹,我有什麽偏心?」
榕生不承認他有偏心,如果他私下坦白一番,或者對緯芳還比較偏心點,他對緯苓祗是十分的友愛,愛她的忠厚老實。
緯芳不放鬆他,指著他說:
「偏心,偏心,偏心,一百二十個偏心。」
「好,好,偏心就偏心吧。」榕生退讓她說:「自己不好還說人家偏心。」
「我知道你偏心,我知道你喜歡姐姐,討厭我,我走了,叫姐姐來吧!」
她邊說邊走,榕生急了,忙忙地說:
「緯芳,你這不是寃枉人嗎?」
「有寃的上訴,大老爺不耐煩 了,大老爺肚子餓了。」緯芳拍拍自已的肚子,出門而去,剛跨出房門,又轉身回來說:「總有一天,你會向我投降!」
「你看看,一張紙只有十個字。」
榕生把緯芳抄的稿件揚了一揚,緯芳不好意思,祗能維持生氣狀態說:
「我沒有眼看。」
緯芳用力關上房門而去。一會兒,她又回進來,到書桌前拿起她的手提包,對望着她的榕生說:
「我請你吃飯去不去?」
「寫完了一塊去好嗎?」
結果,仍是不歡而散。
星期日,陶文炳開了汽車和緯芳到他的別墅去,車子駛入葉家別墅的大門到二門口停下。
「咦!」緯芳大吃一驚,詫異地問:「陶先生,你不是說到你的別墅去嗎?」
文炳下車,走前一步仔細瞧了瞧門牌,肯定地說:
「對了,就是這兒。」
「就是這兒?」緯芳再問:「這是你的房子?」
「你看我不像住得起這樣房子?」
「不,不,你別誤會。」
緯芳微微地笑。她的心裏有了主意,索性不和文炳說明,聽他吹牛。
「這房子其實並不好,自已用還可以將就,請客我嫌它不够大,建築太老,設備也不是最新式的。」文炳見緯芳相信了,便越說越有勁:「我想把它拆了,重新建築一座最新式的別墅」
「我倒覺得這個式樣挺不錯,又莊嚴,又大方,把它拆了太可惜了。」
「那好極了,只要你喜歡,我眞高興,來,請進去吧!」
文炳一派做主人的派頭,緯芳暗暗好笑。他打開大門,彎了彎腰,讓緯芳先進去,自己隨後入。
「我們到客廳去坐一會兒休息休息。」
一面說,文炳的手一面在拉門,一打開,祗見裏面有羽毛球, 雨衣,高爾夫球捧袋等。他一怔,緯芳對着他笑,文炳隨機應變說:
「來,先給你的傘放好,拿着怪麻煩的。」
放妥傘,他走到另一邊去開門,却是鎖上的,他心裏一驚,嘴里却咕道:
「怎麼鎖上了⋯⋯」
緯芳不理他,指着另一道門說:
「我們走這邊。」
文炳乘風下蓬地說:
「那邊通花園。好,先到花園玩玩也好。」
緯芳有心落後,讓文炳上前開門,文炳小心翼翼地轉動門球,門打開,緯芳故意驚嘆地說:
「啊!這才是大客廳呢!」
文炳實在不好意思了,搭訕着說:
「進來坐,來來!隨意坐,你還喜歡嗎?」
「很好,你眞會佈置。」
緯芳誇獎文炳,文炳却說:
「我還嫌它小,請起客來不够坐,你再參觀飯廳。」
他拉著緯芳走向通書房的門,緯芳指指另一道門說
「飯廳在這邊吧?」
她並不拒絕文炳的拉她,文炳打開他選擇的一扇門,立刻放開緯芳的手,期期艾艾地說:
「這是書房,我的書房。」
緯芳差一點笑出聲來,立刻背着他,但又不甘心就此罷手,故意踱至火爐邊,指着火爐架上的一張照片說:
「陶先生,這是誰呀?」
「這是家父家母。」
「怎麽一點也不像你呀?」
「是嗎?人家都說我像我父親年輕的時候。」
緯芳退後一步,從頭到脚打量文炳後說:
「哦,細看眞像,眞像你父親。」
她咬咬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並且故意爲難,指着鋼琴上緯苓的照片問:
「這是你的女朋友吧?眞漂亮。」
文炳因爲自己處處鬧笑話,已經沒有心機打量四周情形,他不明白緯芳說什麽,順口應著她說:
「我除了你,那兒還有別的女朋友?」
「得了,別賴了,到底是誰?」
文炳停眼一看,不認識,心里很懊悔自已的魯莽,不向榕生問問淸楚就來了,咀里却不能不答:
「是我妹妹。」
緯芳撇撇嘴說:
「你騙人,明明是你女朋友,還說是妹妹。」
她不理文炳,穿過小客廳到陽台,一路走向花園,直到游泳池旁。文炳在後緊緊追隨,一路說:
「我給你拍兩張照片,留個紀念好嗎!」
緯芳走到大樹旁,回過身來說: 「咦,這是我的名字,怎麽刻在樹上?」
文炳一驚,立刻機靈地說:
「還有誰呢?」
他乘機一拉緯芳的手,坐倒在草地上,一往情深地想吻緯芳,緯芳避着他的攻勢,故意指另一面站起來說:
「你看,那邊風景多好?」
文炳無奈地起身,拿起照相機對緯芳說:
「你站在大樹邊照一張,留個永久紀念。」
緯芳擺好姿勢照了一張,文炳得意萬狀說:
「到那一邊,再來一張。」
誰知他祗顧照相,忘記了身後有游泳池,一轉身連人帶照相機一起跌入游泳池中。緯芳大驚,叫:
「陶先生,陶先生!」
文炳跌下去的是淺水部份,他狼狽地爬起來,緯芳見他滿身水 ,又好氣又好笑,連忙叫他上樓去換衣服,文炳一想榕生或者可能在樓上有衣服的,就不顧一切冲上樓去,他奔得又急又快,加上緯芳的大聲叫喚,驚動了全宅男女僕人,大家惶恐地追上去。
文炳上了樓梯,見門就開,浴室,陽台,厠所,最後撞進了一間臥室,他把門關上,定了定神,正打算脫衣服,猛抬頭看見壁上的照片,是緯芳,笑口吟吟的緯芳,他這才如夢初醒,呆立不動。
緯芳率領一羣僕人上樓來,僕人問:
「二小姐,這是誰呀?」
緯芳不答,縱聲大笑,笑得文炳窘極而暈過去。
一個星期日早晨,就在這痛苦中過去。文炳等衣服乾了,開車回去,留下不願同行的葉二小姐在別墅。
文炳越想越懊惱,不願再有同樣情形發生,便趕着把大門鑰匙送還榕生。他送去的時候,榕生室內有女客,文炳怕打擾,就在門口摸岀鑰匙還給榕生就吿辭,榕生一把拉住他,說:
「別走,進來坐會兒。」
「你有客,我不打擾你了。」
榕生拉了文炳進來,替文炳介紹:
「這是我表妹葉緯苓小姐,這是我的同學陶文炳」
文炳禮貌地招呼,仔細一看, 原來就是鋼琴照片中的那位,心中暗暗的叫苦。榕生不知他的窘事, 邀他坐下談談,因爲緯苓與文炳有同一嗜好——集郵。
經過榕生的介紹後,緯苓對文炳有一個很好的印象,隔不久,緯苓就把自己一張巴西郵票,托榕生轉給文炳,和他交換幾張澳洲郵票,爲了這件事,緯芬和緯芳特地去榕生的寓所。
榕生很明白緯苓的心意,把電話接通就交給緯苓說話,自己去整理稿件,緯芳不耐煩,走過緯苓邊站着,等她聽完電話就問:
「他是誰?」
「是姓陶的,叫陶文炳。」
「哦,陶文炳,我認識。」
她很得意地說。緯苓不理她,轉過面對榕生說:
「表哥,我們明天搬到靑山去過夏天,你也去好不好?媽還說,叫你多帶幾個朋友去。」
「表哥。」緯芳狡滑一笑說:「你幹嗎不請陶文炳也到我們別墅去住幾天呢?」
「人家是有工作的,沒有那麽大功夫陪你們玩。」
榕生知道緯芳的好勝心又在作崇,他一口回拒,誰知緯芳毫不退縮,她故意神氣地說:
「你吿訴他,說二小姐請他去,他不去才怪呢!」
緯苓聽她誇口,心里竟有點酸溜溜,不想發作,賭氣地往浴室去,榕生嚴肅地對緯芳說:
「看樣子緯苓很喜歡陶文炳,你不要夾在中間胡攪,你總是這樣不道徳。」
其實,緯芳這次眞的沒有講大話,陶文炳一聽到緯芳相邀,諾諾連聲地答應了。上午接到榕生的電話,下午便整理行裝到葉家別墅去。
歡迎他的是榕生,他把文炳領到臥室去,在臥室中,緯苓正忙忙碌碌,不假手僕人親身爲文炳佈置,見榕生和文炳進來,她又下花園去摘花。
緯苓下樓去,緯芳就進來。她一身游泳打扮,披著短褸,提着照相機,甜甜地笑着說:
「文炳,好久不見了。」
「噯,緯芳。」
一看到照相機與緯芳,文炳就窘了,話也答不上。緯芳知道他窘,轉口對榕生說。
「表哥,媽叫你去陪客人,來了個何敎授。」
榕生注視她,緯芳笑笑,彼此心照。榕生向文炳招呼一下先下樓去,緯芳笑迷迷地挽住文炳說:
「先去拍兩張照片,你給我拍好嗎?」
二人攙著手下樓,到游泳池畔去,一路打情罵俏,忽畧了花叢中正在摘花的緯苓。緯苓也瞧見他們 ,心一寒,手上摘好的花都跌落地下。
何敎授名啓華,是緯芳的父親請他來別墅鑑別古玩的,外表道貌岸然,他隔著玻璃窻,看見緯芳在游泳池畔裝腔作势時,不覺神往。
「那位小姐是誰?」何啓華問。
史榕生看了他一眼說:
「那是我二表妹。」
「這位二小姐活潑得很。」
「對了,非常活潑,會交際,所以有許多人造她的謠言,說她玩弄男性,其實,她就是心眼活,虛榮心大,恨不得普天下男人都追求她,誰要是跟她認眞,那誰就倒霉,會受到很大的刺激。」
何啓華不以爲然,飄了榕生一眼說:
「聽老兄口氣,你倒像受了點剌激。」
「我」榕生笑起來了,他說:「我絶對不會上她的當,我太明白她了,知道她太淸楚了。」
他們正談着,緯芳嬝娜地進來了,榕生給她介紹何啓華,問起文炳,原來又跌入游泳池,上樓換衣服去。
緯芳一見何啓華,有意逗榕生,她說:
「我對攷古學最感興趣了。」
何啓華聽了有受寵若驚的感覺,榕生輕描淡寫地一笑,僕人來請何啓華聽電話,緯芳走近榕生身邊問:
「何敎授會游泳嗎?」
「吿訴你,我已經警吿過他了,叫他別上你的當。」
「表哥,你眞可恨,我就不懂,你爲什麽這樣討厭我,又多管閒事。」
「緯芳,老實說,我不贊成你這樣愛情不專,同時拖着二三個男人,到後來,沒有一個人會眞心愛你。」
「我愛情不專?你是X光眼睛?」
「差不多。」
榕生冷冷地說,緯芳恨他不知自己心意,頓頓足說:
「表哥,我恨你!」
「恨吧!誰愛上你不倒霉才怪呢!」
榕生不等她答話,跑出客廳去,緯芳氣憤地想追上去,恰巧何啓華聽完了電話回來,她連忙收歛起怒容,一改而成春風滿面的模樣。
何啓華對緯芳很有好感,他心中又記起榕生對他的警吿,所以舉止談吐中有些不安,緯芳何等聰明,她明白啓華的心意,就說榕生因爲自己不愛他,所以背地總講她壞話,說她玩弄男性。何啓華經緯芳一說,防範之心盡消,很樂意地陪伴二小姐去散步。
榕生從小客廳走過來,看見緯芳與何啓華親蜜地走去花園,心里明白是如何一會事,不禁搖頭。
緯苓從樓上下來,脚步聲驚動榕生,她的打扮,使榕生大感意外。緯苓穿着西裙,把頭髪梳成緯芳一樣,遲疑地步下樓,榕生低低地對她說:
「學她的樣子有什麼好?」
「學誰?」緯苓故意裝成不明白地說。
「我早知道,不用瞞我。」
榕生萬分同情緯苓,這忠厚的表姊,想投文炳所好,他對緯苓說:
「依我看,緯芳對文炳不過是耍弄而已,現在又跟何敎授去散步了,明天,王壽南的兒子來,天字第一號的大濶人,我敢担保他一來,什麽敎授呀,文炳呀,全部會淘汰,緯苓,這是你惟一的機會。」
經榕生一番解釋,緯苓是又喜又羞,她正想吿訴榕生一些心事 ,文炳穿了游泳衣下來找緯芳,打斷二人談話。
「緯芳呢?」文炳問。
「她出去了。」榕生答。
「出去了?不會的,她叫我在游泳池等她嘛!」
文炳向游泳池望去,看見何敎授匆匆進來,在沙發上找到緯芳的黑眼鏡,正想退出,榕生叫住他:
「何敎授,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大表妹緯苓小姐,這是陶文炳先生。」
何啓華心不在焉地點頭,急急說:
「二小姐出去散步,忘了黑眼鏡,等着要呢,對不起,失陪,失陪。」
匆匆地出去。陶文炳欲走又止,緯苓同情地望著他。
靑山飯店中舉行化裝舞會,緯芳等一羣人也準備參加,緯芳還特意替何啓華釘高力士的帽子,因爲她扮楊貴妃,屆時要高力士攙扶進塲。她很起勁地做,何啓華在旁邊打扇,這付情景,看得陶文炳眼中出火,但又不便發作,他在緯芳身邊打轉,說緯苓叫他們去吃點心,緯芳應了一聲,祗顧與何啓華談笑。
陶文炳忍無可忍,唰地轉身出去,到餐廳去吃點心。
「文炳,化裝跳舞你有衣服嗎?」
緯苓把㗎啡遞給文炳,關心地問。文炳沒精打采,說不想去,榕生一心成全緯苓,慫恿說:
「你去一會,早點回來也是一樣,就在靑山飯店這麼近。」
「去也沒有衣服穿呀!」文炳不上勁地答。
「我爸爸有一套可以借給你穿!」緯苓高興地說。
緯芳與何啓華來了,文炳裝作看報,不理他們,緯芳有心做作,對啓華殷勤之至,連向不關心她的榕生,也心里不舒服了,緯苓上樓去拿衣服,榕生借古董諷剌何啓華,緯芳怕事情鬧僵,立刻拖了啓華出去,這一來,倒把文炳逗樂了,舉起㗎啡杯,對榕生說:
「我們乾一杯!」
誰知榕生一臉不高興,起身出餐廳去。倒把文炳攪到莫明其妙。
陶文炳在餐廳中呆了一會,起身往外,在大陽台上看見緯芳和何啓華坐在長擺椅上密語,心中就止不住咕嚕咕嚕地直冒酸泡,他有意踱近去,靠欄杆站定。緯芳抬起頭來看見他,微笑地站起來說:
「你們談談吧,我要上樓去洗澡了。」
她揚長離去,在屋內偷聽她與啓華談天的緯苓,知道妹妹又在玩手段了,但自己又不便出面阻攔,祗能在室內靜觀其變。
啓華走向陶文炳,先遞上一支香烟,文炳拒絕,啓華咳嗽一聲 ,正經地說:
「陶先生,我正想和你談談,緯芳有两句話跟你說,又怕你聽了太受剌激。」
「笑話!」文炳的心火爆發了,大聲說:「她有話自已不會說 ?要你代表?你憑什麽代表她?憑什麼?
陶文炳說一句,用手把何啓華推一把,開始啓華還維持學者風度,終于忍無可忍地打起來,你一拳、我一拳,樓上的窻口出現緯芳,她用觀拳擊賽的歡呼聲鼓勵他們,而屋内的緯苓急得大叫表哥。
榕生慌忙地趕出來勸架,想不到被打傷了。二人見榕生負傷,倒不好意思再打,於是罷手。
葉母知道緯芳的脾氣,一定又是她惹的禍,責備她幾句,緯芳也自知不是,悄悄地去看榕生,她不好意思提打架的事,搭訕着問榕生去不去靑山飯店。
「你害得我這樣子還去跳舞? 那麼好的興趣?二小姐,你請吧!」
榕生沒有好聲氣給她,緯芳怏怏地退回臥室,看見緯苓已穿上綉花衣裙,攬鏡顧影。她敷衍地贊美了姊姊幾句,順手化裝起來。
「妹妹,我聽見你跟何敎授說話。」
「噢,聽見多少,全聽見了?
緯芳毫不在乎地說。緯苓作試探性地向緯芳問:
「我聽見你說不愛文炳,你爲什麽不吿訴他?你不吿訴他,我吿訴他。」
緯芳沉默了,想了一想說:
「姐姐,原來你喜歡文炳是不是,好吧,希望你戀愛成功。」
緯苓並不相信緯芳的話,這樣說明了總覺得比較安心些,她打扮完成後去看文炳,誰知文炳不想去跳舞。接著,緯芳從房里出來,也表示不願去。緯苓疑心二人約好,心里不高興,但是她並不表示意見,轉身去看表哥。文炳心不死,上前向緯芳獻殷勤,誰知背後來了何啓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一言不合,又打起來了。緯芳這次可怕了,急得直叫表哥。
榕生從房里出來,對二人說:
「二位老兄,看在我的份上,別打了。」
文炳與啓華看見榕生的傷痕,立刻異口同聲說:
「不打了,不打了,對不起。」
在這種塲面下,他們二人想起應該彼此開誠佈公好談一談,就相約下樓談天。
不談天他們各自懷著一個美麗的希望,傾談之下,大家都像有一盤冷水從頭傾下。原來緯芳對二人的蜜語是一模一樣的,除了所提對方的名字不同之外,連挑撥性的話也是一樣。
這下子二人才恍然大悟,他們聯合陣綫,去要求緯芳攤牌,她倒底愛誰。央求榕生把緯芳請下樓來。
緯芳來了,她站在樓梯上,臉上的表情是嚴肅的,她聽完二人的問話,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愛你們,我愛我表哥!」
這可把站在旁邊的榕生激到跳起來,緯芳竟然要把他拉入漩渦,他追上去找緯芳。
「你眞會耍花樣,把我也拉在他們一起耍着玩。」
榕生責問緯芳,緯芳不慌不忙說:
「我剛才說的話,我知道你不相信,不是推在你頭上,是眞的。表哥,我除了你就沒有愛過別人,我跟別人好,都是爲了想激起你的妒意。
「可惜我一點也沒妒意。」
緯芳苦笑一聲,走近榕生,柔聲地說:
「我知道,我用這方法錯了,反而叫你看不起我,表哥,我以後不這樣胡鬧了,你相信我的話吧!」
「這次是眞的。」緯芳萬分委屈地說:「想想也眞可笑,我說假話人家倒相信,這次我說眞話,人家倒不信了。」
榕生走開,站在窻前,頭也不回地回答:
「誰叫你說謊說得太多,總該自作自受。」
緯芳見榕生冷漠對己,又氣又惱,最後嘆口氣說:
「好,我走了,我做給你看。表哥,我愛你,我從小就愛你,我永遠愛你。」
榕生依然不動,可是他的心里激起了愛情,他未嘗不明白緯芳對自己的愛,但是自己還應該小心翼翼地對付她,不要上了當後讓她笑。
緯芳見他毫無反應,失望地走岀門口,回過頭來說:
「明天見。」
她踱回自己房去,在房門口,看見緯苓與文炳在談天。文炳一見她,就向緯苓吿辭說:
「明天見。」
他匆匆地離去,姊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無言地回進房間去。
緯芳父親的公司中董事長王壽南,是星加坡富家之一,回星加坡時,叮囑葉父,他的兒子卽來港讀書,托他照應,葉父諾諾連聲地答應了。
這天,是王壽南兒子到香港的一天,葉父一早上飛機塲去接貴賓,葉母則在別墅中指揮男女僕人,亂作一團。
陶文炳匆匆上樓約榕生一同下樓,却看見榕生在收拾衣服,奇怪地問:
「你怎麽啦?」
「我走了,再不走,跟你一樣被她耍着玩,何必呢?」
「這怕什麼?王壽南的兒子來了,她又轉風向了。」
榕生收拾東西,把皮箱放到樓下大門旁的衣櫃中,到大門口去等,緯苓與文炳手拉手地出來。葉母說:
「飛機上不知請吃早飯沒有,你去叫他們馬上預備開飯去。」
緯苓答應一聲想走,文炳說,「我去。」
文炳把自己對緯芳的愛,全部移到緯苓身上了。
一陣忙碌後,緯芳也下樓來了,有意站到榕生身畔,返看榕生徴笑,站在對面的緯苓與文炳,看見這種情形,也互視微笑。
接飛機的車子回來了,葉父恭敬地把王壽南的兒子接出來,大家聚精會神地看這位貴賓,車子內跳出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手里還抱着一件玩具。
這是大大出乎意外的事,榕生情知不妙,偷偷地瞧了緯芳一眼,緯芳毫無反應地瞧着那小貴賓。
大家一陣風地湧入屋子。榕生乘人不備,提了箱子,跳上自己的汽車,逕自馳出葉家別墅。
車子駛上公路,榕生的緊張神經鬆弛了下來,他深幸跳出了緯芳的愛情圈套,不致受她作弄,像何啓華陶文炳二人那樣作繭自縛,到頭來給她愚弄一番,落得一塲沒趣。想到這裡,榕生不禁噓了一口氣 ,臉上有着微笑。
他正在自嗚得意間,驀地有一雙纖手從後面把他的脖子抱住了,不用問,她是緯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