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電影的感受
夏承平
我是一個新中國培養下成長起來的黃梅戲演員。五九年初中畢業考進了安徽省藝術學校,開始了藝術生活。六一年被調到了省黃梅戲劇團。
早在一九五五年,我團就拍攝過電影「天仙配」。作爲一個黃梅戲學員的我,看過影片就深深愛上了劇中純樸、憨厚、勤勞、善良的董永,在開始學藝的時候,我就想着,什麽時候能在舞台上演這齣戲,這一角色,那怕就是其中一折「路遇」也好。
一九六三年五月十日,我突然接到了去上海參加重新拍攝電影「天仙配」,擔任劇中(董永)這一角色的任務。一種說不出的感情在激蕩着我的心,使我不能平靜下來,當時是又緊張、又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馬上就要演渴望已久的(董永)這一角色了,而且又是通過電影這一藝術形式去表現;害怕的是自己學藝時間太短,年齡小,缺乏生活和實際鍛鍊,在各方面都顯得很幼稚,特別在藝術上,才剛剛走進大門,更是什麽也不懂的。平常在舞台上演出不多,一般都是演小折子戲,就是參加本子戲排練,角色也是較輕的。可這次,是要擔任劇中一個重要的角色呀!我能勝任,能演好嗎?在心中還是個大問號,何况又有長輩們拍攝過,而且很好,我們能行嗎?心中簡直不知道怎樣才好……。
通過了一次在台上的艱辛排練,我們便來到了上海。
走進電影廠,棚中一切給於我的感覺都是新頴和陌生的。
電影生產的先期工作開始了,首先是錄音。面對着話筒錄下自己的聲音,這還是第一次,到底會怎樣呢?有道是:「開頭難,開頭難哪!」思想又產生了另一種滋味的緊張情緖。唱的時候聲音直發抖,可怎麽也控制不住,老是乾巴巴的喊叫,不是感情不好就是聲音不好,一次又一次,連導演和同志們也直搖頭,頭一次試錄就這樣結束了。
囘家後我就一直在想,爲什麽失敗了?仔細一檢查,除了演唱技巧的問題之外,是因爲太緊張了嗎?難道讓正式錄音就像這樣嗎?怎麽能行呢?不知怎樣才好……這時作曲吿訴我,是由於平常只照譜唱曲,沒有很好地尋找其中的技巧和感情緣故。這些話使我頭腦中好像豁然明亮了,對呀!是這樣的。在作曲的指導下,我又去請敎我的老師王少舫,問他唱唸的技巧、韻味和感情。老師總是不厭其煩的吿訴我,怎樣用氣,怎樣咬字,還叫我跟他一塊唱……兩個多星期的苦練,使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原來唱腔,不光是要聲音的美,更重要的是要有感情。於是當我們正式錄音時,在導演的啓發下,和老師們的敎導下,錄音師和同事們的幫助下,不僅使先期錄音工作能較順利進行,而且還使我通過這一工作,在演唱方面得到了提高,並獲得了一些知識。
影片開拍了。一連串的困難又來到了眼前:鏡頭前表演,每次一到喊預備時,心中就像一張拉得十足的勁弩一樣,這一慌,面部肌肉也不靈了,再加上顧戲的地位,棚中的吵雜和別的一些原因,根本就談不上進到角色中去,做不出戲,有時拍一個鏡頭需很長時間,有時戲是顚倒着拍的都很不習慣,戲試了好多遍都不行,又浪費了膠片。心中眞懊惱透了,怎麽搞的,只怨自己太笨了。到這個時候,導演總是耐心地敎導我:「要放鬆,不要忙
亂,集中思想大胆地去做」。有時講戲,有時做感情給我看,棚中的同事們也都熱心的幫助我,講出毛病,給我很大的幫助和啓發,使我增强了信心。在最炎熱的夏天裡,棚中由於燈光的照射,氣温更高。老導演、攝影師、美工師、化裝師、燈光和其他許許多多平凡工作着的同事們,對待工作全都是那麽認眞嚴肅,一絲不苟,爲全片的生產付出着巨大的勞動代價,其中有許多是無名英雄。同事們飽滿的工作熱情感染了我。最使我難忘的是:我的師父王少舫,五五年他在黑白片「天仙配」中飾演了董永這一角色,這次是影片的藝術顧問,在緊張的攝製工作中,他時時教導我,關心我,對我演這一角色化費了很大的心血。敎我準備戲,說他自己的經騐和體會給我聽,細緻地講解人物感情,爲什麽要變化等等。爲了加快影片生產進度,我每天拍完戲囘家後,總是到深夜兩三點鐘了,可一進家門,師父還沒睡呢。見我囘來了,就問起當天拍攝情况,有什麽感覺,導演講還有那些不足之處。隨繼又幫我準備第二天拍的戲,按導演新的要求,叫我做給他看,每逢不到之處,就停下來仔細地敎,直到我懂了通了,他認爲可以了才休息,常常戲搞完時天都快亮了。師父的那種對我們下一代的關心和强烈的責任感,深深地敎育了我,也感動着我。第二天,在鏡頭前再通過導演啓發和自己的努力,慢慢心中有底了,思想上也不再那麽緊張了,人也好像開了點竅了,戲也有逐步的進展。
緊張而愉快的半年過去了,影片攝製工作結束了。時間雖然短,這段時期的工作,却使我在漫長的藝術道路上,剛剛邁開的第一步中,獲得了許多寶貴的知識,思想上、學習上都有了進步,這完完全全是祖國的教養啊!要不然一個幼稚的孩子,怎能上銀幕呢?我更感到祖國的可愛了。也只有在新社會裡,師輩們才會不辭辛勞的諄諄敎導我們下一代。在舊社會藝人們飽受摧殘,歷盡風險,還處處受人歧視,他們好不容易學來的藝術是作飯碗的,根本是不會輕易傳敎的……,想到這些,我進一步地體會到,生長在新中國的靑年一代是多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