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之妻』 電影小說
秋老園荒,落葉遍地,屋主人史秋星於月下漫步園中,囘溯前塵,不勝惆悵!
此原爲秦氏花園,但看花榭雕欄,迴廊朱棟,卽知昔年舊主之氣慨豪華,而滄海桑田,世事多變,今則易主。園中添新塚一坵,碑曰:「秦玉纎之墓」。墓設此,殊異常習,蓋爲死者遺囑,而史秋星與秦玉纎,實有一段纏綿悱惻之故事也……
輕風吹拂柳絲飄,飛燕穿梭桃瓣舞。雜以童孩笑語。秦氏園中,時有二女孩,長名秦玉纎,次名秦明霞,姊妹也。二人年在十一二,活潑天眞,美麗可愛。其旁有稍長男童,相與嬉戲,此卽童年之秋星。秋星與秦家對門而居,時相過從。秦父望雲爲望族之後,與星父爲莫逆交。嘗於酒後爲兒女論婚,且出亡妻之玉簪作婚証,因此玉纎秋星,更形親匿。
秋星稍長,星父使其治新學,因有友宋諱湘者執敎省垣,乃着子負笈從之,秋星受命遠行,離家之日,臨別依依,玉纖不勝惆悵。
望雲不善生產,家漸式微,然猶强爲支撐。繼室薛氏,爲勢利婦人,使其弟薛子衡代管賬務。殊料子衡性嗜賭好色,迷戀妓女金枝,虧空更巨。乃假借爲秦家舉債,寖且以屋契向富室金氏貸欵。
數年後,小兒女均已長成:玉纎嫻淑,事父至孝;明霞則好動活潑,與長工名大勇者甚投契。是時秋星,亦已畢業,而星父年老病危,特着秋星歸里。彌留時,望雲在側,星父囑秋星以後當視望雲如父,亦冀望雲提挈其子。望雲慰之,謂兩家旣有婚婭之約,份屬至親,當無容掛慮。星父聞語,乃瞑目而逝。
星父死後,秋星擬棄學習商,望雲有店在縣城,允予經營,秋星因卽束裝赴任,玉纎以個郞相叙未久,卽又分袂,情何以堪?別離前夕,二人於月下花前,依依不捨,秋星慰之,指桃樹曰:「桃花開放時,我當返家與妹共賞」。玉纎亦知男子漢立業興家,志在四方,不敢强留,但願前途珍重耳。
巳而,秦氏債務日亟。金家舊賬,其故交金老爺已死,遺子長源,輕佻刻薄。長源久墓玉纎美,欲娶之,嘗徵諸望雲,望雲不忍悔約,長源因設計逼之。商諸子衡助其一臂。蓋子衡曾借長源欵贖賭債,暗附據於秦氏屋契中,威脅望雲,長源因有所藉爲要脅,子衡乃願帮忙,惟以退還屋契,不追欠欵爲條件,長源允之。於是,依計追債更急,望雲無法應付,子衡乃暗通薛氏,使向望雲取得全權處理之權,望雲果信任之,薛氏卽允以玉纖妻金氏子。及望雲知之,意有難色,而薛氏謂家難當前,若非以此平債務,行見家破人亡矣,望雲無法與抗,玉纎知之,力爭無效,痛哭不已,明霞力慰,謂冬盡春囘,秋星必返,到時隨之遠走高飛,尙可能及,玉纖喟然,攸攸歲月中,玉纎望穿秋水,翼郞早返,無如桃花開遍,人影渺然,而金家聘禮已來,出閣有日矣。
一夕,玉纎絕望,執剪自盡,爲明霞所覺。明霞不忍阿姊傷心,又覺母命難違,因懇望雲,願以己身代姊嫁,薛氏斥其妄,望雲則老淚縱橫,求玉纎體念家難,委屈從權,以救老父倒懸之困,玉纎無言,惟有飮泣。
翌日,秋星果返,聞其事,忿恨不已。卽見望雲,責其負義。望雲無言以對,惟哀言乞諒苦衷,聲淚俱下。玉纎睹此,所謂情孝兩難存,惟求秋星曲就,免使父親風燭殘年,受此莫大波折。秋星聞言,頹喪無極,碎玉簪。閉門痛哭。於是玉纎嫁長源矣。出閣之日,玉纎神愴若死。秋星旣悲且忿,售其祖屋,得欵給望雲,作爲往日葬父之費,卽收拾行囊,擬復往省依宋諱湘,蓋以前就讀寄居時,宋翁善待之,尤以宋子玉卿,女素心,同年之交,殊爲投契。
三日後黎明,秋星摒當行矣。是時,適玉纎歸寧,明霞吿其事,幷慫恿追向秋星道別。玉纖雖覺無顏以對故人‧但又不捨此童年舊愛,乃與明霞、大勇趕往會之。二人旣相見,秋星愛恨交迸,玉纎泣不成聲;投懷婉轉,難解難分。已而金長源知其事,將趕至,明霞、大勇促秋星行,玉纎特贈一包,內爲金飾數件,靑絲幾縷,碎玉簪兩方作爲紀念,秋星乃行。
及長源至,扶玉纎歸家,怒禁室中,幷往尋子衡理論。是時,子衡方在妓院負巨欵於賭徒何祥,無以應,署據三日歸還,正欲求長源商借。長源拒之,誣玉纖不貞,强子衡還屋契借欵,子衡廢然返家,深夜自思,何祥勢大,不能賴債,乃暗盜秦家屋契及薜氏私蓄,將契轉售何祥,以淸舊欠,幷索餘欵作遠走高飛之計,何祥睹其身中懷金飾,佯允之,俟至僻巷,使爪牙殺之,取囘欵項幷其金飾而去。
秦家失屋契後,狼狽不堪,薛氏至此,悔恨錯信其弟。望雲鳴官報失,但不得要領,蓋已受賂也。
秋星至省後,始知宋翁已死,惟玉卿、素心、兄妹,慇懃留住,尤以素心寂寞居家,更喜秋星作伴,玉卿是時辦報事忙,亦懇秋星照顧其妹,並悉秋星意欲從商,卽斥資合作,果也,秋星獨具經營手腕,不一年、大有所成、漸且擴展,聲譽日隆。素心二九佳人,生性爽朗,思想維新,其於秋星憐才愛慕,情愫漸深,惟秋星自經玉纎之變。心如止水,雖知心史多情,但不敢再蹈前轍,素心未知底細,但怪秋星之聰明,何以對此木然無動?
在金家,玉纎備受長源虐待,痛苦不堪,竟染癆病,長源且漸又迷戀於金枝,置玉纎於腦後,不聞不問,景况凄涼,猶幸奶媽常伴左右。
長源旣戀金枝,乃以所謂平妻地位娶之歸,酒食徴逐,揮霍無度,家產漸敗,且金枝實與何祥暗通已久,相將設局,引人入阱,因此長源沉迷賭城,負債纍纍,金枝復又自作主張,變產售屋。是時玉纎,以眼淚洗面,病乃日增。
時光如駛,又過寒冬,臘月旣盡,宋家一家愉快,備度新歲。是時,秋星在商界地位,已有進展,除夕團年,秋星備華筵慶祝。玉卿乘機爲妹論婚,秋星難言之隱衷,不能出諸口,惟有支吾,玉卿追問,秋星只得遷延,明年父服滿,返鄕省墓後,再作决定,玉卿允之。素心知有別情,懇切詳詢,秋星只得表白,素心反覺彼之情專可敬。
在此急景殘年,長源一貧如洗,債主臨門,索屋償債,金枝正擬收拾細軟,與何祥偕逃。長源知之,怒與何祥鬥,竟誤殺之,己亦被逮。玉纎至此,惟與奶媽扶病歸寧,至秦家,則望雲一家正被逼遷,蓋何祥刧得屋契,早巳轉售別人矣。此時秦氏一家,旣無家可歸,幸長工大勇,慨然願帶至鄕間老家暫住。
淸明節近,秋星返家,玉卿素心隨行,秋星逕返秦家,但見門庭荒廢,人事全非,詢問鄰人,一小童欲有言,其主人立斥之,對秋星諱莫如深,懼惹是非,蓋因秦家金家,皆遭官府封屋也。秋星不得要領,頹喪歸逆旅。是夕,玉卿復提舊事,秋星以美人情重,不忍過却,乃允明日掃墓畢,卽返省結婚。
是時玉纎病重,思念秋星。小童走吿大勇,謂日間曾有史姓者過訪舊居。明霞知必爲秋星,走吿玉纎,玉纎驚喜若狂,卽請大勇明霞明日帶之同往晤秋星,幷索鏡整容,起身學步,蓋不願以瘦損姿容見個郞也。
豈料翌日尋至旅舍,侍役謂史先生與太太往掃墓去。玉纎聞稱「太太」,面色陡變,竟不支暈去。明霞與大勇,急扶返家。未幾,秋星等歸,知其事,卽追往晤之,素心亦隨去。
玉纎歸家,病已垂危。情海波瀾,至此已極。明霞與奶媽,對此不禁同情飮泣。已而秋星素心趕到矣,秋星趨前細呼玉纎,玉纎若悟,緊執秋星及素心之手,顫聲曰:「君得賢妻以助,我心滋慰,請勿復爲念……」素心感哭失聲。玉纎臨終請秋星照顧老父及妹,並懇重購故居,葬彼於園中,遂死……
秋星果依遺囑,復贖秦家與望雲同住。望雲能樂餘年,於心滋慰,而秋星乃與素心成婚,明霞亦嫁大勇……
秋星憶罷前事,感慨萬端!於時,素心之聲,淸婉可聞,催郞歸室。蓋夜深露重,防受風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