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戀電影故事
上海被日本人侵佔時的一夜。
月冷露重,夜霧迷漫,近郊大森林邊,長街似死,年靑的作家,却在此時此地緩步找尋他所要的,以夜森林爲題材的小說資源,街上僅有的一家未上門的店,由內透出一條黃而無力的燈光,在霧夜特別感到凄凉。
作家在那店門口站住了,他買了包烟,燃上一支後,有女人輕微的聲音向他借火,他不加猶豫地打上火机,但一個念頭也似火花之觸發,這晚了,這地方,連貓頭鷹也懶得動,何況是個女人。
她說她迷了途,問出住址,遠啦,而且非穿過大森林不能到,他以探祕心理,加上男人的責任感,决定送她。
抵達森林,女的忽拒絕再送,作家的好奇心促使,他說了個鬼故事來吓噱她,滿想使她胆寒而仍使他伴送到家。
與所期相反,那女人非但不怕,反而自承是個鬼,這話使他一怔,繼看她時,月光下那張鵞蛋瞼,長眉入髮,帶着矜持的笑,美極了,她於是似信非信的表示她是鬼,他也不怕。
兩人談了半天,自稱爲鬼的女人堅要囘家,仍舊拒絕他相送,但約在下個月圓夜,再在此地相會。
到時,作家如期而至,但除了流水淙淙,整個森林在睡覺,等了片刻,有悲凉的笛聲遠起,又片刻,聽到歌聲,依聲尋去,女人果然來了,在小橋旁。
她仍堅自稱她是鬼,但爲了使他高興,願陪他到人的所在去玩,約定月亮新出時,在某一個夜總會見面。
他被她旳美奪出寫作情緖,祇待新月出現,那夜,果然在夜總會見了面。
他們舞得很高興,他請樂隊奏上流行的樂曲——死亡曲,再在那音樂聲中跳時舞,她忽然要離去,都沒完就離開夜總會。
送到森林,問她突然離去的原因,她說久已作鬼,忽然不習慣人的生活。正說話時,鄕下人趕早集的,挑着一担棕子,才知今夜初四,明天是端午,她忽然又有興趣去看龍舟競渡,約地相會,一笑離去,他迷惑了……「究竟她是人是鬼。」
鑼鼓聲裏,龍舟紛紛過淺灘,她又要離去,理由與上次同,送到森林,驟雨挾着雷電而至,女的第一次延他到她家驟雨。
那是一幢古老的大房子,他換了衣服,這一夜長談,他對她說出心事,表示了愛,但她支吾以釋,雞聲催曉,她催她速走。
行出門口,他在門上做了個喑號,胸有成竹,到小茶舘去打個旽,靜待天亮以後再去看看,去到門上暗號依舊,但應門而出的是個老女人。很橫蠻,力說此地並無此人,關門不納。
他無心於一切事物,守到晚上去訪,開門的果然是女,兩人玩笛論詞,天將曉時。他故意把懷內表夾放在書堆裡,以便第二天再去證明自己的想法——她是人。
次晨又去,開門的是個老人,也似老太婆一樣,矢口否認有人,但他力持說有東四存在可證明他昨晚確曾來過,老人表示,像他所說的女人,要就是已死去的女兒,但她死已三年了。他不信,苦苦要上樓房一看,老人陪他上樓,入房,見一切傢具,都蒙了黑布,異樣的恐怖,拉去圍着黑布的相架,赫然是她,老人感喟無盡的指着相片。說是他死去三年的女兒,使他毛髮俱立,去找那個表時,表不見了,帶着一肚子疑團廢然辭出。
卽晚,他獨上夜總會,狂飮烈酒‧以遣煩悶,他又點奏死亡曲,正奏時,女的忽來,勸他囘她家飮酒。
兩人同返,女的把腕表還他,又爲他備了酒,他向她吐露愛意,不管她是人是鬼,但被峻拒,理由是做了鬼,不願惹人間煩惱,他一氣狂飮,想離去,但酒湧上來,終于倒下。
次晨,問公寓的侍者,說有一個穿西裝的漂亮靑年送他囘來的,並留下一封信,大意是怕惹煩惱,决定遠離,此後相會甚難,請不必再想念云云,他讀意悵然。
由於心裏煩悶,日常酗酒,終至病倒,新年來了,他以新病初痊,在街上看看舞獅子出會的熱鬧,在街邊發現了她——那女人他日夜懸念着的,她也發現了,轉身急行。但終于在舊時她家門口被追上,女的承認那天由她送歸,託言遷去,爲怕煩惱而己,今日知他爲她而病,又激動如此,自己也不無感動,終訴出心事,明言自己是人,但甘過鬼的生活,因爲她一生一心所愛的人死了,那人是個大特務,以前她與他同去過的夜總會,卽特務的集中地,「死亡曲」是信號,一夜,日人帶鷹犬來圍,樂隊奏曲全院熄燈,她與愛人及弟兄們逃入森林,議決明天端午搭龍船僞充船上競渡者逃走,但仍爲敵方特務所悉,結果舟到淺灘,槍聲忽起,愛人死於非命。她兩次在熟鬧中急於離去,就因受不住記憶刺痛,她又說出自己所以單願和他接近,因爲他的行動,外型,談吐,無一不像死去的愛人,但這祇不過是她愛人的影子在她心中作祟,事實上她並不愛他。他却否定這種說法,又因她的愛之純專,更次三番的向她求愛,她起初堅拒,後來允在明天再談。明天他收到一封信,信上明言自己心底矛盾苦痛,此次眞的速走了,他一怒病又發作,這次被送入醫院。在醫院裏,漂亮年靑的西裝男子,每天在他昏沉狀況下送花,看護對「她」起了好感,病人第一日完全淸醒,看護捧花進去,說及那靑年,病人發狂似追出去,她還在廊角躱着,眼看他不支倒地暈厥,心如刀割,但趦趄久久,仍咬牙離去。
作家大病痊愈,去女舊居,新的主人出迎,說女家已遷,但女臥房一應傢具似昨,主人之子明春歸來結婚,卽以女房作新巢,他堅請租給他,待主人的兒子歸來再遷走,主人答應租與。入房見傢俱陳設一如前時,但人面何處,曷勝悵惘,他祗能常常把玩洞簫,吹起舊夢。一天,僕人報稱有一個黑衣女郞來訪,他大喜過望,以爲是女,因女平時常衣玄色。但出門看時,竟是醫院的看護,來詢「女」住處。她單戀上「她」了,他吿訴看護眞象,看護傷心而去,他送她出門,心想自己傷心正百倍於她,那時暮雲低飛,斜陽無力,倦鳥歸來,他信步出門,遠望森林小橋流水,景色依舊,但伊人何處,呆立如聞笛聲,似有似無,放眼白楊蕭蕭,廻念前事,不禁淚濕衫袖。 (故事已完)